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白色瀑布从山顶飞溅,山谷淌出一条碧绿色河流。


    日升日落,他们走走停停,每日行路不过半天,沿途没遇上其他队伍。


    通常,他们会在高处搭帐篷,哪怕身后是悬崖,这对别人是绝境,对他们却更安全。


    今晚并不如此,因为一片花海,这附近有一处补给点,这是进入安全区的最后一站。随着安全范围缩窄,各队不可避免地聚集、冲突。


    也许今晚有最后的宁静与悠闲。


    徐珊珊还没有实感,对接下来的旅程十分期待。


    她一开始还担心,那儿又有陷阱,但经过试探,风平浪静,埋在地下的储物箱满塞,这没人来过。


    日夜相伴,她和哨兵们逐渐熟悉,养成了依偎的睡前仪式,脸颊相贴,生动展示了什么叫“小鸟依人”。


    夜半,她坐起身,身旁的男人蹭的一下弹起来,让人怀疑他是否真的睡着了,还是上次的意外,让他神经紧绷。


    夏广礼:“你醒了。”


    “我胸口有点闷,想出去站一会儿。”


    夏广礼:“哪里不舒服?”


    她摇头,没有生病,只见窗外月空中挂着一轮橘色调的上弦月,漆黑的夜空,看不见远处的花海缓坡。


    徐珊珊:“是不是你抢我空气了?”


    夏广礼打开车灯,正欲检查一下通风系统,突然听见这话,倍感冤枉,没反驳,下一秒开始思考这结论是否成立。


    “笨蛋。”徐珊珊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开玩笑而已,只是有点闷。


    她摸了摸小游隼的头,它的眼睑闭合,睡得正香,轻声说:“我在车门站会儿。”


    橙黄色的暖光灯将越野车内外照亮,前后车灯打开,她穿上鞋袜,扒着车框,小心下车。


    与此同时,数公里外,两台高倍望远镜从草堆里冒出头,男人两手调焦,一个清晰的视野逐渐呈现。


    “找到了。”


    虽然比预期时间迟,他们还是来了这,阿瑞斯占据位置,透过镜片往远处看,赫然看见交谈中的两人。


    她的身影很显眼,动作清晰,这让阿瑞斯的内心激荡起来,抬起头,又想起上次的不欢而散,黯然神伤。


    一旁的小猎豹打破沉寂,佛尔克也想见见,这位传说向导,见他占着位置也不看,挤过去。


    佛尔克低声说:“队长,你不看就让让。”


    阿瑞斯满脸疑惑,皱眉看去,“谁说我不看了?”他抬手将它从三脚架上卸下来,双手握持,看得仔细,镜中刻度可见两人此时的距离。


    遇了冷,佛尔克又去找别人,“谁看完了,给我也看看?”问了一圈,没人应他,扒拉了一下旁边兄弟的肩膀,被单手推开。


    “嘿——”他不满地嘟囔了一声,欺负人是吧?突然,一架普罗棱镜被推到面前,原来是副队长。


    邵江:“给你。”


    他笑眯眯接过来,“谢谢副队。”


    圆形视野里,只有一个绰约的身影,她抬头四处环视,一瞬间,往这儿看,眼神汇聚,就仿佛看向他。


    佛尔克心跳停了一瞬,但她立刻移开了,她不可能发现他们,黑夜是最好的掩护,又忍不住回味那一瞥。


    徐珊珊站在车旁伸懒腰,看向前倾检查进风口的男人,不想他误会,又补上一句:“我不是真的在怪你。”


    夏广礼嘿嘿一笑,手指扒开壳子,他就知道她不嫌弃自己,如果他真的抢了呼吸,那……那他就小口吸气。总之,他要守在她旁边。


    男人点头应道:“好。”


    光亮吸引了执勤的哨兵往这儿看,见两人互动,四处只有蚊虫动,在山的那头,灌木丛中,树叶簌簌,他警惕地看过去,一只野鼠在啃草籽。


    忽然大风起,白色纱布从椅面腾空,伸展流动,越过她的后背,往高处飞去。


    “诶?”


    她伸出手,去抓,想将它收拢手中,但风刮得快,一尺之隔,从手下跳了出去,又往下坠,在草堆里翻滚。


    “珊珊——”声音自后方传来。


    她没回头,而是弓腰向前,去地上捡,它又飘了起来,空中翻涌两步。


    徐珊珊下意识地往前跑,风暂息的时候,加快脚步,想将它带回来,借着微光,她尚能看清。


    终于抓到,徐珊珊撑着膝盖窝起身,往回看,男人站在不远处,听声,抬头见她离开,放下手里的活,一跃而下,奔来。


    热气喷到她脸上,他叉腰站着,挡住了光线,看不清表情,徐珊珊侧身,借着光打量沾着草屑的纱布。


    “它跑出来了。”她解释原因。


    宋晓宇松了口气,接过这块惹祸白布。高大身躯靠上来,脸靠在厚实的胸膛,又是一个结实的拥抱。


    男人的手合在后背,手指扣紧衣料,生成好几层褶皱,温热的气息从上至下,扑到肩膀,他似乎很紧张。


    好一会儿,男人放松,拉着她的手,往回走。


    见两人回到车上,车门拉拢,窗帘伸开,什么也看不见了,佛尔克放下望远镜,自言自语道:“靠得这么近。”


    转头,他就看见了队长铁青的一张脸,目光炯炯,眼神冷漠,嘴角下耷,完成了从怨夫到杀人犯的转变。


    他不禁咳了一声,“我看那人长得贼眉鼠眼的,小人手段就是多,拉拉扯扯,真不害臊。”


    邵江比了个嘘声的手势,他又看了一眼队长,眼瞪得忒大,一副要吃人的架势,要是精神体还在外面的话,估计已经哈气了。


    他在嘴边比了个拉拉链的动作,表示自己会保持安静。


    汽车里,她坐着看拆卸下来的入风口,夏广礼的瞳孔里倒映着女人的秀丽脸庞,就这样各看各的,直到她回过神,侧头看去。


    “这个修好了吗?”


    夏广礼不自在地偏头,抿开嘴角,手伸上前,一副很忙的样子,“快了。”


    “好,我陪你。”她坐在一旁,帮忙分类摆放,递一下零件、工具。


    车灯亮起,两人出现,车灯熄灭,男人也


    没有从门边走出来,双方的关系不言而喻。


    阿瑞斯靠在树边,邵江在睡前,打算找他谈话,避免明日冲动的行为,导致失败。


    他还没说话,男人抬眸,给了他一个淡漠的眼神,没有哀怨,只剩势在必得,“明天。”


    邵江:“嗯。”


    连带着投奔的残队一起,几人共同商议作战计划,战火的硝烟在升起。


    次日。


    昨夜的大风像是不详的征兆,清晨山岗上,寒风凌冽,天上已聚集着绵延的乌云,铺满整片天,风雨欲来。


    车队排列,徐珊珊所乘的车辆在居中位置。


    越野车在道路上行驶,尾灯亮起,首车急刹,导致后方一连串反应。


    有安全带束着,她没撞上前,好奇地往外探头,扒着驾驶座的椅背往前看,“发生什么事了?”


    很快,从传呼机里得知,前车掉进了一个泥坑,这片路坍塌了,众人携力将车头抬起,绕路走。


    滴滴雨水在车窗汇集,在窗内形成一层水雾,又起了雾,前路的视野不再清晰,各车间隔开了一定距离以保持安全。


    传呼机里突然发出刺耳的碰撞声,夏广礼呼唤了两声,没有回应,情况不对,他马上停车,松开安全带,检查头盔和武器。


    在下车前,他转身往后,向宋晓宇和肖寒两人叮嘱道:“要是有什么意外,你们先带向导先离开,我们在135号点集结。”


    男人的声音通过传呼机,又一次在车内播放,形成回响,她紧张地扣紧掌心,只见他下了车,走进白雾之中。


    内心惶惶不安,她等着,但男人的声音却仿佛消失了,过去许久,只短暂地传来一段杂音,很快消失了。


    后面的人也没上来问,宋晓宇不再等待,解开安全带,将储物仓里的头盔、雨衣取出,为她佩戴,开始收拾随身包裹。


    她咽了一口唾沫,有些手足无措,第一次面对紧急情况,说话声有些颤抖,“我们是要走了吗?”


    宋晓宇点头,他和肖寒配合,很快收拾好行李,从另一侧打开车门,肖寒先走下车,挡起一面盾牌。


    宋晓宇下车后,等在门边,挡在车门后方,她在坐垫上挪动,什么东西突然从后方撞上来,肖寒的身体一下子倒下,消失在视野里。


    他被什么袭击了?


    时间紧急,她晃神的功夫,宋晓宇直接上手揽住她的后腰,拖着膝盖窝,一面召唤精神体,自己也半兽化,不管被扑倒的肖寒,直接起飞。


    翅膀扇动聚起强烈的风,雨水打在雨衣上,滴答作响,水滴丛帽檐坠落,直击鼻尖。


    她闭嘴,伸手揽住男人的后颈,希望他别太费力,一阵加速度,位置直线上升,又是一阵怒吼,陌生哨兵的身影从雾中穿出。


    一头老虎扑上来,它竟然可以跳这么高,五爪张开,咧嘴,露出粗大獠牙,虎啸声让身体不禁寒栗,四肢僵硬。


    这是伏击,而特殊的天气又给他们提供了便利,使得首尾不能呼应,雷雨天不利于飞行,这又是另一优势。


    鹰的身躯远不如老虎庞大,但它也毫不畏惧,从雾中振翅而出,弯钩状的脚爪,精准地扣向它的眼珠,老虎抬脚阻挡,而宋晓宇趁此时机,继续往高空飞。


    电闪雷鸣,一道亮光照亮整片天空,打在远处的山谷之上,紫雷在云层间酝酿,徐珊珊很害怕,她看见血在地上流淌,并逐渐被水流稀释。


    响雷声震耳,仿佛就在耳边,她不禁收回一只手,塞住耳朵,将头埋在男人肩膀。


    宋晓宇:“没事,你可以闭上眼睛。”


    她禁不住问:“那肖寒他们……”


    他的精神体在一次攻击不成,也顺着气流攀升,来到了身边,它几乎是全景视野,能看顾到周围环境,“别担心,他会赶上来的。”


    宋晓宇看清了袭击的人,当电光照在一人脸上,那熟悉的逃窜败将,就已经明白了全部过程,对方占尽先机,但他们也还有余力,组织撤退。


    但凡反应过来,猫科联队的人是拦不下他们的,尽管过程艰难。


    果然如同他所说,不一会儿,另外一只鸟儿在云层间浮现,肖寒追了上来。


    他的头部受伤,脸上三道深深的刮痕,皮开肉绽,只能睁开一只眼睛,但因为头盔的保护,还能意识清醒。


    承托着他的鸟儿是一只雪鸮,肖寒一边靠近,一边告诉他们,夏广礼还活着,让他尽快带向导离开,注意安全,很多人都还在。


    这是一个好消息,既然如此,他们得找个地方避雨,之后在目的地会和,雷雨天高空飞行,着实不是一个好主意。


    她还是忍不住往回看,但除了肖寒,再没见其他人,无法不担心。


    他们为什么?


    这句话没问出口,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在这场演习里,他们本来就是敌人啊。


    全速飞行,狂风吹来凉意,遍体生寒,等精神体追上来后,宋晓宇就让它承载两人。


    肖寒的状态变差,翅膀逐渐湿透,飞行能力降低,紊乱的气流让他一次又一次下坠,虽然勉强攀升,已有失温坠落的风险,为避免意外,他们降落避雨。


    他们已远在二十公里外。


    三人弯腰走进洞口,浑身打湿,头发、衣服、裤子全都紧贴身体,裤子扎紧在鞋中,但还是免不了渗水进去。


    肖寒的体力消耗最大,几乎是一坐下,就无力地垂靠在岩壁,眼睛闭紧。


    两只猛禽在洞口甩动身体,雨珠被荡到洞壁,羽毛都湿漉漉的,看起来缩水了一圈。


    宋晓宇找出干衣服,先为肖寒换上,毛巾团成一卷放在脑后,将他躺平放好,擦干身体,然后是消毒、止血、包扎。


    男人脸上的伤口很重,他要她帮忙按住一侧,她的手指贴在脸颊,感受到皮肤颤抖。


    血,有点滑。男人叮嘱她要拉紧了,别松手,她只能硬着头皮,固定在骨骼边,而血肉模糊的伤口每秒都在创伤她的心。


    肖寒只是微笑,用完好的那只眼睛看着她,声音虚弱,“我没事……”


    眼泪酝在眼眶中,她一低头,就因为重力滚落,硬着头皮,也不擦,一直到宋晓宇将他包好。


    她卸了力,歪腿跪坐一侧,双手捂住脸,一想起他们可能都身受重伤,忍不住抽噎。


    宋晓宇看向她,又看了看洞口的两只小鸟,双手交叉,抓住上衣角,将它掀开,露出精壮的上半身。肖寒现在受伤,他不能再出岔子了。


    徐珊珊一抬眼,就看见他在解腰带,她抽泣两声,转过身避嫌,擦干眼泪,心里默默许下誓言,一定要报仇,那支偷袭的队伍,和指挥这场行动的人,若有机会,必手刃之。


    当纸巾被递到面前时,她已经将自己安抚好,“谢谢。”


    她脱下雨衣,搁置一旁,宋晓宇一边找保暖贴,一边解释,应该是猫科联队和食肉植物的残兵合作了。


    当他递过来,她拒绝了,“我不冷,给他用吧。”


    她基本上没淋雨,体温烘一会儿就干了。


    猫科联队,她的脑海中想起一个人,那不是阿瑞斯所在的队伍吗?他好像是……


    “阿瑞斯和邵江是目前的指挥官。”


    宋晓宇的话肯定了她的猜想,但话没说尽,往年,他们不会前期对垒,两支强队针锋相对,最后只会是两败俱伤,让人坐收渔翁之利。


    今年不同,她也许就是那个变量。


    “阿瑞斯。”她咬出这个名字,男人的形象浮现在眼前,他怎么会?


