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陈寅洛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推搡,结结实实愣了一下,随即眉头锁得更深,眸色沉得吓人。


    “陈知念,我是不是给你脸了?”


    其实推开他后,陈知念自己反而先愣住了,看着陈寅洛瞬间阴沉下来的脸色,恐惧立刻如潮水倒灌回来,让她浑身发冷。


    那点刚刚冒头的勇气顷刻间消散殆尽,她声音立刻低软下去,“对不起,我……我只是饿了,想煮点东西吃。”


    “手!”


    陈知念不明所以,“啊?”


    “手给我!”陈寅洛不耐法地伸出手。


    陈知念犹豫了一下,乖乖伸出烫伤的手,陈寅洛一把攥过,视线在手背上掠过,看到虎口处零星几点红色印记。


    审视片刻,他立刻松开了手。


    皮都没破,也值得掉眼泪。


    “我叫人来给你处理。”


    “不用了!”陈知念急忙摆手道,“不用这么麻烦,我已经不疼了。”


    陈寅洛垂眸,看着她吓得立刻把手缩回去的懦弱样子,心头莫名掠过烦躁。


    他忽然想起不知哪个放狗屁的专家说过,过度压制会让小孩变成没主见的废物……难道就是这副德性?


    啧,麻烦。还是得锻炼她,省的以后一点小事就来麻烦他。


    他蹙着的眉头稍稍舒展,但语气依旧算不上好,“那就随便你。”


    陈知念彻底愣住了,完全跟不上这跳跃的思维,只觉得更加不安。


    他没理会她的茫然,视线落回那碗洒了一半的面上,眉头又皱起来,但最终没再批评。回想那套“不能管太细”的屁话,他压下不耐,语气生硬地问:“你还煮不煮?”


    陈知念怯怯地点头:“……煮的。”


    “那就多煮一份。”


    今晚光顾着收拾黎安邦了,饭确实一口还没吃。现成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我先去洗个澡,一会下来吃。”


    也不等陈知念反应,他就大步去了楼上。水流声响起时,他脑子里突然掠过一个念头。


    啧,他觉得自己刚才那番做派,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开明家长典范。


    既没教训她的冒犯,也没惯着她那点娇气,甚至还给了她自己处理伤口和做饭的空间。


    这难道不就是那些育儿废话里鼓吹的尊重独立性?


    他妈的,他简直是个天才父亲。民主谈不上,但他确实觉得自己已经善解人意到了极点。


    而楼下,陈知念静静站了会,才呼出一口浊气。


    她不敢耽搁,重新打开水龙头,将洒了面汤的料理台匆匆擦拭干净。


    锅里的水再次烧开,咕嘟咕嘟地冒着泡,她小心地又下了两人份的面条,用筷子轻轻搅散,防止粘连。


    面条在滚水里舒展翻滚。


    她安静地看着,她不知道他口味是咸是淡,喜欢硬一点还是软一点,希望他不会因为不好吃就发脾气吧。


    等陈寅洛带着一身沐浴后的湿润水汽下楼时,两碗面正静静地摆在桌上。


    陈寅洛的摆在主位上,上面的鸡蛋煎的完美无瑕,旁边还点缀了几根翠绿的青菜。


    陈知念的摆在离他两米远下方,鸡蛋有些破了,卖相潦草。


    “杵着干嘛,”陈寅洛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他在主位坐下,目光扫过她那副鹌鹑样,语气带着惯常的不耐,“吃。”


    陈知念这才如蒙大赦般,小心翼翼地在离他两米远的位置坐下,纤细的手指捏起筷子,小心地没发出一点声响。


    陈寅洛夹了一筷子送入口中,他向来对食物不算挑剔,能果腹即可,然后这


    清汤寡水的味道,实在不怎么样。


    不如不吃。


    他一向随心所欲,想到便做。筷子被不轻不重地搁在碗沿,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陈知念倏然抬头,不安的目光追随着他的动作。可他什么也没评价,长腿一迈就朝楼梯走去,边走边丢下一句话。


    “吃完早点上来睡觉。”


    陈知念下意识捏紧了手中的筷子,指节都微微发白。


    男人的脚步声却忽然顿住。“等等,”他回头,目光落在她身上,“洗澡了么?”


    陈知念抬眼,虽不明白但还是如实回答:“……洗了。”


    “那就行,不洗不准上我床。”


    空气凝滞了一瞬。陈知念屏住呼吸,眼睫颤了颤,终究还是小声改口:“……没洗。”


    男人去而复返,修长的指尖看似闲适地捏了捏她后颈。


    “再说一遍?”他嗓音低沉,平平无奇的问句里浸着显而易见的威胁。


    后颈的皮肤瞬间激起一阵战栗。陈知念垂下眼帘,避开他审视的目光,声音轻软温顺:“知道了……我一会就上去。”


    “嗯,乖。”


    指尖在她后颈轻轻一拍,男人这才满意离去。


    直到男人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楼梯尽头,陈知念才缓缓松开已经被攥得发烫的筷子。


    即使再慢再磨蹭,最后陈知念还是不得不慢吞吞挪到了二楼卧室。


    推开虚掩的房门,房间没开灯。陈寅洛正靠在床头,屏幕的冷光映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他指尖在手机上随意划过,听见她进来,只懒懒抬了下眼皮,便又继续做自己的事。


    经过下午的深入探讨育儿经验后,他如今是十分心安理得,本就小的可怜的心理负担直接消失地无影无踪。


    陈知念在门边停顿良久,接连做了几次深呼吸,才终于鼓起勇气,僵硬地挪到床边。


    她甚至不敢将目光投向床的另一侧,只悄悄掀起自己那侧的被角,像一只谨慎靠近危险区域的小动物,背对着他,在床沿极窄的地方躺了下来,尽量不发出一点声响。


    陈寅洛对此毫无意见。在他看来,能哄她睡觉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两人之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界线,泾渭分明,互不侵犯。


    男人的存在感太强了。


    他刚刚沐浴过的身体散发着清爽又凛冽的味道,也许是洗完澡后又抽过烟,还有一股微焦的烟草味,混合着他本身自带的独特气息,无声无息地侵占整个空间,也严密地包裹住她。


    她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另一侧床垫微微下陷的弧度,以及他身上散发的温热体温。


    陈知念僵硬地保持着侧卧的姿势,连呼吸都放得轻缓小心,生怕一点点动静就会打破这虚伪的平静,招来注意。她紧闭着眼睛,可所有感官却在此刻被无限放大,变得异常敏锐,全部不由自主地聚焦在身后的男人身上。


    他每一次轻微的动作,衣料与床单摩擦发出的细微声响,都让她心头猛地一紧,背脊下意识地绷直。


    明明身体疲惫不堪,神经却高度紧绷,清醒得可怕。她根本睡不着。


    明明是泾渭分明,可对她而言,他的一切都在霸道地越界。


    “睡不着?”男人的声音骤然响起。


    陈知念下意识攥紧了被子,嘴唇微微翕动,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嗯”了一声。


    黑暗中,她感觉到男人的视线似乎落在了自己背上。


    男人沉默了片刻,似乎思考了一下,“怕黑?”


    陈知念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关心这个,但在他的威压下,她还是选择了如实回答:“……有点。”


    何止是有点。


    自从十年前那个夜晚,陈寅洛如同鬼魅般潜入她的房间,手指死死掐住她的脖颈,让她在生死边缘挣扎过后,黑暗就成了她最大的梦魇。


    这十年来,每一个夜晚,她都必须在床头留一盏夜灯,怀里紧紧搂着陪伴多年的小熊玩偶,才能勉强获得一丝安全感,颤颤巍巍地入睡。


    只是自从被掳来禁区之后,她不得不强迫自己习惯没有小熊陪伴的夜晚。


    其实她偷偷用毛巾缝了一只简陋的小熊,针脚歪歪扭扭,试图代替家里的小熊玩偶,但是她不敢带来陈寅洛房间。


    男人得到答案后,没有丝毫犹豫,利落地翻身靠近。左手径直搭上她身上的被子,手臂半环着她的肩背,形成一个强势又突兀的庇护姿态。


    “行了,睡吧。”


    陈知念浑身一僵,连呼吸都忘了。


    这是她第一次,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下,被陈寅洛以如此亲近的姿势环抱着。


    他手臂的重量透过薄被清晰地压下来,这份重量既让她无法动弹,又奇异地驱散了周遭空气里令人不安的虚无。


    既恐惧于他的靠近,却又因这具鲜活躯体温热的存在,而无法再专注于对黑暗的恐怖想象。


    她绷紧背脊,小心地避免与他胸膛接触,连最轻微的颤抖都努力克制。


    黑暗中,感知越发敏锐。


    他皮肤的热度,他身上凛冽又干净的气息,以及那强健手臂无意识间传递出的令人憎恨的安全感。


    陈知念僵直地躺着,久久不敢动弹。


    直到脖颈发酸,直到极度的疲倦袭来,她的眼皮渐渐沉重,紧绷的身体一点一点放松,陷入了出乎意料的沉睡。


    令人意外地,整整一晚戒断反应都没有再次发作。


    晨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落进来时,陈知念缓缓睁开了眼睛。


    然而下一秒,她的呼吸骤然屏住,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彻底清醒。


    不知从何时起,原本睡在床沿背对着陈寅洛的她,竟然滚到了床中央。此刻,他们正以极其亲密的姿态面对面相拥。他的一条手臂结实实地垫在她的颈下,充当了枕头的角色;另一条手臂则无比自然地环过她的腰际,手掌松松地搭在她的后背。


    而更让她心惊的是她自己。


    她不仅没有抗拒,反而整个人都蜷缩般地陷在他的怀抱里,脸颊紧贴着他温暖的胸膛,右手还搭在他的腰间。


    她的细微动作惊醒了男人,他抵在她发顶的下巴不耐烦地动了动。


    “吵什么?”——


    作者有话说:[害羞][害羞][害羞]我亖了


    第32章


    “别吵,再睡会。”


    男人非但没有松手,反而就着这个姿势十分自然地调整了一下睡姿。他手臂一收,无比顺手地将她又往自己怀里揽紧了几分。


    陈知念头皮一阵发麻,男人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源源不断地传来,滚烫得几乎要将她灼伤。


    她轻轻用手抵住他胸口,脑袋稍稍往后仰了仰,垂着眼睫,小声表达自己的抗拒:“我……我想起床了。”


    听到她的话,男人连眼睛都未曾睁开,只从喉间滚出一声模糊的唔声。他搭在她身上的手臂不甚耐烦地松开,随即翻身朝另一侧又继续睡了去。


    陈知念战战兢兢从床上爬起,赤着脚,蹑手蹑脚出了卧室。下到一楼,医生已经等候多时了。


    她将酒精棉擦拭在陈知念的手臂内侧的皮肤上,针尖刺入,透明的抑制剂被缓慢推入。


    “这是最新研制出来的长效抑制剂,”医生一边操作,一边语调平稳地解释,“持续注射,会逐渐抑制发作的频率和强度……直到最终戒断。”


    陈知念抿着唇,目光追随着渐渐空掉的注射器,低声道:“谢谢。”


    医生用棉签按住她的出血点,“不用谢我。”


    她收拾着器械,头也未抬地补充道,“这是洛哥花了大价钱特意从白塔城弄来的。要谢,就谢他吧。”


    陈知念默默按住手臂上的棉签,低下头没有接话。


    等到医生离开,陈知念洗漱完毕后,便径直到了厨房打开冰箱。


    她觉得,她的确该好好感谢陈寅洛。


    无论他们之间曾发生过什么,至少这一次,他提供的抑制剂是实实在在的帮助。


    她注视着冰箱里琳琅满目的食材,眼神却有些茫然。她不


    知道自己还能用什么别的方式表达谢意,似乎……只剩下做饭这一项?


    可想到昨晚陈寅洛只吃了一口面条就放下了筷子,她又有些犹豫。


    她的厨艺,确实不怎么样。


    想了想她认为还是应该付出行动,至少表达自己的诚意。


    在厨房里忙碌了没多久,沉稳的脚步声便从楼梯口传来,是陈寅洛下楼了。


    这一次,她没像往常一样像个逃避的鹧鸪鸟,而是深吸一口气,攥了攥微湿的掌心,主动转身迎了上去。


    “小、小叔叔,我做了早餐……你要……尝尝吗?”


