第61章


    陈知念低着头,像一个牵线木偶,一步一步地朝那个黑色身影挪去。


    走到他面前,她低低喊了声:“……小叔叔。”


    陈寅洛指尖的烟蒂落下,踩灭,漆黑的眼眸却仍锐利地钉在校门口的某个方向。


    “那谁?”


    陈知念不明所以地抬头,顺着他冷硬的视线看去,只见唐芊芊和班长还站在那,好奇地朝这边观望。


    “是我同学……”她老实地回答。


    陈寅洛低头,语气发冷,“我问那男的是谁。”


    “什么?”陈知念发怔,又回望看去,班长还没有走,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这边,眸光探究。


    她这才反应过来陈寅洛问的是谁,“是、是我们班长……他说有复习资料要给我,所以……”


    话还没说完,人影就倏然覆了下来,陈寅洛一手轻轻掐住她的脸颊,低头便吻了上去。


    “你!你干什么?!”陈知念偏头躲闪,声音里带着惊慌与羞耻。


    可他的力道恰到好处,既不容她挣脱,又不会弄疼她。


    短暂一吻过后,陈寅洛抬眼,如愿在那个男孩眼里看到猝不及防的震惊。


    他微微扬唇,转而用掌心揉了揉陈知念的头发,“上车。”


    陈知念圆溜溜的眼睛瞬间就沁湿了,水汽迅速氤氲成一片。尽管看不见,可她就是觉得有无数的针扎在她背上。


    她恨不得立刻原地消失,或者脚下裂开一道缝将她吞没。刚刚还对同学坚称只是“叔叔”,转眼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几乎能预想到,明天学校里会传出怎样难堪的流言。


    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阿星已经心领神会地带着陆野朝班长走去。


    陈寅洛垂眸看着她无声落泪的模样,指节蹭过她湿漉漉的脸颊。


    “哭什么,我难道见不得人?”


    “走了。”他拉开车门。


    陈知念抬起泛红的眼睛,无声地瞪了他一眼,那眼神里掺着委屈、愤怒,还有几分无可奈何。最终她还是抿紧嘴唇,带着明显的赌气意味,弯腰钻进了车里。


    上了车,严彬很识趣地升起了前后座之间的隔音挡板。


    车辆平稳驶离学校。


    陈知念紧挨着车门坐着,视线固执地投向窗外飞逝的街景,抿着唇一言不发。


    “气性这么大,”陈寅洛侧眸扫了她一眼,“不就是亲一口吗,嫌丢脸了?”


    陈知念猛地转过头,眼圈还红着,“什么叫不就是亲一口?你在那么多同学面前……你让我以后怎么见人!”


    “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陈寅洛不以为然,“谁的舌头要是不想要了,我不介意帮他个忙,让他永远闭嘴。”


    “你……!”


    她紧紧盯着他侧脸冷硬的线条,一股寒意从心底窜起。她再一次清晰地认识到,法律、道德,这些束缚普通人的规则,在他的世界里,根本形同虚设。


    意识到他绝不是在开玩笑后,陈知念软下语气:“你别、你别这样……同学们……不会乱说的。”


    看着她可怜巴巴哀求的模样,陈寅洛心头火起。她为了护着那些外人,倒是肯拉下脸来求他。可这份心思,却从未见她用在他身上。


    他烦躁地别开脸:“别啰嗦了,带你买衣服去。”


    提到衣服,陈知念怔了怔,随即视线不自在地挪开,耳根悄悄烧红。


    今天早上她起床,就看到床头放着一套崭新的衣服。从外套、裙子到贴身的内衣裤,一应俱全。若非如此,她甚至找不到一件可以蔽体的衣服穿来学校。


    气氛有些沉默,过了几分钟陈寅洛忽然开口:“今天陈毅衡来找我了。”


    陈知念立即回头,甚至身子不由自主地就靠近了他,紧张道:“爸爸去找你了?他……你没对他怎么样吧?”


    “我能对他做什么?”陈寅洛斜斜睨她一眼,“我们相谈甚欢。”


    陈知念对于‘相谈甚欢’四个字表示很大的怀疑,但她也不纠结,想了想她问道:“爸爸他……还好吗?我妈妈的身体,不知道有没有好一点……”


    越说声音越低,夹杂着显而易见的失落。


    “陈毅衡中气足得很,桌子拍得震天响,你有什么可担心的。”陈寅洛蹙眉。


    陈知念没忍住又掉珍珠,她吸吸鼻子,纤细的手指紧紧攥住陈寅洛的衣袖,“小叔叔,让我回去看看爸爸妈妈,就一次,好不好?”


    “真麻烦。”陈寅洛嗤鼻。


    听到他语气似乎有所松动,陈知念大着胆子上前,拥住他脖子,将脸埋在他颈窝,低低哭求:“小叔叔,答应我吧。”


    “求你了。”她轻轻蹭了蹭。


    陈寅洛一脸烦躁地捏住她后颈,把人从自己身上扯离寸许,眸光狠厉地落在她湿漉漉的脸上。


    “哭什么哭。”


    “周末抽空带你去一趟。”


    说完,他又轻轻掐住她下巴,“见了面就老实跟我回来,别动歪心思。”


    “知道了。”陈知念乖巧万分。


    陈寅洛轻轻摩挲着她下巴,滑滑的,软软的,像是一用力就能捏碎。他指节微微收紧,在她细腻的肌肤上留下淡红印记,又骤然松开:


    “乖一点。”


    车辆在白塔城最繁华的GLOW广场停下。陈寅洛率先下车,姣好的容貌和气质让周遭路人忍不住侧目,几个提着购物袋的女人目光若有似无地在他身上流连,带着掩饰不住的惊艳。


    陈寅洛拧眉朝车里催促:“快点。”


    陈知念下了车,两人前一后步入商场鎏金的大门。一位身着剪裁考究套装的导购早已静候在侧,她微微颔首,领着他们乘上专属电梯,直达按键上的数字“8”。


    望着电梯楼层标识,陈知念有点疑惑。GLOW她来过很多次,印象中,这座商场对外公示的楼层,最高只有七楼。


    电梯门滑开,扑面而来一股冷冽香氛的气息。四名身着黑西装的导购立即迎上来,热络却又不谄媚,“陈先生,这边请,您的专属试衣区已备好。”


    陈寅洛没应声,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四名导购下意识地调整脚步,两人在前


    引路,两人跟在身后半步远的位置,既不会挡住他的视线,又能随时回应需求。


    走了大约十几步,他们被引至一处私密的贵宾室。这里俨然一个设施完备的私人衣帽间,柔和的光线、舒适的沙发、精致的梳妆台与饮品台一应俱全。最引人注目的是,还有两位身高、身形都和她差不多的模特立在一旁。


    直到坐到沙发上,陈知念才骤然回神。


    “陈先生,”为首的导购上前一步,“根据您之前确认的风格方向和陈小姐的尺码数据,我们准备了这两个系列的初版成衣,已由模特完成试穿,方便您直观感受廓形与动态效果。”


    她递上一台平板,界面显示着更详细的面料信息和备选颜色。


    “所有细节均可调整。品牌的面料师和版师已在隔壁候场,若您希望专属定制,挑选面料后,空运工期最快三天。”


    陈寅洛的视线没在平板上停留,他侧过头,对身旁有些无措的陈知念随意道:“你看着选。”


    随即,他便向后靠进沙发里,拿出手机,不再关注。


    导购训练有素地将目光转向陈知念,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将平板再次递到她面前:“陈小姐,您请看。”


    突然成为视线的焦点,陈知念感到一阵慌乱的窒息。这过度奢华周全的服务,让她感觉很不自在。


    她僵硬地接过平板,胡乱指了两件。


    “好的。”导购微笑着记下,却又自然地引导着,“这款的腰线设计非常精妙,需要为您取来试穿一下,看看是否需要调整吗?”


    陈知念下意识地看向陈寅洛,他仍盯着手机屏幕,仿佛事不关己。但这种沉默本身就是一种默许和压力。她只好点点头。


    当她在导购的陪同下从试衣间走出来时,镜子里的人让她有一瞬间的陌生。裙子的剪裁意外地合身,墨绿色衬得她肤色愈发白皙,那种沉静的质感确实与她平时穿的学生气衣服截然不同。


    陈寅洛不知何时抬起了头,目光透过镜子的反射,落在她身上。


    “版型很合适,陈小姐穿这款特别显气质。”导购在一旁轻声夸赞,却没再多说,显然是给陈寅洛留出评价的空间。


    过了好几秒,陈寅洛轻扬下巴:“可以。”


    他显然很不习惯做这种浪费时间的事,彻底耗尽了耐心,收起手机从沙发上站起身,“把你们当季成衣按照她的尺寸,全部打包送到我家。”


    他朝她招招手,“走了。”


    两人在导购的簇拥下走向电梯。电梯缓缓下行,门在一楼打开的瞬间,一道靓丽干练的身影便映入眼帘。那女人显然也看到了陈寅洛,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惊喜,立刻踩着高跟鞋迎上前来。


    “陈先生,真巧。”她笑容明媚,“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


    陈知念抬眼看去,女人很是眼熟,她在脑海里搜索了一遍,却没想起来是谁。


    而陈寅洛的反应更直接。


    他蹙起眉,不耐烦地态度冲破天际:“你哪位?”


    女人僵了僵,但很快调整过来,微笑道:“陈先生真是贵人多忘事。您不久前上过我们栏目组的访谈,我是当时的主持人林薇。节目结束后,我还向您请教过几个问题,您忘了?”


    陈寅洛终于想起来了,就是那个聒噪的主持人。


    陈知念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悄悄游移,试图从他们的互动中读出些什么。


    这个细微的动作没能逃过陈寅洛的眼睛。


    他眸色一沉,心底莫名窜起一股无名火——她竟然在怀疑他和这个聒噪的女人有什么?


    更烦了:“说完了就让开,我赶时间。”


    他可是洁身自好的好男人,别来败坏他名声——


    作者有话说:[捂脸笑哭][捂脸笑哭]醒醒吧,你这个恋爱脑


    第62章


    回到别墅,灯刚亮起,一条毛茸茸的雪白团子便从地毯上滚过来,兴奋地围着陈寅洛的裤腿打转,撒欢似的摇尾巴。


    陈知念怔在原地。她实在无法将眼前这个冷硬的男人,和会养这种蓬松柔软小生物的形象联系起来。


    更让她惊讶的是,陈寅洛竟自然地弯腰,一把将那团白色捞进怀里,指尖胡乱揉了揉小狗的脑袋。


    “傻狗,叫爸爸。”


    小狗湿漉漉的鼻子蹭着他的手腕,欢快地“汪汪”叫了两声。


    陈知念呆呆看着这违和的一幕,思绪还未回转,臂弯便陡然一沉。


    她直愣愣低头,那团雪白蓬松的小家伙已安稳地窝在了她的怀里。


    两双眼睛蓦然相对。同样是乌溜溜的圆眸,同样漾着水光,此刻正一眨不眨地望着彼此。


    那一瞬间,连懵懂的神情都如出一辙。


    小狗摇了摇尾巴,伸出舌尖舔了舔她手腕。


    陈知念被小狗湿软的舌尖舔得手腕发痒,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指尖轻轻揉着它毛茸茸的脑袋。她抬头望向陈寅洛,“它叫什么名字。”


    陈寅洛的视线掠过那一大一小两双圆溜溜的黑眼睛,喉结微动。又很快移开,语气生硬道:“没名字。”


    他转身往客厅走去,“就叫傻狗。”


    陈知念低头蹭了蹭小狗温暖的脑袋,忍不住轻声反驳:“它哪里傻了?不许你这么叫它。”


    陈寅洛当作没听见。


    陈知念举起小狗的爪子,问它:“叫雪球好不好?球球。”


    陈寅洛闻言挑眉,冷淡的视线在她和小狗之间扫了个来回,最终从鼻腔里哼出一声:


    “随便你。”


    陈知念对雪球爱不释手,有了它的陪伴,让她暂时忘记了自己的处境和连日的阴霾。


    “来,球球!”她拿起一个彩色的小皮球,轻轻朝不远处一抛,雪球立刻像道闪电般窜出去,努力地用爪子将球扒拉回来。


    她笑着接过球,又故意扔向另一个方向。几次下来,玩累了的雪球不再追球,而是直接扑到她的拖鞋上,抱着她的脚踝打滚,露出软乎乎的肚皮,朝她撒娇。


    一人一狗在地毯上嬉闹着,陈寅洛看了一会儿,忽然弯腰,一把将正在撒欢的雪球捞起夹在臂弯里,随即握住她的手腕将人轻轻带起:“一身狗毛,去洗干净睡觉。”


    陈知念的笑容顿时一滞。虽然她好像已经能习惯和他躺在一张床上,但如果可以,她还是想离他远点。


    她犹豫了一会,怯怯道:“能不能……让雪球一起上去?”