    不忍之下,她扭头看向肖寒,双眼紧闭,嘴唇颜色浅淡,手指皮肤发皱,头发全湿,像团簇倒刺。


    她又看向宋晓宇,缓慢地闭上眼睛,低头,手摁在腰间,那放置着一把枪,她下定了决心,如果再见面,他们就是敌人了。


    她会毫不犹豫地开枪,阿瑞斯。


    战斗现场,恶战不可避免。


    遭遇突袭,尽管他反应灵敏,夏广礼仍受了伤,最糟的一点在于,手折断了。


    精神体多次反击,但他没法升空,灵活性大削,被一次次消耗。


    地面是陆战组的地盘。


    金属棍棒在车窗上轮流敲响,阿瑞斯从车头往后,一个个检查车内,但始终没看见自己要找的人,神情不悦。


    混乱的战场上,精神体们紧张地对峙,在地面作战时,他们占据优势,而当那群人升空,情况就变得均衡。


    但阿瑞斯不在乎,他行至中途,遇见了邵江,对方告


    诉他:她已经离开了。


    从他的描述来看,随行者是宋晓宇,他有印象,那个聒噪的男人。


    没达到预期目的,但也不是全无收获,他们留下了一些人,特别是,这个人,和她睡在一起的人。


    怒火燎原,阿瑞斯召唤出精神体,黑雾凝结成一只雄狮,仰头咆哮。


    他走到夏广礼的身前,男人显然认出他来,拔出枪支,试图向他射击,阿瑞斯用力往前挥棍,砸在他的手腕,发出骨碎的声音。


    夏广礼惨叫出声,他身上有浓烈的她的气息,尽管被雨水冲刷掉一些,黑狮向前,蓄势准备攻击,一道虚影,以几百公里的时速俯冲下来,冲向后背。


    黑雾分散,又裹成一团,重新成型,扑向那下坠流星,它的速度也极快。


    阿瑞斯没有回头,而是继续往前,他信心十足,两人缠斗在一起,但优劣明显。


    空战组的人尽数飞走,并不恋战,以待来日。几名被留下的哨兵已化成白光,只留下数车物资。


    其余人逐渐围拢,观看这场最后的对决。拳拳到肉,对方逐渐没了反击之力,还不停下,鸟儿飞不起来,脖颈被咬在嘴里,只剩痛苦的呜咽。


    佛尔克见他越发用力,悄悄戳了戳副队,“这样不好吧?”


    他们出去以后也要见人的,邵江见他身后长出长尾,知道他不太理智,出声劝阻。


    “停下,阿瑞斯,我们得留下活口,盘问位置。”


    男人的手举起,没再挥动,而是缓慢的放下,砸在地面,凹陷一片,再抬头时,眼珠布满红血丝。


    其余人过去将瘫软的人拖走,而邵江则担心自己的老友,他说:“去打点向导素吧。”


    “不。”


    邵江:“你也不想吓到她吧。”


    想到日后见面,男人攥紧拳头,精神体也烦闷地甩尾巴,但他最终不再坚持,让邵江松了一口气。


    山洞里。


    没过多久,肖寒就发了烧,他们只能利用现有药品,随后是简单的晚餐,万幸,两小时后,人醒了。


    肖寒先瞥见一张熟悉的瘦削长脸,不是相见的人,缓慢转头,见到向导小姐,头晕眼花,右手微微抬起。


    “珊……”


    徐珊珊激动地握住他的手,贴在脸颊旁,缓慢而清晰地说:“我没事。”


    宋晓宇在旁边看着两人“情深”,检查完身体,默不作声地往外走,雨已经停了,这并不安全,等他好一点,他们还得转移。


    但不幸接踵而至,肖寒醒来不久,喂下去一点流食,全呕了出来,随后又发起高烧,而越发明显的脚步声,来者不是什么小动物。


    一道黑影笼罩洞口。


    这么远的距离,他们赶来这么快?他站起身,往外走。


    但从上方落下来的,并不是身手敏捷的狮虎,而是一只“黑瞎子”——亚洲黑熊。


    精神体的主人跟在后面,遥见有人,远远地打招呼:“不好意思,路过,只是路过。”


    黑熊扒拉着洞口,泥土掉落,闻见血腥味和甜美气息,两只前掌落地,四足行走,往洞内跑去。


    而老鹰则迈着两条腿,这空间狭窄,站在前面挡住它,但对方不为所动,熊掌直接扒开,哪怕被攻击,也只是挡住要害,然后匍匐前进。


    徐珊珊见来了人,拔出手枪,对准那匹熊,既怕它伤害肖寒,又怕误伤,厉声警告:“不准再靠近了。”


    那黑毛覆盖的黑熊两腿直立,试图站起来,比个投降动作,胸前一道V形白班,但因为头触顶了,又摔了下去,趴在地面,摸了摸头。


    它身体粗壮,两只耳朵显得很小,身披长毛,而面部就像单独剃了一般,从大腿到脚跟,围度一路缩小,两足肥厚,脚垫宽大。


    来人并不想发生冲突,急忙表示自己只是误入,并呼唤精神体,试图带它离开,但熊只是趴在地上装死。


    并且,在她视线移开时,仿佛无人看见般,往前挪动,因靠近不时遭受老鹰攻击,但它只是挥掌扒开,眼睛溜溜转,狡黠的模样。


    第52章


    现存的熊科动物有八种:憨态可掬的国宝大熊猫、陆地最大的食肉动物——拥有雪白皮毛的北极熊、“西伯利亚大仓鼠”——棕熊,还有爱捡垃圾吃的美洲黑熊等。


    除北极熊外,其余熊类,都是杂食。


    与庞大体型、浑圆身板的印象不同,多数熊其实更常吃素,亚洲黑熊的植物性食物超过九成。


    所以,她面前的这只圆滚滚,应该是一名素食爱好者。


    但她没有放松,又往前弓腰走了两步,将男人护至身后。


    那家伙漫不经心的低着头,却不时往前,不一会儿,距离越来越近,而它的主人则焦急地站在外面呼唤。


    “回来,我这里有冰淇淋——”


    它往回看了一眼,嘴巴张开,露出粉色舌面,越来越近,脸上毛短,就像剃过一般。


    冰淇淋,她往外看了一眼,哪有冰淇淋?


    黑熊蹲坐下来,后腿屈膝,女人的手有点抖,熊掌好奇地碰上枪口,施力将枪身往下压。


    它后腿跨开,挪动屁股,前腿举起,露出腹部皮毛和拥有肥厚肉垫的熊掌,不时点头。


    每当她重新将枪口对准它,对方都摆摆手将它按下去,发出惬意的咕噜。


    这只熊的自来熟令她汗颜,一时举也不是,放也不是,他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吧?


    洞口的男人见状,道歉,往里冲,抓向后颈,巨厚的脂肪层拧在一块,被仰面往后拖,滑到石块处卡住了,然后大力出奇迹,“呲”的往外挪。


    宋晓宇和黑鸢站在一旁,静看推搡。


    她不由得惊叹,这就是“熊的力量”吗?


    黑熊不想离开,但无奈命运的后颈被握在别人手里,一离开洞穴,立马挣扎翻身,四脚着地。


    事情还没结束,那只黑瞎子,两腿直立,站起来和它的主人开始摔跤格斗,皮毛下肌肉狰狞,浑身肉抖。


    这似乎是他们的沟通方式。


    她只看到了一个强壮的胖子。


    宋晓宇很无语,只用一侧眼睛看,真想请他们去别的地方打,这座山肯定不止一个洞。


    男人给出评价:做作。


    既然近在咫尺,将精神体收回应该不难,熊爪全朝外,与其说搏斗,不如说……像跳交谊舞。


    至于他说的迷路,到底是迷了路,还是闻着味来的,自己心里最清楚哈。


    经过一番“抗争”,黑熊最终被降服,它如今老实地蹲坐在脚边,男人也大口喘气。


    北泰开口解释,他和队伍因为山洪导致的泥石流而走散了,后来又被一支队伍狂追,就逃进山里。他想暂与两人同行,相互有个照应。


    北泰拍了拍手,将身后那高达一米的背包取下,解开拉链,陆续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来,一一展示,见有伤员,很有诚意地分享药品。


    他掏出一袋塑料流食,问她要来一包吗,徐珊珊拒绝了,那是什么?像果冻。


    在宋晓宇也拒绝后,他将盖子拧开,将它递到熊嘴边,然后她看清了,那是一袋蜂蜜,熊掌挤压两侧,金黄色的甜液从口子挤出,舌头舔得起劲,但没多久就吃完了。


    好香啊,那股味道。


    她不禁默默从包里掏出一包饼干开始啃。宋晓宇在与北泰交谈后,心中有了主意,询问她的意见,她没意见。


    亡命徒helps亡命徒。


    于是乎一个小小的山洞里,挤满了人,坐着、靠着、躺着,午夜降临,睡姿各异。


    她总觉得自己腿很沉,抬不起来,直到第二天醒来。


    首先看见的,是精神体对峙,非常


    萌的场景,如果自己的腿没有被熊抱在怀里的话。


    它还在睡,大概是把她的腿当成了木桩,侧躺在石地上,还打鼾。


    其余两人早醒了,包括肖寒,不满它这样亲近,黑鸢站在一旁,气鼓鼓地踩上去,不时用喙啄肉。


    但对方皮糙肉厚,索性转身,把脑袋往下埋,只露出熊背,压根没有起床的意思。


    她往里抽了抽脚,它才缓慢地睁开眼睛,随后,头一歪,又靠了下去。


    徐珊珊觉得,北泰和队伍走散的原因,很有可能是他睡懒觉,感觉自己真相了,因为洞口的男人还闭着眼。


    有点沉,她拍了拍熊的脑袋,“起床了。”睡在洞口的男人,离他们最远,睡姿端正,揣着手歪倒在岩壁,脚踝落在外面。


    宋晓宇刚走过去,他立即就醒了,睡眼惺忪地抬头,头砰的一声撞在岩壁上,“嗷——”一副神游模样。


    徐珊珊:“你……”


    北泰:“要出发了吗?”


    她看向宋晓宇,对方点头,便不再管这个新入伙的陌生人,去观察肖寒的情况,体温还是有些高,头晕且晃,宋晓宇架着他起身。


    三人汇聚在洞口,后来的北泰也加进来,雨水磨亮岩石,下山的路有些滑,找到一处开阔地,黑鸢在岩块上变大,她爬上肩。


    然后是伤员,宋晓宇自己没上来,只让在前面会和。


    云层之上,两个男人变成黑点,并逐渐缩小,她不知道他们打算干什么,随着两人行动,身影逐渐消失在密林中。


    屏幕之外,白塔内部播报:数支队伍淘汰,新一轮的缩圈即将开始,入围队伍有……


    洛练一没有等到妹妹回信,但曼努埃尔撞到了旧友,名为白阳的哨兵。


    小酒馆在休息日开放,许多人聚集于此,一同观看演习直播。


    他依旧是全身紧裹,一副不苟言笑、生人勿近的模样,白阳将酒杯放下,笑着打招呼:“队长。”


    绿眼黯淡,他的视线从屏幕移开,摇头说:“早已经不是了。”


    “你受了伤,不去医院躺着,怎么还来这儿?”


    白阳:“嘿嘿,我恢复得差不多了。”


    “哦。”曼努埃尔看他活力十足,将手收回身前,“你喝吧。”


    白阳又让人取两碟下酒菜来,但对方没吃,他知道,对方顾及伤口。


    白阳边吃边观察,回忆里模糊的身形一点点清晰。随着一场对决胜利,欢呼声迸发,他也鼓掌,但注意到老队长反应慢了半拍。


    他在看什么?


    随着胜利,犬科联队的投票数上升,预期排名又往前走,实时滚动的由众人投票,推测的各组排名。


    白阳:“你押的谁赢?”


    曼努埃尔抬眼看去,“我没下注。”


    他下了。


    白阳的声音,不断让曼努埃尔回忆起数年前,所有人都聚在这儿,喝酒谈天。


    旧忆伤情,男人倏地一下站起来,白阳诧异抬头,“要走了吗?”


    “嗯,我有点事。”


    嘈杂的人声扑进耳朵,曼努埃尔的眼睛眨得很快,手放松却发麻,一道明亮的声音忽现:“队长,你别再自责了,那不是你的错。”


    但对方没有回应,沉默离去。


    他“咚”的一声坐下来,惹得旁人不悦,自己却笑嘻嘻道:“兄弟,你点的什么酒,看起来不错。”


    旁人白了他一眼,但随即报出了酒品,算他识货。


    云雾之间,风撩秀发,黑鸢似乎知道该去哪,等抵达目的地时,两人已经等在路边了,还停靠着一辆车。


    这车是从哪来的,她也不敢想。


    第53章


    一行人驾车而去。


    日子过去,肖寒的伤口逐渐愈合,四人熟络起来,在火堆旁交谈,火舌跳动。


    黑熊将头搭在主人肩上,撑着脑袋听。


    纯白雪团子被女人抱在怀里,它放松地坐下,扭头往上看,手指穿插在羽毛间梳动,舒服得闭眼。


    鹰站在树巅,四处环视,保持警惕。


    北泰被骚扰得烦不胜烦,轻拍熊掌说:“自己去翻,包里还有一袋水果酱。”


    它才落下,往后备箱走去,勾开拉锁,翻找起来,畅饮后,甜蜜又满足地趴着睡觉,一只脚落在垫子外。


    徐珊珊好奇地问:“你是被谁追?”


    她想,整支队伍,没必要对落单的人穷追不舍,除非是结怨。


    北泰:“象队。”


    “蹦——”


    木枝烤得脆黑处崩裂,冒出一堆火星,前端塌断掉下,宋晓宇又上添了两根实木,平淡道:“冷吗?”


    她摇了摇头。


    北泰反问他们,为什么和队伍分开,在宋晓宇的默许下,她说了实情。


    话说完,人还没表态,她先被逗乐了,几个倒霉蛋。象队,就算没接触过,也能想得出来。


    他们的前途是看不到一点,临时队伍简直吹弹可破。


    “三、二、一,散伙。”


    徐珊珊拍拍手,站了起来,拉起肖寒的手往回走。


    宋晓宇跟着起身,“最好明早动身。”


    她看三人都很认真,连带着黑熊都爬起来,垂头丧气地坐好,她摊手,“我开玩笑的。”


    北泰不想拖人后腿,他解释,如果真出现危险、无法应对的情况,大家各走各的,没有冒死营救的责任。


    他这样说,她不禁想起队伍,他们在哪?


