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喧嚷的人声,甜美细腻的嗓音成为背景音,一位位向导从阿瑞斯的面前穿过,她们抛来目光,略过他,视为背景板,往前走。


    安保人员跟防贼似的盯着他,大抵是因为脖子上的项圈,警示性的红灯闪烁。


    一直到众人尽数离开。


    门开,熟悉的脚步声,频率、步伐轻重,越来越近了,女人穿过走廊,来到转角,先是裤腿露出来,然后才是上身,她今天扎了个花苞头,扭头时锁骨凸显。


    阿瑞斯仰起头,欲要开口,她却瞥向对面的人,很相熟似的,笑着挥手:“卡尔。”


    随后卸下手上的链包,递到他手上,两人并肩,等在电梯前,那个家伙的身躯挡住了视野,她也没往这儿看。


    “徐珊珊向导。”


    听见有人喊,她俯身侧看,才发现穿着真丝衬衫的男人,尖领松扣,胸部把前襟撑得鼓鼓的,纯色素净,一副纯良姿态。


    她发现自己看着他时,有点想歪了,比如衣服下的场景,在窗边逆光扭腰,垒块分明的肌肉间的沟壑,流畅的线条。


    他来干什么?因两人认识方式的缘故,她总觉得,他们的关系,是放不上台面的,尤其到了现在。


    她有意疏远他,再掩饰再找说辞,想摆脱的心思也愈发难以掩盖。


    她知道,自己如果有意,他们也不会拒绝,甚至阿瑞斯还跟她求过几次。


    实际上,也没有任何舆论风险,在这个世界,她只是过不了心里这关。


    哨兵和向导之间的关系并不平等,这样的感情,能算爱情吗?还是说,因为她身上有他们需要的生存资源,所以才乞怜讨好她呢?


    她想不明白,也没有把握做海王,人怎么可能不偏爱呢?哪怕是两支水笔,都有更喜欢的那支。


    洒脱的人倒没这烦恼,就算只有□□又如何,反正他上赶着,别人见了,也只会说他高攀,被甩就是没有魅力。


    徐珊珊移过头,她的脑子里还残存着上个世界的思想,现代的,前现代的,没法快速扭转过来,总想着拨乱反正。


    对与错颠倒,这个世界鼓励她做的事,正是上个世界所鄙视的事。做的事,正是上个世界所鄙视的事。


    她仍拿不定主意,只是没想到男人会找上门来。


    阿瑞斯走近,三人一同进入电梯间,显示屏上的楼层数不断减小。


    卡尔:“下午顺利吗?”


    徐珊珊向上伸了个懒腰,嘟囔道:“还行。”


    今天下午来访的哨兵,精神体是鳄龟,她当时心里想的是:这群蜥形纲的赖上她了是吧。


    什么鸟、鳄鱼、蛇、蜥蜴、龟鳖,全见过一轮了,除了小鸟的体温高,抱起来暖乎乎,像个暖水袋,其他都比人体温度低一些。


    鳄龟的咬合力也是很恐怖了,明明行动缓慢,动静也不大,摸龟壳,觉得痒了就扒拉走,全程没张过嘴。


    在疏导的时候,它有点情绪激动,一口把桌腿啃了,声响发出,而桌上的摆饰,随着倾斜的桌面一路滑到地上,发出哐当声。


    那名哨兵事后醒来,连忙向她道歉,然后赔偿,其实这个报上去,会有人来修,但说是给她的精神损失费。


    系统现在给她分配的人,污染情况好像要严重些,可能是在给她升职转型,打预防针。


    电梯开合,关闭,路过食堂,队伍所在楼层,阿瑞斯都没有离开,好似跟定两人。


    三人通过检查岗,路边等车。


    卡尔:“阿瑞斯队长为什么要跟着我们?”