    陈寅洛的脚步甚至没有丝毫停顿,只侧头漠然地扫了她一眼,干脆利落地甩下两个字:


    “不吃。”


    话音未落,他已径直越过她身边,脚步未停地朝大门走去。门开了又关,玄关处只剩下空荡的回响。


    徒留陈知念一个人僵在原地,刚刚鼓起的所有勇气瞬间被抽空,只剩下满腔笨拙的挫败感,和一份无人问津的早餐。


    ——


    魏家。


    陈寅洛由心腹引着进来时,魏山河正背对着门口,不急不缓地给一盆兰花修剪枝叶。


    陈寅洛也不急,安静地站在那等着。


    过了好一会儿,魏山河才放下剪刀,拿起旁边的手帕擦了擦手,缓缓转过身,脸上挂着笑。


    “寅洛来了啊,坐。”


    他率先走向茶台,“新到的,尝尝?”


    陈寅洛从善如流地坐下,接过魏山河推过来的茶杯,呷了一口,“好茶。老爷子这儿的东西,总是最好的。”


    “喜欢就好。”魏山河也端起杯,垂眸吹了吹热气,像是随口一提,“阿邦怕是已经与世长辞了吧?”


    陈寅洛放下茶杯,笑了笑,“哪能啊。老爷子您开口保的人,我再浑,也得给您这个面子留他一命。”


    魏山河捻动着佛珠,沉默了片刻。


    半晌,他才缓缓抬起眼,目光看似浑浊,却像能穿透人心。


    “阿邦是不成器,死不足惜。但他跟了我十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陈寅洛脸上的笑意淡去,身体微微前倾,姿态变得认真。


    “老爷子,有些事,我本不想说,怕脏了您的耳朵,也寒了您的心。但事到如今,不能再瞒着您了。”


    魏山河捻动佛珠的手指一顿,“哦?”


    陈寅洛朝身后侍立的严彬微微偏头。严彬立刻上前,将一份薄薄的文件夹放在茶台上,随即退回原位。


    陈寅洛没有翻开,只是用手指点了点那份文件。


    “去年年底,您那批在3号码头意外沉海的货,不是天灾,是人祸。黎安邦私下扣下了本该打点海关和巡逻队的款子,中饱私囊,用了最便宜的船员和最旧的缆绳,这才出了事。事后,他吞了保险公司的赔款,对外却说是亏空,还从公账上又支了一笔钱补窟窿,一鱼两吃。”


    魏山河的目光落在那份文件上,眼神晦暗不明。


    陈寅洛继续道,“还有,他负责的金雀会所,账面看着漂亮,实则过去一年半,每月至少有这个数的流水,”


    他比划了一个手势,“被他通过空壳公司洗到了域外账户。”


    “最不能让您容忍的,恐怕是这一件——”


    陈寅洛终于翻开文件,抽出一张模糊但能辨认出主角的监控照片,推到魏山河面前。照片上,黎安邦正与一个五十岁左右、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在一家偏僻茶楼私会。


    “老爷子,您应该认得这位白塔城的周副处长吧?主管缉私和违禁品稽查的那位。黎安邦用您码头三条线的优先通行权和一成的干股,换这位周处对他在北区的新生意睁只眼闭只眼。他这是在干什么?”


    陈寅洛的声音冷得像冰,“一旦白塔城那边追查下来,第一个被开刀的会是他黎安邦吗?不,只会是您!”


    “砰”一声轻响。


    魏山河手中一直盘玩的一颗佛珠,线突然断了,珠子掉落在名贵的地毯上。


    他轻声开口,眼神却骤然锐利。


    “那……他确实是该死透了。”


    魏山河说完这一句,没在这事上继续纠缠,反而忽然转了话锋。


    他慢悠悠地重新拎起茶壶,给陈寅洛空了的茶杯续上,像是闲话家常:“寅洛啊,打打杀杀,争名夺利,都是过眼云烟。你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找个知冷知热的人,稳稳当当陪在身边了。”


    “别学我。”他自嘲般地笑了笑,“年轻的时候觉得天下都是我的,四处留情,到头来,偌大的家业,连个能名正言顺接班的血脉都没有……空忙活一场啊。”


    陈寅洛没接话,只是端起茶杯又呷了一口,目光低垂,等着他的下一步。这老狐狸绝不会无缘无故感慨人生。


    果然魏山河立刻就接上了,“说起来,我那个干女儿米娜,倒是个很不错的人。懂事,也大气。”


    “模样周正,能力也出众,跟了我几年,里里外外的事都打理得井井有条,从不让我操心。”


    他轻轻一笑,“我看你们年纪相仿,脾气性格,说不定也合得来。”


    魏山河这是明晃晃地想安插人在自己身边,检测他是不是完全服从,为未来可能的接班铺路。


    陈寅洛放下茶杯,脸上看不出太多情绪,“老爷子您亲自调教出来的人,能力自然是拔尖的。”


    四两拨千斤,不回应也不明确拒绝。


    魏山河对他的反应早有预料,他侧过头对下手吩咐道:“去,叫米娜过来一趟。”


    书房门被推开,首先飘进来的是一股馥郁的香水味。


    随后,米娜才款款走入。她穿着一条墨绿色的丝绒长裙,饱满傲人的胸线,不盈一握的纤腰,以及滚圆饱满的臀线,在腰间系带的强调下,形成一道女人味十足的沙漏形状。


    她径直走向魏山河,身体自然而亲昵地微微俯下,一只手搭在老人的椅背上。这个动作让她胸前柔软的沟壑和纤细的腰身曲线在陈寅洛的视线角度下一览无余。


    “干爹~”她开口,声音带着一点娇憨的拖腔,“这么急叫我来什么事呀?我正忙着呢~”


    魏山河极其自然地抬手,在她手背上拍了一下,“好了,有点正事。”


    “喏,寅洛在这儿。他那边最近事多,缺个得力的人帮着打理。你心细,去帮他一段时间。”


    这时,米娜才仿佛刚刚注意到陈寅洛的存在。


    她转过身,身体站直,那双波光潋滟的眼睛毫不掩饰地将陈寅洛打量了一遍,就像是在用视线大胆无声地抚摸。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陈先生呀。”


    她踩着高跟鞋,一步步走向陈寅洛,在他旁边俯下身来,这个动作让她傲人的上围几乎要触及桌面,领口下的风光若隐若现。


    “老爷子可真会给我找差事,陈先生一看就是个……不好伺候的主呢。”


    她特意在“伺候”二字上咬了咬,留下无尽的暧昧想象空间。


    说完,她直起身,眼睛却依旧带着笑意,牢牢锁着陈寅洛:


    “开个玩笑。陈先生,以后……请多指教咯?”


    面对米娜几乎贴到眼前的胸线和充满挑逗的话语,陈寅洛的身体没有向后倾退半分。


    他依旧稳如泰山地坐着,只是略一抬眼,目光平静地迎上她波光潋滟的眼睛。


    “米娜小姐,老爷子开了口,我这边自然是欢迎的。”


    说完,他站起身来,看向魏山河,不带温度地笑了笑,“老爷子,谢谢您割爱。这么一个得力干将,我一定会——物尽其用。我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好。”魏山河笑着点头,随即嘱咐道,“米娜,现在就跟寅洛一块回去吧。”


    第33章


    在车子即将启动的时候,米娜一溜烟滑了进来。


    陈寅洛抬眼,冷淡地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米娜没察觉到任何不适,她侧过身,笑吟吟看向陈寅洛:“陈先生不介意送我一程吧。”


    “老爷子可说了,让我从现在开始,就跟着您好好学习呢。”


    她的目光紧紧黏在陈寅洛脸上,见他不语,她继续


    施压,身体更是微微前倾,气息几乎要拂过他耳侧。


    “我知道陈先生贵人事忙,所以,我这不是抓紧时间,来熟悉熟悉我的新老板嘛。”


    陈寅洛没看她,只淡淡对严彬说:“开车。”


    车子平稳驶出后,他才终于侧头,目光落在米娜脸上。


    “想学习?很好。”


    “第一条规矩,在我说话或者让你说话之前,保持安静。”


    他的目光扫过她因为错愕而微微张开的红唇。


    “现在,你可以滚下车了。”


    米娜脸上那副游刃有余的笑吟吟表情瞬间凝固了,一丝清晰的难堪和愠怒飞快地掠过她的眼底。


    还从没有男人敢这样对她,尤其是在她主动投怀送抱之后。


    但她是米娜,是在男人堆里周旋惯了的女人。她的失态只有一瞬。


    “第一条规矩……学会了呢,老板。”


    她语气变得委屈又无辜:“可是老板,这荒郊野岭的,您真的舍得丢我一个人嘛?”


    “我保证乖乖的,绝对不吵您……就让我跟着,行不行?”


    陈寅洛望着她,立挺的五官没有一丝表情,显得整个人冷漠无比。


    “你身上的香水味,恶心到我了。”


    “现在,滚下去。”


    配合着他的话,严彬立马停了车。


    米娜脸上所有精心堆砌的委屈、娇嗔和无辜,在一刹那全部崩碎。


    她死死地盯着陈寅洛,那双波光潋滟的眼睛里,第一次无法控制地流露出最真实的情绪。


    什么也没再说,她一把推开车门,利落地下了车,车门被她用尽全身力气,“砰”地一声狠狠甩上。


    她下车后,黑色的轿车毫不犹豫地重新启动,绝尘而去,迅速缩小成一个无情的黑点。


    车子驶出没多久,陈寅洛的加密通讯器就响了。


    他垂眸看了眼屏幕上加密的号码,便按下接听键。


    听筒里先是传来一片沉默的电流音,过了两秒,那边率先笑道:“哈哈哈哈,陈老弟,礼物我收到了,这次可多亏了你啊。”


    陈寅洛勾勾唇,目光扫过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致,“徐部长客气了,您满意就好。”


    “满意!当然满意!”徐岩笑道,声音压低了些,透着一丝狠劲,“黎安邦那条线的所有账目、流水、交接人,证据链完整得超乎想象!凭这些东西,足够让我那位老友永远翻不了身了!”


    “你这件事,办得漂亮,也办得很及时。你放心,我答应你的条件,绝不会忘。”


    陈寅洛要的就是这句话:“徐部长记得就好。我要的禁区东南岸三个码头的永久特许经营权,以及下一次官方物资采购的优先投标权,白塔城的批文什么时候能到我手上?”


    徐岩在那头沉吟了一秒,显然没想到陈寅洛如此单刀直入,但他立刻反应过来说:“批文已经在走流程了。扳倒了姓李的,这些事就是我一句话的事。一周,最多一周,你要的东西会有人给你送过去。”


    “好。”陈寅洛得到了明确的时间,便不再纠缠此事。


    徐岩话锋一转:“不过,陈寅洛,我得提醒你。姓李的虽然倒了,但他经营这么多年,手下少不了几个想替他报仇的疯狗。”


    “徐部长多虑了。几条丧家之犬,还不敢来咬我。”


    “好,有胆色!”


    陈寅洛指尖在膝盖敲了敲,沉吟着又问,“徐部长,不知我上次和您说那事,考虑得如何了?”


    徐岩那边沉默了几秒。


    他再开口时,先前那点虚假的热络彻底消失了。


    “陈老弟啊,引荐林政委?你这步子……是不是迈得太快了些?”


    “林政委那个级别,你禁区这点生意,在他眼里,恐怕还排不上号。”


    陈寅洛语气依旧沉稳,“排不排得上号,取决于能为林政委带去什么。如果我说,我掌握了一条稀有矿产向境外走/私的核心信息呢?”


    电话那头,徐岩呼吸一滞。


    陈寅洛的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继续缓缓响起:


    “这份东西,足够让林政委在下一轮的权力洗牌中,拿到压倒性的优势。徐部长,您说,这样的投名状,够不够分量让他老人家……屈尊见我一面?”