    月落日出,按时间来算,缩圈已经开始了,他们需要尽快和队伍会和。


    在他们休息时,也有队伍在夜行军,车灯照亮道路,颠簸的道路,伴随着鼾声。


    群鸟盘桓,达伦他们没有等来三人小队,再回去看,找不到任何踪迹,许多没赶到的人已经消失。


    好消息是,空战组的两支队伍会和了,坏消息是,向导不见了。


    赶来的人都十分愤怒,怒火首先指向敌人,其次是保护不力的哨兵。


    他们决定铺开搜索网,寻觅他们与猫科联队的踪迹,达伦相信,他们会往这儿来的。


    他们要做的是及时找到、支援他们。


    办公室。


    闹钟震动,该出发了,山昊按下暂停键,补看完录像,他往外走去。


    浅灰色六角大楼,这是一座医院。


    山昊在登记后,踏入走廊,在病房门口摁铃,房门应声而开,他走了进去。


    柔和光线扑进眼睛,两人坐着,分别是卡尔、布鲁诺,都是一身病服。


    墙面上放映直播,讲解员的声音越发急促高昂,似乎到了关键点。


    两人瞥来一眼,又转头往屏幕。


    “他们正在寻找遗落在外的向导,空战组的两支小队,能否成功呢?”


    左下角的地图上,两个红点逐渐接近,但不知为何,又调转方向,擦肩而过。


    两人遗憾地呼了一口气,山昊笑着将包放下,坐在一旁,他当然相信她会赢,哪怕过程曲折。


    医院的空气温暖湿润,而徐珊珊所吸的,更为寒冷和清新。


    雨水如注,砸在坑里发出响亮的鼓声,她内心升起不好的预感,又是下雨。


    手臂像针刺一样麻,前窗被水雾掩盖,雨刮器不断摆动,让视野变清晰,转角之后,漆黑一片,他们进入了长隧道。


    明与暗,山丘相连,近光灯照亮了车身周围,她看见圆弧壁上的消防设施。


    肖寒睁开眼,偏头向前,忽然喊:“掉头,有埋伏!”


    突然,一道亮光搭在了脸上,将这里照得恍如白昼。


    她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肖寒扑住,连人带身体都藏在了驾驶座后面。


    阴得没边了,她忍不住吐槽,各个都搞埋伏。


    一阵急转弯,然后是子弹梭进金属盖的锐响,转弯时,她穿过侧窗往外看去,但那光太刺眼,什么也看不清。


    北泰连续向外抛掷了两颗烟雾弹,随着子弹的声音从车前转到车后,心逐渐放下来。


    直到一声响亮而低沉的嚎叫从前方传来,宋晓宇打开了远光灯,于是两颗巨大洁白的象牙向上勾着,暴露在眼前,接着是长着稀疏毛发的灵活鼻子。


    是大象,不止一头。


    它们从隧道入口冒头、汇聚,汽车没有减速,仍然向前冲去,想在结阵前冲出重围。


    一路横冲直撞,两架枪从侧窗伸出作火力掩护,从空隙中灵活穿梭,引擎盖整个掀起,挡住视线,身体被震向一旁,浓浓黑烟铺满视野。


    “呲呲呲——”


    刺


    耳的金属划拉响,他们终于冲出重围。但车皮被掀开,前后火花冒出,车速无论如何也提不上去,雨水扑进前盖。


    他们被迫停车,冒雨闯入山林中,而追兵穷追不舍。


    马路边,翻越防护栏,往下是一道凹下去的沟,有点高,宋晓宇在下面伸手,她心一硬,跳了下去,被接住,两手相握。


    宋晓宇:“跟我来。”


    心脏急速跳动,脚踩下去湿软的草地,浸出的水声和枪炮声环绕,腿越来越酸,她跟不上了。


    紧急关头,宋晓宇也顾不上礼节,一把将人抱起,肖寒殿后。


    他们深入密林,身影被树干遮挡,北泰悄然停下,无人察觉,离开队伍,往右边退去。


    枪声落点越来越远,肖寒停驻,回头看,人全被引走了,他们暂时安全了。那群人似乎是朝他去的。


    事发突然,也不知道对方是如何隐匿了踪迹,宋晓宇检查她是否受伤,但肖寒却摇摇晃晃的,女人脱手,冲向了别人。


    徐珊珊:“你还好吗?”


    她用自身体重供他靠着,只见男人扶着额头,缓慢地摇头说:“我没事。”他只是头晕。


    稍松了口气,“咳、咳——”,雄鹰警鸣,有第二波人。


    心再一次提起来,她又没有急支糖浆,为什么一直追她?


    脸上全是雨水,三人对视,宋晓宇果断作出决定,他看向林深处,北泰被逼入绝境,兽化上树,在枝头间来回跳动。


    宋晓宇:“你先带她离开。”


    肖寒点头,两人交接后分道扬镳。


    两人升至高空,她看见了从下方穿出来的人,那张熟悉的脸,旁边的人下意识举枪,被手拦住了,遭到厉斥。


    这个高度,已经安全了。


    果然是他,阿瑞斯。她很生气,做出了一个挑衅动作,大拇指向下,随后将头埋在男人胸前。


    真是太差劲了,还朋友呢,对她赶尽杀绝。


    阿瑞斯看见了,但雨水渗透睫毛,触及虹膜,不自在地眨了眨眼,他不确定地问:“那个手势是什么意思?”


    虽然有文化差异,但基本都表达消极含义,终于赶上来,还没说上一句话。


    他只是自欺欺人。


    而屏幕外,轻笑声此起彼伏,任人评价,也不过是“活该。”


    见她脱险,另外两人的注意力分散些,山昊才开口,他将两人聚在一块,是想商讨,哨兵间的恶性竞争问题。


    雨水迅速带走热量,男人的脸变得冰凉,摸上去像一块玻璃,她感觉到他不是很稳,“要不我们在前面停下来?”


    “等一等他们,已经很远了。”


    肖寒的睫毛被打湿,更加明显,“不安全。”太近了,他们会追上来。


    当她看见,一个黑点穿向云层时,心情激动起来,是他们吗?


    是的,他安稳地坐在鸟背上,北泰被抓在爪下,但炮弹向上冲,在空中打出数道白色气流。


    这是什么仇什么怨?


    它身手矫健,几个转身就躲了过去,因为北泰没有经验,宋晓宇忍不住嘶了一声,还有些疼。


    男人躲在树上,等他来的时候,一跃而下,那重量,差点给他抓脱臼,其实对方根本不用往下跳。


    完全是实心熊。北泰还狡辩,说他在他们熊圈算瘦的了,他也是顺从了。


    他们这一回儿飞了很远,要不是体力不支,估计要一路飞达目的地,但病残全集。


    落地时,她才发现北泰受了伤,从不喊叫,还以为他没事,但显然没那么幸运。


    他们只剩下一个背包,其他的都没来得及拿。徐珊珊打开医疗包,宋晓宇接了过来,先放置,翻出毛巾给她,让她先去擦干身体。


    宋晓宇:“转身。”


    北泰抬眼,反应有些慢,一边捂着自己的大腿,一边挪动身体,一块抹布被撒进嘴里,然后是闷哼声,牙根咬紧。


    她本想给自己擦一下,但看见肖寒半躺在洞壁,又紧闭眼睛,嘴唇发青,就想着先给他弄,男人睁眼,想劝说她。


    徐珊珊:“别说话。”


    她的命令让男人安静下来,配合行事,完事后才把自己也给弄干。


    她不禁嘟囔:“跟《丧尸出笼》似的,闻着味就来了。”


    宋晓宇将弹头取出,止血、包扎,北泰松口,将抹布返还,道了声谢。


    北泰:“抱歉,连累你们了。”


    徐珊珊:“没事,彼此连累。”


    再晚一点,就前有埋伏,后有追兵了。要是他不把人引开,等阿瑞斯来了,不可能四人重聚。


    换上干衣服,他们换了位置,先前地上都积了一滩水,嗓子很痒,迷迷糊糊的,直到打哈欠,她才知道自己感冒了。


    她服下半粒感冒药,蹲在肖寒侧边,男人两腿岔开,腿上有道划伤,不深。


    一道炙热的目光,肖寒感受到了,他侧头,等待下一步指示,但没有,只是两眼对视,耳朵发烫,低头继续包扎。


    下巴被挑起,一股很轻的力道,将他的头扭转,一张放大的脸,纤秀的鼻根,闭上的双眼,他睁眼看着,然后是唇上吻。


    像一块湿木头,徐珊珊松开他,舔了舔嘴唇,“谢谢。”


    她站起身,扭了扭腰,发出嘎吱嘎吱声,人走近了,她才看见,是宋晓宇,沉默但渴求的目光。


    她伸出手,“来。”奖励另一个吻,在迷情里短暂遗忘危险处境。


    吮吸和水声,北泰侧着头,也没敢看,毕竟自己是个外人,但就算他看,人也是被挡住的。无主熊的苦恼谁懂。


    不执勤的人闭眼休息。


    他们要等待下一个晴天,下一个白天。


    第54章


    “嗨嗨——”


    轻快的呼声扑在耳畔,她睁开眼,围了一圈人,熟悉的脸,惊喜地伸手,“你们怎么来了?”


    洛伦斯:“来找你啊。”


    被扶起身,她躺靠在胸前,接来一袋水,吞吞喝下,扫见数双星光四溢的眼睛,爽朗笑容。


    他们怎么来的?长久的忧虑被兴奋取代,好消息如甘霖降临,她被冲击得不知所措。


    她抱住朋友,结实宽厚的后背,熟悉的热闹氛围,气息吹拂发丝,让皮肤酥痒,她却忍不住握拳。


    哨兵们蹲下来看,怎么这副表情,“谁惹你不高兴了?”


    面对询问,她咬牙,竟一时想不起那个坏蛋是谁,鼓气半天,憋出一句:“忘了。”


    穿过人墙,她往洞口走去,好像内心期待着能够见到谁,光线朦胧,五指挡住眼睛,却看不清。


    她想说话,喉咙却哑了。


    “你醒了。”


    熟悉的嗓音,她终于想起来了,确切地喊出那个名字:“夏广礼!”


    男人出现,徐珊珊一把揽住,惊喜地呼唤他。


    夏广礼:“怎么了?”


    一阵突兀的声音传来,她想捂住耳朵,却直直传入,她没来得及回复,眼前的景象逐渐消失。


    女人睁眼。


    熟悉的场景重现眼前,只是梦境,眼前寥寥几人,都屏气凝神,略显担忧。


    徐珊珊:“我没说梦话吧。”


    宋晓宇蹲在一旁,用手试探她的额头,先才听她说胡话,以为烧糊涂了,体温正常,应该是思虑过重,这是他们失


    职。


    “没有。”


    两人都否认,她信了。


    洗漱后,她开始打点自己的“山顶洞人”同胞,相互关照,确保一切无碍,才继续上路。


    前有埋伏后有追兵,他们决定更改路线,全程飞行,费力但更安全。


    北泰与他们同行,似乎已达成某种约定。


    他们提前吃过了,她也补充完能量后,四人启程。


    的确,当身处高空时,她感到安全。


    沉闷的滴滴声从包内传出,肖寒将通讯器取出,是昨天两人交接的黑盒子,上面红光闪烁,男人拨开外壳调试。


    飞行高度降低,速度减缓,而一道男声清晰传入耳中,粗犷豪放,像个络腮胡大叔。


    “小子,你跑哪去了?”


    没听见回音,只有风声呼呼,通话对面的男人皱眉,示意其他人安静下来。


    北泰在后面喊:“是找我的!”


    但他们并不在一处,声音传不清晰,随着气流变化,两鸟一前一后,北泰不确定这种情况下,是否能交接物品。


    肖寒:“请等一下,我将通讯器转交给他。”


    接下来,两人进行了一场亮眼的空中交接。


    北泰与他的队伍联络上了,他们会接应,并提供歇脚的中转站。


    当晚,四人在熊队落脚,哨兵们围拢在外,火烧得旺盛,熏烟漆黑,光明正大,一改往日的穴居人待遇。


    他们终于可以安心洗漱、更衣。


    在这儿补充了物资,并发射信号弹,通过通讯设备联系上了大部队,并告知了方位。


    “向导没事吧。”


    徐珊珊从堆垛上起身,挪到桌前,接过通讯器,鼻子发酸,“我没事。”


    “你们还好吗?”


    解逸飞:“我们很好,请放心。明天我们来接你。”


    “好,我等你们。”


    徐珊珊将电话转交给宋晓宇,裹紧身上的披肩,走到远处,车辆的阴影处,鼻子酸涩。


    隔得远了,她听不清,为什么是解逸飞回话,别的人呢?如果他在,怎么会不和她说话。


    男人走近时,地面沉响,她下意识扒紧车皮往后退,抬眼一看,一位是熟人,才放松下来。


    “谢谢。”


    北泰:“你放心,明天揍翻他们,给你出气。”


    她嘴角上扬,又抬不高,勉强道:“你们加油,如果帮得上忙的,随时喊我。”


    北泰身旁的人忽然开口,的确有事请她,他们队伍没有向导,有几位哨兵的精神状态糟糕,希望她能看一看。


    徐珊珊答应了,她只有一个请求,如果可以,希望他们明天把那个人留给她。


    明天这儿会是四方汇聚的战场,她治疗完熊队的哨兵后,回到车上,肖寒敲门后进来,手里提着东西。


    “我为您戴上吧。”


    “好。”


    她点头同意了,为防止误伤,需要穿戴齐全,今晚是肖寒陪她,等到了明早,就换班,由宋晓宇贴身保护。


    他不如宋晓宇飞得快,白天的作战力不如他。


    该来的总是要来。


    凌晨,夜深。


    北泰和队长一边解释,一边观望,但更重要的是嗅觉,当鼻子里的气味渐浓,众人提起了警惕,全面戒备。


    但那味道是从空中来的,潜伏命令,双方对上信号,那群人才平稳落地。


    北泰见人齐了,响亮地汇报:“他们离这里还有……”


    洛伦斯:“嘘,小声点。”


    没见人睡觉呢,这么没眼力见,洛伦斯的眼睛四处转,寻找向导的位置,又瞥了一眼面前的壮汉。


    面上拉出一个笑容,内心暗弃,一看就没伺候过人,细节不到位。


    众人商讨作战事宜,看护的人多起来,站在车侧,一米开外,透着玻璃往里看,一侧有窗纱挡着,而另一端露了一个角,于是轮流弯腰从角往里看。


    他们好久没见她了,人睡着了。


    有的人伤势重,就杵着一根拐杖往里看,动作慢,就被别人嫌弃。但更奇怪的,旁人见他们这动静,也凑过来。


    洛伦斯作为秩序维护员,上前就把他扒拉开,“看什么看?”