    阿瑞斯剜了男人一眼,从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只对着她:“我想和你说两句话。”


    车头转近,顶部数字正是她要等的,徐珊珊看向光脑,既然还有时间,她也不妨把话跟他说清楚。


    “卡尔,那今天让他送我吧,你去帮我跑个腿……”


    她将卡尔支走,只剩下两人,列车停下,两人相继上车。到站后,下车,乘坐电梯直达附近的街区。


    两人走进一家餐馆,他应该也还没吃饭。


    点完餐,饮品先被端上桌,两人各坐一边,她将手肘靠在桌上,摁着后颈,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男人将礼盒推过来,包装张扬,她没接手,端起冷饮,吸入酸梅汁,被冰得眯上眼睛,一下喝太多了。


    “我这杯是热的。”


    男人举起另一杯热饮,她摇头拒绝,“一杯就够了。”


    他笑着含糊过去,只是笑得勉强,“最近挑了支援队,听说有个人要死在洞里了。”


    她的思绪漂移,不知道他提的是否是布鲁诺,“我觉得,应该没事。”


    “如果他死了,你会怎样,你会一辈子记住他吗?”


    徐珊珊皱眉抬头,他说的人应该是布鲁诺了,不然也扯不到这话。


    但是,这些人动不动就死不死的,她不悦地将玻璃杯放回桌上,“不会,我记性很差,第二天就忘了。”


    男人失望地敛目,不久又神采飞扬,“那我要好好活着。”大不了把他们都熬死,实在不行就制造一点意外。


    “这才对。”


    见他被拐上正途,徐珊珊这才满意地点头,活着才有未来嘛。


    阿瑞斯:“我听说有些人会爱一个人,在他死后,终身寻找他的替代品。”


    这让她想起了某部古装电视剧,总觉得这样对谁都不太公平,低声念叨:“有点渣啊。”


    “这个人,你也认识。”


    她睁大了眼,不敢置信,八卦之火熊熊燃烧,“谁啊?”


    而阿瑞斯给出的答案却超乎她的预料,她还以为是哪个哨兵,但结果却是她的老师,薛柔姐。


    她还记得那位穿山甲哨兵,压抑、顺从,好像在关系中处于下位,她以为是姐弟恋的缘故,没想到,还有更劲爆的。


    “她不是白塔人,最初和一位哨兵一起逃难到这儿,身受重伤,刚到这里时,还没觉醒,只是个普通人。”


    阿瑞斯比了比桌面,“大概这么高,两人以前是邻居,一块长大的青梅竹马,来白塔后也是形影不离。”


    “然后呢?”


    尽管这么问,她心里也浮现出答案,薛柔姐身边换了人,全是年轻人,没有同龄人。


    “他死了,在外出任务时,在她成为向导后不久。”


    当时两小无猜,他保护她穿过危险的污染区,来到新的地方。但现在只余下回忆,恐怕这么多年过去,连那人的面容都模糊了。


    命运弄人,也不好评判什么。


    徐珊珊:“你怎么知道?”


    “这不是什么秘密。”


    在徐珊珊的心里,这怎么会不是秘密呢?


    但这怎么会成为一种秘密?


    偏爱是那么明显,就算当事人不知道,对手会不清楚吗?


    当时,男人的死引发一阵轰动,也正是因为他,白塔才更加深入地了解污染区。


    薛柔姐人也很好,很有魅力了。但她觉得,哨兵还是太卑微,把对方奉若神明,自己做虔诚的信徒。


    应该是脑子坏了,玻璃杯中只剩冰块,被放在桌面,菜肴被端上来,她盯着餐盘上的摆花,恍然发觉,好像跑题了,她想说什么来着?


    对,她要和他说再见。


    徐珊珊抬眼,撞进男人的幽深的眼神,听见他开口:“你可以考虑一下我。”


    “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可以改。”


    她没法回应,只是一个劲的摇头,“我不可以。”


    “……为什么?”


    徐珊珊:“我对他打下了精神烙印,他需要我,我要对他负责。”


    “他没你想得那么脆弱。”


    她反问道:“那你呢?”


    “你的意思是,你比他更需要我,是吗?”


    男人认输,点头回是,反正他也不是多有道德的人,“你不想要我吗?”