    他顿了顿,补充了最后的诱惑:“当然,这份功劳,会由您,徐部长,来作为最主要的引荐人和中间人。届时,您在林政委心中的地位,自然也就……今非昔比了。”


    徐岩在那头足足沉默了半分钟。


    “你确定可靠吗?”


    “当然。”陈寅洛回答地斩钉截铁。


    “好!电话里说不方便,你等我消息!”


    通话结束。


    严彬透过后视镜看了陈寅洛一眼,问道:“洛哥,林政委会答应见面吗?”


    “会。”陈寅洛笃定道:“去年白塔军工部门因为铼短缺,三个重点型号的航空发动机项目差点全部停工,如果他知道有一条线,一直朝别的城邦输送铼和稀土,你说白塔城还坐的住么?”


    “他……会答应我们的条件吗?”


    “不用担心,阿彬。”陈寅洛抬眼,“我们迟早会回去的。”


    严彬眼眸沉了沉。他也是被白塔城驱逐出来的人。


    这些年,他唯一的心愿,就是重回那片高墙之内,把那群坐在塔顶、自以为自己是神的人,活生生踩在脚底,让他们抬头看见,被他们丢下的、视作废物的人,也可以掌控他们的性命。


    “嗯。”他沉沉应道。


    ——


    别墅里,陈知念坐在沙发上,医生刚为她注射完抑制剂。


    这两天她的情况已经显著好转,一天之内最难熬的时刻最多只发生两次,而且痛苦程度相较于之前,大幅度降低。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医生一边收拾器械,一边惯例问询。


    陈知念轻轻摇头,“没有。”但迟疑了一下,她又追问道,“我想请问,这个药……会不会像之前那个一样,也有成瘾性?”


    “不会。”医生抬起眼皮,随即又垂下眼继续手里动作,“这是最新的技术,专门针对你这种情况设计的替代品,作用机理完全不同。”


    “况且。”她顿了顿,“效果好,代价也高。制备一支的费用就需要上百万,千金难求。”


    “上百万?”陈知念瞪大了眼眸,这个数字远远超乎她的想像。


    虽然陈家在白塔城也算是家境优渥,但她从小到大从没体验过挥金如土的大小姐生活。陈父虽宠爱她,但对她也向来管教严格,更注重培养她的学识,从不让她沾染那些攀比炫富的习气,所以她的日子相对来说,算过的比较节俭。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如此巨额的金钱会具象化为一支小小的注入剂,只为了缓解她的痛苦。


    医生从医药箱里拿出一个白色小瓶,说:“如果下次再有发作的迹象,感觉无法独自忍受时,可以口服一粒应急。这是浓缩的口服剂量,起效很快。”


    “记住,严格限量,一天最多不能超过两粒。”


    陈知念怔怔地接过药瓶。


    医生并未再多言,收拾好药箱便转身离开。


    陈知念呆愣在沙发,低头凝视着手头那瓶小小的却价值千金的药,指尖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为什么。


    她想不明白。


    她的视线漫无目的地在瓶身扫过,在浏览到一行小字时,茫然无措的目光骤然停住。


    【生产批次】:74-K1015


    【有效期至】:79年10月21日


    “10月21日……”


    她的指尖略微收紧了几分,嘴里无意识地重复呢喃着这个数字。


    好熟悉。


    这个数字组合,为什么这么熟悉?


    尘封的记忆缓缓开启。


    那是陈寅洛被判放逐出境那天。肃穆的法庭上,穿着黑袍的法官面无表情,机械性的宣布判处结果。


    “被告人陈寅洛,男,出生日期十月二十一日。经本庭审理,涉嫌故意杀人一案事实清楚,证据确凿,罪名成立。兹判处永久驱逐出境,剥夺其境内一切权利,永世不得返回。此判决为终审判决,”


    话音刚落,法官便拿起桌上的法槌,重重敲下。


    “咚!”


    “即刻生效!”


    十月二十一日,这个原本平凡无奇的日期,从此便和这声槌响、以及陈寅洛那双狠厉、燃烧着无尽暗火的眼眸,紧紧地缠绕在一起,深埋进她的记忆深处。


    是他。


    是他的生日。


    陈知念下意识抬头看向墙壁上的电子日历。


    【10月20日,星期二】


    陈知念的心猛地一跳,明天就是……十月二十一号。


    就在这时,“咔哒”——


    电子门锁轻响,随后大门被推开。


    陈知念像受惊的雀鸟,倏地从沙发上站起身,下意识地回头望去。


    大门处,一道颀长冷峻的黑色身影已然立在那里。他随意站着,没有走进来,朝她的方向招了招手。


    “过来,带你出去吃饭。”


    第34章


    “想吃什么?”


    车内空间宽敞,却被无形的压力填满。


    陈知念与陈寅洛并排坐在后座,她几乎将自己缩在了门边,纤细的脊背紧绷着,可男人那无法忽视的气息依然还是无可避免将她彻底包围。


    自从知道了抑制剂那么贵后,陈知念一直心绪难平。


    她不喜欢欠别人人情,而这份人情又太过沉重,她不知道要怎么样才可以还清。


    这个认知让她坐立难安。


    “嗯?说话。”陈寅洛冷淡的声音再次传来。


    陈知念眼帘垂得更低,小声道:“都、都可以。”


    “陈知念。”陈寅洛忽然侧过身,指尖肆无忌惮捏上了她纤细的后颈,“我是会吃人吗?”


    陈知念指尖一紧,轻轻摇头,“没有。”


    “没有?”陈寅洛嗤笑一声,指尖在她后颈不轻不重地揉按了一下,“那怎么每次见了老子,都跟兔子撞见了鹰,抖得连句整话都说不利索?”


    陈知念的后颈在他的指尖下微微战栗,耳尖也因窘迫而变得绯红。


    “对不起,我、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和您相处。”


    陈寅洛倒没再继续施压,他松开手靠回椅背。


    “行了,”他语气听起来竟有几分难得的松弛,“说吧,想吃什么。今天我心情不错,你尽管开口。”


    陈知念其实并不想跟他一块出去吃饭,上次外出的经历实在很不美好。


    但她也知道他说一不二的性子,所以想了想,还是答道:“日式料理。”


    她抬眼望他,又飞快落下,“……可以吗?”


    “行。”


    车辆停驻,穿和服的侍从深鞠躬后,静默地引着他们穿过山水庭院,无声地拉开木门。


    “请。”


    原木料理台后,一位穿着洁白厨师服的主厨正凝神处理食材。见到陈寅洛进来,他停下手中动作,恭敬颔首:“陈先生。”


    “嗯。”陈寅洛应了一声,自然地在桌前坐下。


    陈知念在他旁边落座。


    主厨取出一条银光闪烁的鲷鱼,刀锋精准利落地切入。


    “九州来的,”主厨说着,将鱼腹内侧的血丝细细刮净,银亮的鱼鳞在青瓷盘里堆成小山,“凌晨三点在长崎港卸的货,冰鲜直送。”


    很快,第一道菜被轻柔地递至陈知念面前。


    “请用。”


    陈知念侧过头看了陈寅洛,见他拿了筷子夹起一块送入口中,她才跟着拿起筷子。


    她蘸了点山葵酱油,随后将一整片鱼生送出口中。鱼肉的弹润和山葵微妙的辛辣在口中层层化开,很是鲜美。


    陈知念眼睛不自觉微微睁大,美食的味道稍稍冲淡了她心里的紧张。


    “怎么样?”陈寅洛饮了一口清酒,酒杯在他指尖显得格外小巧。


    “好吃。”陈知念诚实点头。


    陈寅洛笑笑没再说话。


    紧接着,又一道覆盖着晶莹鲑鱼籽的小碗递到她面前。


    橙红色的鱼籽颗颗饱满,她用勺子小心舀起,鱼籽在舌尖轻盈破裂,咸鲜的汁液迸发开来,带着海洋的气息。


    在一道炭烤的和牛被送上来时,陈寅洛很自然地用筷子将自己碟子里一小块已经切好的牛肉,拨到了她的碟子里。


    “这个,配着旁边的炸蒜片吃。”


    陈知念愣了愣,“谢谢。”


    一顿饭下来,她注意到男人吃的并不算多,看来他并不怎么喜欢吃日料。


    她捏紧筷子,在心里排练了好几次,才小声道:“小叔叔。”


    “怎么了?”陈寅洛侧首看她,灯光在他深邃的眉眼间投下淡淡的阴影。


    陈知念抬起眼,圆圆的眼睛里盛着小心翼翼和紧张,“你……你有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


    陈寅洛似乎很意外她的问题,但他干脆利落地答:“没有。”


    答案短促、清晰,不带任何犹豫。


    陈知念捏着筷子的手微微松了力,心里刚刚鼓起的勇气像被针扎破的气球,一下子泄了个干净。


    她垂下眼睫,盯着碟子里剩下的食物,低低地应了一声:“……哦。”


    “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陈知念心里升起一阵窘迫,不自在地微微侧过脸。


    “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


    陈寅洛显然对这点小女孩遮遮掩掩的心思没有半分深究的兴趣,他放下酒杯,“吃完了没,吃完回家了。”


    陈知念只得放下筷子,“吃完了。”


    “走了。”


    ——


    第二天,陈知念起床的时候,陈寅洛早就不见了人影。


    她拥着被子坐起身,卧室里一片寂静。


    她还想跟他说声“生日快乐”的。这个念头在心头滚了一整夜,此刻落空了,带着点微妙的怅然。


    没关系,等晚上他回来再说吧。她默默地想。


    陈知念慢吞吞下了床,把发圈咬在嘴里,动作熟练地把头发扎成马尾,把发绳拉紧。


    然后去卫生间用清水洗完脸,随即哒哒哒地往楼下跑。


    昨天她问他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他不假思索说没有。


    其实就算他说有,以她如今连这扇大门都走不出去的处境,任何需要凭借外物才能达成的馈赠,于她而言都是镜花水月。所以陈知念很快就想明白了,亲手做一个生日蛋糕,这是她力所能及能做的最好的。


    以前在家里,刘姨知道她爱吃甜食,所以经常做各种小蛋糕、甜点之类的,那时她总会好奇地在旁边看着,看打蛋器转着圈搅出奶油泡,看面糊在烤箱里慢慢鼓起肚子。刘姨笑着说她是小馋猫监工。


    后来她自己尝试自己动手,刘姨站在旁边,耐心教导:“筛面粉要画圈筛——你看你,全撒台面上了。”


    打蛋器刚插上电,她就被“嗡嗡”的震动吓得松了手,眼睁睁看着搅拌头在碗里蹦迪,蛋白霜溅得满墙都是,逗得刘姨直笑。


    收回思绪,她开始回忆做蛋糕需要的材料,黄油、低筋面粉、鸡蛋、淡奶油……


    她一样一样在心里列出,厨房里没有奶油,不过她可以自己动手用鸡蛋打发,加一点炼奶,味道和奶油差不多。


    “先打鸡蛋……”


    她拿出鸡蛋,鸡蛋在碗沿磕开,“啪嗒”一声,蛋清和蛋黄还没完全分开,就流了一半在指缝里,她慌慌张张想捧住,接过流得满手黏糊糊得。


    “糟了糟了。”她赶紧用纸将台面擦干净,洗完手又继续打第二颗。手法依旧有些笨拙,蛋壳碎了一点掉进碗里,她用筷子戳了半天才挑出来。


    拿起打蛋器,插上电的瞬间,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手柄,还好,这次没像以前那样吓得松手。


    打蛋器的搅拌头在蛋白里旋转,起初只是泛起小小的泡沫,随着时间推移,泡沫越来越细密,最后变得像奶油一样洁白,提起打蛋器时,能拉出直直的尖角。


    “成功了……”她小声欢呼,眼睛亮晶晶的。


    为了防止万一失败需要重做,她特地多预留了分量。


    终于,她把混合好的面糊倒入唯一找到的圆形模具,轻轻震出大气泡,然后小心翼翼把它推进烤箱,关上门。


    “呼……”她后退一步,双手合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烤箱,“拜托,一定要


    成功啊。”


    ——


    阿星从驾驶室扭头问道,“老大,现在去WEGA?”