    空战组的人围观一下就得了,你们熊队的凑什么热闹,这是他该看的吗


    一只手从窗边出现,彻底拉拢了纱帘。


    洛伦斯:“都别看了,该干嘛干嘛去。”


    把人挥散了,洛伦斯站在车旁,他待会也要走的,要去前线侦察。


    黑影笼罩,他抬眼一看,这不宋晓宇吗?


    臭鸟人。


    他暗地谩骂,还记着当初地下盗取他身份的事,但现在是“一家人”,又看了一眼,憋不出好气。


    洛伦斯:“好久不见,挺狼狈啊。”


    “呵。”


    男人罕见的没呛他,两人也没对骂起来,就站在窗外,见他憔悴的面容,洛伦斯说:“还不睡,明天可别拖后腿。”


    酒味从男人唇舌散发,洛伦斯从上至下打量他,怎么还有血气,“受伤了?”


    “没。”


    宋晓宇扭紧旋钮,他就喝一口,“肖寒,不是我。”


    洛伦斯站着,黑夜空中突然抛掷来一个水壶,他两手捉住,是他没喝完的酒,男人转身,留下一个背影,“等出去再找你算账,小蜜蜂。”


    “呿,蠢鸟。”


    洛伦斯看了看酒袋子,将它放进衣兜,他才不喝,免得像他们一样误事。


    表针一分一秒拨动,时间到了,解逸飞挥手,示意他们先动身。


    夜仍漆黑,但车在动,身体摇晃,徐珊珊睁开眼,看不清对面的人,只开口喊:“肖寒。”


    “我在。”


    “睡吧,我看着呢。”


    毯子往背后掖,她模模糊糊的,嘟囔几声,车内的三人,谁也没听清说什么,见她将胳膊缩进毯子里,呼吸逐渐均匀,又转头往外。


    宋晓宇把持着方向盘,明早就该结束这场恩怨,他本想在场,好好出一口气,但有更重要的任务。


    天渐渐亮。


    她起得很早,比往常早两个钟,一醒来就问,他们来了没有。


    宋晓宇:“昨晚就到了。”


    徐珊珊这才松了口气,男人从夹克里掏出一张纸条,说是留给她的,这字迹,对的上,解队的签名很有特色,像繁体字,很复杂。


    宋晓宇:“我们出去吧。”


    四人升空,那辆车被抛弃了,在山巅之上,俯瞰远处的战场,她看不清,还贴心地准备好了望远镜。


    好似隔岸观火,但同她预料的不同,这场战斗并没有很早结束,换句话说,他们没有选择一下猛拼,而是慢慢割刀子放血,侵扰不断。


    圈状硝烟从地面升腾,留下一处处废墟,在对空弹药的反击下,不断飞旋,致使对方被迫躲入防空设施中,就如同缩头乌龟。


    中场休息,然后,轰炸继续。


    一直到傍晚,那处的爆炸声小了些,她的目光也从一开始,注视战场,到后面,观察地平线,远处像米点大小移动的,是别的队伍。


    胜败未定,双方损失惨重。


    她看见了一头大狮子,很大,并且很快,它的浑身由黑色雾团缠绕,身姿比其他精神体更轻盈,一跃几米高,更令她惊讶的事,它可以短暂长出翅膀,在空中保持。


    这是阿瑞斯的精神体吗?


    它已经癫狂了,野性毕露,以一挡十毫不畏惧。


    不,她不知道的是,这就是阿瑞斯。


    队伍已经被邵江接管了,他们试图撤退,但却无法唤醒队长,要是再犹豫下去,队内的牺牲会扩大。


    他们选择离开了。


    男人最终被绑到她面前。


    战后,解逸飞在清点失踪、死亡的人,她接过统计表看了眼,将它交还,站到浑身是血的男人面前。


    额角的伤流血,燃红了眼睛,他是从味道嗅出来的,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谁。


    男人张嘴,说不出话,兴许是疼的,他试图将胳膊弯曲,往衣领上扣,被人厉声呵斥,箍住了手,翻身头朝地。


    徐珊珊让他把人翻过来,她还要问话,伸出手在男人的外套口袋翻找,碰到一袋流沙似的水袋,当她拿出来时,男人弯曲的手指一点点伸开,似乎想碰。


    她取过来,站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扭开盖子,里面水状的东西,乳白色,香精味扑面而来。


    “这是什么?”


    北泰:“冰淇淋,已经化了。”


    第55章


    要么死在你怀里,要么死……


    打架也要随身带零食?真奇怪。


    北泰蹲下搜身,一并收缴,她将这袋也交付。


    这人的处置,她还没想好,有许多疑惑,有话想问。


    突然听到有人唤她,起身前去,解逸飞站在桌前,手中握持通讯器,“他们想交换俘虏。”


    “谁?”


    解逸飞:“一个人,夏队。”


    她接过通讯器,打破沉默,率先开口:“让他说话。”


    ……


    “明天,你把人带来。”


    通讯挂断,饭后,北泰向她告辞,熊队整合了,要往内圈去。两队比不了,前面有山脉,他们得绕路。


    道别突然,在夜色里,目送他们离开。


    血色满月高悬。


    洛伦斯汇报完,准备转身,被叫住,队长手中拿着册子,目光却望向伤员营帐。


    解逸飞:“天色不早了,你去看看。”


    他点头称是,来到帐前,揭开帷幕,担架上的人平静入睡,向导坐在角落,垂眸神游。


    向导素浓郁,精神力毫不吝啬地外泄。刚踏进来,呼吸都慢了下来。


    徐珊珊听见脚步声,抬头见男人捧着披肩,说夜里冷,请她别再守,去休息。


    她想再看一眼阿瑞斯。


    洛伦斯将她领到一处空地,她看见了那个人,手脚绑住,脖子戴圈,口中塞物,蜷缩在草地上。


    手电照亮,一道强光打在男人脸上,他的头微侧,一点点扭过去。


    洛伦斯搬来一张折叠椅,她坐在阿瑞斯正对面,挥开他,“给我十分钟,可以吗?”


    洛伦斯的目光在倒地的男人身上徘徊,点头说:“我就在前面。”


    “需要帮忙的话,和我说。”


    这话让她疑惑,帮什么忙?


    洛伦斯以为她要私下惩处这个人,准备帮她摁人。


    “只是聊聊,可以让他们离远一点吗?”


    洛伦斯机械地转了一下头,聊聊?起身踢了一脚,撕开黄胶布,将布条取出。


    他将手电留下,挥散看守,站在远处等待。


    人都走了,她感到喉咙发痒,咳了两声,将披风拢紧,手电调到低亮档位,照在男人胸前。


    “能说话吗?”


    两人面面相觑,他不张嘴,血在脸上结痂,撞痕红肿,粉肉裸露在外,草叶从旁边经过,只是看她。


    “你不说,那我说了。”


    阿瑞斯听她说,一开始是疑惑,讲到后面就是愤怒,难过,最后是质问。


    她说:“我们不是朋友吗?网上认识,我找你。”


    不,虽然是网上认识,但是,最初是他在关注对方,第一次见面是偶遇,后面就是处心积虑地“偶遇”。


    “你给我发那些照片,我看了。”


    徐珊珊的思绪不断回退,穿插每一次相处的记忆。


    “图书馆那次,其实我就已经想断了,但因为有人在,就算了。”


    断了?阿瑞斯尽量忽略这个字,不去咀嚼它的含义,当没听到,把时间线往前拨。


    第一次接触时,明明愉快、和谐,两人一起就餐、逛商场、他还送她回家。


    以为会更进一步,但后来却急转直下。


    他那时很自信,所以忽视了其他人的存在,不是单独相处,也不是回她的家,都有旁人存在,她身边从不缺人。


    徐珊珊不否认,抛开其他,两人相处还算愉快,但抛不开。


    “我后面有点忙,又发生了意外。”她指的是卡尔,招惹了黄花大闺男,她也没想过跑路。


    是的,他们自那儿之后,只单向联系。


    阿瑞斯听人说,她来过队里,先是兴奋,然后得知,和别的哨兵一起——夏广礼,不是来找他的。


    他也就算了,毕竟有契机,相处早,但突然又冒出一个新人来,整日出双入对,后来居上最可恨。


    他等不到人。


    “我不想和你交往了,”女人眼眶红了,“特别是,在你伤害卡尔之后。”


    “……不要”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耳朵似乎听到了什么,分不清,是他发出的吗?又想起近日的事,嗤笑了一声。


    “你指挥,偷袭我们队伍,伤害我的队友——我的朋友和家人。”


    “在此之后,还不放过我们,一路追杀。”


    “我真的很想亲手了结你。”


    听到这话,阿瑞斯失神了,身上好像痛觉缺失了,脑子嗡嗡响,爱的反面是什么?


    她低头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人,“你是不是恨我,想报复我?”


    视线交汇,他没法发声,她听不见内心的注解,只看见那张脸涨红,脖颈上青筋泛起,像充了气,挣动时叶片锯齿扎进嫩肉里。


    无需解释,她总不信,除了鸟队,他们没有别的队伍可供选择。


    “有意见冲我来,别动我身边的人。”


    手指触摸电筒的顶端,筒头镶嵌的钨钢破窗珠,质地坚硬,她将它放下,摸向外腰带挂着的刀鞘,往上摸到刀柄。


    左手挡住眼睛,闭眼想了想,叹了一口气,最终放下。起身蹲在男人面前,手搭在下颌,拇指擦过脸颊,扒开硬结的泥块。


    “怎么长尾巴了?”


    温暖、细腻、柔软的手指在脸上游走,当她闭上眼睛,暖流如缕包裹男人全身,洗濯大脑,压在地面的尾巴逐渐消失。


    不是很生气,对他很失望吗,为什么还帮他治疗?死灰又复燃,阿瑞斯觉得,只要有一点希望,他就放不下。


    手抽离,气息变淡,光亮熄灭,人也离开。地上的人蛄蛹着翻身,但她离开后,旁人立马跟进,挡住光线,扣头塞嘴。


    徐珊珊走向等在一旁的男人,心里念叨着,她还是心软,看他那副样子,本想给他两拳的,下不去手。


    将手电还给洛伦斯,一路送至车内。


    车门打开,里面坐着一个人,停手看来,向她伸手,徐珊珊摆手婉拒,自己攀上车。


    他自己身上就有伤,哪还用他拉。


    肖寒:“困了吗?”


    “还行。”她想往前去取东西,才发现驾驶座还坐着一个,音量提高,“宋晓宇,你坐这儿干嘛?”


    “找个地儿睡啊。”


    她坐过长途绿皮火车,硬座,下车的时候,腿都是僵的,根本睡不好,侧歪着头,不时醒来。虽然驾驶座可以调角度,也不如找床睡吧。


    洛伦斯本来都准备走了,听见这声又转回来,冒头说:“对啊,你搁这干嘛?”


    洛伦斯:“那边位置还空着。”提前堵住他的借口。


    宋晓宇没理他,只和向导解释:“我想守着你,万一出事,两人有个照应。”


    她听这解释,也不无道理,本来三人一直都在一块,很少分开,只是担心,“你那里不好睡吧。”


    宋晓宇:“那我也上床?”


    他都能上床了,那他也可以。


    洛伦斯:“我守驾驶座。”


    停停停,她的关心,可不是让他们得寸进尺的。徐珊珊白了他一眼,“你跟他去找张床睡。”


    然后转向洛伦斯,“好意心领了。劳烦你帮他找个床位,这里不需要别人。”


    惨遭驱逐,宋晓宇不甘心,退而求其次,不愿挪窝,“我就睡这里就行了。”


    洛伦斯:“那我可以睡床底。”


    哪有床底?她愣了一下,半天才反应过来,应该是座椅下方,放脚的地方,狭长的空间,对于这些人来说,很挤。


    没法了,她直接站起来,跳下车,跑到车前,打开驾驶舱门,把男人拖下来,推着他的后背,蝴蝶骨包裹在肌肉中,肉感明显。


    没使多大劲,将两人汇聚一处,宋晓宇还想拉她的手求情,直接松开,两手举到面前,“走吧。”


    见她不留余地,宋晓宇道了声晚安,又瞥了一眼洛伦斯,转身离开。


    洛伦斯:“我——”


    “你也走。”


    “……好”


    两人都离开了,她长呼了一口气,返回车上,关闭车门,床垫铺好。


    她躺上床,枕在手上,被这么一闹,先前的情绪消散了。真是得寸进尺,她甚至想说得过分一点,那就是——不要脸。


    肖寒还在收拾她的东西,像个囤囤鼠,试图把所有用品打包到一个背包里,但好像装了些没用的东西。


    比如,两把梳子。


    处理完毕后,男人拎起来试重,她也爬过去,一只手捞住背带,纹丝不动。


    她松手锤背,男人停顿,转身问:“要我给你做个按摩吗?”


    “你还会这个?”