    “得寸进尺?”他语气听不出喜怒,却也没直接拒绝。


    停顿片刻,他把狗往她怀里一塞,“仅此一次。”


    “……谢谢。”陈知念抱着狗,飞快跑上了楼。


    浴室里水声淅沥。她磨蹭了比平时更长的时间,直到手指皮肤都泛起褶皱,才穿着睡裙慢吞吞地走出来。


    陈寅洛已经靠在床头,阖着眼,不知是假寐还是真睡。雪球倒是乖乖趴在床尾的软垫上,听到动静,立刻竖起耳朵,黑溜溜的眼睛望向她。


    陈知念轻手轻脚地爬上床的另一侧,尽量拉开距离,缩进被子里。她刚躺稳,雪球就跳了上来,寻到她颈窝处,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团成一团。


    雪球还没窝上一秒钟,一只大手


    便精准地擒住它后颈,嗖一下丢下了床。


    “你干嘛?”陈知念蹙眉。


    陈寅洛不知从哪儿取出药膏,语气平淡:


    “涂药。”


    陈知念脸霎时飞起红晕,她垂下眼帘,吞吞吐吐说:“我、我已经好了,不用涂了……”


    陈寅洛声线一黯,“好了?”


    声音隐着危险气息,陈知念倏然抬头,对上他沉沉的眼眸。


    “没……没好。真的没好。”她立刻改口,认命般小声补充:“还是……要涂的。”


    “等着。”


    陈寅洛从床上起身,脱掉衣服径直去了浴室冲澡。确保手指洗干净后,他随手系上浴巾,露出紧实的腹肌。


    走到床边,拍了拍在被子里缩成一团的人,“出来。”


    被褥底下传来细微的动静,像是摇了摇头。


    陈寅洛也不勉强,“腿。”


    磨蹭了好一会儿,被子边缘窸窣作响,一双纤细笔直的腿才慢吞吞地从被窝里探了出来。


    陈寅洛修长的手指拉着她睡裙边缘向上一卷,随即指尖轻勾,纯白的内裤就被脱至脚踝。


    骤然暴露在空气中,膝盖下意识就想紧闭。


    陈寅洛蹙眉,抬手按住,“老实点,很好就涂完,不疼。”


    指尖挖了一小块药膏,陈寅洛垂眸,目光专注地落在伤处,看上去已经差不多好了,浅粉色,红肿都基本消退了。


    刚碰到,陈知念的身体就剧烈地颤了一下,脚尖倏地蜷起,整个人往床头缩了缩,想躲开那微凉的触感。


    “别动。”


    等外侧涂得差不多,他指尖沾了点新的药膏,“里面也得涂。”


    话音刚落,陈知念的身体就更僵了,头埋进枕头里,闷声摇头,就连膝盖也在微微发抖。


    陈寅洛指尖顿了两秒才缓缓探入。


    “呜……”


    陈知念轻轻呜咽了一声。


    就像是小猫一爪挠在了心尖上。


    陈寅洛眸色暗沉。沉默数秒,再开口时嗓音染上一丝沙哑:“忍一下。”


    他觉得自己简直能去庙里坐禅了,立地成佛也不是不可能。


    凭借强大的克制力,陈寅洛几乎是上刑般的涂完了药。


    洗干净手躺回床上,被子里的人还不肯出来。陈寅洛伸出手将人扒拉出来,果不其然,又在掉眼泪了。


    陈知念觉得自己真没出息,她恨透了这个连身体自主权都丧失殆尽的自己,恨透了这个只能任人摆布的自己。


    “又哭什么。”陈寅洛扳过她的脸,指腹粗暴地抹掉她脸上的泪痕,“别哭了,再哭眼睛还要不要了。”


    陈知念抽噎得话都说不连贯,“我……我不要涂药了……我不想涂……”


    “你以为我乐意伺候你?”他语气硬邦邦的,“别不知好歹。”


    “陈寅洛,你怎么这么过分?!”


    “我怎么过分了?我费心费力给你上药,倒上出罪过来了?我看你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陈知念被他的无赖逻辑气得浑身发抖,她再也顾不上伪装,用尽全身力气推搡着他:“明明是你无耻,是你非要……非要那样对我!你还好意思说这种话?”


    陈寅洛轻而易举制住她胡乱挥舞的手腕,将她按在床垫上。


    “陈知念,你不想睡觉是不是?”


    陈知念胸口剧烈起伏,通红的眼睛里满是倔强。


    “我不睡!我不要和你睡!”


    陈寅洛眸色骤然转冷。他单手钳住她两只手腕按在头顶,声音阴沉:“行,不睡就别睡了。”


    “看来是药效太好,让你忘了疼,还有力气闹腾。”


    陈知念猛地一颤,挣扎得更凶了:“你放开我!混蛋!”


    “对,我就是混蛋。”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你第一天才知道?”


    陈知念的挣扎骤然顿住,泪水无声地顺着脸颊滑落,在枕头上洇开深色的痕迹。


    房间里静得只剩下彼此交错的呼吸声。


    陈寅洛低头盯着她通红的眼眶看了许久,忽然松开钳着她手腕的手。


    “还闹?”他声音里的戾气散了些,“再闹,明天真的别想出门了。”


    陈知念吸了吸鼻子,闷闷道:“……我要睡觉了。”


    陈寅洛翻身躺下,不由分说地将人揽近,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胳膊上,“闭眼。”


    雪球听到动静,轻巧地跃上床,钻进了陈知念怀里。她立刻紧紧抱住这团温暖的绒毛,闭上眼睛,一动不动。


    陈寅洛瞥了那团白毛一眼,总算是没再扔下床。


    两人一狗,沉入梦乡。


    第二天清晨,陈知念是被热醒的,好热好热,像是跌进了火焰山,怎么逃都没用。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迟钝的思维缓缓运转——是发烧了吗?


    她挣扎了一下,却在瞬间清醒。不对劲。


    领教过它的可怕之处,陈知念顿时浑身紧绷,不敢再动,甚至还掩耳盗铃地闭上了眼,企图用装睡蒙混过关。


    而陈寅洛根本不给她逃避的机会,他收紧了横在她腰间的手臂,低头将吻落在她的耳后。


    “陈知念,别装睡了。”


    “我要和你做晨间运动。”


    第63章


    陈知念的脸瞬间烧了起来,她攥着雪球的爪子,用蹩脚的理由拒绝:“……雪球还在这。”


    声音细弱,连她自己都知道这理由站不住脚,却还是想多拖一会儿。


    陈寅洛低头看了眼被她抱得紧紧的雪球,那白团子还没醒,正呼呼大睡,尾巴尖偶尔轻轻晃一下。


    他低笑一声,指尖轻轻捏了捏她泛红的耳垂:“它懂什么。”


    “那……那也不行。”陈知念咬着下唇,头埋得更低。


    话音未落,陈寅洛已径直拎起雪球的后颈,大步走到门边拉开门,将迷迷糊糊的小狗扔在门外,随即砰一下关上门。


    “现在听不见了。”


    他转身回到床上俯身,双手撑在她身侧,将她轻轻圈在怀里。


    陈知念往床头缩了缩,眼睫乱颤,目光慌乱地扫过他的下巴、锁骨,就是不敢落在他眼睛上。


    “我、我……马上要去学校了。”她声音发颤,“不能迟到。”


    “让直升机送到你学校门口,来得及。”


    他低头,鼻尖先轻轻蹭过她的,带着温热的呼吸,唇瓣离她不过半寸距离,再往前一点就能贴上。


    可就在这瞬间,陈知念忽然反应过来,骤然抬起手,一下捂住了他的唇。


    掌心能清晰感觉到他唇瓣的温热,还有他呼吸时轻轻拂过掌心的痒意。


    陈知念眼底泛着水光,快要哭了,“我还没刷牙!”


    他挑眉,“我都不介意,你倒先讲究起来了。”


    “……”


    他没再等她反应,将她的手从唇上挪开。


    然后他的唇就落了下来。


    他应该是刷过牙了,唇齿间带着清冽的薄荷气息。


    吻渐渐深了些。他的舌尖轻轻撬开她的唇齿,缠上她无处可躲的舌尖。


    陈知念的睫毛颤的越来越厉害,她抬手想推他,指尖刚碰到他肩头,就又倏然顿住。上次他暴躁的记忆还未退却,她怕这一推,会引来更粗暴的对待。


    难以言喻的感觉在身体里流窜,像是无数细小的蚂蚁在皮肤下爬行。


    “我不要……会疼,你走开……”她仰着纤细的脖颈,锁骨因为用力而凸起,泪水已经漫到了眼眶边缘,再眨一下就要掉下来。


    陈寅洛的鬓角滴下几滴汗,用尽毕生的忍耐力回答,“……这次不会。”


    他低下头,再次吻住她,这个吻带着前所未有的耐心和安抚,像在哄小孩。


    唇齿交缠间,他含糊地低语,“我慢慢来,好不好?”


    “我不行,我害怕……太、太疼了……”


    陈知念思绪混沌不堪,泪水盛满了眼眶,摇摇欲坠。


    “就试一次,疼,我们就停下。”


    “你……你骗我。”


    陈寅洛沉下眼眸,“陈知念,我对你,已经用尽这辈子所有的耐心了。”


    他从不是会低声


    下气哄人的性子,能做到这份上,已经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的话让陈知念冷静了一瞬,可怕的记忆总是那么刻骨铭心。


    现在他还在耐心地哄,可如果她再拒绝呢?会不会像上次一样,彻底耗尽他的耐心,让他再次暴怒?到时候,她还是逃不掉,反而会更疼。


    她指尖攥紧床单,避开他的视线,“你……”话到嘴边又卡住,她抿了抿唇,才又小声问,“你真的……不骗我?”


    陈寅洛拧眉,“我不骗你。”


    他想找个更软的词,却搜遍了脑子也只想到一句硬邦邦的,“我要是不停,你就咬我。”


    他抓起她的手按在自己手臂上,“往这儿咬,怎么疼怎么咬。”


    陈知念不说话了,轻轻颤了颤睫毛。


    陈寅洛捕捉到了她身体的这一微妙变化。他不再多言,重新俯下身,轻缓地吻住她。


    “呼吸,别憋死了。”他哑声命令。


    陈知念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屏着气,胸口憋得发疼,连忙吸了口气,却因为太急,呛得轻轻咳嗽了两声。


    他停滞着,维持着那个临界点的压力,汗珠顺着紧绷的下颌线滚落。倒吸了一口冷气,咬着牙问:“疼吗?”