    陈寅洛低低“嗯”了一声,算是应答。


    “好嘞!老大你坐稳了!”阿星手刹一松,一脚油门直轰到底,车身以飞速窜了出去。


    阿星边开车边嘴里还哼着跑调的小曲,他这个人闲不住,手脚都不闲,嘴更不闲,安静不过三秒,各种话题便自顾自地蹦了出来。


    “老大,我跟您说,”他语气里隐着兴奋劲,“这回可不一样啊!我是遇着真爱了!”


    陈寅洛眼皮抬了抬,淡淡瞥他一眼,“你哪次不是?”


    阿星一打方向盘,车子灵巧地拐过一个急弯,嘿嘿一笑,“可这次是真的真的,老大。我一见着她,我就硬,恨不能天天呆床上!”


    “上次在酒吧,你也是这么说的。她叫什么?”


    阿星瞬间卡壳,“呃,那个……好像叫……莉莉?还是露露?”


    陈寅洛收回目光,闭上眼,“……开你的车。”


    阿星:“……真的老大,她跟以前那些都不一样!她居然记得我不吃香菜,上次吃烧烤还特意帮我把香菜一颗颗挑出来!这要不是真爱是什么?”


    “老大你说对不对,关注细节才是真爱!”


    陈寅洛依旧闭着眼,却忽然开口,“阿星。”


    阿星正说到兴头上,猛地刹住,“啊,怎么了老大。”


    陈寅洛缓缓睁开眼,微蹙了眉心,“女孩问你喜欢什么……通常是什么目的?”


    “我靠!”阿星一拍方向盘,兴奋地扭过头,脸上写满了这题我超会的激动:“老大,这不明摆着嘛!人家问你喜欢什么,那就是在拐着弯儿、抹着角儿地提醒您——该给她送礼物啦!”


    “人家姑娘家脸皮儿薄,不好意思直接伸手要,可不就得这么旁敲侧击地提点您一下嘛!”


    陈寅洛显然不信,“你他妈确定不是在满嘴跑火车?”


    “那哪能啊!我阿星在情场上混了这么多年,这点小姑娘的心思门儿清!这点小九九,绝对错不了!”


    陈寅洛重新闭上眼,鼻腔溢出一声轻哼。


    ……原来是想讨份礼物——


    作者有话说:[星星眼][星星眼]阿星你真是情场高手,妥妥的


    第35章


    WEGA包间内。


    诺顿一手揽着个身材火辣的熟女,另一只手举着酒杯,咧着一口白牙朝陈寅洛示意:“陈!还得是你!上回你提的那个建议,真是太棒了!”


    “我的生意,哇哦,就像坐了火箭!价格?翻了一倍!但是那些人,疯了,还是拼命买!”


    诺顿不由回想到那天在赌场,Call之后,陈寅洛和自己的对话。


    诺顿:“陈,我按你的新价格走了。但你要知道,这个价钱,我的下游那些家伙们会叫苦连天!他们的胃口就那么大,你一下子把饼缩小了一半,我怎么喂饱他们?”


    陈寅洛连眼皮都懒得抬:“喂饱?诺顿,你的思维还停留在卖面包的阶段。我们做的不是慈善。”


    “我要的不是他们吃饱,我要的是他们饥饿,是疯狂。”


    诺顿一愣:“什么意思?”


    陈寅洛:“从现在开始,给你的所有下游帮派,配额减半。”


    诺顿:“什么?!那他们会……”


    陈寅洛直接打断:“他们会抢。他们会像饿疯了的野狗,为了抢最后一块肉互相撕咬。”


    “林清和霍克的帮派,地盘挨得最近,矛盾也攒了十几年了,对吧?把原本给林清的货,不小心多分两成给霍克。”


    “码头帮的老乔治年纪大了,只想安稳赚钱?那就断了他的货,让他手下那些躁动的年轻人看看,跟着一个没牙的老大会饿肚子。然后,找机会把货漏一点给一直想上位的二把手。”


    “让他们去猜,去疑,去斗。让他们觉得对方拿到了更多资源,即将对自己下手。恐惧和贪婪,是最好的催化剂。”


    “等他们打得头破血流,发现库存见底,伤亡惨重,急需补充的时候……”


    他顿了顿,给了诺顿一个冰冷彻骨的眼神:


    “我们再以现在两倍,甚至三倍的价格,敞开供应。到了那时,他们不会嫌贵,只会更疯狂的购买。”


    诺顿听完,咽了口唾沫:“老天……你这是要亲手点燃整个禁区的战火。”


    陈寅洛轻笑一声,重新拿起牌:“我只是给市场注入一点必要的活力。记住,诺顿,稀缺性才是世界上最昂贵的商品。我们要做的,不是满足需求,而是创造它。”


    “去吧。按我说的做。让你的客户们……开始感到饥饿。”


    想到白花花的钞票,诺顿脸上的笑意更深,他仰口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陈!这简直就是在印钞票!隆固那个老古董根本不懂怎么赚钱!”


    陈寅洛仰靠在沙发里,闻言只是略微抬了抬酒杯,浅酌一口。


    印钞票?那太低级了。


    他舌尖抵了抵上颚,无声地笑了。


    他要做的,从来不是分一杯羹。


    他的目的很明确。他要让那些让那些盘踞在禁区零散的势力为了点好处争得头破血流。让他们打光子弹,拼光人手,到最后各方元气大伤、无力回天之时,他们苦心经营的地盘、精心搭建的渠道、乃至最后残存的势力……都将自然而然地纳入他的掌控。


    流血的代价,终将由失败者支付,而胜利的果实,只会由唯一的庄家独享。


    诺顿捏了捏怀里女人的胸部,眼里闪过一缕精光道:“陈,整个南区已经快被榨干了,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呢?”


    “诺顿先生,你是哪个城邦的人?”陈寅洛忽然问了个意料之外的问题。


    诺顿愣了愣,答道:“昂蒂弗。”


    陈寅洛摇晃着酒杯,笑了笑,“诺顿先生就不想回家去看看么?”


    “回家?不,我可是被通缉才逃出来的……”诺顿停了停,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问,“你的意思是……把货卖到昂蒂弗?”


    陈寅洛抬眸看他,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却让诺顿感到一股寒意。


    “卖?”陈寅洛轻轻摇头,“诺顿,你的思维还是太简单了。”


    “想想看,如果昂蒂弗黑市里突然流入了大量无法追踪、价格低廉的武器,会发生什么?”


    “街头的混混会敢于挑战警/察,贫民窟的帮派会敢去抢劫富人区,任何有一点恩怨的人,第一想到的不再是法律,而是可以轻易到手的枪。”


    “盗窃会升级成抢劫,斗殴会变成枪战。今天死两个议员,明天炸一个交易所……”


    陈寅洛靠回沙发,给出了最终的答案:


    “混乱,才是我们最好的客户。到时候,钞票才会源源不断。”


    “我明白了,陈!”诺顿越想越兴奋,可转瞬他又萎靡下来,“可我的通缉令还在海关墙上挂着呢。”


    陈寅洛微微一笑:“通缉令不过是一张纸。既然有人能签发,自然也有人能撤销。”


    “昂蒂弗下个月就要进行治安官换届选举了。现任的罗德里克年事已高,而最有希望的继任者……碰巧欠我一个不小的人情。”


    诺顿的眼睛猛地睁大,呼吸都屏住了。


    “等他上台,头一件事就得清理些过时的老案子。到时候,你的名字,会出现在那份特赦名单上。”


    诺顿喉结滚了滚,突然从沙发上弹起来,又猛地顿住,生怕自己听错了。


    特赦名单,那就意味着以后他可以光明正


    大走在昂蒂弗的大街上!


    而陈寅洛已经站起身,目光掠过诺顿旁边那个女人,睫毛在眼下投出片阴翳:“诺顿先生,谈话结束了,记得把人处理干净。”


    诺顿下意识看向女人,随即目光变得狠厉,“陈,你放心。”


    陈寅洛没再看他,转身走出了包间。


    严彬跟在他身后,阿星已经在地下车库等着了。


    陈寅洛弯腰上了车,车辆启动后,他偏头看着窗外,嘱咐道:“阿彬,安排两个生面孔,盯紧诺顿。如果他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直接处理掉。”


    “是,洛哥。”严彬回。


    陈寅洛回到别墅时,客厅的灯还亮着。


    他目光扫过空旷的客厅,最终落在黑色的真皮沙发上。一双纤细白皙的小腿垂落在边缘,脚趾微微蜷缩。


    他走近,看到女孩抱着那个丑不拉几的黄色小熊,靠着沙发扶手,睡得正香。


    她的睫毛很长,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灯光落在她脸上,能看见细细的绒毛,脸颊因为熟睡泛着点婴儿般的粉,褪去了平日里的紧张与惶恐,此时的她看起来格外柔软,毫无防备。


    陈寅洛上前,不轻不重地捏捏她的脸,“醒醒。”


    “唔……”陈知念下意识地朝后缩了缩,浓密的眼睫颤了几下,才恋恋不舍地睁开眼。


    她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待看清眼前的人时,眸中骤然漾开一泓清亮的光彩:“你回来啦!”


    语气里的惊喜和放松,让陈寅洛感到一种陌生而新奇的情绪。他挑了挑眉,“特意在等我?”


    “嗯!”陈知念清醒了几分又有点杵他,但想起了什么,还是用力点点头,急忙从沙发上一跃而下。


    “小叔叔,你等等我!”


    她转身就朝厨房的方向跑去。才跑出几步,却又忽然急急刹住脚步,回头对着智能管家认真地说:“请关闭客厅灯光。”


    刹时间,客厅陷入了一片漆黑。


    陈寅洛愣了愣,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他从口袋里摸出烟,指尖一捻,火光在黑暗中一闪,随即氤氲的白雾缭绕开来。他懒散地靠在沙发背,眯眼透过袅袅的烟雾与窗外的冷月,看向那个在暗处忙碌的身影。


    很快,他听见细微的响动。冰箱门被打开,柔和的灯光溢了出来,映出她娇小的身影。


    她从里面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圆形的东西,然后专注地将什么细小的东西插在那圆形的物体上。


    “咔哒”一声轻响,一簇微弱的火苗在她手中亮起,随着她手腕轻微的动作,那细小的火苗一点点蔓延,点燃了蜡烛的芯。


    瞬间,一点温暖的光芒诞生了,驱散了她周身一小片黑暗,将她的眉眼映照得异常柔和。


    她双手稳稳地捧着那团光,转过身,一步一步,朝他走来。


    陈寅洛没有动作。


    只是静静靠着沙发,呼吸间夹杂着薄烟的气息,目光却一瞬不瞬地落在她身上。


    看着她被那一点跳动的烛光温柔描摹的轮廓,看着她专注而认真的神情,看着她仿佛捧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般,一步步穿越黑暗,走向他。


    她越走越近。


    陈寅洛这才看清她捧的是什么。


    一个略显粗糙的奶油蛋糕。


    蛋糕表面坑坑洼洼,像被小孩用手指胡乱刮过,却在最外圈仔细码了圈草莓,正中央,用某种果酱或是融化的巧克力,歪歪扭扭写着四个小小的字。


    生日快乐。


    陈寅洛的目光在那四个字上停了两秒,忽然侧头看向客厅墙上的电子日历。


    【十月二十一日,星期三】


    终于,女孩捧着蛋糕在他面前站定。


    微弱的烛光终于照亮了陈寅洛隐在黑暗中的轮廓,也将她的脸庞笼罩在一圈温暖朦胧的光晕里。


    她仰着头,抬起清澈的眼睛望向他。


    “小叔叔……”


    “生日快乐。”——


    作者有话说:[爆哭][爆哭][爆哭]小洛要被感动哭了吧~


    第36章


    自有记忆起,陈寅洛的生命里就没有“生日”这个概念。


    从出生开始,他就是在实验室长大的。每一天都被精确分割,学习、记录、配合检查、抽取血液。周而复始,枯燥得像一段设定好的程序。日期对他而言,不过是一串实验编号。


    去了陈家后,也不会有人会记得他的生日,更别提专门为他庆祝生日。


    后来被放逐到禁区,陈寅洛本人更是无所谓了。


    生死尚且无常,谁还会在意一个无足轻重的诞辰。于他而言,生日与任何一天别无二致,过与不过,没有区别。


    这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对他说,生日快乐。


    陈知念仰着头,眼眸亮晶晶的。


    “小叔叔,许个愿吧。”


    陈寅洛的视线从她脸颊移开,落到那个粗糙生涩的蛋糕上,停了一秒,又再次落回到她的脸上。


    他丢掉手里的香烟,踩灭。


    “陈知念。”


    他开口,声音比平时更低沉几分。微弱的烛火在他深邃的眼眸里跳动,却化不开那其中沉沉的专注。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像是要透过她的眼睛,看进她灵魂最深处。


    “我允许你向我许一个愿。只要你说出来,我都答应。”


    陈知念愣住了,瞳孔里闪过一丝茫然,她小声确认:“我……我来许吗?”