    “嗯。”队内训练的时候,肌肉酸痛,也会互相


    帮忙按。见她推辞,直道不影响身体。


    她心动了,一个转身,趴在枕头上。


    “多按按腰。”


    “嘶~轻一点。”


    “这里重一点……诶,就是这个力道。”


    声音萦绕在车内,而车外,夜晚有鸣虫叫声。


    宋晓宇和洛伦斯一前一后走向帐篷,走得很快。见走错方向,洛伦斯喊道:“这边。”


    讨厌的蜜蜂。


    宋晓宇不高兴,也没停,继续往前,谁跟他一家人?他要回自己队伍睡。这家伙尽坏他好事,挥手让他离开。


    见男人反应冷淡,洛伦斯站在原地,耸了耸肩,两脚靠在一起,也转身离开。谁愿意管他的事?要不是向导吩咐的,他才不管他有没有地方睡,最好去睡大马路。


    讨厌的鸟人。


    作为队长,达伦睡在出口位置,所以当宋晓宇回来时,他第一个看见,点头示意,空床位很多,他可以随意选。


    为了组织撤退,达伦自己也受了伤,反击中伤重,所以现在两支队伍,由二人商量,但主要由解逸飞管理。


    时间到了,达伦向他示意,该休息了,不久后灯光尽灭。


    宋晓宇平躺,有的人睡得快,已经有鼾声了,虽不响,却令人烦躁。


    空气中再也没有她的味道,他睁着眼睛,心里想着,得找个法子钻被窝,把肖寒换出来。


    他得上位啊。


    第56章


    思绪像翻涌的水逐渐平息。


    浓雾笼罩,霜降大地。


    她身着短袖长裤,一身作战服站在溪谷边,水声哗哗,沿着小道往上爬,到了马路上,才搞清自己在哪——白塔。


    路边的告示牌,十字路口的建筑和她印象里一模一样,只是告示牌的颜色变了。


    她站在路边等待,站在队尾上车,却翻不出光脑,没法身份认证。


    犹豫是否要下车,门已关闭,想和师傅解释,但对方转动方向盘,不理睬。


    车辆行驶,没有回应。前排满员,无人看她,扶着栏杆往后走。


    诶,有个熟人。


    山昊长官,他仍短发整齐,却夹杂花白,皮肤紧绷,但不似年轻时光滑细腻,体型尚佳,只是袖口断了一根线,显得突兀。


    他向来一丝不苟,原来也有不小心的时候。


    身边有个空位,放了包,她想坐他旁边。


    她把手提包往中间挪,只坐了一半,手肘撑在栏杆上,打量周围人,先是其他乘客。


    墨绿、棕绿色的作战服,年轻的面庞上透出迷茫,是刚入塔的哨兵吗?


    山昊垂眸,察觉到细微动静,压力增大,椅面角度倾斜,包的摆向更改。


    他抬手看表,时间还早,表面淡然,刚才没有风,也没人碰过。


    “长官。”


    “山昊。”


    “大笨蛋。”


    真听不见,她将手在男人面前晃了晃,没反应,连眼睛都不眨,让她狠狠泄气。要是这是装的,那也装得太好了吧。


    一车人都陪她玩?不可能吧。


    “长官,你怎么变得这么……成熟了?”


    她把那个“老”字憋了回去,见周围人都没反应,自言自语起来。


    微风吹拂,更像是人吐出的气息。毛孔张开,细密的感受器让痒意蔓延。


    左前方刚开了窗,是从那儿进来的吗?不对,那是疾风。


    他抿唇润亮,喉结滚动,伸手下扯领带。


    广播响动,高耸的白塔建筑群映入眼帘,男人将手放在横栏上,她先起身让路。男人低头看向公文包,座椅回弹了。


    她末尾下车,左右张望,却不小心踩到水潭,溅到腿上,应该是先前有洒水车路过。


    没纸巾,算了。她得去白塔看看。


    走上站台,看见长官背影,他扭头回看,在看谁?徐珊珊扭头,没人,难道是看车?还是看她,刚才不还装看不见嘛。


    女人走动时,鞋底水迹印在地面,形状小巧,鞋纹符合规制,山昊看着鞋迹逐渐走近,水被地面带走,面积逐渐缩小。


    他的目光跟随,一直到鞋印并列,停下。


    徐珊珊抬头,两人隔空对视,明明在他眼里看见自己的影子,是演戏吗?她几乎忍不住开口,又憋住了,陪他们玩。


    男人深吸了一口气,手指的第一指节不自觉弹跳,心脏针扎般,迈步向前,好像大跨步,其实半米不到。


    她能轻松跟上,徐珊珊一路尾随,到办公室前,三急去上了个厕所。


    回来后,门没关,她大方跟进。


    这儿还是老样子,男人端坐,她也凑上去,桌上摆放着一个相框,先前没有的。


    “啊?”


    怎么是两人的结婚照啊?


    她怎么不知道自己结婚了,什么时候的事啊?


    男人从包中取出钥匙,打开下层储物柜,翻出皮夹包,展开,除了各种卡片证件,有一张小尺寸相片,露出苦涩的笑容。


    诡异,很诡异。


    她起鸡皮疙瘩了,疑惑得张不开口,她怎么会和山昊长官结婚呢?就算要结,也得是——


    “咚咚咚”。


    房门打开,落在门碰上,卡尔走进来。他的轮廓变硬朗了,眼神凌冽了许多,白帽子和手套,纠察队的徽章。


    卡尔走路带风,她避让坐下,只见他走到桌前,手平摊,“请把照片还给我。”


    什么照片?


    山昊取出黄纸封,露出一沓照片,递还:“本打算下班顺路给你。”


    卡尔一张张翻看,确认是原件,没有损坏后,封装,放进口袋。


    窃贼可不少,他看的紧。要不是他曾撮合二人,他不会外借。


    徐珊珊感到震撼,全是她的照片,生活照、证件照、艺术照,但是……


    怎么两张结婚照一模一样?


    她又回忆了一下,确实一模一样,难道她一天和两个人结婚?又扭头看桌上的照片,有点违和。


    P的是吧?


    只有卡尔手上的是真的,别的都是后期加工的。


    P结婚照干嘛?


    见他想告辞,她先趁机离开了办公室,没注意到地上留下的印子。


    内心还存有侥幸,两手交握,用力感到疼,她是活人,确定这一点。


    快上班了,她打算去静音室,走进电梯。


    卡尔收好照片,准备离开,被叫停。


    山昊:“你觉得她已经死了吗?”


    拳头握紧,卡尔平静的面具出现一丝裂缝,“只是失踪。”


    山昊:“遗骸存放在哪儿你最清楚。”


    什么遗骸,骨灰罢了。


    山昊:“你觉得死人会回来吗?”


    卡尔神情复杂地望着他,许久,他以为自己偏执,没想到这更有个异想天开的。


    “不要讳疾忌医。”


    他不信,但男人沉默,眼神笃定,不似说谎的严肃,也许对方真有发现。


    卡尔将手放下,“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几分钟后,徐珊珊抵达静音室,外墙上指示灯亮,有人在里面。


    清洁机器人吗?


    她蹲着等,门开了,趁门没合拢,往里看,有向导在,这不是她的静音室了。


    ……


    她失业了。匆匆离开,跟着电梯停摆。直到看见熟悉


    的数字,“27”,抬脚走出。


    熟悉的候梯厅、过道、训练室、标识牌,墙上的人员介绍,她一半认识,一半陌生。


    “夏广礼,在吗?”


    她鼓气,脸像个包子,又很快泄气,这场恶作剧很成功。


    她推开门,室内昏暗,开灯往里走,突然冒出来一个头,吓得她后退,仔细一看,不认识,新人。


    “谁?!”


    突然灯亮,吓他一跳,起身巡逻,没有人,真是怪了。


    她又换了好几个房间,终于看见老朋友。


    解队怎么睡在这儿?


    这是初次宴会的房间,布置得很温馨,他睡着了,面色疲惫。


    让他好好休息吧,她退出去。


    门关的瞬间,男人睁眼,掀开被子,衣着整齐,打开光脑回复信息,尘封已久的群聊。


    人还没来,她又去看了曼努埃尔和阿瑞斯。


    结果两人都不在照片墙上了,人呢?


    不好的预感,她梗着喉咙,趁人上厕所时,占用了空置电脑,搜索三人的名字。


    失踪,失踪,死亡。


    这是不是过火了?没必要这样骗她吧,愚人节,玩得很大。


    离开这儿,她又来到二十七楼。


    她要再见一见夏广礼。


    因为心情沉重,她走的消防通道,推开防火门,走进去,一群人恰巧从电梯内涌出,右手头位就是她相见的人。


    他跟解队怎么好像都……掉发了?


    男人停驻,往右看去,空荡荡的过道,门敞开着,点了一个人,“关一下门。”


    她靠在墙边,心一点点凉下来。装不认识我,好好好,你们都是好样的。


    “夏广礼,再装看不见,我要生气了。”


    没反应,她扒着墙,准备踮脚拧耳朵,人流走尽,他却直接往前走了,落了空,一股酒味。


    没走两步,停下来,夏广礼看见墙角的沙袋,皱眉道:“谁把东西丢这,训练不要了?”


    人走尽了,他迈不出腿。


    心乱如麻,一直如此,路上收到乱糟糟的消息,一群疯男人,却又忍不住期盼。会来找他吗?


    人都走了,杵在这儿干什么。徐珊珊坏心眼地踩了他一脚,鞋面都凹下去了,人没反应。


    没反应?有的,他低头看脚,许久,像要看出花来。


    知道痛了,她又踩了另一只脚,只可惜运动鞋,没细跟,不然有他疼的。


    男人蹲下来,开始扣自己的鞋面,嘴里念念有词,深情地望向鞋前空气。


    夏广礼感到血冲大脑,他有点相信他们说的话了,怎么办?


    “珊珊。”


    “夏广礼,你个笨蛋,终于认出我了。”


    他蹲下来,比她矮,就能顺手掐他了,只旋转了一个角度,男人突然伸手,但他往前扑,但她的手在后面。


    他一把扑到地上,却什么都没碰到,趴倒,触感冰凉,额头抵在地上开始恸哭。


    以为她是去追逐自由,玩够了会回来,一直等她回心转意,想她多久会回来。


    男人一手摸着耳朵,一手撑着爬起来。如果时光倒流,一切重来……


    向导小姐被惊到了,他这是真情实意地难过,不过刚才,是想抓她?


    她认清现实,别人目前看不见她,听不见她,想回宿舍,独处一会儿。万幸,还没被收回。


    室内家具被布裹住,揭开,没落灰,墙上有她的照片,跟遗像似的。


    房门砰的撞在门框上,她惊诧起身,应该是走廊的风。


    她考虑了一会儿,还得找别人合作,不然早晚沦落到流浪境地,至于找谁……


    门打不开了,她起初以为是反锁,后续发现,无论如何都打不开,猜测是有人锁门。


    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得看锁门的人是谁了。她挪步到窗边,拉开窗帘,发现外悬停着一排鸟儿,拔光胸前大片羽毛,头大身小,像小秃鸡。


    她认出来了,但窗封死了,打不开。只能撕纸写字:饿。将它抬起展示。


    群聊里消息不断,众人激动得不能自已,沉寂了多年的后援群,突然热闹起来。


    【我在外面,暂时回不来,看好了,别让人跑了】


    在外执行任务的队伍,得知消息,纷纷决定加快速度,尽早回塔。


    房间内,她坐在桌前,开启电脑,发现日期跳转到多年后,网上搜索得知:


    曼努埃尔重新入队,但在一次任务中失踪,其他人多是频繁出任务,要么异化,要么战死。阿瑞斯死了,肖寒死了。


    危险区扩大,白塔的保护范围缩小了,前线变得更危险,冲突更频发。


    获取完信息,她翻找抽屉,找到一本相册,性感照片,怎么有点眼熟啊?这不是——她笑容僵住,放了回去。


    思绪被门铃打断,有人来了。


    第57章


    门刚打开,一阵霹雳乓啷的响声从厨房传来,室内摆设被动过了,在监控里,无人出现,门却自己开了。


    众人走进房间,散开,唤她的名字,赶在后面的人手里拎着餐盒,气喘吁吁赶来,将它放在桌上,人在哪里?


    看不见,听不见,没影子,跟鬼一样。


    见对方不打算出来,山昊点头示意,“找吧。”挖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哪怕是非人类。


    因为厨房传来声响,先往这儿来,但翻了一圈,连跳上灶台,去摸天花板,都没有收获。


    徐珊珊松了一口气,她正趴在衣柜上,打算先观察一番。几人分别去往不同房间,还有人堵门。


    为了试探他们,她先后搞出几次动静,出乎她意料的是,没人惊慌,反而根据物体的运动轨迹,往这聚拢。


    守门的卡尔心里嘀咕,不知道她该吃什么,只带了人类吃食。如果是其他形态,可能摄入其他物质。


    夏广礼走近,头顶戴着一顶大檐帽,帽檐挡住了脸,拉开柜门翻找起来。


    她趴在边沿,手往下伸,捏住帽顶,横向给它扫到地上,然后就看见了略显稀疏的头顶。


    抱歉,她就是故意的。


    谁让他认不出来,顶上长灰,先前在外面有些冷,她突然喉咙很痒,手捂住喉咙,剧烈咳嗽起来。


    后脚也勾不住柜顶,整个身体往前滑落。从刚才开始,这儿就围了一圈人,倒下去有多个人可以垫背,她想都没想,直冲夏广礼去。


    倒霉蛋,就决定是他了。


    幸运的是,一下子扑到了男人背上,他身体一晃,然后稳稳站住,手扣住肩膀,腿叉在腰上,她的心落下来,捏了一把男人的脸。


    这对哨兵来说,不算很强的冲击。


    熟悉的动作、姿态、力道,刚停下的男人僵住了,手放到后腰托住。


    一旁的解逸飞抬起手势,示意找到了,门骤然合拢,窗帘关闭。


    “哈喽~”


    “诶?”


    一道力从身后传来,迫使她从背上离开,悬在空中,像一床被子一样被抱住,然后放上了床。


    她的手撑在被子上,清楚地印出轮廓,一串蛛丝从下方射出,伞状散开,裹住下身,像强力胶水,束在上面动弹不得。


    她用手去扣,左右翻滚,结局就是越缠越紧,然后放弃挣扎。她就开个玩笑,不用这样,不吃人的。


    没人说话。


    坐在椅子上的人,站在门口的人,双腿张开站在床边的人,还有开始脱外套的,不太对劲。


    男人的手掌靠上来,极其缓慢地,沿着轮廓摸索,声音有点虚,“是你吗?”


    她点了点头,想要往后躲开,“不是,等一下!”


    未说尽的话被咽下去,涂过润唇膏,油润但仍然感受到干燥触感的嘴唇,两人因为蛛丝黏在一起,宽大的手掌托起下颌,挣扎的两只手被扣住,抬起,放在脑后。


    两具身体砸在床上,一开始,她剧烈反抗,但发现,这人沉得像一堵墙,推不动,反而她越用力,对方就更用力。


    只好先不动,过了好一会儿,夏广礼才放松下来,力道放松,脸与脸之间有了空隙。


    太没礼貌了。


    “要委屈你先在这儿待一会儿……”


    她刚想清理腿上的蛛丝,陡然听见长官来这一句,更恼了,抬起枕头砸过去,被接住,但眼镜被砸歪。


    身边的人,仍只看到一团空气,突然一下,夏广礼


    的脸侧向一旁,啪的一声,反将手放了上去,嬉皮笑脸的蛮不在意,伸出另一边。


    又黏黏糊糊缠上来,她有点烦,手指在对方的脸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叉,“松开。”


    气流吹拂在脸上,好像带了点热气,他好像能想象出她的样子,搂得更紧了。


    多了一堵墙,她将上身往后靠,偏硬的衣料皱缩,回头一看,是卡尔。


    这才是她法定的丈夫吧!