    徐珊珊被他的直白噎住了,饭可以乱吃,话不能


    乱说吧,这大庭广众的。


    “……我不需要。”


    “好。”他明白了。


    阿瑞斯将目光抛向远方,在街角发现一双鞋尖,若有所思地将双手交叉,她的哨兵好像也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大度和听话。


    两人沉默地进餐,直到结束,徐珊珊才发现,他肩上少了点什么东西,他的精神体,那只由雾气组成的狮子,与之相替的是一条闪着红光的项圈。


    “你的污染情况不太好,需要疏导吗?”


    阿瑞斯的手在桌下抓紧,黑狮在脑中叫嚣,他选择无视它,“你愿意吗?”


    这话不太对劲,她抬头看了眼,发现他脖颈间的黑纹,皱眉起身,俯身,将男人衣领扯开,那东西像印在皮肤上一样,之前是没有的。


    她靠近时,阿瑞斯也配合地往前坐,仰起头,目光往旁边一扫,很快转回身前的人,任由她打量。两人形成错位,远远看去,十分亲密。


    “没什么不愿意的,这是我的工作。”


    一顿饭末了,阿瑞斯将她送回训练营地,等人彻底没影后,才将憋得狠了的黑狮放出来。


    它显然很不满,不愿再挂他身上,他并非病了,而是进阶了。


    路边的园圃,风吹动花骨朵,一个男人从后方缓缓走出,阿瑞斯转过身,一点也不意外,当枝条朝他冲来时,他已做好准备迎战。


    上交光脑前,徐珊珊向卡尔发了一条消息,让他别担心,却迟迟没回应,也许他有其他事,她没再等,将东西交了上去。


    第42章


    回到宿舍暂作修整,刚进门,正在打坐的克拉拉睁开眼,出乎意料地问候:“你回来了。”


    徐珊珊讶异道:“对。”


    不明白她为何突然喊自己,想了一圈,应该是想问兄长的事,但她没登虚拟系统。


    徐珊珊:“我今天比较忙,没上线和他们交流。”


    见人不语,她想应该是误会了,只是问候,因为克拉拉不像吴可,每次回来都很热络地关心,她还不习惯。


    “没事。”


    克拉拉面带微笑,“我已经联系上他们了。”随后,掀开床垫,从床板上,捡起了她的光脑,握在手中摇了摇。


    “哇~你——”


    徐珊珊的话戛然而止,没想到,看着像个三好学生的人,私下也会搞小动作。


    她还以为对方是无情卷王,任何阻碍进步者,杀无赦。


    这种印象很快被打破了,源于临睡前的微光光源,从一处变成两处。


    真好,她躺在床上,而且,紧接着,对方带来了更好的消息——找到引导绳了。


    虽然人还没救出来,但有了位置标记,就离成功更近了。


    那群流浪小队的执行力很强,她想着,团聚的日子应该快了。


    夜里,她突发灵感,之前不敢主动搭话,现在也有心思开玩笑,“我听说他们叫练洛一、二……五,那你是不是该叫练洛六?”


    老六?这个词在她脑中冒出来,霸道地飘来飘去。


    克拉拉熄灭屏幕,看向天花板,回忆道:“我不是第六个孩子。”


    她位居第八,却是首位成功改造为向导而存活的。该死的人已经死了,但他们总还存在。


    再联系上时,她没有预期的激动,这么多年来,以为记忆褪色,通话的最初,沉默良久,直到听见那熟悉的呼唤。


    那串编号,仿佛把她拖回实验室的岁月,“克拉拉,”她告诉他们自己的新名字,重复了两遍。


    夜深人静,两处人,想着一件事,明月见证。


    次日清晨,徐珊珊已经习惯了晨跑三公里,虽仍气喘吁吁,却不再是倒一水平。


    午休时,她走向大门,没见卡尔的身影,他常站在检查闸机外。


    车停靠路边,熟悉的车牌号,走近了看,里面坐着直属领导,男人客气地请她上车。


    她心里疑惑:卡尔呢?


    门已解锁,她抬脚上车,望见扶手箱中放置着一盒洗净的奶油草莓,系安全带,“中午好。”


    山昊:“想吃什么?”