    “对。”


    巨大的惊喜瞬间点亮了她的眼睛,仿佛星河坠入其中。她嘴唇刚微微张开,就听见他冷冷说,“要离开我的之类蠢话,就不用说了。”


    陈知念刚准备脱口而出的话语瞬间咽回了喉咙。


    她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在烛火里颤抖,乌溜溜的眼睛满是犹豫,眉心拧得紧紧的,似乎在艰难抉择。


    思索良久,她终于再一次抬起头,眼神里带着小心翼翼的探问:“请问,我可以……要两个愿望吗?”


    陈寅洛垂眸落在她粉嫩的嘴唇上,想都不想,“可以。”


    她咬了咬唇,再次开口:“我想要一个独立的房间,我想要自己睡。”


    “不行。”陈寅洛毫不犹豫地打断。


    陈知念微微一怔,委屈又气闷,鼓起腮帮,嗔怒地瞪了他一眼。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再选。”他催促道。


    这一次,陈知念没有再犹豫,飞快吐出心底的渴望:“我想要一部手机!我还想要……一定的自由,可以在一定的范围内活动!”


    话音刚落,陈寅洛忽然伸手,覆上她纤细的手指,带着不容抗拒的力度,将那只蛋糕捧得更高。


    他垂下眼,漆黑的瞳孔在烛火中倒映出她的模样,嗓音低沉而缓慢:


    “陈知念,你的愿望,我同意了。”


    话音一落,他俯身,薄唇靠近火焰,轻轻一吹。


    “呼——”


    烛火瞬间熄灭,室内重新陷入黑暗。


    陈寅洛覆在她手背的手仍旧没有收回,即使在昏暗的光线下,她依旧可以感受到他灼热的视线落在自己脸颊。


    心尖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颤得厉害。她急促地吸了几口气,不去想那乱七八糟的悸动,小声问道:“小叔叔,我们、我们吃蛋糕吧?”


    “不吃。”


    黑暗中,她感觉男人强势霸道的气息越来越靠近,她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的脸在自己眼前渐渐放大。


    她清晰地看见他低垂的睫毛在阴影里投下浅浅的弧度,看到他挺直如峰峦的鼻梁线条,最后,她的视线停在那菱形的薄唇上。


    他还在靠近,越来越近。


    近到他的呼吸已经如同羽毛般,灼热地拂过她的脸颊。


    陈知念屏住呼吸,心跳越来越快,灼烧的感觉爬上了她的脸颊、耳尖甚至脖子,流动的血液里似乎也藏了火焰,烧得她又麻又热。


    慌乱间,她下意识后退一步。


    然后她看到黑暗中,陈寅洛的身影微微一顿。仅仅一瞬,他就收敛了所有逼近的气息,随后若无其事慢慢直起了身子。


    泠洌的声音响起,“打开客厅灯光。”


    所有的灯光倏然打开,陈知念怔然捏紧了手里的蛋糕,忐忑地看着那道高大冷峻的身影。


    下一瞬,陈寅洛迈开长腿,坐到了沙发上,指尖重新夹上了一支烟。


    香烟被咬进嘴里,点燃。他深深吸了一口,顿了片刻,才侧首看她。


    “愣着干什么,滚去睡觉。”


    陈知念一凛,顿了两秒才答:“哦哦,好…


    …”


    正准备上楼,又忽然想起手里的蛋糕。刚刚她问了,他说不吃。她有点犹豫,不知该如何处理。


    陈寅洛看到她那副傻楞的样子,心里的火一掠而过。


    他蹙了蹙眉,终于屈尊降贵地开口,“行了,切一块来尝尝。”


    “啊?”陈知念愣了愣,“哦。好,我现在去切。”


    她捧着蛋糕,哒哒哒跑到了厨房,小心翼翼地切好一小块,又捧回了陈寅洛面前。


    陈寅洛嘴里还叼着眼,视线落在丑丑的蛋糕上停留了片刻,最终还是拿起了勺子。


    他将烟从唇边取下,挖了一小勺,送入嘴里。


    奶油在舌尖化开的瞬间,先是尝到点生涩的甜,紧随其后是糕体带着点鸡蛋的腥气,但很快又被一股淡淡的黄油香裹着。


    和他吃过的那些顶级甜点比起来,像个没学过章法的野孩子。


    可不知怎的,那点甜混着蛋香滑入喉咙时,脑海中瞬间浮起她系着围裙,在厨房手忙脚乱、却又无比认真地制作蛋糕的身影。


    陈知念紧张地站在一旁,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盯着他的每一个细微表情。


    好在,他没说真难吃、狗都不吃之类的刻薄评价。他浅尝了几口就放下了勺子,“好了,吃也吃过了,去睡觉吧。”


    陈知念终于松了一口气,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点真挚的笑意。


    直到她沉入梦乡,那抹清浅的弧度仍挂在嘴边。


    时间一点点逝去,夜越来越沉静,陈寅洛这才终于从深陷的沙发里起身,茶几上的烟灰缸已经积满了烟蒂。


    他迈步上了二楼,在床前浅浅站了会,随后进了浴室。


    他利落地解开衬衫纽扣,将衣物随意褪下扔在一旁,露出线条分明的背脊。


    水流倾泻而下,水柱瞬间打湿了他黑色的短发。他微微低下头,任由水流冲刷过头顶,水珠沿着他的颈部和背脊急速滑落。


    简单冲完澡后,他换上了柔软的家居服,迈步到床边。


    陈知念依旧紧挨着床沿入眠,被子几乎将她整个包裹住,只露出小半张脸。


    陈寅洛走到床的另一侧翻身躺下,身下的床垫因他的重量而发出轻微的声响并向下凹陷。他未作停顿,便朝她那边自然地挪近了些,随后长臂一展,就将缩在边缘的身影捞了过来,圈进自己怀里。


    随之侵入鼻腔的是她身上散发的清浅而香甜的气息,一种难以言喻的、能让他神经松弛下来的味道。


    他承认,自从每晚将她揽入怀中入睡后,他的睡眠质量显著提升。她的存在像一味人形安定片,熨帖着他常年紧绷的神经。


    所以,这是一场公平的交易。


    他哄她睡觉,给予她所需的安全感。而她,则回馈能让他得以安眠的气息。


    ——


    第二天清晨,陈知念再次在他怀中醒来。


    男人沉着的心跳声就贴着她耳廓跳动,沉重有力的双臂紧紧拥着她,浑身的气息都在肆无忌惮侵略属于她的领地。


    但这一次,那种令人窒息的紧绷感消退了不少。她发现自己似乎……正在习惯这份强势的禁锢。


    她稍稍向后挪动,试图拉开一丝距离,然而才刚移动了一点点,男人低沉暗哑的声音便从头顶压了下来。


    “别动。”


    陈知念瞬间屏住呼吸,身体彻底僵在他怀里,一动不敢动。


    她敏锐察觉到,他呵斥的语气里带着一缕不同寻常的紧绷,那声音比平时更沉、更沙哑。


    “别动……”


    就像是在忍耐着什么。


    陈知念不明所以,只能继续僵在那不动。她清晰地感觉到他原本沉稳的心跳变得又快又重,身上的温度似乎也在攀升,变得滚烫,就连呼吸也有点沉。


    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中,陈知念终于忍不住,微微仰起头,怯怯地望向他紧绷的下颌线。


    “小叔叔,你……是不是发烧了?”


    陈寅洛喉结滚动了一下,额角青筋微现。他艰难地挤出一句:“……没有。”


    听到这硬邦邦的两个字,陈知念小小地“哦”了一声,空气中的紧绷感却并未消散。


    她僵着身子,感觉血液都不流通了,终于忍不住极小幅度地动了动发麻的腿,小声问道:“我、我可以动了么,我腿……腿麻了。”


    他箍在她腰间的手臂猛地收紧了一瞬,又蓦然放松些许。


    没等到他明确的回答,陈知念下意识地仰起头试图看清他的表情。温热的呼吸,瞬间拂过他凸起的喉结。


    她的唇瓣离那处滚动的锋利线条仅一寸之遥,粉嫩柔软,无知无觉地悬停在危险的边缘。


    “可以吗?”她又轻声问了一句,温热的气流再次掠过他的皮肤。


    咬牙切齿的声音从头顶沉沉压下。


    “陈知念,”他声音嘶哑得骇人,“你再动一下试试?”——


    作者有话说:[撒花][撒花][撒花]免费的营养液球球了


    第37章


    漫长的半个小时后,就在陈知念感觉自己浑身僵硬得快要变成一尊木雕时,陈寅洛终于松开了手。


    他掀开被子翻身下床,看也没看她,就走进了浴室。


    奇奇怪怪。


    陈知念揉着被压麻的胳膊,心里嘀咕了一句,随即穿上拖鞋下了床。


    洗漱完毕后,她慢吞吞地踱到一楼。医生已经提着药箱等在客厅了。


    “麻烦你了。”她轻声说着,顺从地在沙发上坐下,伸出纤细的胳膊。


    医生用冰凉的酒精棉在她臂弯处仔细擦拭,然后将抑制剂推入了她的皮肤内。


    等抑制剂注射完后,陈知念刚按着手臂上的棉签,陈寅洛也终于从楼上下来了。


    他换了一身挺括的黑色衬衫,周身散发着沐浴后冷冽的水汽,额前的发丝还带着些许湿意。他的目光掠过客厅,在她身上短暂停留了一瞬。


    随即,他便收回视线,径直走向餐厅,丢下一句:


    “过来,吃早餐。”


    “哦。”陈知念直愣愣应道。


    她放下棉签,乖乖地跟在他身后走进餐厅。长长的餐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


    她在陈寅洛右手边不远处坐下,拿起温热的牛奶抿了一口。


    饭桌上谁也没说话,一时只剩餐具偶尔碰撞的轻微声响。


    直到他用完餐,用餐巾擦完嘴角,才望向她,“吃快点,一会带你去个地方。”


    陈知念正小口咬着吐司,腮帮子还鼓鼓囊囊的,闻言立刻像是被按了加速键。她赶紧端起手边的温牛奶,大大地饮了一口,努力将嘴里的食物咽了下去,随即放下杯子,一副随时乖乖巧巧的模样。


    陈寅洛垂眼看她,嘴角微微弯了弯。


    “走了。”


    他没有多余的话,径直朝外走去。陈知念立刻放下杯子,像只被召唤的小动物,快步跟在他身后。


    ——


    陈寅洛从枪柜里取出一把造型紧凑的手枪,利落地退出弹匣检查后,“咔哒”一声推回,随即递到她面前。


    “拿着。”


    陈知念下意识伸手,冰凉的金属触感和沉甸甸的重量让她手心一坠,她慌忙用两只手才勉强捧住。她低头看着手中这把充满威慑力的武器,又惶惑地抬起眼,瞳孔里写满了无措与疑问,无声地望向他。


    陈寅洛冷冷说,“不是整天想要出门吗?什么时候能稳稳打中五十米外的靶心,什么时候我就准你出门。”


    “我……”陈知念双手捧着那柄沉甸甸的手枪,满眼无措,“我不


    会……”


    陈寅洛面无表情地走到她身后,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


    陈知念手抖得厉害,根本就没办法做到端稳,“我不敢……”


    “怕就别想出门。”陈寅洛的声音从头顶落下,带着迫人的压力,“五十米外的靶心,打不中,就永远待在这里,哪都别去。”


    话音未落,他已伸手覆上她的手背。他的手掌宽大而有力,轻易就稳住了她颤抖的弧度,强制性地将枪口抬平,对准远处的枪靶。


    “手腕绷直,”他的拇指按在她的虎口处,稍一用力,就纠正了她内扣的姿势。


    “肩膀放松。”他的手顺着她的手臂滑到肩膀,指腹用力按了按她僵硬的肌肉,“你是要扛着枪跑马拉松?”