    徐珊珊觉得,卡尔一定会听她话的,将手抽出来,扭腰转向,试图沟通。


    “放开我。”


    卡尔:“抱歉,现在还不可以,请再忍耐一下。”接着递给她一个发声器,这样就能交流。


    悬空的机器,按压又弹起的按键,屏幕上一个个闪现的字符,最后输出一段女音,竟然与她音色相似,只是略显机械。


    “你们这样做是犯法的,我要举报你们!!!”


    三个感叹号被机器识别,发出情绪强烈的句子。


    没想到她会这样抗拒,而且这幅态度,似乎与他们不相熟,卡尔向其他人示意,决定解开束缚。


    夏广礼想起刚才的感觉,似乎衣料单薄,抬手喊:“拿件外套,这个天穿短袖,会感冒的。”


    衣服经由他手递过来,被扯了过去,至于本人,被嫌弃地挥到一旁,又被一顿骂,但他看着浮空的外套,只是窃喜。


    虽然很紧张也很关心,但没人急着问话,而是先来到餐桌前,因为她说饿了。


    她确实饿了,但面对着一群人围观的画面,也确实很难吃下饭。


    自己就像动物园里的大熊猫,吃了两口,膝盖和谁碰上了,她停下筷子,往右边瞥了一眼,不可能是卡尔,他很老实。


    顺序第二位,山昊长官,也不可能。


    第三位,太远了,腿应该没那么长。算了,她很想用目光巡视一遍,但其他人看不见,用发声器的话,又显得大惊小怪了。


    将腿歪向左侧,继续吃,又有人碰她,虽然分不清是谁,但随脚踩了回去,桌底开始扑腾,到底是谁?


    她往右歪身去看,各个坐得比值,小腿和大腿垂直放,规矩得很,又往左看,同样如此,一个比一个更正经。


    山昊:“怎么了,饭菜不符口味吗?”


    “没有。”


    卡尔的嘴抿成一条线,他这话什么意思,暗地里点谁呢?自己可比他更清楚向导的喜好。


    “挺好吃的,我很喜欢,谢谢你,你们。”她不清楚谁准备的,但挺满意。


    山昊:“不够还有。”


    见旁人投来意味深长的一瞥,山昊面不改色地应下了,“需要什么就和我说。”


    卡尔:“我会照顾好她,不需要领导多操心。”把关系拆得很远。


    火药味渐浓,但夏广礼不在乎,虽然暂时没名没分,但他相信,两人的情谊是最深的,会是最初以及最后的羁绊。


    但解逸飞比他更快开口:“跟从前一样,任何时候都欢迎您来空战组。”


    好郑重的承诺,她没意识到这是怎样的誓言,草草应下。


    面上都很和谐,没有谁不微笑。但餐桌之下,乱成一团,彷如斗兽场。数只精神体扭打在一起,老对头掐得最狠。


    好像有什么东西掉到了脚面,她俯身去捡,冲突停止,发现是一片银杏叶,再往里看,是站成两排的精神体们,分得挺开,各个昂首挺胸。


    “哈喽。”


    刚开口,想到它们听不见自己说话,想将小蘑菇放出来,它却安静地沉睡,无法唤醒,不明白原因,又收了回去。


    饭后,餐桌被收拾好,众人围坐一起,问话从一个简单的话题开启。


    卡尔:“……最近过得如何?”


    这话就问到她盲点了,“挺好的。”她只能这么回复,接着是一连串的发问,她也不时反问,比如说其他人去哪了。


    她站起身,旁人也立即站起来,像是条件反射,跟在身后,亦步亦趋。


    她站到门边,回头看,远远近近的一串人,紧张成这样。


    “我要上厕所。”


    她往前走,顿住回头,就像玩一二三木头人,又近了些,她不由得警告道:“不准进啊。”


    卡尔点头,守在门口,其他人停脚,她才转身往里去,关门锁紧,开灯。


    人蹲坐在马桶上,连盖都没开,其实她不想上厕所,只是来躲一躲,思考一下人生。


    通风系统开启,风徐徐吹。


    山昊:“来日方长。”


    他们着急,但太冒进的举动,只会吓到对方,看起来,她真的对此感到陌生。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她想好起身,洗手擦干,想要打开卫生间的门,但这间屋子却像纸片,开始融化、焦黄,最后在烈火中消失。


    在一切消失前,她只听到数声呼唤,似乎是在喊她的名字。


    “不——”


    像晚钟的响声,漫长而撕心裂肺的呐喊,其中蕴含的强烈情绪直冲大脑,心脏也跟着一紧,有些刺痛。


    大口喘气,她睁开眼,立刻裹紧了衣服,身处黑暗中,寒气从衣领窜进来,果然是梦,发现自己身处一张木板床上。


    一道烛光,暖黄色的微光,放置在桌上,照亮方寸之间。


    牙齿被冷得打颤,这儿没铺床垫,硬得硌骨头,不明白是怎么在这儿睡着的。她坐起身,翻来翻去,只在兜里摸到一叠纸钞。一道人声响起。


    “谁的床在响?!”


    不满的埋怨声,嗓音带着孩童的明亮,她立刻停下,床板震动,下铺有人。那人翻了个身,不动了。


    “跟身上长了跳蚤一样,整天不安分,怪不得没人要。”


    接下来是一连串的语言冒犯。


    但下铺的人很安静,默默忍受了很久,直到他们发泄完,才开口,试图为自己解释:“有老鼠。”


    “老鼠,你是不是偷偷藏馒头了,中午不是说吃完了吗?”


    “好啊,敢骗老大,明天有你好受的。”


    他面对威胁没有回应。


    时间久了,她的眼睛逐渐适应,这群小孩都安分地睡在床上,闭着眼睛,乖巧得不像样,完全想象不出那些话是从他们嘴里说出。


    装睡技巧高超,比她小时候强多了,根本看不出来。


    这地方有点破旧,凉意渗透每一片肌肤,太冷了,扛不住,她尽量缓慢、轻手轻脚地爬到楼梯边,打算去找件衣服。


    但这锈蚀、松动的床铺,不禁晃动,再次发出咯吱响声,这让被称为“老大”的人更加生气,吼道:“让你安静点你没听到吗?”


    “待会儿把护士惹来了就满意了!”


    “对,对不起。”


    这个人的声音更稚嫩,应该是年纪更小的孩子,她心里道了声歉,对不起,小孩,先混过这一夜,明天我再回来看你。


    继续沿着楼梯往下爬,终于脚踩到地面,而门外的脚步声也恰时响起,她紧张地蹑手蹑脚走到角落蹲下,房门打开,光照进来。


    提灯的男人应该就是孩子们口中的“护士”。


    第58章


    两人一进一出。她下楼,找到一间敞开的办公室,苟进去。


    没一会儿,有人靠近,她的身体紧绷起来,又听到推门声,男人检查确认后,锁门离开了。


    开灯、开空调,随着暖流填满空间,全身放松。


    次日清晨,窗外有汽车嗡鸣,陆续有人上车,是接送的班车。她打算去趟市区,也溜出去,偷


    偷坐上车。


    她用兜里的钱,买了一套棉服和靴子。然后,打算去买早餐。


    “包子,我的包子跑了——”


    “你看见没,我的包子~~~”


    老板将手抹在围裙上,诧异地擦眼,他刚蒸好的小笼包,才放在台面上,连带着其他的一起跑路了,在空中飘走。


    顾客坐在一旁的矮椅上,盯着股市行情,听到喊叫,慢悠悠抬头,而她已经跑过街角。


    老板以为自己见鬼了,低头一看,嚯,一百块。闷不做声地将它揣回兜里,管他呢,没睡好,眼花了。


    “等等啊,马上好了。”今天运气好,卖完早点收摊。


    跑离视线,她松了口气,扒着墙,分别收进左右口袋,棉衣鼓出一坨。


    刚一抬头,一只大黄狗站在面前,湿润的鼻头耸动,似乎在嗅闻。


    她尽量镇定地挪脚,想退回到大街上,她要回去。


    狗一路跟随,甚至站在面前挡道,对峙起来,她犹豫着,是否要拿出一个肉包贿赂对方。


    手掏向口袋,但叫喊声从身后传来,“旺财!”


    “旺财——”


    黄狗的尾巴抬起,摇得更勤了,头往家的方向看去,有点不舍,直到主人身影出现,它汪了一声,迈着四条腿悠然离开。


    她松了一口气,走到人行道上,打算离开居民区,乘车回去,心里惦记那个小孩。


    顺利抵达,因为棉服口袋捂着,包子还冒着热气。


    她跟在男人身后进去,保安称他为张老师。


    但小孩不在寝室,她又返回,往有讲课声的教室走去。


    正准备播放动画,张老师走到门边,两人对视,视频暂停。


    “阿瑞斯,来一下。”


    两人离开,她也跟了上去。小孩坐着,弓背低头,两手握拳,放在膝盖上,怯生生的一双眼。


    “张老师。”


    “嗯”


    男人从抽屉里取出一沓资料,他也才刚知道,起身给两人分别倒了一杯茶水,有些不忍说出口。


    “他这个月是不是不来了?”


    阿瑞斯问的是他的父亲,把他送进福利院,又很少来探望的男人。


    “我有件事要和你说。”


    这份慎重让他紧张起来,眼神落在地面,来来回回,久久地回了一声:“嗯。”


    他父亲死了,遗体在出租屋里被发现,找不到其他联系人,才通知到这儿。


    泪水很快在男孩的眼里酝酿,从眼底涌上来,逐渐覆盖全眼,外溢,流过红苹果似的脸蛋,直到按捺不住,仰头嚎哭起来。


    这一幕让她的胸口也闷闷的。


    张老师不会安慰人,只宽慰他道:“要坚强。”


    从遗物里,那人坚称阿瑞斯是某人的私生子,但对方不认,又没有其他亲属,这下是真成孤儿了。


    以前他父亲还会时不时寄钱来,只是人来得很少,匆匆见一面就走了。


    “给你放两天假,之后我们也会给你找领养家庭。”又说了一番话后,男人挥手道:“回去吧。”


    男孩开门,往走廊外冲,直到门口,被人拦下来,环抱起来,哭声回响,将他半压半哄地带回宿舍。


    她一路跟着,蹲在床旁边。阿瑞斯平躺在床上,侧着脸,泪水积在床板上,往下淌。


    她说不了话,就掏口袋,取出包子,放置在床板上,残余的热气冒出,飘到男孩鼻尖,唾液分泌,他扭头看过来,晃神看了许久。


    许多思绪交集,人声在脑中放映,死亡意味着,不再看见,不再听见,不再交流。


    父亲说是小三毁了他们的家,说母亲很爱他,他是两人爱情的结晶,都是因为被勾引、被哄骗,她总有一天会分手,和他们在一起。


    阿瑞斯见过,名为母亲的女人,精心打扮的他,讨好的语气、眼神。她自上而下地打量,询问,但他回错话了。


    她起初来过几次,但后来就不再来了,似乎成了另一个家。


    像一个悬在空中却永远也吃不到的糖果,随着年纪渐长,男人日渐蹉跎,逐渐歇了心,一遍遍反刍原因,最终患上心理疾病。


    小孩可能并不明白,为什么父母都不要自己,只记下了那些攻击性话语,并把责任都怪在自己身上,就好像,只要真的足够好,就能改变现状。


    赔钱货、不要脸、废物、拖油瓶、没人要的东西。


    她在一旁很担心,因为小孩不吃饭。


    下课铃响起,人们陆续走出教室,她想了想,又收回口袋,待会没人了再给他。


    仍有人挑衅,是几个大孩子,高出一个头,天真的脸,说着毫不客气的话。


    但昨天咄咄逼人的人,态度缓和许多。


    “从今往后,我们是一样的了。”


    阿瑞斯听了这话,抬起眼睛,不同于昨夜的怯懦,开口骂道:“滚。”


    “说什么呢?”


    “诶——”领头人拍拍身旁人的肩膀,“走了。”先可怜可怜他。


    她看得生气,小小年纪不学好,走到身后,一人给了一个脑瓜崩,直把两人打得捂头大叫:“谁打我?”


    “哪有别人?走了,一会儿老师要找了。”


    人走后,她怕吓到他,没出声,一袋留给他,一袋自己先吃点。肉香在空间内弥散,男孩将头捂进枕头里,还是不吃。


    别人从食堂回来,发现了这袋食物,问他不回话,抢了去,也没反应。


    一直到傍晚,老师劝他去外面散心。


    院子中间的娱乐设施很热门,他来到侧面,花圃外的空地坐下,对着小野花发呆。


    她还留了一个给他,只是完全冷了。放在一旁,又拉扯衣角,对方低头看过来,不明白是谁放的,但没心情吃。


    不一会儿,三人靠过来。这儿似乎也是个丛林社会,恃强凌弱,拉帮结派。


    以前,从体格和性格上来说,阿瑞斯属于软柿子,好捏还不反抗。


    他一直想表现得好一点,不愿惹事,希望老师和爸爸说:他在这里很乖,不会给他惹麻烦。


    工作人员无法每时在场,也不是家长,管教不了太多。


    见此情形,她站起来,这群人打算做什么?


    “你又是从哪儿来的肉包,别是偷来的吧?”