    “吃食堂吧。”


    上午大汗淋漓的,她更想快点吃饭,然后回宿舍,好好洗漱、睡午觉。


    身体前移,汽车有开动趋势,她急忙喊停,“等等,还个有人,我给他发个消息。”


    山昊:“他病了,来不了。”


    “病了?”


    这个理由……昨天还生龙活虎的,怎么突然就卧床不起了,她打开通讯录,找到联系人。


    山昊安静等着她行动,半晌,嘟嘟声响起,电话不通,她抬眼,脸颊红润,残有细密的汗,眼往上瞧,“我要去医院。”


    “去医院做什么?”


    “他生病了,我作为领导,肯定要去看望他啊。”她就这么一个可支配的下属,可不能随便没了。


    见打不通电话,她想让山昊带她去,或者告诉她更多信息。


    男人没有说话,心绪却从不时拨动的食指透出来,当初初试,他特意让南希选一个A级哨兵,却没想到弄巧成拙,竟然撮合了二人。


    而这个哨兵,他竟这么不中用。


    昨天,天快黑了,他收到消息,说是要让他帮忙办一件事,自己做不了了,他还当是什么呢,结果是向导想吃第二天现摘的草莓。


    他后续从纠察队那儿得知,哨兵斗殴,但可笑的是,卡尔被打得半死不活,幸亏南希及时赶到。


    不然这棵树会不会死也很难说。他对此不抱同情,待在她身边注定要承受挑战。


    当事人中的另一位,他当晚去看了眼,裸露的□□全是深深浅浅的割痕,被人踹进禁闭室。


    争风吃醋这块,他没法明说,但卡尔连本身的职务都无法完成,也许调回纠察队更合适。


    人的成长需要时间,与其说保护向导,别先被情敌攻击致残,但毕竟他是费瑟家的人。


    “你以后别对他太好了。”


    女人愣神,不敢置信他说了什么般,脖子僵硬的,像机器似的一卡一卡扭过来,脑门上像刻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他转念一想,也不对,就算向导冷眼相对,或者斥责打骂,受者也甘之如饴,旁人仍是羡慕。


    他只要占了那个位置,就很难不被人攻击。


    “你有没有考虑过,换一个警卫员?”


    徐珊珊回答得很果断,“不换。”


    可以预见的未来,卡尔走在路上,会被套麻袋,拳打脚踢一顿。问题还得解决,也不想哨兵间的竞争,影响到她。


    毕竟她看他们太重。


    “再申请一个警卫员吧,你的能力特殊,能发挥出很大作用,个人安全很重要。”


    她今后工作大多接触高级别的哨兵,要是真的发狂,找个人一起拦截,选个强势的,至少不会被人打进重症病房。


    他想了想,经验老、资历高、能力强、性格稳定、不好妒的哨兵,要么升职带队,变成管理岗,要么亲临一线,不能长期在塔内,要么就死了。


    其实他也可以,但上司变下属这件事,听起来,太以权谋私了,想必不会通过。


    他有个人选,但还要再考虑,看看是否有其他人,并询问当事人意愿。


    长官告诉她:卡尔得了急性肠胃炎,需要住院治疗几天。


    临时找的借口吧,她宁愿相信他有秘密任务,但见领导风轻云淡的样子,应该也没多大事。


    两人进餐结


    束,电梯出口,山昊将盒子递过来,“你要的草莓。”


    “谢谢。”


    午休,下午上班,她本来和阿瑞斯约好了,帮他疏导,结果也联系不上,一个二个全都失联。


    完成今日工作,她打卡离开,率先来食堂,没几个人,甚至还没到饭点,她坐着撑脸发了一会儿呆,决定先去娱乐室,唱会儿歌。


    意外的事发生了,她在隔音室里唱K,打开门,走出来,发现桌上放着一封信,好古典啊,她看了一眼,应该是别人落下的,四周望去,无人。


    现在该到饭点了,穿过空地,那信封竟然无风自起,飘到了她面前,落了下来,窗口的窗帘未动,她捏住它,翻了个面,才看见一行字:向导敬启,旁边还画了小蘑菇的图案。


    可以装作没看见吗?