    陈知念泪眼模糊地摇头,又立刻点头。


    “忍一忍。”声音里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他指腹安抚地抚摸着她发丝,见她只是咬着嘴唇掉眼泪,没再挣扎,才继续尝试。


    “别抖。”陈寅洛感觉到她的颤抖,低头在她发顶轻轻吻了一下,“我不弄疼你,再忍一忍。”


    陈知念把脸埋进枕头,在某个突如其来的点被触动时,她发出一声短促地惊呼。她自己先愣住了,随即羞耻得连脚趾都蜷缩起来。


    陈寅洛低笑一声,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变本加厉地乘胜追击。


    “不要……”她求饶道,可背却不受控制地微微弓起。


    “还疼吗?”他低头,嘴唇凑在她耳边,声音哑得厉害,热气拂过她的耳廓,让她耳根通红。


    陈知念埋在枕头里摇了摇头,声音还是闷的:“不、不疼了……就是……”


    后面的话没说完,她就卡住了。她没法说出口。


    “就是什么?”陈寅洛追问着,指尖轻轻捏了捏她的耳垂,“跟我说,嗯?”


    陈知念憋了半天,“你不要脸。”


    “好,我不要脸,我混蛋。”他忍着笑意:“亲我一下。”


    “走开。”


    ——


    陈知念踏进校门时,上课铃声刚好敲响。空旷的林荫道上只剩下零星几个奔跑赶课的身影,这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下来。


    她很担心今天会面对数不清的窃窃私语和探究视线。


    她低头加快脚步,走进教室。


    刚落座,班主任便敲了敲讲台:“大家安静。班长因故请假,这几天的班级事务和下周主题班会的筹备,暂时由陈知念同学负责。”


    一道突如其来的任命,让全班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陈知念身上。


    她埋着头,紧握着笔,坐如针毡。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唐芊芊就凑了过来,“知念,陈议员居然是你叔叔?等等,他昨天亲你了,你们……”


    “不是!”陈知念猛地打断,随即意识到失态,慌忙压低声音强行转移话题:“你别问了,班长今天怎么会请假了?”


    “班长啊,听说是昨天回家路上不小心把腿给摔断了,估计要请好长一段时间呢。”


    陈知念暗暗松了口气,正要继续这个话题,却听见唐芊芊话锋一转:“不过说起来,昨天陈议员来接你的时候真的好帅啊!那么多人看着,他就直接……”


    “芊芊!”陈知念耳根通红地打断她,“快上课了,我们赶紧预习下节课内容吧。”


    她慌忙翻开课本,假装专注地看起来。这一整天,她都在各种探究的目光和窃窃私语中度过,每一分钟都像在煎熬。


    放学铃声终于响起时,陈知念快速收拾好书包,第一个冲出教室。


    走出校门,她一眼望去,只看见陆野一个人靠在车边等候,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在看到她的一瞬间亮了起来,像只找到了主人的大型犬。


    她脚步迟疑地走过去,“陆野,他们……雷子和阿星呢?”


    “雷哥有急事,星哥去码头了。”陆野语气轻松,自然地为她拉开车门,“今天我来当你的专属司机。”


    “哦。”陈知念点点头,坐进车里。


    车子平稳行驶,车内放着舒缓的音乐。沉默了一会儿,陈知念忽然开口:“陆野,小平安呢?你……你怎么会到陈寅洛身边了?”


    陆野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稍稍收紧了一瞬。


    他从后视镜里看向她。少女的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露出纤细的脖颈,眼睛清澈得像盛满了星光,映着窗外掠过的流光,带着点不谙世事的担忧。


    为什么会到陈寅洛这来么,他眼眸渐渐幽深,有些话没必要说出口。


    难道要告诉她,为了能像今天这样偶然地站在她身边,他踩着多少人的肩膀,甚至亲手处理掉多少障碍,才在陈寅洛手下争得这一席之地?


    他一定会把她带走的,从那个男人身边。


    这个念头如同暗火,在他心底灼烧。


    陆野最终只是弯起嘴角:“机缘巧合罢了,洛哥给了我一个机会。能跟着他,是我的运气。”


    陈知念沉默了一瞬,还是决定开口提醒:“他……他不是好人,你最好……别跟着他。”


    他是个单纯的少年,不应该跟着陈寅洛那种坏人做坏事。


    陆野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她在担心他。


    他的喉结轻轻滚了一下,刚想开口说点什么,“砰——!”一声巨响突然炸开。


    子弹击穿了副驾驶的车窗,玻璃碎片瞬间飞溅,陆野反应迅敏,猛打方向盘,车身往左侧倾斜,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


    “啊!”陈知念坐在后座,毫无防备,身体不受控制地往车门撞去。


    “低头!别抬头!”陆野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左手死死攥着方向盘,将车子往路边的小巷拐去,右手同时迅疾地探向后座,一把将陈知念的头按低,护在座椅下方。


    身后的黑色轿车如影随形,又是几声沉闷的枪响。子弹“噗噗”地打在车体上,留下狰狞的弹孔。


    陆野眼神一厉,嘴角绷紧。他猛踩油门,车子在迷宫般的小巷里疯狂穿梭,利用垃圾桶、废弃摊位不断阻挡追击路线。同时,他单手利落地打开副驾驶储物格,摸出里面的手枪,“咔嚓”一声干脆利落地上膛。


    “滋——”一声刺耳的刹车声,车子甩尾停在一个废弃仓库后方。


    “你躲进去,绝对不要出来!”陆野回头看向缩在座椅下的陈知念,“我去引开他们。”


    陈知念吓得浑身发抖,却担忧地抓住他:“他们有枪……你别去!”


    “听话!”陆野反手用力握了一下她的手,眼神有种奇异的镇定,“我保证,不会有事。”——


    作者有话说:[求你了][求你了]求一波营养液~~~


    第64章


    陆野迅速扫视周围,目光锁定在仓库深处一个堆满废弃纺织原料的角落。那里被厚重的布料和旧棉絮覆盖,光线昏暗,是绝佳的藏身之处。


    “跟我来!”他语气急促,一把拉起陈知念的手腕,怕她跟不上,又伸手揽住她的腰,半扶半抱地将她往角落带。


    “躲在这里,无论听到什么声音,绝对、绝对不要出来!”他按住她的肩膀,目光灼灼地盯着她,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等我回来找你,记住,只等我。”


    陈知念看着他眼底的急切,知道自己不能拖后腿,只能白着脸点头。


    陆野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随即转身,像一头猎豹般冲回车上。他猛踩油门,车子发出刺耳的咆哮,故意吸引着所有注意力,如离弦之箭般冲出了仓库区域。


    果然,追击的车辆立刻被引擎的轰鸣声引走,枪声迅速远去。


    仓库后方重归死寂。陈知念蜷缩在纺织堆里,心脏狂跳,捂着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每一秒都漫长如年。


    而另一边,陆野驾车将追兵引到废弃厂区的偏僻角落,借着夜色和断墙的掩护,猛地停下车,翻身躲到墙后。不等追兵反应,他抬手举枪,精准击中最前面车辆的轮胎,“砰”的一声,轮胎爆响,车辆瞬间失控,挡住了后面的追兵。


    他没给对方反击的机会,迅速换弹,朝着追兵的方向连开数枪,动作干脆利落


    ,没有半分犹豫。几分钟后,枪声渐渐稀疏,陆野靠着生锈的铁皮墙,粗重地喘着气。黑色外套的肩头被子弹擦过,撕开一道口子,渗出血迹,却没伤到要害。


    他抬手抹去溅到下颌的血点,眼神冷厉地扫过不远处几具倒在血泊的身影,确认没有活口后,才松了口气。


    陆野摸了摸自己的左腰侧,那里的皮肤下藏着一个小小的皮下定位器。没有丝毫犹豫,他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异常锋利的匕首,用打火机燎了燎刀尖。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左手死死按住定位器所在的位置,右手握着刀,深吸一口气,猛地往下划去。


    “呃……”一声压抑的闷哼从他喉咙溢出。鲜血瞬间涌出,但他眉头都没皱一下,用刀尖在皮下仔细地探寻、剥离。不过十几秒,一枚沾着血的、绿豆大小的微型芯片被刀尖挑了出来。


    陆野看也没看,将芯片丢在地上,一脚碾碎。


    处理完定位器后,他又折返回到了仓库,拨开满是堆料的废品堆,就看到了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陈知念。


    陈知念从惊慌中抬头,看到是他,眼里瞬间泛起水光,“陆野?你回来了?!”


    陆野回来了。但眼前的他,让陈知念感到陌生。


    他的外套不见了,只穿着一件深色短袖,腰上缠着一段已被鲜血浸透的布条。他的脸上、脖子上溅着几滴尚未干涸的血点,看她的目光不再是清澈或青涩,而是隐着令人不安的兴奋和偏执。


    “陆野?”陈知念不确定地喊。


    “别怕,”陆野走近,声音异常平静,“追兵暂时解决了,但这里不安全,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我们去哪?”陈知念声音发颤,下意识地想到陈寅洛,“要不要联系陈……”


    “别提他。”陆野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打断了她的话。没等她反应,他突然上前一步,手掌重重落在她的后颈。


    一阵剧痛瞬间传来,陈知念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身体不受控制地软下去。


    他稳稳接住她软倒的身体,打横抱起。


    “睡吧,”他低头在她额前印下一吻,“我会带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他抱着她,迅速消失在仓库更深的阴影里,如同恶龙终于将觊觎已久的珍宝,拖回了只属于他的巢穴。


    ——


    男人坐在沙发上,没什么表情,可整个房间的空气都因他而凝固,沉甸甸地压下来,让人喘不过气。


    阿星和雷子并排跪在地上,头颅深垂,冷汗已浸透衬衫后背。


    “人呢。”


    声音冷淡,无甚起伏。


    一片沉默。


    雷子和阿星甚至说不出半句辩解的话。人不见了,说来说去都是他们的失职,辩无可辩。


    严彬硬着头皮上前半步,顶着那骇人的低压开口:“洛哥,查清了,是魏山河动的手。他记恨您扣了他儿子,想绑了陈小姐作筹码。”


    男人的眼眸缓缓落到他身上,“所以,人在魏山河那?”


    轻飘飘的一眼,严彬却两腿泛软,他干涩道:“还……还不能确定。魏山河派去的人……大部分都折在现场了。”


    “不确定。”男人低声重复,声线骤然下压:“那你说这些废话,有什么用。”


    严彬咽了口唾沫,说出了最关键的信息,“陆野不见了。现场没找到他的尸体,也联系不上。他身上的定位信号,在事发地点附近……彻底消失了。”


    “老大,都是我的错!是我失职,是我瞎了眼!我们现在就去找,就算翻个底朝天,也一定把嫂子找回来!”


    阿星砰一下,头磕在地上,长伏不起,连额角磕出了血都没察觉。


    雷子什么也没说,径直抽出一把匕首,手起刀落。


    他闷哼一声,额角青筋暴起,左手小指应声而断。


    雷子脸色惨白如纸,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却硬生生没再发出一点声音。他抬起猩红的眼睛,直视陈寅洛:“洛哥。找不回人,我提头来见。”


    陈寅洛的目光扫过那截断指,静默持续了漫长的几秒。


    “一群废物。”


    三人如同悬在刀尖上,低垂着头,不敢有任何动作,空气一片死寂。


    窒息的沉默持续了十几秒,陈寅洛终于起身。


    他踱步到雷子面前,垂眸看着那滩血迹和断指。


    “捡起来。”他声音平淡。


    雷子喉咙发紧,伸手一把将断指握进手里,左手鲜血淋漓,却不敢去捂还在喷涌鲜血的伤口。


    陈寅洛俯视着他:“记住这个疼。”


    “是,洛哥。”


    阿星舌尖抵了抵后槽牙,忽然抬头,“老大,是我眼瞎,认人不清。要是最后发现……真是我引狼入室。”


    “那小子身上有多少根骨头,我就一根一根拆给您看。”他咧嘴一笑,“至于我这双眼睛,抠出来给您当弹珠玩儿,听个响儿。”


    陈寅洛目光落到他身上,停留了一秒,又冷冷移开。


    他走到窗边,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准备一下,十分钟后出发。”


    “——我要魏山河活不过今晚。”


    “明白!”三人齐齐应声。


    阿星和雷子迅速从地上爬起,雷子用牙齿撕下衣服下摆,粗暴地将布条缠在断指处。严彬已经拿出加密通讯器,压低声音快速发布一连串指令。


    “车队到位!”