    “肯定是。”


    肯定不是,这包子口感都不一样,是外面买的。


    “把东西拿来。”


    男孩抬起头,眼睛朝上,瞳仁靠上,下边露出眼白,很凶地瞪人。


    小绵羊长犄角,想反抗了。另外几个大孩子,走上前,将他团团围住,这位置偏,没人会看见。


    “怕什么,动手,他爸死了。”


    “就算不死,也不会替他出头的。”


    这句话引燃了导火线,但攻击由阿瑞斯首先发动,他似乎是真正的战斗天才,给她看愣了。


    她本准备下黑手,教育一下,但现下这情形,似乎用不着自己出手,他以一打三,不落下风。


    这架势,有点眼熟。


    昨晚的那个受气包,仿佛完全编了一个人,眉眼也逐渐重叠起来,好像是有点像。


    饶是体格小上一分,他仍然能打个来回,下手又狠,不避讳要害部位,一副不怕死的劲头让人畏惧了。


    扶着膝盖蹲在一旁喘气,其中一人疼出了眼泪,三人放下狠话,一瘸一拐地离开。


    身上被抓花,红痕像肿块,小孩又坐回原先的位置,握住那个包子,撑在膝盖上,边啃边掉眼泪。


    分明是冷的,他吃得很香,吃完后,她又递出最后一个,本来打算明早吃的。


    面对突然出现的东西,男孩愣了一下,但不知为何,没有惊奇,没有恐惧,平静地抓着吃了。总不至于是期待死亡。


    时间快流,经历像幻灯片放映。


    她像个旁观者,见证着一切,上课与下课,志愿者的来访和消失,约定和失约,往外看的背影。


    儿童福利院有时会迎来领养家庭,夫妻两站在门边打量,室内的孩子表现得很好,如果有意向,会安排进一步了解。


    阿瑞斯也会表演才艺,但没被领走,他面上乖巧,实际已是院里一霸。


    由于污染扩散,外人逃难,孤儿增多,失孤父母、无法生育的夫妻变多,他因为年幼,被人领养。


    一年后,他又被退回。对方意外怀孕,有了自己的孩子。他变得更易碎。


    度过小学,进入初中。


    他成绩不好,阅读能力弱,没有师长庇护,学生群体人员混杂。


    厕所,烟雾萦绕,抽烟的学生在挨个打量。


    “你是哪个班的?”


    “算了,他没爹妈,也没钱。”


    “原来是个——”


    听到里面传来碰撞声,她想阿瑞斯的暴躁脾气是逐渐养成的。路过的学生看了一眼,退出来,换了个地。


    铃声响起,少年走出来,脸、脖子上青紫一片,蛮不在意地往教室去,报道后回到后排走下。


    他成绩差,老师并不关注,而同学交往甚少。这里环境混乱,治安一般。放学时,离保安室不到十


    米,一群校外的人围着一个学生。


    那人被拖到地上,背靠着高台阶,眼里畏惧,其他学生要么登上公交车,要么步行离开,没人敢多管闲事,对方是更强壮,不好惹的社会人士。


    直到阿瑞斯走出来,他的领带打得歪斜,随意地冲撞人肩,走进去把人拎起来,“怎么不回家?”


    突然冒出来惹事的人,“管什么闲事?”


    “我同班同学,就管闲事,怎么了?”


    她有点怕,因为这群人裤子口袋里鼓鼓囊囊,棍子边缘冒出来,是带着东西的。她想去喊保安,但人已经打起来了。


    又是一场架,他因此被学校批评,那位同学没有勇气站出来,澄明事实,他在混战中离开了,甚至不敢对视。


    理论上,他考不上高中,只能去职校。但被教练发现了天赋,被招入体校。从一个无人在意的差生,变成潜力无限的明日新星。


    已经成长为青年的阿瑞斯,意气风发地站在赛场上,拿下一枚枚金牌,荣誉加身。


    她站在高处走廊往下看,不一会儿,楼梯间响起脚步声,两个人从中走出,她定睛一看,是阿瑞斯和邵江,他两这么早就认识了么。


    两人一路走到角落教室,推门,里面用桌子抵着,阿瑞斯一角踹开,发出刺响,门开了。


    “会长……”


    里面的人停手,退散开,一改先才的盛气凌人。


    邵江:“在干什么呢?”


    “我们是朋友,在这儿玩呢,对吧?”青年刨了一脚倒在地上的人,对方愣了一会儿,又想起那句传言,鼓起勇气说:“我不认识他们。”


    “你说什么?!你这个骗子。”


    “他们把我骗到空教室来,说……”


    那群人才知道怕了,见骗不了,开始求饶,见会长不为所动,又转向邵江,他向来好说话些。


    邵江:“关注你们很久了,上次打招呼,好像没听进去。”


    阿瑞斯:“你先出去。”


    少年跑出教室,门被轻轻带上,邵江站在门边,两手交叉放在身前。


    “你不能打我,我爸是——”


    接下来是拳拳到肉的声音,她站在门外听得胆战心惊,一面担心他们被发现,另一面,担心对方会报复。


    阿瑞斯竟然是学生会会长,怎么选上去的?她琢磨一下,明白了两人的组合,维持校内治安,一个负责以理服人,不服的话,另一个人也懂一些拳脚。


    “这儿归我管,记住了。”


    ……


    果然不出所料,两人后续遭到报复,好勇斗狠的人免不了受伤,但对方似乎并不在意,幸运的是,两人先后觉醒,成为哨兵,一步登天。


    先前嫌弃的初中校长也一改态度,用他为学校增添荣誉。


    进入白塔,经过训练,考核高分,最终与好友分到一起。后来,屡次立功,上表彰墙,晋升飞快。


    阿瑞斯的战斗风格和性格、异能相关,十分激进,能打会打抗打,恢复快,又不畏死。平日里,也是路见不平一声吼的性格,还帮忙抓过通缉犯。


    时间流转,画面定格到人群中的那一瞥,这是在看谁?好像是个女人,下一秒,她转身而来,端着餐盘,亲切问候:“可以坐这里吗?”


    男人的手攥紧餐勺,眼睛上扫,又很快下垂,“可以。”


    她这才发现,这个女人是自己,她笑着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哈哈哈~”她禁不住捂着肚子笑起来,最幻想的一集。


    他似乎还不满意,时间再度回转,来到几年前。


    一道小巷子,女孩往里走,路边台阶旁,一个纸箱子在翻动,她好奇地蹲下去,发现里面有只黑狮子。


    “小猫咪,好乖。”


    徐珊珊站在一旁,满头黑线,小、猫、咪?小在哪儿?这是个装双开门冰箱的大纸箱啊。


    “嗷~”


    “诶?”


    嘴巴合拢,差点露馅了,它趴在纸箱边缘,重新开口,“喵~”


    看得出来,很努力了,就是嗓子有点粗。但女孩不在乎,她发现纸箱子推不动,继而摸了摸狮子头。


    “小黑,你跟我回家好不好呀。”


    “喵~”


    带着倒刺的舌头混着口水舔上去,糊了一手,但她疑惑道:“可是我推不动,你太重了。”


    黒狮子轻盈地跳了出来,原来先才是蹲着的,站起身时,肩高就与她差不多了。这家伙骗小孩呢?


    徐珊珊拐到侧面看,更震惊了,怎么又是她?


    女孩骑在狮子身上,两手拽着耳朵,一边指挥,“往前面走五百米就到家了。”


    “喵~”


    这家伙,变成哨兵后,想的竟然是兽化,然后找人收留吗?流浪小猫需要一个家是吧。


    然后她就看见了,阿瑞斯白天在白塔工作,出任务,攻击性十足,晚上洗白回家当小猫钻被窝。


    这就是你的终极梦想吗?阿瑞斯。


    融洽的日子被一个意外打破,这一天了,一只小鸟撞上了窗户,掉在窗沿,女孩见了,把它带进来救治。


    阿瑞斯回来时,发现房间里多了不属于她的气味,被放在保温室里的生物,伸出手掌扒拉,被女孩看见,又乖巧地蹲下。


    “小黑,不准欺负它,知道吗?”


    “喵~”


    但这家伙抢夺了主人的注意力,她的兴趣也逐渐转移,是可忍孰不可忍,他正打算趁人不在时,给它新生。


    她完全没意识到,还以为相处融洽,毕竟小鸟能站在头上啄毛,完全没察觉到危险。


    接着,她就穿进去了,应该叫意识融合。


    鞋子刚穿好,她转身看,狮子摇着尾巴目送她,似乎迫不及待地等她离开,徐珊珊嘴角抽抽,算了,宠你一次。


    她把手指伸出去,鸟儿便站到手上,接着蹲下,摸头,“只要你一个宠物,它伤好了,我们放它离开,好不好?”


    “喵嗷!”好!他兴奋地跑到沙发上,用爪子勾开窗户锁,推开窗户,向她点头示意。


    她来到窗边,将小鸟放生,看狮子肉眼可见地开心了起来,忍不住搂住它,轻轻唤了一声:“辛苦了,阿瑞斯。”


    至此,梦境破碎——


    作者有话说:


    阿瑞斯:这个家里,只能有一只小猫咪!!!


    第59章


    次日,两队交换人质。


    重伤的男人被搬进车厢,车尾金属插板下挂,队友为他取下脸上的胶带和口塞物,张嘴耳语,手掌朝她微微抬起。


    邵江走近,转述说:“他想同您道别,您是否允许?”她犹豫不决。


    “你想见他吗?”


    夏广礼靠坐在草堆边,旁人正在为他处理,几日内,伤势恢复许多,只是手指按下小腿肚时,久不能回弹。


    她的目光在两人间回荡,有些为难,夏广礼苦笑一声,如果她想的话,“去吧,给他的颜色瞧瞧。”男人侧头,大半张脸被头盔挡住。


    他的大度让人意外,只有处理伤口的人才能看见他咬牙切齿的脸,口是心非。


    轻巧的脚步声奏响,女人跨过空白地带,其余人保持紧绷,以防意外发生。


    考虑到他受伤,她打算上车,邵江走过来,单膝蹲在地上,示意她踩着大腿上去。


    佛尔克站在旁边,见她摇晃,触发本能,准备上前搀扶。遗憾的是,别人更快。这速度令人咂舌,所以其他动作都是伪装,根本没移开过视线吧。


    徐珊珊:“谢谢,你力气很大。”她没想到对方能单手拎起她。


    来人挥手点头示意,他整张脸被裹住,分不清是谁,鼻梁挺得要戳破面罩,笑容也被挡住。第一次见这种装扮,她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唔——”


    闷哼声从里面传来,很响亮,不舒服吗?她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走进去坐下,手抓着围板,俯身靠近。


    “怎么了,”她上下检查,看男人没有流露出痛苦神色,应该没出事,“有什么话想说?”


    他享受她的目光注视,但很快,她就望向别人,男人抬手向上,放到腹部,四指往上勾。


    毕竟是敌人,她没有理睬讨好动作,只是询问:“有事吗?没有我走了。”


    人一下子支棱起来了,医学奇迹,很快啊。她呆了两秒,怕他激动,也没乱动,“你躺好。”


    眉眼如画,高鼻深目,睫毛颤动时,她的倒影落进清透瞳孔。两张脸庞重叠,她又想起昨夜之梦,一下子慌了神,视线转移。


    男人张嘴,讲话含糊,很多气声,她听得直皱眉,听不清。她将耳朵贴过去,“你说什么?”


    两张脸靠近,彼此的呼吸融在一起,男人的眼睛睁开,目光锁在她脸上,近距离地看,咽了口唾液。


    一块石头被踢开,落到前人脚边,惹得洛朗停止擦枪动作,往回看,原来是自己冲动的弟弟。对方抱肘用力,将紧身衣撑开。


    洛伦斯心情很差,这男的靠太近,摆明了勾引,偏偏对方还看不出来,恨不得给他脸上来一拳。


    向导小姐对他们还是不够了解,也不懂什么白莲战术,她是真爱惜。


    至于为什么不向她揭露这一点……


    洛伦斯听见细微的咔咔声,扭头说:“别扣了,钢板都被你掰歪了。”


    成为焦点的向导小姐也很紧张,她的内心在打架,昨晚才说狠话,但想全然厌弃,又做不到。


    “昨夜,来的是你吗?”很暧昧的一句话。


    这话纠回了女人的心,是他的梦?


    她眨了一下眼睛,实话实说,“是我,”末了还补上一句,“全程我都在。”


    肖寒一下子收到许多注目,他摊开手,回应那些质疑,他整夜陪睡,两人绝没有单独相处。


    这事只有解逸飞知道实情,应是梦中相遇,唇抿成一条线,她梦见了他,看晃动的鞋底,瞧他高兴的。


    她对接下来的对话感到紧张,但对方最终只说:“包子,好吃。”接着微笑。


    她被情绪感染,跟着笑起来,仿佛回到了从前,手放上胸前的防弹背心,又不敢用力,安慰道:“食堂的更好吃。”


    他们都是守护家园的战士,梦中的结局让她感伤,不禁握住男人的手,对方轻轻回握。


    时间该到了,乌云从天边涌来,她将手从中抽离,“再见。”转身要离开。


    衣角被轻扯,她回头,男人撕下了铭牌、臂章,交到她手上,分别象征着个人和作战单位。


    这是,纪念品?