    她咬着唇,努力想按他说的做,可指尖的颤抖怎么也止不住。枪口在她手里晃得像风中的芦苇,别说靶心,连靶纸的边都够不着。


    “砰!”


    一声枪响炸响在耳边,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子弹脱膛而出,远远偏了靶位。


    陈知念吓得浑身一颤,差点脱手把枪扔出去。


    “笨死了。”陈寅洛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耐,却没松开她的手。


    他重新调整姿势,将她的手腕往自己这边带了带。


    “看清楚准星,三点一线——眼睛、准星、靶心,连起来。”


    他的气息就在颈侧,陈知念逼着自己聚焦在远处的靶心,可视线总忍不住飘向他覆在自己手上的指节。那些指节分明,带着常年握枪留下的薄茧,此刻正完全包裹住她颤抖的手指。


    “别走神。”他的拇指轻轻蹭过她的扳机指,“轻扣,别像跟它有仇。”


    带着薄茧的温度裹着她的手,带着她缓缓加力,一声沉闷的枪响划破寂静,远处的靶心应声多了个窟窿,她惊得肩头一跳,他却低笑出声,气息拂过她的耳廓:“瞧,这不就中了?”


    陈知念怔怔地看着那个窟窿,肩胛处还残留着被后坐力撞击的麻意,以及……


    她抿了抿唇,想要抑制自己飞快攒动的心跳。


    陈寅洛的胸膛几乎完全贴着她的后背,双臂从背后环过来,将她整个人圈住。


    她能清晰感受到他低笑时胸腔的震动,像鼓点敲在她的脊椎上,一下下漫开微麻的痒。


    “还怕吗?”他带着笑意的尾音擦过发旋。


    陈知念下意识绷紧脊背,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微微后靠,看上去像是完全陷在他怀里。


    “不、不怕了。”她的声音有些发飘。


    “那就继续。”


    他的手慢慢松开,却没有完全撤离,而是转而握住她的肩膀,胸口抵着她后背,防止她被后坐力震退。


    似乎察觉到陈知念的胆怯,他微微附身,与她视线齐平,温热的呼吸几乎交融,脸颊侧仅存一点若有似无的距离,仿佛下一秒就要贴上。


    “按我教你的,注意力集中点。”


    “现在,扣动扳机!”


    “砰——”


    后坐力猛然撞来,震得陈知念肩胛发麻,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向后一仰,一双手臂却稳稳接住她,完全承接了她的所有重量。


    “没脱靶,看来还不算太笨。”


    陈知念下意识转过头,恰好撞进他垂眸看来的视线里。距离太近,她能清晰看清他的睫毛,能闻到他呼吸里的淡淡烟味,还能看见自己的影子,落在他深黑的瞳孔里,小小的,却很清晰。


    她慌忙转回头,感觉空气忽然变得稀薄了。


    “自己练。”


    陈寅洛说完便毫无预兆地松开了手,径直走到一旁的休息区,从烟盒里磕出一支烟叼在唇间。


    这时阿星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当他看到陈知念正笨拙地端着一把手枪时,他明显地愣了愣,随即走向陈寅洛,“老大,你找我啥事啊。”


    陈寅洛瞥了一眼陈知念,才转回头看向阿星,“以后,你跟着她。”


    他用夹着烟的手指了指陈知念的方向。


    “负责她的安全。”


    “我靠?我?”阿星满脸诧异,指着自己的鼻子,“不是吧,老大!你让我去当保姆?!好歹我也是道上大名鼎鼎的星哥耶!我很忙的啦!”


    陈寅洛作势抬腿虚踹过去,力道看着吓人,实则留了余地。阿星果然熟门熟路地笑嘻嘻侧身躲开,还不忘贫嘴:“老大饶命!”


    陈寅洛收回腿,“少他妈贫嘴,叫你做就做。”


    “老大你这是逼良为娼!”阿星故意苦着脸。


    陈寅洛语调危险地上扬,“行,那明天就去WEGA顶班,穿好你的小裙子,替你的露露上台跳满一个月。”


    阿星瞬间一跪:“别别别!老大我错了我错了!保姆好!我给小祖宗当保镖那是我的福气!保证寸步不离,一根头发丝儿都不让她掉!”


    就在这时,陈寅洛身上的加密通讯器响起,他瞬时收起脸上的笑意,走远了些接通了电话。


    “陈老弟,”徐岩的声音带着笑,“你托我办的事,有眉目了。”


    陈寅洛笑了笑,“徐部长的办事效率,果然从未让人失望。”


    “林政委那边,总算松口同意破例见一面。时间,定在后天晚上九点整。地点嘛……”他刻意停顿了半秒,才吐出三个字:“白塔城。”


    陈寅洛眯了眼睛,没有应声。


    白塔城,对他而言早已不再是禁地,来去自如并非难事。但这一次,意义不一样。


    “抵达白塔城西侧专属空港后,会有人接应。通行权限和身份标识卡,”他语速放缓,确保每个字都清晰无误,“我会派绝对可靠的人,在明天日落前送到你手上。”


    陈寅洛轻笑出声:“好。”


    刚结束与徐岩的通话,另一部日常使用的手机竟紧接着响了起来。


    陈寅洛掏出手机,屏幕上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在不断跳动。他目光一沉,想都未想,直接挂断。


    然而对方却不死心,又继续打了过来。


    他望着手机屏幕蹙起眉,他的私人号码经过特殊加密,知晓的人屈指可数。


    指尖一滑,电话被接起。


    一道妩媚甜腻的女声立刻从听筒里钻了出来,“陈老板~是我,米娜——”


    “娜”字的音节尚未发全,通话便□□脆利落地切断。陈寅洛面无表情地将手机从耳边移开,摁灭屏幕。


    他的视线重新落回陈知念身上,看着她正咬着下唇,学着自己教的样子绷直手腕,全神贯注试图稳住不断下坠的枪口。


    枪口歪得厉害,准星根本没对上靶心,她的手指悬在扳机上,迟迟不敢用力。


    陈寅洛嘴角不自觉翘了翘,随即走到她身后,自然而然环住她后仰的肩背。


    “再歪一次,今天就别想吃饭了,练到握的稳枪为止。”


    陈知念听见声音,握着枪的手猛地一颤,枪口差点直接耷拉下去。她慌忙抿紧唇,腮帮子微微鼓着,像是在跟自己较劲,手腕重新往上抬了抬,可那点力气撑不了片刻,枪口又开始晃晃悠悠往下坠。


    “我、我握不住……”她偷偷往后瞟了一眼,正好撞见他眼里那点似笑非笑的光,脸颊腾地一下热了,赶紧转回头盯着靶心。


    “那就是练少了。”


    陈寅洛伸手覆上她手背,沉稳的力道轻易便将她下坠的腕骨托回正确的位置。


    在他的绝对掌控下,陈知念被动地感受着那股沉稳的力量流动,食指被他引导着,缓缓扣压——


    “砰!”


    一声闷响,子弹呼啸而出,不偏不倚正中把心。


    枪声过后,他并未立刻松手,保持着半环抱她的姿势,低头问:“感觉到区别了?”——


    作者有话说:[害羞][害羞][害羞]


    第38章


    米娜握着手机气到快要发抖。


    自从被魏山河派来陈寅洛这里,她过的都是什么日子?想象中的周旋、试探、风情万种统统没有发生。她每天不是被困在嘈杂腥咸的码头办公室里,对着堆积如山的单据记账、理货,就是在应付难缠的底层工人、处理鸡毛蒜皮的事。


    别说是做间谍当眼线了,就连陈寅洛的人影,她都见不着。


    难道她要一直在陈寅洛这当苦力?那还不如回魏山河那,至少不需要付出体力。


    但是……老头子黄土都快埋了一大半了!她还正


    值青春!如果老头死了,没了靠山,那美貌就是最大的原罪,她都不敢想像会发生什么事!


    思来想去,极度不甘的她,找魏山河要来了陈寅洛的私人号码,酝酿好情绪,当即就拨了过去。


    结果,他压根不接!!


    米娜死死咬着下唇,身子都被气到微微发颤。她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那口恶气硬生生咽回肚子里。


    自我消化了半晌,那股被轻视的羞辱感反而催生出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劲。她再次拿起手机,毫不犹豫地重拨了那个号码。


    幸运的是,他接了。


    不给他挂断的机会,米娜直接急切地说:“我要和你合作!”


    对面一片沉默,只有一阵冰冷的电流音。


    米娜掐紧掌心,平稳了呼吸,“陈老板,你也知道老爷子派我来是做什么的,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我愿意跟你合作,不知陈老板意下如何?”


    电话那头依旧沉默。


    米娜咬紧牙关,眼中闪过孤注一掷的狠厉,语速极快地说道:“魏山河在黎世银行有一个秘密保险柜,里面锁着的不是什么珠宝现金,而是他那个悄悄养在外的私生子所有的身份证明、股权代持协议,还有一份亲手立的遗嘱附录!”


    “他根本从来没想过要把真正的核心产业交给你!你现在替他打下的江山,将来都是为那个十来岁的毛头小子做嫁衣!”


    “这个筹码,够不够买你见一面的时间,陈老板?”


    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五秒。


    最终,陈寅洛冷淡的声音响起,“说地点。”


    米娜长松一口气,报出了自己现在住的地址:“今晚八点,我等你。”


    挂断电话,米娜的眼底闪过一缕精芒。


    人不狠站不稳,她必须要搏一把。


    她站在窗前,静静地眺望着远处葱绿的树林。直到时间整整过去一个小时,她才缓缓转过身,走进了浴室。


    她先是泡了个澡,然后开始用身体乳仔细涂抹,她不容许任何一处被遗漏,从纤长的脖颈到玲珑的脚踝,直至每一寸肌肤都焕发出柔软细腻、光滑无暇的光泽,并散发着若有似无的暗香。


    她这才从浴室离开,径直走向衣橱,选了一件不失优雅却又若隐若现、呼之欲出的长裙套在身上。


    化好妆后,米娜习惯性拿起香水准备喷,可随即想到那天在车上陈寅洛说的话,她又皱着眉将香水放下。


    八点,陈寅洛的座驾准时停到门口。


    他弯腰下车,按响门铃,等了不过十几秒,门便从内打开。


    米娜依靠在门框旁,穿着一件火红的吊带长裙,长长的卷发披至腰间,随着她微微倾斜的姿势,勾勒出惊心动魄的腰臀曲线。


    陈寅洛目不斜视,径直入内。


    米娜指尖绕着发丝,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她轻轻关上门,跟着他走入屋内。


    陈寅洛站定在客厅,没有半点客套,单刀直入:“说吧,你的条件是什么?”


    “别这么急嘛,陈老板。”米娜上前,指尖不经意滑过他肩膀,“我为了等你,还没吃晚饭呢。先陪我吃顿饭,我们再慢慢聊正事,好不好?”


    “你看,红酒、牛排……我早就为你准备好了呢。”


    陈寅洛转过身:“你在浪费我的时间?”


    米娜轻轻笑了起来,笑容妩媚尽显风情,那双眼眸似钩子似的撩向陈寅洛。


    “陈老板,你难道连这点耐心都没有么?”


    陈寅洛垂眸,淡漠的视线冷冷扫在她脸上,“你最好真的能拿的出足够分量的筹码,否则,”


    他微微前倾,无形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下来。


    “后果你承受不起。”


    米娜毫不退缩,反而挑挑眉,朝餐厅的位置伸出手,“陈老板,请吧。”


    陈寅洛抿着唇,收回视线,随即迈步走向餐厅。


    两人相继落座,米娜捏起酒杯朝陈寅洛扬了扬:“陈老板,赏光喝一杯?”


    “不喝。”


    “怎么,怕我下毒啊?”