    “直升机备降!”


    “狙击手到位!”


    “全员登车完毕!武器装备检查完毕!”


    不到十分钟,十几辆经过深度改装的大型防弹越野车已经蛰伏在别墅门前。车厢里,坐着清一色身着作战服的男人们,他们头上戴着装有夜视仪的头盔,面部罩着迷彩面罩,只露出一双双毫无波澜的眼睛。


    每人标配的短突步枪统一加装了消音器、全息瞄具与战术灯。幽闭的车厢内一片死寂,唯有金属弹匣卡入枪身的“咔嗒”轻响,不时刺破沉默。


    与此同时,别墅后方的草坪上,三架纯黑色轻型直升机旋翼已开始低速旋转,如同蓄势待发的猎鹰。机舱内,狙击手正最后一遍校准着那把高精度狙击步枪。


    陈寅洛最后走出别墅,一身黑色作战服将他身形勾勒得愈发挺拔凌厉。脸上戴着特制面罩,鼻梁上架着一副战术目镜。他接过严彬递上的战术平板,修长的手指被战术手套包裹,指尖在屏幕上快速划过。


    屏幕上,是魏山河别墅的三维结构、热源信号以及刚整理出来的预设进攻路线。


    “B组从西侧突破时,注意避开地下车库的红外感应,用电磁干扰器先断信号。”


    说完,陈寅洛便将平板递回,随后径直穿过草坪,走向那三架旋翼已开始低速旋转的直升机。最前方直升机的舱门滑开,他利落地躬身踏入。


    “出发。”


    无线电里,陈寅洛的声音冰冷清晰。


    一声令下,门外待命的防弹车队引擎低沉齐鸣,如训练有素的狼群,组成森严编队疾驰入夜色。与此同时,草坪上,三架黑色直升机旋翼转速骤然提升,在巨大的轰鸣声中拔地而起。


    第65章


    陈


    知念是在一阵剧烈的头痛中恢复意识的。


    她缓缓睁开眼,眼前一片昏暗,只有墙壁高处的小通风口透进一丝微弱的天光,勉强能看清周围的环境。


    这是个狭窄的地窖,四壁是斑驳的砖墙,墙角堆着几个破旧的木箱,她正躺在一张简陋的行军床上,身上盖着一条略显陈旧却干净的毛毯。


    她挣扎着坐起身,环顾四周,没有看到陆野的身影,只有地窖中央放着一个小小的铁碗,里面盛着半碗水,旁边还有一块干硬的面包。


    “陆野?”她试探着喊了一声,声音在封闭的地窖里回荡,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恐惧像藤蔓一样,顺着脊椎慢慢往上爬。她被囚禁了?


    陈知念跌撞着朝门口扑去,那是一扇厚重的木门,她用力推了推,纹丝不动,从外面被锁死了。


    “放我出去!陆野!你放我出去!”


    她用力拍打着木门,手掌很快就拍得发红,然而回应她的,只有她自己带着哭腔的回声。


    她拍了一会儿,力气渐渐耗尽,靠在门上滑坐在地。


    “为什么……”她抱着膝盖,小声啜泣。她不明白,陆野为什么要这样做。


    又过了许久,地窖外传来了脚步声,很轻,却在寂静的环境里格外清晰。陈知念立刻停止了哭泣,警惕地看向门口。


    脚步声越来越近,停在了地窖门外。然后,传来了钥匙插进锁芯的声音,“咔嗒”一声,门被推开了。


    陆野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逆着光,看不清表情。


    他手里端着一个保温桶,看到坐在地上的陈知念,声音放得很柔:“醒了?饿不饿?我给你带了粥。”


    陈知念没说话,只是默默站起身,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和他的距离。


    这个细微的动作里充满了戒备和恐惧。


    陆野没在意她的防备,走进地窖,将保温桶放在地上,打开盖子,里面是温热的小米粥,还飘着几颗红枣。


    “吃吧。”他拿起一个勺子,盛了一勺粥,递到她面前:“我尝过了,已经不烫了。”


    陈知念别开头,“我不喝。”


    陆野脸上的温柔未褪,眼神却沉了沉,“为什么不喝,你从昨天下午到现在都没吃东西,会饿坏的。”


    “我不吃你的东西。”陈知念紧紧抿住失去血色的嘴唇,又往后退了半步,脊背彻底贴紧墙壁,汲取那一点可怜的支撑感,“陆野,你……你为什么要把我关起来?你想要什么?”


    陆野笑了笑,放下碗,一步步走到陈知念面前,他的影子完全笼罩了她。他忽然朝她伸出手,目标是她散落在颊边的一缕头发。


    陈知念颤了颤,偏过头躲开他的触碰。


    陆野的手顿在半空,但很快又若无其事地放下。他轻笑了下,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留下来给我做老婆好不好,我会对你好的。”


    陆野的声音很轻柔,带着点少年憧憬,可落在陈知念耳里,却像一颗轰然爆发的炸/弹。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声音因惊骇而断断续续:“你……你在说什么?我们只见过一次,我们、我们根本就不熟!”


    记忆里那个温和青涩,细心照顾弟弟的少年,与眼前这个目光滚烫、语出惊人的人,根本无法重叠。


    “你忘了吗?”少年眼底的光亮到骇人,近乎偏执。他向前逼近一步,将陈知念困在墙壁与自己的身体之间,“那天晚上,你睡在我的床上。”


    “你盖着我的毯子,用我的毛巾洗脸。”


    “你的眼睛,像被雨水洗过的琥珀,干净、纯洁。那时候我就发誓,我要把你藏起来,藏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让你永远只属于我一个人,永远这么干净。”


    陈知念浑身血液都快要冻住了,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原以为是好心借宿,却不想在他心里竟然孕育着如此荒诞而令人毛骨悚然的念头。


    “陆野,你别这样……”陈知念急促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那只是借宿,我只是暂时没地方去,才会麻烦你!我从来没想过……没想过要成为你的什么人。”


    “没关系。”他凑近了些,“那时候你没想过,我可以理解。但现在,你可以开始想了。”


    他的视线下移,落到陈知念被泪水沾湿的衣服上,像是恍然想起了什么,翘起唇瓣转身朝那几个木箱子走去。


    他打开箱子,从里面取出一件干净洁白的长裙,珍重地捧到陈知念面前。


    “喜欢吗?这是我特意替你买的,你穿上一定很好看。”


    陈知念看着那条白得刺眼裙子,浑身都开始发麻,发凉。


    “不要,我不要……陆野,你冷静点,平安呢,你不要照顾小平安了吗?他一个人会很危险的,你放我走吧,求你。”


    她试图用他最在乎的弟弟来唤醒他的理智。


    “平安?”陆野重复着这个名字,眼神有瞬间的恍惚,“平安他……生病了。我拼了命地找药,可他还是没撑过去。”


    他低头看着手中洁白的裙子,再抬眼时,眸子里翻滚着混杂了痛苦与疯狂的执念:“所以现在,我只有你了。”


    陈知念的瞳孔骤然收缩,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原来那个会把唯一一块巧克力递给哥哥的小平安,已经不在了。


    “对、对不起……”她声音干涩,“我不知道……”


    “不需要道歉。”他骤然抬手,用指腹粗粝地擦过她脸上的泪痕,“平安叫你姐姐,他很喜欢你,我也很喜欢你。留下来,和我在一起,我们生一个孩子,以后就好好过日子。”


    “生孩子”、“好好过日子”,这些寻常的词汇在此刻的地窖里,变成了最恐怖的诅咒。


    她看着陆野眼中那簇混合着痛苦与炽热的火焰,牙齿都开始打颤。


    看到她这副惊惧的模样,陆野又软下声来,“别怕。”


    “你是我老婆,我怎么会伤害你呢?”


    在陈知念惊惧的目光中,陆野再次端起那碗温热的粥,用勺子轻轻搅动,舀起一勺,耐心地吹了吹,然后递到她的唇边。


    “来,张嘴。”他的声音温柔得令人头皮发麻,“从昨天到现在都没吃东西,胃会受不了的。乖,吃了就不饿了。”


    ——


    “魏山河在哪?”


    男人躺在地上,一只军靴正踩在他泊泊流血的伤口上,缓缓碾磨。他发出杀猪般的嚎叫,浑身开始剧烈颤抖。


    陈寅洛俯身,“我不想再问第二遍。”


    地上那男人是魏山河的一个小头目,也是此刻唯一还能喘气的活口。


    他疼得脸色煞白,冷汗直流。由于回答的太慢,下一瞬,太阳穴上就抵上了一个冰冷坚硬的物体。陈寅洛手持的枪口微微下压,将他脑袋按向地面。


    “我说!我说!”他涕泪横流地嘶喊,“老板在书房密室,他……他刚才还在打电话,让人准备直升机,想从后山逃!求您别杀我,我把知道的都告诉您!”


    陈寅洛移开脚,给阿星使了个眼色。阿星立刻会意,眼中凶光一闪,上前一步。


    “洛哥饶命——呃!”


    求饶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沉闷的枪响。


    一行人无声且迅速地上楼。


    书房内,阿星走到书架一侧,伸手摸索片刻,扣动了一个隐蔽的机关,露出了后面的钢制暗门。


    陈寅洛面无表情,向后微退半步。一名队员上前,将微型爆破装置贴在门锁处。


    “轰!”一声闷响,硝烟散尽,暗门扭曲变形。阿星一脚踹开,率先持枪冲入。


    密室内,魏山河独自坐在一张红木太师椅上,指间夹着一根未点燃的雪茄,脸色灰败,但眼神异常平静。


    “你来了。”他先开口。


    陈寅洛没有动,沉默地看着他。


    “我儿子,”魏山河抬起眼,目光直视陈寅洛,“还活着吗?”


    “活着。”


    魏山河极轻地点了下头,像是了却了最后一桩心事,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弧度:“好。祸不及家人,你陈寅洛……总算还守着这点规矩。”


    他放下雪茄,“陈寅洛,事到如今,我们做个交易。我给你你想要的,你给我儿子一条活路,让他离开这里,永远别再……”


    “你没资格跟我谈交易,我的人呢?”陈寅洛打断他,“五秒,我听不到她在哪,你儿子就会死。”


    “人不在


    我这!”魏山河突然爆发,喘着粗气说:“我派去的人都被干掉了!我根本就没劫到人!”


    陈寅洛的目光在魏山河扭曲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像在辨别真假。


    随即,他漠然转身,对阿星道:“处理干净。”


    “陈寅洛!!你不想要我的产业了吗?!我所有的楼盘、码头、资产全部给你!!你放过我儿子!!我都给你!!”魏山河发出最后的哀鸣。


    陈寅洛大步流星头也不回,他抬手按下耳边的微型通讯器。


    他的声音透过电波,清晰地传入每一个行动成员的耳中。


    “目标,陆野。”


    “动用一切资源,半小时内,我要他最后出现的地点、移动方向和所有可能的藏身点。”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话锋一转,杀气骤凝,“但陆野这个人,必须给我留一□□气。”


    第66章


    地窖里昏暗无光,时间感早已彻底迷失。陈知念蜷在行军床上,似睡非睡,意识浮沉在恐惧和疲惫的泥沼中。


    突然!“哐当——!”一声巨响,地窖门被粗暴地撞开。


    一道手电筒的强光猛地刺破黑暗,直直照在她脸上。刺眼的光亮让她瞬时眯起眼,眼泪不受控地涌出来,模糊中,只见陆野的身影堵在门口,肩膀剧烈起伏,气息急促得像刚跑完几里山路。


    没等她反应,他几步冲到行军床前,一把死死攥住她手腕,低吼道:“走!”