    她接过来,塞进裤袋,然后离开,回到队伍中。


    随着发动机轰鸣,一行人离开,但不久后,突然一阵爆炸声,大地震动,蘑菇云升起。


    夏广礼捂住女人的耳朵,她正低头看铭牌,一直到爆炸结束。她奇怪地问,但他刚归队,并不知情。


    不知道,应该是天上下炸弹了吧。


    屏幕外,满是消毒水味的医院里,三人再次会面,上次交谈不欢而散。


    三人共睹了这一场面。


    山昊啜饮了一口茶水,看向病床上的男人,他脸上没有表情。作为一个失忆的外来者,向导她应该不明白,这举动意味着什么。


    这种行为通常在绑定队伍,哨兵们表示效忠时,由队长献铭牌,表明将我交给你,由副队送上肩章,表示队伍为你效忠。


    向导接收则表示她对队伍感到满意,愿意留下。


    当别人面挖墙脚,怪不得他们炸他。


    山昊看向他亲手促成的“伴侣”,卡尔中尉,他来这儿的目的,是解决哨兵间的争端。


    一段视频被投到墙上,它记录了历史,从过去到近年,画面一转,来到最近几月,领地面积收缩,安全防线后退,自然资源受到污染,污染物密度变大。


    照这个趋势下去,危机将近。


    他没有把话说尽,但三人在场都明白,要是真到了困难的时候,所有人都要压上前线,哨所或许要重建。


    任何一个合格的哨兵,都该以向导的安危和前途为考量,像阿瑞斯这种任性的人,没有资格做她的伴侣。


    卡尔终于有所触动,朝一旁的男人伸出手,布鲁诺走向前,两手握住,拍了拍他的肩膀,“欢迎。”


    *


    几日后,竞争趋于白热化。


    第二次缩圈,速度加快,哪怕是迎上伏击,外圈的队伍也不得不全速往里冲。


    淅淅沥沥的雨给道路润上一层膜,潜伏在密林中,枯草堆里的尖吻腹翻身,快速游走,回到主人身边,它已经在这儿蹲了一天。


    “这附近都没人,咱也走吧。”


    蛇队蹲守这条道路也很久了,后来安全范围下来,刚好卡在边缘,索性也懒得动,就在这儿守株待兔,逮住一个消灭一个,捡他们的装备。


    蒋森拍打身旁熟睡的兄弟,“别睡了,都起来赶路。”


    地面震动,远处传来的轻微声响,男人抬手,其他人安静下来,缩身回掩体下,也许临走前还能再干一票。


    一直过了许久,那声音才逐渐明显,汽车轮胎在地面滚动,距离逐渐靠近,就快到了,两百米,一百米……


    “嗬嗬——”


    空中的侦察兵还是发现了可疑痕迹,随着警报,车队相继停下,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从后面冒出来,不一会儿又被人拉了回去,还关上了窗户。


    车门打开,涌出一面包车的彪形大汉,在热感应图景中,呈现亮黄色到橘红色,高空中飞鸟萦绕,他们所属哪支队伍很好确认了。


    蒋森握拳,接着手掌朝下,示意所有人停止动作并蹲下,寻找掩护。他不打算和这群人起冲突,仅从持久性来看,这车队很庞大,却又不能一击毙命,纠缠起来,对他们不利。


    处在中间的特殊车辆,从刚刚冒出头的形状来看,个小娇小,应该是一位向导,如果一定要打起来,就得先对她下手,但这是不可能的,因为他知道里面坐着的是谁。


    本打算安静让他们路过,但遥见路边有什么东西冒出了头,蒋森不禁低声怒骂:“王蟒呢?”


    “人跑了,他刚才还在这儿呢。”


    蒋森叹了口气,准备起身交涉,早说不该带他来的,非说自己好了。


    而在另一边,徐珊珊坐在车内,刚刚突然停车,因为好奇探头,被人摁回来。


    肖寒:“待会儿再看。”


    “前面发生了什么?”


    宋晓宇的麦里传来前方命令,让车队分批前进,但没过几秒,厉声道:“全体进入戒备状态!”


    车辆分散开来,但进入眼帘的,确是一条扭着肥腰的巨蟒,很长的一条,十分显眼。它从路边草丛里爬上马路,后面跟着一个男人,他双手举起,没带武器。


    蒋森:“误会,请不要开枪。”


    自杀式袭击也没见过这样的,如果手快些,已经被打成筛子了。几位队长商量后,通过传呼机向她请示,说前面有一个“朋友”想见她。


    她哪来的那么多朋友?


    徐珊珊听了这话,一面不解,但好奇心促使她下车,而另外两人也跟下来,一前一后的陪护。


    她遥看了一眼,那条蟒蛇见了她的面,更激动地抬起上半身,一路爬一路掉地过来,被蒋森从后面拽住尾巴,很努力但没进步。


    她本来有点怕,躲在宋晓宇身后瞥了两眼,直到在蛇头鳞片上发现熟悉的纹路,这才记起来,还真是熟人,一下子从男人身后走出,走上前,来到蟒蛇跟前。


    “等等——”


    众人提枪以待,万一它做出什么冒失举动,就准备击毙它,几只猛禽悬于空中,蓄力以待。却没想到,向导开朗、毫无顾及


    地大步上前,接着捧起蛇头。


    “哈喽,王蟒,今天乖乖吃饭了吗?”——


    作者有话说:


    夏广礼:希望人有事


    第60章


    ……


    她不明白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个地步的。


    汽车后视镜,镜面里,两棵粗壮的白桦树,中间挂着一根横杆,身着作战服的男人在那儿做引体向上。


    每次用力时,树都晃动,身体向上,连裆部都越过横杆,旁边的人还在计数。


    两个队伍的人轮流上,这个人结束,下个人夸奖一句,接着做更多次。


    祸从口出,她也没想到,哨兵间的竞争意识这么强,只是随口一夸。


    计数的音量变大,间隔增长,这个人力竭了,松手跳下来,踏在地面,额头上掉下豆大的汗水,最终是一百七。


    她在一旁坐着看,有点手痒,但明白自己目前,很难做到那个地步。


    网纹蟒蜷在腿边,又不自觉抬头上膝,绕过肚子,往上绕。夏广礼皱眉,伸手拨开,对方呲呲吐舌,缩脖子警告。


    徐珊珊:“没事,它找个地方蹲着就不动了。”就像个模型,而她算个发热树杈,对方在她身边能快速平静下来。


    遭到拒绝,男人停下动作,只是用眼神警告对方,不要妄动。


    她的手指放在蛇的鳞片上,抬头远望,只在感到惊诧时略微用力。


    比武落入下风,对面平均值不高,但有几个极端个体。谢攀已经淘汰了,队里剩下力量最强的,应该是达伦队长。


    她也不愿意看到队伍落败,所以当他脱外套上前时,也一同加油助威。


    达伦低头,腼腆地笑,展开身躯,双手抓住横杆,手臂用力,筋肉狰狞,整个人高高举起。


    “哇哦~~厉害厉害!”


    情绪价值拉满,直到裤腿发出碎响,她低头看,男人挪动了腿,怕他扯到伤口,“怎么了?”


    夏广礼:“你欣赏强壮的男人吗?”


    这话怎么答,若有似无的视线在头顶徘徊,远处的动作也一滞,她愣了一下,使出缓兵之计,“何出此言?”


    “你一直在看。”某个部位,眼都不眨,看直了。


    她矢口否认,“我是惊讶,没怎么见你们训练。”尽管说这话时有点心虚。


    在场哨兵很多,她不想大家误会,男人的嫉妒心很可怕,这些日子已经见证这一点。


    “也许,他们确实更强壮,但我……”


    “我更喜欢你。”她轻声说。


    一阵低声轻笑,几乎立刻感到腰部收紧了,她拍上去,让蟒蛇轻一点,别缠她。


    一只手探上来,手指落在额边,将碎发梳理到颞部,夏广礼宽慰道:“没关系,只要你喜欢,我会努力。”


    过去,他更看重耐力,今后加大力量训练,也能做到这个程度,一定会让她满意。


    所见所闻刺激到其他人,精神体的表现更明显,鸟儿踏步叽喳。众蛇将情绪收敛得很好,唯有响尾蛇摇动尾巴,响环间碰撞,用特殊的频率表达心情。


    夏广礼:“那我们和他比呢?”


    “谁?”


    他没有直说其名,而是讲述外貌特征,她想了半天,疑惑道:“阿瑞斯?”


    “当然是你们更重要。”


    “可是你收了他的铭牌。”


    女人皱眉,搞不清楚这之间的联系,手在每个兜里摸索,最后找了出来,两块缝制布条,背面有粘扣,拿在手上来回翻看。


    “有什么特别的吗?”


    夏广礼:“在你们那,哨兵追求向导一般会怎么表示?”


    他们那儿可没什么哨兵、向导,大家都是普通人。她类比了下,“我不知道,我追的前男友,”她回忆着,“也没送什么,见面的时候拿了一束花。”


    ……


    这个回答令人沉默,该死的好命男人。


    “我也要花。”洛伦斯插嘴。


    她又拿在手里仔细看,这东西寓意这么强吗?一个人靠近,身体挡住了光线,她抬头看去,是蒋森队长。


    蒋森:“您喜欢集邮吗?”


    他作势要取肩章,她连忙拒绝,一连五个“不”字,“我不收集这个。”


    她不想让别人误会,轻声喘息,暂时说不出合适的话,旁人帮忙补上一句,“捡到的。”


    她跟着附和:“对,捡到的。我不太需要,抱歉。”


    “没关系,那您想看看吗?”


    这些肩章上都有一些小设计,她只遥扫了两眼,仍然摇头拒绝。男人抱住粗厚的蛇身,将它举起,搬动尾巴缠到身上,点头谢道:“麻烦您了。”


    其余几人满意地看着他拖着蛇离开。


    “你说,你对他没这个意思?”


    她点头,绝对,又有点犹豫,应该没有。


    “把它交给我处理吧。”这布条的气息很重,让人膈应。


    “当然,没问题。”


    她手握着两张布片,伸出手,即将落到男人掌中,又缩了回来,犹豫道:“也许当个纪念品?”上面的狮子图案很威武。


    男人神色一暗,声音变得低沉,直盯着她,眼神危险,“你确定吗?”


    “我……”


    她纠结了一下,将其中的铭牌交到他手上,“这个给你吧,”光是名字没什么意思,她留个肩章就行了。


    “好,喜欢的话就留着吧。”夏广礼不想勉强她。


    “算了,”她轻轻呼了一口气,将肩章也交到他手上,“不就是狮子嘛,”目光瞟向外套边,“那把你的补偿给我吧。”


    夏广礼:“当然,我非常愿意。”


    男人扯下自己的铭牌和肩章,交到她手里,徐珊珊一开始准备装兜里,又发现自己外套上也有粘扣,直接贴上去。


    洛伦斯也凑上来,捧上来,“你要我的吗?两队的图案不一样哦。”


    她还没看仔细,宋晓宇仰头喊:“解队,能不能带你们队员去找朵野花?他等不及了。”


    又坏他好事,洛伦斯听这挑衅,起身看去,“有病。”


    解逸飞没理会:“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休息后,所有器械抬回车上,解逸飞站在车前,扶着车框,回头看了一眼,两人聊得正欢,“珊珊向导、夏队,该离开了。”


    “是,长官!”


    她将手举起,行了个军礼,接着伸手扶男人起身,为他开门,等人进去后,再钻上了车,附在他耳边说:“小心秃顶。”


    男人眼睛瞪大,不敢置信,认真地翻找镜子,她搂住肩膀道:“是以后,现在发量还很多。”


    “小坏蛋。”故意吓唬他,男人伸手捏向脸颊肉。


    解逸飞伸手告别后,往回走,没发现自己的笑容是如何一点点消失的,回到车上,毫无意外听到抱怨和明捧暗讽的酸语。


    他回头看了一眼:“洛伦斯,安静。”


    短暂的会面,终将散开,和他们不同,蛇队的作战策略是潜伏,两队不能同行。


    对方让道,他们先行离开。根据习惯,择了一处地势高点,途中遭遇两波污染物,很快消灭了对方。


    她坐在帐篷里,看着外面燃起的火堆,男人递过来一根巧克力棒,“你要吗?”


    徐珊珊摇了摇头,“我不吃,给别人补充体力吧。”


    夏广礼:“晚上,要不要待在这儿照顾我?”


    她感到惊讶,扭头回来,眨了两下眼,想到伤员需要照顾,同意道:“可以啊,如果你需要的话。”她会让他睡个好觉的。


    对面的人轻笑出声,她这才明白,又在逗她,气得上去准备掐人。


    夏广礼:“这不干你的事,晚上好好休息。”


    进餐中途,走来二队的人,是洛朗。


    洛朗:“下午作战时,洛伦斯近身受了伤,他感觉不是很好,您能来看一下吗?”


    原来有人受伤吗?她立刻起身,“人在哪?”


    走到一半,她回头嘱咐,“不用等我。”如果没事,她会尽快回来。


    女人逐渐走远,夏广礼缓步移到矮凳上做下,看向宋晓宇,“你觉得他们会让她


    回来吗?”


    什么意思?他不习惯,向导不在身边的日子,下意识跟上去,想等完事了,接她回来。也没想到现在两支队伍合作,睡哪儿都成。


    夏广礼点了两人,“你们在外面等着,要是她让你们回来……”


    “那就回来,别惹事。”


    “是!”


    鞋底踩在落叶和泥泞中,她轻手轻脚地靠近,连揭开帷幕时手都在抖,不好的记忆从脑海里浮现,那场梦境里众人的黑白遗照。


    “他怎么样了?”


    “主要是受污染。”


    裸露的后背朝外,绷带斜向缠绕,血迹点状渗出。她眯着眼睛走近,没有大片血迹,放下心来。


    两人早听到脚步声,适时抬头问候,她来到病床前,看向伤者,四处打量,但主要伤口集中在后背。


    洛伦斯:“我头晕眼花,耳边有人在咆哮,像有很多光圈。”


    下午开道时,洛伦斯就有点行为怪异了,总抹眼睛,起初洛朗还以为他是伤心,但仔细一看,眼睛赤红。


    “好,”她握住男人的手,有些凉,“你别动,我看看。”


    精神体被召于掌间,白色流体在两人间飘荡,他突然闭眼,摇晃身体,直直往下倒。


    她想抓牢,但力道把她也往床面拉,幸好还有其他人,众人合力,将他放倒床上。


    呼吸趋于平稳,但不妙的体征显现,他的体温升高,额头滚烫。


    她还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怎么更严重了?


    洛朗:“您别急,他没有这么脆弱。”


    解逸飞猜想,可能受污染已久,病灶有点深,只是一直掩着没发现,现在身体应激,请她过一阵继续疏导。


    好一会儿过去,他缓缓睁眼,精神体探头,小蜜蜂像喝了假酒般,变飞边撞墙,她伸出手将它接到掌中。


    他的声音很软很轻,“翅膀受伤了,很疼,能留下来陪我吗?”


    洛朗有点没眼看,焦急的心也缓下来,刚才是真难受,现在这个夹子音,装的。


    体香飘进鼻腔,比花蜜更诱人,他看见那双唇轻启,温柔道:“好,我在这儿陪你。”


    处理完毕后,连她自己也浸出一身汗,有些眩晕,很难想象,平时他们都是自己硬挺。安抚好后,往外走,打算透透气。


    帐篷外,两人等了许久,数次想进去,被人拦住。


    终于等到她出来,对方满脸染上红色,眼神飘忽,宋晓宇迫切地问:“走吗?”


    她摇头说:“我不回去了。”


    肖寒:“好,请不要过度消耗自己。”


    是今晚不回还是以后都不回了,宋晓宇不舍地看去,但她没多解释,径直走向一旁。


    夜里,他翻来覆去地滚睡不着,惹得人骂道:“你是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