    陈寅洛不耐烦地掏出烟,点燃一支,深吸了一口道:“你的废话太多了。”


    米娜敛起笑意,放下酒杯,双肘交叠撑在桌上:“陈寅洛,你不必这样居高临下,我和你是谈合作的,各取所需,没有谁比谁高贵。”


    听到这话,陈寅洛的眼眸倒掠过一丝极淡的讥讽。


    “你唯一的资格,是带来了我感兴趣的信息。但这不代表你有了上桌的筹码。”


    陈寅洛扬眉:“说吧,你想要什么?”


    米娜忽然又变回那副风情万种的模样,娇笑着,“我要……”她拖长了音调,“你先把这杯酒喝完再说嘛~”


    陈寅洛瞥了那杯酒,视线又转回米娜脸上,半晌他才轻轻勾了唇,“不如,你直接告诉我,酒里到底加了什么料好了。”


    他的问题亦让米娜出乎意料,她不再伪装,直接起身绕到了陈寅洛身后,俯下身来。


    “陈老板果然厉害,不用担心,只是加了点让你我……都能放松的小东西。”


    她贴近他的耳侧,指尖顺着他肩头,刻意又缓慢地一路向下滑动。


    “陈老板人长得带劲……”


    指尖轻轻撩动转圈,


    “就是不知道你的……是不是也跟你的人一样,又硬、又够劲呢?”


    陈寅洛侧首,没有丝毫情绪的视线淡漠地落在她脸上。


    “说完了?”


    米娜愣了愣,指尖顿住。


    陈寅洛眼底是深不见底的寒潭,“喜欢摸枪是吧,”


    他一把攥住米娜的手腕甩开,随后不紧不慢从腰间抽出枪,卸下弹匣,子弹噔噔蹬掉落,只留下一颗,随即他利落地重新上膛。


    “枪里现在只有一颗子弹。”


    “五枪。”


    “让我看看,幸运之神,会不会眷顾你。”


    枪口指向米娜太阳穴,“这样,是不是比摸来摸去……更够劲?”


    米娜瞪着他,面不改色,“你不想知道老头的秘密了?那个私生子的名字、住址、还有保险柜的密码和开启方式,你都不要了?!”


    “我当然要。”陈寅洛不为所动,“现在开始,每扣一次空枪,你就得吐出一个名字,一个地址,一个数字。”


    “如果你骗我,或者我听着不满意……”


    “下一枪,就一定是那颗子弹。”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扣动了第一下扳机!


    “咔哒。”


    一声清脆的撞针空响。


    “运气不错。”陈寅洛笑了笑。


    可米娜不退反进,她一把握住枪,重重抵向自己太阳穴,眼中所有的风情褪得干干净净。


    “陈寅洛,要么你就直接杀了我。威胁我?抱歉,没用。”


    “这从一开始就是一场交易,你想要空手套白狼?做梦!”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


    “咔哒!”


    陈寅洛毫不犹豫地再次扣下了扳机。


    米娜吓得浑身剧烈一颤,瞳孔骤然收缩,本能地闭上眼,但仅一瞬,她又猛地睁开,死死瞪向陈寅洛。她的胸口剧烈起伏,但握枪的手却异常稳定,毫不退却。


    陈寅洛终于开口,“从一开始,我就问过你想要什么,是你自己,偏要选择耍花招。”


    他的食指在扳机上稍稍施加压力。


    “如果这一次,还是空枪,那我就听听你的条件。”


    米娜闭上眼睛,浑身都在发颤,却死死咬着牙不肯发出一丝示弱的声音。


    “咔哒”,幸运女神有一次眷顾了她。


    米娜的身体晃了晃,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险些瘫倒在地,全靠死死抓住桌沿的手指支撑着。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淌,浸透了丝质吊带的边缘,她看着陈寅洛手里的枪,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陈寅洛看着她,缓缓松开扳机,“说你的条件。”


    “我要钱。”米娜的声音还在抖,“五个亿,必须是境外银行不记名账户。立刻安排我安全离开禁区,给我一个绝对干净的新身份!”


    她喘了喘气,“如果我在境外非自然死亡,今天我们的谈话录音就会立刻发送到魏山河!”


    陈寅洛盯着她看了三秒,忽然笑了,“就这?”


    米娜抿紧了唇没出声。


    五个亿,对于有钱人来说,不过是或许不过是一笔需要稍微动动手指调动的流动资金,无关紧要。


    但对于她来说,这五个亿,是她拿命换来的赎金。


    有了它,她才能在陌生的国度买下一栋带花园的房子,不用再对着任何人赔笑,不用再担心睡着时有人摸进房间。可以每天睡到自然醒,去市场挑新鲜的水果,傍晚坐在露台上看夕阳,像个普通人一样,安安稳稳地活到老。


    所以哪怕是刀山火海,她也敢拿命赌一个未来。


    “我答应了。”


    陈寅洛没再理她,转身走向门口。


    直到门被关上的瞬间,米娜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咚”地一声跪倒在地板上。


    滚烫的泪水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大颗大颗地砸落,迅速洇湿了她的脸颊。


    她终于,要自由了——


    作者有话说:[狗头]走下剧情宝宝们


    第39章


    下午的时候,阿星送来了一部新手机。


    陈知念拿到手机的第一时间就想打电话给妈妈,但电话在即将拨通的瞬间,她又按下了挂断键。


    手机是陈寅洛送来的,她不知道里面有没有安装监听器之类的。如果会被监控,在没有得到他允许之前,自己就联系爸爸妈妈,也许又会激怒他,如果手机被收走,那之前的努力都白费了。


    她抿了抿唇,垂眸望着手机屏幕,最终决定先联系自己的好朋友。


    纪嘉德是她在学校的同桌,两人从小一块上学,关系最为要好,联系他看起来最自然,最不会引起怀疑。


    如果……如果真的被陈寅洛发现了,这也完全可以解释为朋友间的日常问候,无伤大雅。


    想到这,她不再犹豫,拨打了他的电话。


    “嘟嘟嘟……”


    无法接通。


    她想了想,纤细的手指在屏幕上迅速敲下一行字:


    【嘉德,我是念念,你最近过的好吗?】


    指尖按下发送键的瞬间,她像做贼心虚般,猛地熄灭了屏幕,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蹦出来。


    等了好几分钟也没有任何异常,这短暂的平静让她稍稍松了口气,可随之而来的是更为磨人的焦虑。


    她重新点亮屏幕,“发送成功”四个字格外醒目,然而收件箱里却空空如也。


    整整一个下午,陈知念都心神不宁。


    她时而拿起手机检查信号格,时而怀疑自己是否输错了号码,又不时怀疑其实这部手机根本就不能向外界发信息,陈寅洛就是骗自己的。


    这种悬而未决的焦虑,像看不见的蚂蚁,细细密密地啃噬着她,直到天黑渐渐暗下来。


    陈知念失望地放下手机,指尖在暗下去的屏幕上轻轻点了点,最终还是起身走向浴室。


    浴室里的热水哗哗流着,氤氲的水汽漫上镜子,模糊了里面映出的纤细身影。


    “铃铃铃——”


    尖锐的手机铃声骤然响起,陈知念的动作猛地一顿,泡沫顺着发梢滴进眼睛里,涩得她慌忙眨眼。


    一定是嘉德!


    她顾不上冲掉满头泡沫,扯过架子上那条米白色浴巾,胡乱往身上一裹,湿漉漉的长发滴着水,顺着脖子流进浴巾里,她也顾不上擦。


    她光着脚,一路奔跑到客厅。


    手机就放在沙发上,屏幕上跳跃的是熟悉的号码。


    陈知念心砰砰直跳,湿漉漉的手指在浴巾蹭了蹭,才划开接听键。


    纪嘉德急切的声音传来,“念念!你在哪?!你为什么没来参加升学考试?还有为什么我去你家找你也没见到你人?”


    语气里的急火直往外冒,电话里还能听见他呼呼的喘气声,把那股子又急又懵的劲儿全裹在话里了。


    陈知念眼眶一热,捏着手机的指尖不由攥紧。


    她咽下哽咽,强装无事说:“我、我没事……就最近有点忙,所以……所以没去考试。”


    “陈知念!你蒙谁呢?!”纪嘉德的声音陡然拔高,“谁不知道你拼了命就想进星曜学府?盼了多少年的事儿!升学考试你说不考就不考?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你前途不要了?!”


    陈知念咬着唇憋了又憋,鼻尖一酸,眼泪还是没绷住,顺着脸颊哗哗往下掉。


    细碎的呜咽通过话筒清晰传递,纪嘉德的声音明显一慌,急得都变了调:“念念?你怎么哭了?别哭别哭啊!”


    “到底出什么事了,你跟我说,天大的事咱们也可以一起想办法!”


    他焦灼的呼吸声,一下下撞在听筒上:“你说话呀,别光哭……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没有……”陈知念胡乱擦着泪,她不确定手机是否被监听,况且也没有必要让纪嘉德担心,就算知道了他也什么都做不了。


    “我没事。”她生硬地转开话题,努力让语气听起来轻快一些,“你呢?你考试考得怎么样?有没有把握考上……”


    她实在太过投入,以至于完全忽略了身后——


    玄关处,厚重的大门被无声地推开。


    陈寅洛高大挺括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墨色的瞳孔沉沉地落下,先是扫过她身上那条松垮裹着的浴巾,而后掠过她脆弱的肩线与微微起伏的背脊,最后,定格在她紧紧攥着手机的那只手上。


    他迈开脚步,不紧不慢地走向她,直直到他高大的阴影完全将陈知念纤细的身影笼罩其中。


    陈知念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如芒在背的注视感,她未说完的话音戛然而止,冰冷的寒意毫无预兆地顺着她的脊椎急速爬升。


    她的身体骤然僵住,头皮一阵发麻,而手机听筒里,纪嘉德对此一无所知,焦急的声音仍在不断传出。


    “给我。”陈寅洛伸出手,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陈知念呼吸一滞,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指尖在不受控制地颤抖,手机在掌心变得滚烫又沉重。恐惧像潮水般将她淹没,她甚至不敢回头去看陈寅洛的表情,他那冷冽的气息已经彻底将她击垮。


    她僵硬地,一点一点将手机从耳边挪开,递给陈寅洛。


    陈寅洛将手机放到耳边,纪嘉德焦急的声音瞬间清晰地传了出来:“念念,你到底在不在听啊?你要是不方便说话就吱一声,我等你消息……”


    话音未落,电话骤然被掐断。


    陈知念不敢确定自己是不是眼花,她好像看到陈寅洛翘了翘唇,转瞬即逝,快到如同幻觉。


    他甚至没有看她,目光仍落在手机屏幕上。


    这漫长的几秒沉默,比任何斥责都更令人窒息。


    终于,他翻看完通话记录,随即,才缓缓抬眼。


    他的眸光黑到发沉,“男朋友?”


    陈知念攥紧了指尖,裸/露的肌肤在此刻才倏然感觉到迟来的寒冷。


    她慌忙摇头,声音因紧张而微微发干:“不是……他是我的好朋友。”


    “好朋友?”陈寅洛眉峰微挑,向前逼近一步,“是那种……让你刚一拿到手机,不先联系父母,反而迫不及待、第一时间就要联系的‘好朋友’?”


    他的目光缓缓垂落,像冰冷的毒蛇爬过她的肌肤。


    “是那种让你连衣服都来不及穿,裹着条浴巾就疯跑出来接电话的‘好朋友’?”


    他轻笑一声,气息冰冷:“你这‘好朋友’,倒是特别。”


    陈知念下意识裹紧浴巾,却没法解释原因,所以只能咬紧下唇,沉默地垂下眼。


    而这沉默,在陈寅洛看来,无异于默认。


    一时间,他胸腔里那股无名火烧得越发炽烈。


    然而他却伸出手,用指尖轻轻拂开她脸颊上沾着的湿发,动作轻柔到堪称温柔。


    可他开口时,声音却低


    沉喑哑,充满了山雨欲来的危险。


    “陈知念,你把我当三岁小孩骗吗?”


    “好玩吗?”


    下一秒,温柔假象骤然撕裂。


    他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近,狠厉的视线狠狠压下去,“手机拿到手第一件事是跟男人打电话,你还想干什么?!嗯?”