    “你干什么!放开我!”陈知念被这突如其来的拉扯惊得魂飞魄散,双脚胡乱蹬踹着,试图挣脱他的钳制。


    陆野根本不理会她的反抗,另一只手粗暴地抓过旁边那件洁白的长裙,胡乱塞进一个随身背包,随即用力将她从床上拽了下来。


    随即,他用力将陈知念从床上拽下来,她的膝盖重重磕在水泥地上,传来一阵尖锐的疼。


    “陆野!你放开!!”陈知念站立不稳,被他蛮横地拖着往门口走,手腕被攥得生疼。


    “老婆,没时间了!听话一点!”陆野的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甚至掺了点哀求,“这里不安全,我们去别的地方,去没人能找到的地方!”


    陈知念胸腔一跳,他要跑!是因为……外面的人找来了吗?是陈寅洛的人吗?


    这个念头像颗火星,瞬间在她恐惧的心底燃起微弱的希望,反抗得更加激烈:“我不走!你放开我!他们来了是不是?我要等他们!”


    陆野耐心彻底被耗尽,他猛地转身,用空闲的那只手死死捂住她的嘴,将她按在潮湿的墙壁上,脸逼近她,“老婆,别逼我打晕你。我不想伤害你,但我不能让你留下!”


    陈知念被那股蛮力压得动弹不得,但强烈的求生欲让她挣扎着,一口咬在陆野扯着她的手掌上。


    陆野吃痛,闷哼一声,额角青筋瞬间暴起,攥着她手腕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松口!”


    陈知念被那股剧痛疼得眼泪直流,眼眶通红,却倔强地不肯松开牙齿,腥甜的铁锈味渐渐在她口腔里弥漫开来。


    僵持只持续了两秒。


    陆野突然俯身,另一只手快如闪电地捏住她的下颌,迫使她牙关一松。下一秒,他猛地将她拦腰抱起,像扛沙袋一样将她甩在肩上,根本不顾她的踢打和尖叫。


    “省点力气。”他冷冷道。


    陈知念被他甩在肩上,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拼命踢打着陆野的后背,拳头砸在他的肩胛骨上,却像打在石头上,只让自己的指节发麻。


    “陆野!放我下来!你这个疯子!陈寅洛他们很快就会找到这里,你跑不掉的!”


    陆野根本不接她的话,只是攥着她大腿的手又紧了几分,他脚步飞快地冲出地窖,冰冷的夜风瞬间灌进陈知念的衣领,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时她才看清,地窖外全是荒草丛生的斜坡,脚下全是碎石和断枝,稍不注意就会滑倒。


    “唔……唔!”她拼命挣扎,手脚并用,指甲在他手臂上抓出更深的血痕,脚跟用力蹬踹着他的小腿。但陆野的体能和决心远胜于她,她的反抗如同困兽之斗,只能略微延缓他的速度,却无法挣脱。


    树木的枝桠像鬼爪般在黑暗中伸展,不时抽打在她的脸上、手臂上,火辣辣地疼。脚下的路崎岖不平,深一脚浅一脚,陆野扛着她凭借对地形的熟悉在黑暗中疾行。


    与此同时,在山林的下方,有强烈的白光倏地扫过,虽然被层层树木遮挡,但仍旧很刺眼。光线移动的速度很快,像是在进行地毯式搜索。


    这个发现让她燃起更强烈的求生欲,她不再踢打,而是突然侧过头,狠狠咬住陆野的耳朵。


    “嘶——!”陆野吃痛,猛地吸了口冷气,脚步踉跄了一下,差点摔下斜坡。他腾出一只手,狠狠拍在陈知念的后背:“松口!你想摔下去摔死吗?!”


    陈知念死死咬着,口腔里再次漫开铁锈味。


    陆野被她的疯劲逼得没了办法,只能伸手揪住她的头发,用力往后扯。头皮传来的剧痛让陈知念不得不松口,眼泪瞬间涌出眼眶。


    没等她缓过劲,陆野已经拖着她滚进旁边一丛半人高的草丛里,同时用手死死捂住她的嘴:“别出声!”


    脚步声!清晰的人声和杂乱的脚步声正沿着他们刚才所在的小径快速逼近!手电光柱扫过他们藏身的灌木丛边缘,甚至有几束光斑透过枝叶缝隙,在他们头顶晃动。


    “这边有痕迹!脚印很新!”一个男人的声音喊道。


    “分散搜索!注意警戒!”另一个声音回应。


    陈知念激动得浑身颤抖,泪水涌出。


    陈寅洛!陈寅洛!!


    她眼睛死死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眼泪无声地往下掉。她想回应,想喊“我在这里”,可陆野的手像铁钳一样捂住她的嘴,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


    几秒钟后,脚步声开始远去。


    陆野的身体绷得像张弓,耳朵警惕地听着周围的动静,直到脚步声彻底远去,才缓缓松开手。


    他看着陈知念通红的眼睛,眼神里满是复杂的情绪,有愤怒,有偏执,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求:“老婆,别再闹了。等我们到了安全的地方,我会好好待你,比陈寅洛待你好一百倍。”


    “我不是你老婆!”尽管声音被压制得破碎,她还是用尽全力吼道:“从前不是,现在不是,以后更不可能是!你就算把我关到死,我也只会恨你,每一天,每一刻,都比前一天更恨你!”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裹着尖锐的冰渣,狠狠泼在陆野的脸上。


    他眼底的哀求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浓得化不开的偏执,像墨汁滴进清水,瞬间染黑了他眼底的所有光亮,只剩下阴鸷的冷。


    “恨?”陆野盯着她,喉结用力滚动了一下,“恨也好。只要你的情绪是因我而起,只要你睁眼闭眼看到的人都是我,恨……也没什么不好。”


    “我们有的是时间,”他拖着她继续往山林更深处走去,“一辈子那么长,足够你把恨……变成习惯了。”


    ——


    几辆黑色越野车呈扇形停驻,车灯将空地照得亮如白昼。陈寅洛站在中央,低头看着严彬捧着的战术平板,上面是无人机传回的热成像图。


    “洛哥,”严彬快速汇报,“A组已控制地窖入口,内部空无一人,但发现近期有人居住的明确痕迹,包括……”


    他顿了顿,“女性物品。”


    陈寅洛划动屏幕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停滞了一帧。


    屏幕上出现了地窖内部的实时画面:简陋的行军床,角落扔着几个矿泉水瓶,地上……有一小片模糊、类似挣扎拖拽的痕迹。


    一股暴戾的杀意如岩浆般瞬间冲顶,几乎要将他引以为傲的冷静焚为灰烬。血液逆流冲上耳膜,带来一阵尖锐的耳鸣,在那短暂的嗡鸣声中,他眼前仿佛闪过陈知念在黑暗中惊惶的眼,耳边似乎响起她绝望的呜咽。


    心脏先是一记致命的停顿,仿佛瞬间崩毁,随即在废墟上疯狂地、沉重地搏动起来,每一次跳动都带着毁灭般的灼痛。


    “说下


    去。”他命令道,声音比他自己预想的还要沙哑低沉,他必须用尽全力,才能维持住语气的平稳。


    严彬感到压力骤增,语速更快:“C组在东北方向500米处的灌木丛里,发现带血的断枝和凌乱脚印,挣扎痕迹很明显,判断目标曾在这里发生冲突;B组刚在西南山坳口捡到这个——”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黑色塑料扣件,递到陈寅洛面前,“是背包上的配件,判断应该是逃跑时被树枝勾掉的。”


    陈寅洛没接,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声音比刚才低了些,却更冷:“所有路径都封死了?”


    “三个主要山口都有两组人守着,配备了红外感应仪,连野路都派了人巡逻。”严彬立刻回应,“无人机已经升到500米高度,扩大扫描范围,但林冠太密,热成像只能穿透三层枝叶,底层还是有盲区。”


    陈寅洛终于抬起头,目光越过空地,投向那片在夜色中沉默起伏的山林。


    “缩小搜索间距,保持静默。重点排查可藏匿点。陆野带着人,跑不远。”


    这句“带着人”,在他舌尖滚过时,带着他自己都厌恶的滞涩。


    顿了顿,他抬眼扫过众人,沉声道:“谁第一个找到人,奖金三个亿。”


    三个亿。


    一个足以买通地狱、撬动天堂的数字,此刻只是他用来买回她的筹码。


    “三个亿”三个字落下,空气瞬间安静了半秒,甚至连引擎的低鸣都似被压下去几分,几名年轻队员的呼吸明显粗重了,眼底飞快掠过一丝震惊。那是足够让普通人几辈子衣食无忧的数字,诱惑力大得惊人。


    严彬立即点头,“是!我会跟各组强调,优先保证陈小姐安全!”


    “还有,传话下去,如果找到陆野,就地卸掉关节,但必须留活口。”


    他声音不大,却洞穿了夜幕,将翻涌的杀意凝为实质:“老子要亲手,剥了他的皮!”


    命令下达,他不再多言,举起高倍夜视望远镜望向山林。无人能看到,他握着望远镜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泛白。镜片后的眼神,比这林中的夜色更沉、更冷——


    作者有话说:[可怜][可怜][可怜]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当你爱上一个人,你就会变得不像你自己


    第67章


    红外感应仪的蜂鸣声在寂静的山林里突然响起,狠狠撕裂了山林的死寂。


    “洛哥!东南方向300米处,双热源信号!疑似目标!”A组队长的声音通过加密频道传来,“热源移动速度很快,像是想要往瀑布跑!”


    陈寅洛握着望远镜的手猛然一紧,下一瞬,低吼的声音传出。


    “所有人向东南方向合围!”


    夜色中,原本分散搜索的队员如潮水般向同一方向聚拢,形成密集的包围网,朝着那两个移动的热源收紧。


    溪水在夜色中泛着冷光,湍急地朝着下游的瀑布奔去,水声掩盖了身后隐约的追踪动静。陆野拖着陈知念的手腕,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溪水里,冰凉的水流没过脚踝,冻得她指尖发麻。他显然对这条路很熟,目光紧盯着前方被树木遮挡的瀑布方向。


    只要绕过瀑布后的岩石,就能钻进另一侧的溶洞,到时候就能逃出生天。


    “再走几步就安全了。”陆野喘着粗气,攥着她手腕的力道又紧了几分,“到了溶洞,我们就能逃出去了。”


    陈知念低着头,任由他拖拽,双脚在布满鹅卵石的溪底磕得生疼,却没再像之前那样激烈挣扎。


    她的视线越过陆野的肩膀,落在上游不远处的浅滩上。


    那里的草丛里,一只幼鹿正蜷缩着,前腿被锈迹斑斑的兽夹死死咬住,伤口渗出的血染红了周围的溪水。幼鹿的眼睛湿漉漉的,像蒙着一层水雾,看向她时,满是痛苦与哀求,连挣扎都显得无力。


    那眼神,像一面镜子,瞬间照见了她自己的绝望。


    她不由停下脚步,陆野被她拽得一个趔趄,回头道:“老婆,你又要做什么?”


    陈知念抬起头,望着陆野身后那片漆黑的树林,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对着那片虚无的黑暗,撕心裂肺地喊:


    “陈寅洛——!!”


    呐喊凝聚了她所有恐惧、绝望,在溪谷中猛烈回荡,撞在岩壁上又反弹回来,层层叠叠,彻底打破了山林的寂静。


    陆野猛地捂住陈知念的嘴,眼神里满是愤怒:“你闭嘴!!”


    可他的话刚说完,“噗”的一声轻响便划破了空气。


    子弹精准地打在他前方一步之遥的溪水中。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四周的树林里突然亮起无数道强光手电,光柱如同利剑般刺破黑暗,交叉着锁定在他和陈知念身上,刺得人睁不开眼。


    红外瞄准器的红点密密麻麻地落在陆野的胸口、额头,甚至有几个停在他攥着自己手腕的手上,只要他敢有半分异动,子弹就会立刻呼啸而来。


    “陆野,放下她!”阿星的声音从左侧的树林里传来。紧接着,几道黑影从侧边的草丛里无声地摸出,手里的枪都对准了陆野,彻底封死了他往瀑布方向逃跑的退路。


    就在这时,光柱突然向两侧分开,如同摩西分海。


    陈寅洛的身影在光影交界处显现。


    他停下脚步,沉默地看向陆野,看了足足三秒。


    “放开她。”


    三个字,不带任何情绪。


    陈知念的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目光拼命想要聚焦在那个身影上。当陈寅洛的轮廓真的穿透泪水和强光,清晰地映入眼帘时,一直强撑着的堤坝,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是他。


    真的是他。


    她不再挣扎,身体脱力地微微发抖,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呜咽声。


    她想喊他的名字,想告诉他她有多害怕,但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一个清晰的音节,只有滚烫的眼泪无声滑过脸颊。


    她看着陈寅洛,那双总是沉静如深潭的眼睛,此刻正看着她。


    无需任何言语,只此一眼,便足以定住她心里所有惊涛骇浪。


    然而,在无数红点的注视下,陆野彻底疯狂,他缓缓从衣服夹层里,取出了一个巴掌大的黑色装置。


    “陈寅洛,看看这个。”


    他一把扯开自己的外套前襟,又粗暴地撩起陈知念衣服的一角。


    灯光下,可以清晰看到,两人腰腹上,都紧密地缠绕着同一排排灰黑色的块状物。


    他死死盯着陈寅洛,眼神狂乱,“我身上的量,足够把这片河滩炸上天。”


    陆野用空着的那只手,“啪”一声弹开了装置上的透明塑料盖,露出了里面鲜红欲滴的按钮。


    “你们的狙击手,开枪啊!朝我手里打!看看是他的子弹快,还是炸药快!”


    说完,他低下头,在陈知念耳边用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语气,笑道:


    “别怕,老婆。你看,他带再多人都没用……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能同年同月同日死,也好。死了,你也是我陆家的鬼,我们……这就算永远分不开了。”


    “陈寅洛……”陈知念颤抖着。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凝固。


    红外瞄准点死死锁住陆野,但投鼠忌器。


    陈寅洛的目光掠过她身上的弹药,又极快地掠过陈知念苍白的面容和陆野狂乱的眼神。


    他眼底的暴戾瞬间敛去。


    他微微抬起双手,做了一个放缓姿态的动作,声音也褪去了冰冷,“陆野,你赢了。”


    这句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陆野。


    他缓缓抬手示意队员收枪,“你要的是她留在身边,不是跟她一起死。我撤所有人,给你车,让你带她走——但你得把引爆器放下。”


    “你骗我!”陆野一丁点都不信,陈寅洛是个什么样的人


    ,禁区无人不知。


    “我没骗你。”陈寅洛慢慢蹲身,将配枪扔进溪水,“阿星,所有人收枪后退十米。”


    这道命令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阿星瞳孔一紧,与陈寅洛的目光有瞬间的交汇,在那眼神里读到了不容置疑的指令。他立刻打了个手势,声音紧绷但清晰:“收枪!后退十米!”


    锁定陆野的枪口纷纷垂下,黑影们开始缓慢地向后移动。


    这突如其来的让步,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陆野偏执而混乱的心绪中激起了一圈涟漪。


    陈寅洛的语气十分疲惫,目光却极其诚恳地锁住陆野狂乱的眼睛。


    “我只要她平安。”


    “你带她走,远远离开禁区,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过日子。”


    “你……”陆野的喉咙干涩,眼神中的狂乱出现了一丝裂隙。


    理性的声音在脑中尖叫“这是陷阱!”,但感性的诱惑却在低语“万一呢?万一他真的妥协了?你就能真正拥有她了!”


    陈寅洛捕捉到了这瞬息之间的动摇。他站在原地,双手保持在示意安全的姿势,用推心置腹的语气说:


    “陆野,带她走,别回头。”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陈知念苍白的脸,声音低沉下去,


    “至少……你活着,她才能活着。你死了,谁照顾她?”


    陆野有一瞬间的恍惚,是啊,他得活下去,他得照顾她……这个念头让他紧握着引爆器的手指,出现了细微的松弛。


    就在陆野的心神被那个虚幻的未来猛地拽住,下意识地思考着远走高飞的可能性时——


    “咻!”


    一道极其轻微的破空声响起,是加装了高效消音器的狙击步枪特有的声音。


    陆野只觉得右手腕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他闷哼一声,整条右臂瞬间麻痹,手指不受控制地松开。


    那个决定着生死的□□,从他脱力的手中滑落,朝着溪水坠去。


    几乎在同一时刻,陈寅洛的身影像猎豹般暴起,以骇人的速度猛扑上前。


    不再是妥协的姿态,而是恢复了绝对的掠夺者本色,一把将陈知念从陆野松弛的钳制中狠狠夺回。他抱着她急速后退,用自己的整个后背作为屏障,将她和危险彻底隔绝。


    “控制住他!”陈寅洛的怒吼声响彻河滩。


    阿星等人如狼似虎地一拥而上,瞬间将手腕被打碎,失声痛吼的陆野死死按倒在冰冷的溪水里,无数枪口抵住了他的全身。


    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陈知念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下一秒,就被紧紧裹入一个坚实的怀抱里。


    她张了张嘴,想喊他的名字,喉咙却像被堵住。只能伸出冰凉颤抖的手,死死攥紧了他胸前的作战服。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确认眼前的一切不是幻觉。


    下一秒,她将脸深深埋进他的颈窝,滚烫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涌出,瞬间浸湿了他胸前的衣襟,连带着他颈侧的皮肤都沾染上温热的湿意。


    哭声混着喘息,带着所有恐惧、委屈与庆幸,毫无保留地宣泄出来。


    陈寅洛没有动,只是轻轻抬起手,用掌心护住她的后脑勺,任由她将所有情绪都倾泻在自己身上。


    他微微侧过头,下颌紧贴着她散乱的发丝,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那口气吸得极深,像是要将这两天所有的焦虑、担忧与后怕都一并吸进肺里,再缓缓吐出。


    这是自她失踪后,他第一次,将悬在悬崖边的心,缓缓地、沉重地,放回了原位。


    “别怕。”


    他沙哑的声音贴着她的耳廓响起,带着细微的震颤。


    “我在这里。”


    第68章


    床上的人再次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


    医生来检查过,除了体表的挫伤和轻微的低血糖,倒没有更重的伤势。


    可人醒了之后却始终不说话,只是怔怔地望着窗外,空洞的眼神没有波动,不知在想什么。


    陈寅洛在床边站了半晌,手里那碗粥都快凉透了。他终是没了耐心,将碗“哐当”一声撂在床头柜上,身影逼近:“陈知念,你什么意思?喝口粥还得我跪下来求你不成?别太不知好歹!”


    陈知念鼻翼轻轻翕动,随即垂着眸,一言不发地翻过身去,只留给他一个沉默的背影。


    这副要死不活、油盐不进的模样彻底惹恼了陈寅洛,他整整两天没合眼,结果费尽心力救回这么个玩意。


    他胸膛剧烈地起伏了一下,旋即伸手将人的身子强行扳过,双手压在她肩头,眸光灼灼似要喷火:“别他妈给我装死!医生看过了,你没伤到舌头!说话!”


    陈知念抿着唇仍旧不说话,视线固执地落在床尾,就是不肯看他。


    “呵。”陈寅洛气极反笑,这软硬不吃的劲儿真是像块石头。


    “看来是不饿,那就不吃。不想说话,那就闭嘴。话都不想说,学,看来也不用上了。”


    “好。”陈寅洛后撤,“那就在这呆着,呆到你想说话,想吃饭为止!”


    房门被重重摔上,那声巨响在房间里久久回荡。


    直到门外的脚步声彻底远去,陈知念才颤了颤睫毛,失控的泪水从眼角滑落。


    她很感激陈寅洛救了自己,但也——仅此而已。


    本质上,他和陆野有什么区别呢?


    一样是囚禁自己,一样是用喜欢的借口来满足自己的私心。


    没有丝毫区别。


    甚至,如果不是他,自己根本就不会碰到陆野,根本就不会经历袭击,根本就不会被人贩子拐卖,不是么。


    始作俑者,从来都是陈寅洛。


    陈知念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的水光尚未干涸,心却变得更坚固。


    她不应该被困在这里,不应该过这种被人控制的人生。她会自由的,一定会的。


    ——


    陈寅洛回到住处时已是深夜。他脱下外套随手扔在客厅沙发,守在一旁的护士嘴唇动了动,最终却没出声。


    他陷进沙发里,点燃一支烟:“还是不肯吃?”


    “一口都没动。”护士低声汇报,“她身体本来就虚,再这样下去……”


    陈寅洛吐出一口烟圈,冷笑:“既然能扛着不吃,说明还死不了。”


    他掸了掸烟灰,眼神扫向紧闭的卧室门。“由她去。”


    护士默默退下,陈寅洛独自坐在沙发抽了会烟,熄灭烟蒂后,他抬眼看向紧闭的卧室门,随即起身走上了楼梯。


    打开房门,一切还和早上离开时一样,纤细的身影蜷缩在被子里,一动不动,像是死了。


    呵。陈寅洛鼻腔溢出一丝讥讽。他简直不知道她在发什么疯。


    幸幸苦苦把人给救回来,除了刚开始那会,还可怜兮兮地抱着他哭,一觉醒来就跟他甩脸子,合着他费尽心机,是救了尊菩萨回来供着。


    他冷着脸径直走向浴室,水声哗哗响起。片刻后,他穿着灰色家居服走出来,发梢还滴着水,径直往床边去。


    床上的人显然知道他正在看她,纤长的睫毛在抖,却不肯睁开眼。


    陈寅洛掀开被子上了床,身旁的人明显变得紧张,迫不及待地朝床沿挪了挪。


    这个不受欢迎的举动瞬间点燃他压抑了一天的怒火,他脸色一沉,撩开被子一把将人从床上粗暴地扯起。


    “陈知念,你还要折腾到什么时候?有完没完了?!”


    陈知念被他扯得手腕一疼,她闷哼一声想要挣脱,却因为两天未进食而使不出一丝力气。她的挣扎软弱无力,反而更激怒了他。


    “你到底想干什么?”他逼近她的脸,“有话就直说,别跟我玩这套欲擒故纵的把戏!我没耐心陪你耗!”


    陈知念颤了颤,随即终于抬起头,看向他。


    陈寅洛一怔。


    陈知念看他的


    眼神一向是恐惧、害怕或者讨好、愤恨,好像这还是第一次,她用这样平静的目光看他。


    不由自主,他就松了手。


    “陈寅洛,我们可以心平气和地谈一谈吗?”她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刚从沙漠脱出,滴水未进。


    陈寅洛的心沉了沉,漆黑的眼眸紧盯着她脸颊,想要从她那双平静的眼眸里读出她究竟想要说什么。


    “谈什么?”