    “小小年纪就想着谈情说爱,陈毅衡真是教了个好女儿!”


    他的声音压抑着,仿佛暴风雨前的低气压,指节不断用力,陈知念疼得倒抽一口冷气,手腕上瞬间泛起骇人的红痕。


    “那个叫纪嘉德的,是个什么东西?他见过你这副样子吗?”


    “他知不知道你现在穿着什么?”


    他另一只手粗暴地捏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直面他眼中已然翻腾的狂风暴雨。


    “要不是出不去,你是不是就敢这样跑去见他了?!”


    陈知念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不是……我没有,我只是听到电话响,怕错过……”


    “怕错过什么?”陈寅洛打断她,指腹烫到惊人,“怕错过他的甜言蜜语?还是怕他等急了?”


    “说话!”


    “我……”陈知念嘴唇哆嗦着,眼泪糊了满脸,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周身散发出的骇人暴怒,掐着她的手指好似下一秒就要拧断她的脖子。


    那股力量野蛮而危险,带着一种随时会彻底失控的疯狂。


    梦魇席卷而来,眼前是他盛怒下紧绷的下颌线,恍惚间却变回了多年前那个狠厉少年的侧脸,眼神里是同样疯狂而陌生的毁灭欲。


    视野发黑边缘泛起点点星光的晕眩,那种无法挣扎、即将死去的绝望……所有感觉排山倒海般复苏。


    如果不能平息他的怒火,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过今晚。


    求生的本能迫使她脑海飞速转动。骤然间,一个大胆的念头闯入脑海,被她死死抓住。


    她再也顾不得疼痛与恐惧,整个人不管不顾地扑进陈寅洛的怀里,唯一自由的手臂紧紧环抱住他的腰身,脸颊用力贴在他胸前。


    “小叔叔,我错了,我错了……”


    “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我、我和他真的……只是好朋友,我再也不敢了……”


    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环着他的手臂收得越来越紧,明明因为恐惧,身体在不住地打颤,可抱着他的力道却不敢松懈半分——


    作者有话说:[问号][问号]生气了,我真的生气了


    第40章


    钳住陈知念的手骤然松开了。


    突然间没了束缚,她趁着这瞬间的空隙,微微挺直发颤的身子,两只手并用,急切地攀上陈寅洛的脖颈,随即将脸颊深深埋进他的颈窝。


    “小叔叔……我真的错了……求求你,别生气了……”


    她丝毫没有察觉到这个动作幅度有多大。


    而随着她的动作,她能清晰感受到,手下紧绷的肌肉似乎松弛了一线,那要将她吞噬的骇人怒意,也随之悄然消退了些许。


    这个细微的变化像是一针强心剂,给了她继续下去的勇气。


    她努力踮起发颤的身体,将他拥得更紧,像是要将自己彻底嵌入他的怀抱,成为他的一部分,好让他再也无法轻易地将她推开、伤害。


    “错哪了?”


    头顶传来的声音里,怒意已明显平息了许多。陈知念的抽泣声哽住,大脑飞速转动,权衡着最安全的答案。她犹豫了两秒,声音带着未褪的哭腔,小心翼翼地回答:


    “我……我不该擅自打电话。”


    “不对。”


    冰冷的声音再次传来,“答不对,以后就不要用手机了。”


    陈知念心脏一缩,努力回忆着刚才他发怒时的言语,半晌才带着不确定,颤声补充道:“……不该和纪嘉德打电话?”


    话音落下,陈寅洛就抬手轻轻捏了捏她后颈。


    “看来还没糊涂到家。”


    陈知念松了一口气,立刻接道,“我知道了,我再也不和他联系了,小叔叔你别生气了……”


    “还有呢?”


    陈知念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她只能用脸颊在他颈窝处依赖地蹭了蹭,试图用这种亲昵的举动蒙混过关。


    陈寅洛却不容她逃避,手掌抵着她的肩膀,将她从自己身上稍稍扯开一段距离。他墨色的眼眸里沉淀着不容置疑的冷硬告诫,目光如实质般压在她脸上。


    “陈知念,”他连名带姓地叫她,“陈毅衡养你这么大,锦衣玉食地供着,不是为了让你对着不知哪来的野小子摇尾乞怜的。”


    “现在,我才是你的监护人。所以,把你那些不该有的心思都给我收起来,别想着在我眼皮子底下搞些乱七八糟的事。你的脑子,得用在正道上。”


    他微微附身,逼近她,“听清楚了没?”


    陈知念完全无法理解他这套蛮横的逻辑,只能依从本能,呆怔地点头,“……我知道了。”


    陈寅洛这才略感满意地扬扬眉。


    他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她,追问道:“现在重复一遍,不该做什么?”


    “不该……”


    陈知念下意识地咬住下唇,后面的话仿佛带着烫人的温度,让她难以启齿。尤其是她内心深处并不认为自己真的做错了什么。但在绝对的威压之下,她不得不低下头,声音细弱而艰涩地挤出那句话:


    “……不该想些情情爱爱的事情。”


    “行——”


    陈寅洛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


    陈知念身上那条本就松垮的浴巾彻底罢工,毫无预兆地从她胸前滑落。


    所有的声音和动作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陈知念瞪大了眼睛,大脑一片空白,耳朵里只剩下一长串尖锐的“滴——”声,嗡嗡地钻着太阳穴。


    而陈寅洛墨色的瞳孔骤然收缩,瞳仁里映出的光影剧烈晃动,他的视线像被磁石吸住,无法控制地垂落下去,牢牢钉在那片他从未见过、属于少女独有的青涩轮廓上。


    带着点婴儿肥的圆润弧线,那片肌肤瓷白得近乎透明,细得能看清淡青色的血管,像初春刚抽芽的嫩枝,裹着层薄露,稍微碰一下就会留下红痕。


    粉嫩的晕色藏在光影里,青涩的轮廓还带着未褪的稚气,圆滚滚的弧度没有丝毫攻击性,却在灯光下泛着薄瓷般的光泽,每一寸肌肤都透着未经世事的纯净,偏偏又因为惊慌,微微绷紧的线条里泄出点不自知的诱/惑。


    他喉结不受控制地剧烈滚动了一下,又一下,下颌线绷得极紧,连带着脖颈上的青筋都突突地跳着。


    下一秒,他猛地别开脸,侧脸的线条冷硬凌厉,耳根却在无人看见的角度悄悄泛起红。


    指尖飞快跳跃,很快他身上的衬衫已被脱下,带着他炙热的体温精准地罩在了陈知念肩上,将她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


    宽大的衬衫几乎将她整个吞没,下摆长及她的大腿。


    整个过程快得只在电光火石之间。


    他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艰难地碾磨出来:


    “滚回房间去。”


    听到他的话,陈知念才一激灵,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脸颊、耳朵、甚至连脖颈都烧烫得厉害,仿佛要被这羞愤点燃。


    她甚至不敢再多看他一眼,也无暇去思考他此刻的神情,只能用手指胡乱地抓紧了衣服。


    随即,她像一只受了极大惊吓的兔子,猛地转身,跌跌撞撞地冲向楼梯。光着的脚丫踩在冰冷的地板上,发出慌乱而急促的“啪嗒”声,在过分寂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她一步两阶地奔上楼梯,纤细的背影狼狈不堪,充满了想要彻底逃离现场的惊慌与无措,很快便消失在二楼的拐角处。


    直到卧室门“砰”地一声被关上,陈知念才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大口地喘着气。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地板的寒意顺着脊背往上爬,她才迟钝地揉了揉发麻的腿


    ,想要躲进被子里。


    可刚松开攥着领口的手指,凉飕飕的风就顺着衣摆钻了进来,陈知念这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里面什么也没穿。


    不仅如此……她抬手摸到头发上早已干涸变硬的泡沫,挫败地意识到,自己甚至连澡都还没洗完。


    陈知念咬着下唇,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握住门把手,将房门拉开一条细缝。睫毛随着动作轻轻颤动,她谨慎地探出头,目光在走廊扫过。


    空无一人,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楼下也没有任何动静,想来他还在客厅里。


    她犹豫了几下,脚悄悄伸出去,脚尖刚碰到冰凉的走廊地板,又像被烫到似的倏地缩了回来。


    不行,她不敢下去。


    光是想想再以这副模样见到陈寅洛,她的脸就像是被烈火燎过一样,从脸颊一直烧到耳根,连呼吸都变得滚烫。


    陈知念飞快地关上门,后背重重抵在门板上,心脏还在砰砰直跳。视线慌乱地扫过房间,落在房间的浴室里。


    只要她快一点,现在冲进浴室立刻把身上冲干净,把头发里的泡沫彻底洗掉,然后马上钻进被子里,说不定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瞒过这一切。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藤蔓一样缠住了她的思绪。


    没再思考,她急忙就冲进了浴室,手指颤抖着急切地脱下衣服,冰凉水柱骤然喷涌而下,激得她浑身一颤,倒抽一口冷气。


    但她顾不上那么多了,只胡乱地打湿头发,用力揉搓着发梢上那些干涸发硬的泡沫。


    她动作快得像在和时间赛跑,匆匆抹了沐浴露,胡乱搓了几下就赶紧关掉水龙头。抓起浴室里的纸巾,胡乱擦了几下,就套上陈寅洛的衣服,赤着脚冲出了浴室。


    房间里的空气带着凉意,她打了个哆嗦,几步就冲到床边,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而就在这时,房间门被推开了。


    陈知念立即闭上眼睛,假装已经睡熟了。


    睫毛不受控制地轻轻颤动着,耳朵像竖起来的雷达,捕捉着屋内的每一丝动静。


    他似乎在床边站了一会,才转身离开,很快,浴室里便传来哗哗作响的水声,持续了不算短的一段时间后,戛然而止。


    然后,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再次传来。身侧柔软的床垫微微一沉,另一边的重量清晰地传导过来,带来不容忽视的塌陷感。


    陈寅洛自然而然地伸出手臂,习惯性地要将人揽入怀中。


    结果,手臂环过,却揽了个空。


    陈知念死死扒着床的边缘,眼睛闭得紧紧的,可剧烈颤抖的睫毛将她内心的惶恐暴露无疑。


    “过来。”他开口,声线低沉,不容置疑。


    陈知念心知躲不过,终是颤巍巍地睁开眼,从被子边缘慢慢探出半张小脸,湿润的眼睛里漾着怯懦与哀求,试图商量:“今晚……我能不能睡自己的被子里……你能不能不抱我?”


    陈寅洛撑起身,视线沉沉落下,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不能。”


    话音未落,他已伸出手臂,不容抗拒地将人一把揽进怀中。少女轻盈的身子撞入他胸膛,带来一丝柔软的触感。


    而这一次环抱,他几乎是立刻察觉到了某种不同。


    太烫,太软了。


    像是没有了某种阻隔,紧密地贴合着他身体的轮廓。


    他的视线下意识向下移去。


    她浑身上下只套了一件他的黑色衬衫。男士的款式对她而言过于宽大,领口松垮地斜坠着,露出一段纤细的锁骨和半边圆润的肩头。下摆原本就只勉强遮至腿根,此刻边缘被女孩无措的手紧紧揪着,才堪堪维持着摇摇欲坠的遮蔽。


    一股清甜,带着刚沐浴后湿润水汽的馨香,若有似无地飘入他的鼻腔。那是他浴室里洗发水和沐浴露的味道,此刻却与她自身的气息混合,变成了独属于她的诱人芬芳。


    这味道倏然钻入脑海,竟让他有一瞬间的晃神。眼前紧绷的布料勾勒出的青涩曲线,与不久前一闪而过的瓷白莹润骤然重叠在一起,挥之不去。


    他不由喉结一滚,目光落在她因紧张和羞赧,而染上了一层薄薄绯色的脸颊上,那层红晕甚至蔓延到了小巧的耳尖,在灯光下透出脆弱又诱人的莹光。


    一种难以言喻的黑暗潮汐,在他胸腔里无声地汹涌而起。


    他清晰到意识到一个问题。


    他想亲她。


    他怎么会想亲她?


    陈寅洛不自觉低头看自己,


    它也在渴望——


    作者有话说:[捂脸笑哭]想日三了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