    语气算不上好,却也是在妥协。


    陈知念无法窥见他内心,也无从知晓他的退让。她仰着头,将内心真实的想法全盘托出。


    “我很感激你救我,如果可以,我愿意付出所有东西作为回报。”


    陈寅洛望着她,没接话,只是眼底的阴翳更重了。他有预感,接下来的话,应该不会是他想要听的。不是有求于他的时候,她那张嘴向来吐不出好话。


    果然,她顿了顿说:“如果你真的对我有一分一毫的感情,有过一丁点的心软,那我求求你,让我走吧。”


    语调平静,婉婉道来,也没有任何犹豫,一点不拖泥带水。


    应该是在心底演练了无数遍。


    陈寅洛依旧沉默,面上不动声色,手背青灰色的青筋却已然暴起。


    陈知念放下了所有恐惧、挣扎,垂首自说自话:“我不是你的宠物,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我有自己的家人,我有自己的生活,我有自己的梦想。”


    “我不想被关在这里,我想自由自在地和朋友逛街散步,我想回到学校完成我的学业,我想回到我自己家,陪我的家人在一块。”


    她的语气里没有怨恨,只有筋疲力尽后的平静,而这种平静,比任何控诉都更具穿透力。


    “我真的很感激你救了我,真的。”她望进他眼底,“但如果回报的代价是我的自由和未来,那救不救我,有什么区别呢?”


    陈寅洛喉结轻滚,哑声吐出一句:“你再说一遍,什么叫没有区别?”


    “难道不是吗?”她反问道,“你和陆野有区别吗?你们不都是一类人吗?”


    “不都是把我关起来,用你们的方式逼我就范?从来没有问过我的意愿,压根就不在意我的想法,你们都是一样的自私,一样的无耻,一样的自以为是!”


    她的声音逐渐拔高,迎着他的眼眸毫不退缩。


    听到这里,陈寅洛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后槽牙咬了又咬,隐着怒火道:“你把我跟他相提并论?陈知念,你他妈再说一遍试试?”


    陈知念今天也是豁出去了,她不可能会再向他妥协了,她宁愿承受所有可怕的后果,也不愿再继续这场虚与委蛇的戏码。


    “为什么不能?他绑架我,你呢?”


    “你用我爸妈的命威胁我的时候,和陆野用炸/弹胁迫我,有本质区别吗?”


    这话直接穿过了胸腔,戳进了陈寅洛跳动的心脏,他眼底的寒意骤然加深。


    她死死盯着他,“陈寅洛,你告诉我,你和他本质上,到底有什么区别?!”


    “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可你做的每一件事,都让人恶心、愤恨!!你就是个绑架犯,强jian犯!杀人犯!!”


    “你和他一样,都是疯子!都是自私自利的疯子!我恨他!我也恨——”


    “闭嘴!”


    陈寅洛猛然暴吼,额角的青筋尽数乍现,眼底燃起骇人的怒火。


    他一把掐住她的下巴,几乎只要再稍一用力,就能掐碎她骨头,却又在看到她痛楚的表情时,又恍然松开手,转身一拳狠狠砸在墙上。


    她恨他。


    这个认知像毒液一样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背对着她,肩膀的剧烈起伏慢慢平复。几秒钟后,他转过身,脸上所有的暴怒都已消失。


    “很好,”他的声音透着残忍,“陈知念,看来是我太纵容你了。”


    “陆野那个废物,只知道囚禁,用同归于尽来威胁。”


    “而我不一样。”


    他的手指滑到她的脖颈,虚虚地握着,没有用力,却带来窒息的压迫感,“从今天起,你就待在禁闭室里。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出来。”


    听到“禁闭室”三个字,陈知念瞳孔骤缩,那些被埋藏的记忆瞬间涌上心头。她控制不住地开始颤抖,比起死亡,那个地方更让她恐惧。


    “你的家人、学校、朋友,在你学会顺从之前,都会从你的世界消失。”


    “想用死来威胁我?想用绝食来反抗我?”


    他直起身,“陈知念,你大可以试试。但你记住,你要是死了,我保证,所有你在乎的人,都会下去陪你。”


    说完,他直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出卧室。很快,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几名黑衣壮汉面无表情地站在床边。


    “陈小姐,请。”——


    作者有话说:[化了]害,怎么说呢,经历了生死,女主这次是彻底翻脸了。从她的视角出发,她说的一点都没错。


    所有的罪恶都是陈寅洛带来的,没有他,她的生活一片美好。


    而从男主视角出发,他费尽心力,连眼都不敢闭,苦苦救回来的人竟然这样对他。


    噢,他也想不通。


    害,半夜爬起来留个言,这么糊的文被投诉未成年有害,明明标了建议18岁以上看的[爆哭][爆哭]


    我也没有宣扬说男主是个好人[爆哭][爆哭]如果申诉不通过,不知道是否会锁文?我没有了解过。


    我会尽量加速完结的,[求你了]如果不喜欢这种人设的可以好聚好散[化了]


    就这样吧~~写一本文我也没几个钱,真的就是为了一腔热爱。


    最后,感谢一路陪伴我撑到现在的小天使,治愈我很多次看到批判评论崩坏的心态。[撒花][撒花]


    我会尽快完结的。谢谢~~


    第69章


    陆野被冰盐水混合着酒精泼醒,刺骨的寒意和伤口的灼痛双重刺激着他每一根紧绷的神经。他发现自己被呈“大”字型束缚在一张金属台上。


    陈寅洛泰然坐在离他几米远的椅子上。


    “开始吧。”他说。


    话落,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模样的男人拿着一支针管上前。


    “这是高纯度神经敏化剂。”


    “它会重塑你的痛觉感知,放大二十倍以上。并确保你的中枢神经在整个过程里保持绝对清醒,不会因自我保护而昏厥。而我们现在要做的……”


    针头精准地刺入陆野颈侧的静脉,冰凉的液体注入。


    “……是让你重新认识一下,你的身体。”


    在液体推入的瞬间,陆野的瞳孔就放大了。世界在他感官里彻底扭曲,空气流过皮肤都如同刀割,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像是重锤砸在胸腔。


    当医生用一把金属小刀划过他手臂皮肤时,陆野的身体猛地弓起,喉咙里爆发出剧痛的嘶吼。


    “陈寅洛!杀了我!”陆野嘶吼着,汗水瞬间浸透了衣服,“直接杀了我!”


    “杀你?太便宜你了。”陈寅洛淡淡看了眼医生,医生会意,立刻进行下一步。


    医生没有再用刀。


    他拿起一个看似普通的金属探针,接通了微弱的电流,然后,轻轻点在了陆野的肋骨表面。


    “啊——!!!”


    比刚才强烈数倍的剧痛瞬间炸开!陆野的瞳孔骤然收缩,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束缚带深深勒进他的皮肉。


    电流通过金属探针,在陆野肋骨表面留下细微的焦痕。那痛感早已超出疼痛的范畴,像是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顺着他的神经缝隙疯狂钻刺。


    “刚才只是让你熟悉痛感。”医生的声音毫无温度,像在讲解实验步骤,“现在我们来试试,神经末梢被持续刺激时,会是什么感觉。”


    细探针轻轻抵住伤口边缘的皮肤,微弱的电流再次接通。


    这一次,痛感没有瞬间爆发,而是像藤蔓般缓慢缠绕,从伤口处开始,一点点往手臂内侧蔓延,每一寸神经都在被细细啃咬,那种痒中带痛、痛中带麻的感觉,比刚才的剧痛更折磨人。


    陆野的身体不再剧烈痉挛,而是不受控制地发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嘴角溢出带血的涎水。


    医生低头看了一眼连接在陆野身上的生理监测仪,平静道:“痛觉阈值突破临界,神经放电频率超标。生命体征稳定


    ,可继续。”


    陈寅洛扬眉,“继续。”


    医生转向一旁的器械台,又取来一个盛着液体的针剂,“现在,进行神经受体特异性激活。这会让你体验一下,痛觉神经被单独点燃的感觉。”


    针头精准地刺入陆野最敏感的神经丛。


    “啊——!!!”


    陆野的惨叫陡然拔高,瞬间变得尖利刺耳,他的眼球骤然暴突,布满血丝的眼白几乎要撑破眼睑,视线里只剩下一片猩红。束缚带深深勒进手腕、脚踝的皮肉里,血珠顺着金属台的缝隙往下淌,在地面积成一小滩暗红。


    医生冷静地观察着他的反应,补充道:“这种化合物会高度选择性结合痛觉受体,模拟三度烧伤的神经信号,但不会造成实际组织损伤。效果可持续六到八小时。”


    陈寅洛终于站起身,缓步走到陆野面前,居高临下地欣赏着他因痛苦而扭曲的面容。


    “这才只是开始。接下来七十二小时,你会体验十七种不同的感官重塑。”


    就在这时,陆野因无法承受的剧痛,下身失禁,温热的液体浸湿了台面。


    陈寅洛轻轻笑了一声,“我不会让你死的。好好享受吧。”


    从刑讯室出来,陈寅洛径直上了直升机,飞往白塔城。


    直升机降落在白塔城郊一处僻静码头,此刻码头杳无人烟,黑漆漆的,连一盏灯没有。


    一辆黑色的轿车,没有悬挂牌照,静静地停在码头渡口处等待着。


    陈寅洛走下直升机,独自走向轿车,拉开车门,坐进了后排。


    林政委已经坐在里面,手里夹着半支烟,车窗开着一道缝,烟雾缓缓逸出。


    谁也没有率先开口。


    车外五六米远,林弘的心腹和雷子警惕地巡视着四周。


    车厢里静悄悄的,陈寅洛亦抽出一支烟,点燃咬在唇间。袅袅的烟雾从鼻腔溢出,又从车窗缝隙向外蔓延。


    直至一支烟彻底燃尽,林弘才关上车窗,递给了陈寅洛一个文件袋。


    “老对手的资料,核心行程,都在里面。”


    陈寅洛没立马接,只是靠在椅背上,目光透过车窗,望着外面漆黑如墨的江面。


    “林政委,”他开口,“这种事,我干过不少。但动这个级别的人,代价不一样。”


    杀一个人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就算要杀的是首脑也无所谓,重点是他能获得什么。


    林弘笑了笑,“事成之后,我保你进入安全委员会。那里的视野,比你现在站的这片码头,要开阔得多。”


    陈寅洛终于转过头,看向林政委,眼神深不见底。


    “您想要什么结果?”


    林弘目光沉了沉,“意外。干净利落,查无可查。结果嘛……”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当然是永远闭嘴。”


    陈寅洛的指节在膝头敲了敲,口头承诺,永远都靠不住。


    他抬眸,“风险太大。一旦有闪失,你和我,都会粉身碎骨。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但这条绳,现在还不够结实。”


    “所以要让它更结实。”林弘身体微微前倾,盯着陈寅洛的眼睛:“正因如此,我们需要比利益更牢固的纽带,确保绝对的……沉默与忠诚。”


    就在这时,车窗被轻轻叩响。


    两人同时噤声。林政委按下车窗,窗外露出一张明媚娇艳的脸庞。


    “爸爸,您不是说谈完就带我回家吗?我在车里等了快半小时了。”她的声音满是娇俏,目光掠过陈寅洛时,飞快地顿了一下。


    她很快移开视线,脸颊微微泛红,“不好意思,打扰你们谈正事了。”


    林弘眉头微皱,语气却带着宠溺:“薇薇,别胡闹,再等会儿。”


    “知道啦!”被称作薇薇的女孩冲陈寅洛嫣然一笑,这才翩然离开。


    林弘重新关上车窗,隔绝了外界,车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他再度开口时,语气有了微妙的变化:“那是我女儿,林曼薇。”他顿了顿,“上次在商会晚宴上见过你一面后,回家就没少念叨。这孩子,心气高,一般人也看不上。”


    陈寅洛挑了挑眉,不接话。他清楚,林弘不会平白无故提女儿,不过是为了接下来的话铺路罢了。


    林弘继续道:“这件事,风险确实大。但如果我们成了一家人,很多事,就不一样了。”


    说来说去,林弘亦不信任陈寅洛。这么重要的事,一旦陈寅洛反水,那迎接他的将是万劫不复。


    他很看好陈寅洛,虽然出身不够光鲜,但人有胆识,够果决,脑子活泛。更重要的是,眼界和格局,都不一般,若是有人能在背后推一把,以后会是一个很好的助力。


    林弘看向他,声音压低:“薇薇对你很有好感。如果我们两家能联姻,那么未来,无论是在台前还是幕后,我们的利益和命运都将彻底捆绑。你的事,就是我的家事。只有这样,我才能绝对放心地把身家性命,交到你手上。”


    说完,车厢又陷入了沉默。


    陈寅洛的视线重新落回江面,漆黑的水波里,似乎映出了陈知念的脸。


    但只是一瞬,画面就被冲散。


    风险从来不是他考虑的首要因素,他在权衡的是“联姻”这笔交易本身的性价比。当政治前途和庞大资源成为砝码时,一个名义上的妻子,似乎也并非不可接受的代价。


    林弘继续诱导:“有了这层关系,你过去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历史,才能被真正洗白。你的野心,也才有一个名正言顺的落脚点。”


    沉默在车厢里蔓延,足足半分钟。最终,陈寅洛伸手,接过了那个沉甸甸的文件袋。


    “好。”


    “哈哈,好。”林弘真心实意地笑道:“识时务。”


    他拍了拍陈寅洛的肩膀,意味深长道:“行了,我还有个会。曼薇……就麻烦你,顺路送她回去了。”


    陈寅洛勾勾唇,“放心,林政委。”


    林弘的车队率先驶离,陈寅洛站在夜色中,又点燃了一支烟。夜风卷着海雾扑在脸上,烟圈从他唇间溢出,刚散开就被海风扯成细丝,混着江雾飘向漆黑的海面。


    林曼薇提着小皮包,站在不远处,远远看着他。


    晚宴那晚过后,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是为什么,他的身影总会毫无征兆地闯入脑海,就像此刻这阵海风,来得不由分说。


    就像此刻,远远望着他,她的心就会扑通扑通直跳。


    这时严彬将车开了过来。陈寅洛望了一眼,随即将烟碾灭,径直上了后座。


    林曼薇怔在原地,雷子上前道:“林小姐,请。”


    她透过车窗看向那道目不斜视的身影,失落地抿抿唇,而后有些拘谨地坐进了后排。


    车子驶离漆黑的码头,走了大概十分钟,才开始有路灯的光影照进车内。


    林曼薇有点局促,她偷偷瞄了身旁的男人好几眼,终于鼓起勇气:“陈、陈先生,谢谢你送我回家。”


    闻言,陈寅洛转过头来,如墨的眼眸落在她脸上:“不客气。”


    第70章


    被陈寅洛的目光径直迎上,林曼薇的脸颊顿时飞起两片红云,热得发烫。


    来码头前,爸爸就同她谈过了。当被问起觉得陈先生怎么样时,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很好呀”。爸爸听了便笑着告诉她,打算让他们联姻,今晚就会和陈先生提。


    此刻,爸爸让他送自己回家……是不是意味着,事情已经定下来了?


    这个猜测让她的心怦怦直跳,一丝羞涩的的甜意,悄然在心底漾开。


    车辆在平缓行驶,车内又陷入了沉默。


    林曼薇攥紧手里小提包的带子,给自己打气,随后转过头小声问:“陈先生,总是这样称呼,好像有些太生疏了。请问我以后……可以叫你寅洛吗?”她顿了顿,脸颊微热,又小声补充,“你也可以叫我薇薇。”


    陈寅洛的目光从窗外收回,淡淡地扫了她一眼,“随你。”


    虽然他的回复很冷淡,但好像给了林曼薇更大的勇气,让她觉得正在接近一座蕴藏着巨大能量的冰山,更想探寻。她抬起眼眸望


    向他,将早已准备好的邀约说了出来:


    “不知道……寅洛你明天晚上有没有安排?八点在大剧院有一场Clayderman的音乐会,我想……邀请你一起去,可以吗?他的曲子,总能让人放松下来。我想,如果你明天刚好不那么忙的话,或许会是个不错的消遣。”


    车子已经驶入绿树成荫的别墅区,在林家那栋灯火通明的洋楼前平稳停下。


    陈寅洛终于回答:“看我时间。”


    这个模糊的回答,却让林曼薇的眼睛亮了起来。她笑了笑,推开车门:“那我……不打扰你了,晚安。”


    在她关上车门的瞬间,陈寅洛就吩咐道:“开车。”


    一个半小时后,直升机抵达禁区别墅。


    跨下飞机,他沉默地站在原地,几秒钟后,他还是动了,脚步朝着朝禁闭室走去。


    他站在监控屏幕前,屏幕被分割成十几个画面,他已经这样静静地看了很久。


    陈知念抱着膝盖,背对着摄像头,乌黑的头发凌乱地贴在脸颊上,单薄的衣服裹着她瘦削的肩膀,看起来奄奄一息,却出乎意料地倔强,不肯低头。


    “洛哥,”守在监控旁的医护人员小声汇报,“陈小姐的心率持续下降,现在只有每分钟58次,血氧饱和度也低于正常水平,已经跌到92了。从被关进去到现在,一直没有进食,连水都只喝了两口。”


    陈寅洛没有答话,不停滚动的喉结却泄露了他不宁的心绪。


    心脏的位置传来轻微的钝痛。


    为什么。


    他紧抿着唇,连呼吸都开始滞涩,呼吸之间像是有什么苦涩的东西绕在喉间,萦久不散。


    屏幕里,陈知念的头垂得更低,原本抱在膝盖的手也动了动,最终无声滑落。


    那一瞬间,陈寅洛的心像是停滞了,它就这样停摆了,似乎是不会跳了。


    他颓然地靠坐在椅子上,闭上眼,喉结重重滚了一下。


    他抬手,用指关节用力抵住眉心,试图驱散这种失控的生理反应。


    几秒后,他倏然睁眼,眸底一片暗沉。他起身,大步走向禁闭室。


    厚重的金属门滑开,陈知念听到声响,轻微地颤了颤,但没有抬头。


    陈寅洛站在门口,目光胶着在她身上近一分钟。她的脊背挺得笔直,像寒冬里最后一根不肯弯折的枯枝,明明虚弱得随时会断裂,却意外顽强。


    他迈步入内,在她面前站定,刻意压冷着声音:“陈知念,只要你现在认错,我就原谅你,放你出去。”


    空气凝固了。几秒钟的死寂里,他能清晰地看到她凌乱发丝下低垂的脖颈,脆弱得仿佛一折就断。


    他看到她的头小幅度动了一下,像是要点头。


    陈寅洛的心也随之提了一下。只要她认错,他没有什么不可原谅的。


    然而,那动作最终却变成了将脸更深地埋进膝盖,乌黑的发丝彻底遮住了她的神情。


    “……我……没错。”


    明明是轻不可闻的三个字,可陈寅洛却无比清晰的听到并听清楚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怀疑自己幻听了。一个从前那般贪生怕死的人,如今虚弱得连头都抬不起,为了骨子里那点倔强,连命都不要了!


    他胸中那股压着的火“噌”地烧穿了天灵盖。他连台阶都给她铺好了,只要她肯低一下头,他就能顺势原谅她那天所有伤人的话!可她偏不,偏要在这条死路上走到黑。


    他高高扬起下巴,喉结滚动:“陈知念,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确定要和我犟到底?”


    蜷在地上的人影毫无反应,连回答都不屑提交。


    “好。你有种!”他的声音都开始发颤,“绝食是吧?行,你不吃,可以!”


    他觉得自己开始语无伦次,“好的很!我现在、现在就去白塔城把陈毅衡和苏婉抓来陪你!!”


    “你要干什么?!”陈知念倏然抬头,原本涣散的瞳孔骤然缩紧,里面尽是惊怒与警惕。


    “我要干什么?”陈寅洛扯出一个狞笑,“你不是想死吗?我成全你!你们一家三口整整齐齐一块上路好了!”


    陈知念原本虚软的身体,在听到“爸妈”二字的瞬间,竟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陈寅洛!”她站起来,剧烈喘息着,“你除了会用我在乎的人威胁我,你还会什么?!”


    陈寅洛满不在乎地笑:“但很有用,不是吗?”


    他的笑声轻佻又冷漠,像一把钝刀,在陈知念心上反复切割。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他往前迈近一步,“服个软,现在点头。我当一切没发生过,我放你出去,一切照旧。”


    陈知念哆嗦着唇,眼眶通红,却没说话。


    他扬起头,避开她那双写满绝望的眼睛,“何必呢,陈知念。”


    “你老老实实的,别再跟我犟。等哪天……我觉得没意思了,腻了,我……就放你走。”


    这话有几分真,几分是缓兵之计,连他自己也辨不分明。


    陈知念却像在无边黑暗里终于窥见一丝微光,黯淡的眼睛倏地亮了一下。她死死盯着他侧脸,想要从中找出哪怕一丁点可信的痕迹。干裂的嘴唇翕动了好几下,却没发出声音。


    可信吗?


    一定是在骗她吧?


    无数个怀疑的念头在她脑中疯狂冲撞。


    可求生的本能,像一株石缝里挣扎的野草,顽强地探出头。


    她终于挤出声音:“……真的?你不骗我?”


    他低头,喉结滚动了一下。


    “嗯,不骗你。”


    “好……”陈知念点点头,用力咽了咽唾液道:“你给我一个时间,一年?两年?三年五年?”


    陈寅洛呼吸一滞,倏地避开她目光。


    “时间说不准。”


    “可能快,可能慢。要看我什么时候觉得……没意思。”


    这话等于没说,可他实在想不出更具体的回答。不管几年,都太短。


    顿了顿,他嗤笑一声,目光轻蔑地扫过她:“陈知念,你该不会真以为,你有那么大魅力,能让我一直抓着不放吧?别太高看自己。”


    陈知念的眸光明显黯了黯,但最终她还是松口道:“好。我信你。”


    陈寅洛还来不及松口气,她很快又开口了。


    她抬眼,眼底的黯淡褪去些许,多了点不容退让的坚定,“但我也有几个要求,如果你能答应我,我以后就都听你的话。”


    他刚扬起的嘴角瞬间压下:“什么要求。”


    “一、我要继续念书,你不可以阻止我念大学,我不想以后连养活自己的能力都没有。”


    “二、我要能够自由见我爸爸妈妈。”怕他拒绝,她又补充,“不用每天见,只要能定期去看他们就好。”


    陈寅洛没说话,只是皱着眉,等着她继续说。


    “三、你不能再用……伤害我家人的方式,来逼我听话。”


    “还有最后一个。”她深吸一口气,“你不能再把我关起来。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可以。”


    空气骤然凝固,连灯光都仿佛骤然降温,跌入了零度。


    陈知念仰起头,与他对视:“如果你连这些都不能答应,那你之前说放我走,也不过是句空话。”


    “我总不能为了你虚无缥缈的承诺,就连最后的尊严都丢掉。”——


    作者有话说:从一开始女主只会哭哭啼啼,卑微求生,到经历这次事件后,她思想彻底转变了,变得更坚强了。


    而其实男主也是一直在转变,我并不觉


    得当他对女主温柔了下来就OOC了,相反,他在尝试对一个人好,爱一个人[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