    她见角落有个垃圾桶,走到旁边,准备丢进去,又忍不住拆开看看,毕竟没收到过情书。


    信纸散发淡香,很薄的一张,捏在手上不敢用力,怕捏碎了,但仔细一看,手松开,信封落袋,迅速地将它揉成一团,甩手抛掷。


    她是小跑回电梯的,因为这根本不正常,这是匿名情书,还是索命预告?


    为什么要用红笔涂满了她的名字?被箭矢穿透心脏的小人又是什么鬼,她看不懂,并大为震撼,是血吗?


    离这儿近的,她要去空战组。


    电梯门缓缓闭合。


    但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挎包拉链解开,那封情书又不知不觉间溜进去,而后重新拉好。她只胆战心惊地盯着电梯楼层。


    第43章


    踏入“鸟咖”的那一刻,紧绷的弦放松,她踉跄地走出电梯,转角处,脚一崴,倒下途中,不知从哪儿窜出一只鸟。


    “peekaboo——”紫蓝金刚鹦鹉兴奋地迈着两条腿跑来。


    柔软而灵活的垫子,细听发出嘤嘤声,她惊慌起身,挎包又坠地,往后看了看,没人追上来。


    “对不起,宝宝,压到你了。”


    鸟类为了飞翔,进化出中空骨骼,身体轻量化,构造精细,体型又小,她担心自己压伤对方。


    不敢碰它,手撑着往后退,曲腿坐在地上,见着丰沛的钴蓝色颈羽被翻立,它眨了眨圆眼,眼周被鹅黄色裸露皮肤包围,上喙巨大,向下弯钩,露出圆舌头,一个轱辘往左翻起身。


    它站了起来,好奇地凑上前,来回歪头,分别用左右半脸朝上,边看边打招呼:“嗨~”


    鹦鹉挪脚,四只脚趾,两前两后,在地面蹭过来,细长的尾羽拖在身后。


    她担心它受伤,但鹦鹉只是拍拍翅膀,软乎乎的绒羽堪堪盖住嗦囊,越靠越近,最后,张开翅膀扑进她怀里,歪着头顶身上。


    没事,她松了口气,伸手拢住后背,给它挠头,毕竟不是真的动物,精神体没有那么脆弱。


    它是第一个来接自己的。


    她握着它的爪子,站起身,心跳速度减缓。忽然间,众鸟从室内振翅飞出,高低不一,有的起飞时被别人踢落,也有的干脆做“走地鸡”,步伐滑稽。


    远处,一扇门打开,室内昏暗,彩色灯光忽隐忽现,坐在门边的男人起身,朝她而来。


    膝盖、小腿被碰红,他们的视线聚焦于站在手中的鹦鹉上,她解释道:“我自己摔的。”


    没想到她会来,众人见她被精神体团团围住,环绕翩飞,活像一幅百鸟朝凤图,抛开它们有意无意踩别人两脚、啄颈的话,场面很和谐。


    夏广礼拨开鸟群,用手推搡着暖热身躯,挤进去,“欢迎。”话音刚落,她就被拦腰抱起来,手掌放在膝盖窝,拇指、食指抬高小腿,露出被撞得发红的雪肌。


    夏广礼:“腿擦伤了。”


    她跟看过去,只是破了皮。男人指肚的凹陷,看着比她更严重,被绷带缠紧的手指,她心中一涩,说不出斥责的话。


    想抱就抱吧,反正她又不会少块肉,鼻翼翕动,夏广礼这家伙,身上怎么香香的,她有点埋头吸一下的想法,但克制住了。


    再环顾找那只金刚鹦鹉,一条深蓝色尾巴从脚边冒出来,夏广礼转身,胸膛挡住视线,往里走去,将她轻放在沙发上。


    她陷进了沙发里,手放在荔枝纹牛皮扶手上,身心放松下来,腿伸出,而当夏广礼蹲在她身前,用纱布蘸生理盐水清洗伤口。


    她才恍然察觉,自己好像被同化了,她甚至没有接过来,自己动的想法,就这样坐着,等着别人服务。


    任由人用棉签沾湿碘伏,紫色溶液敷上小腿外侧,腿被轻握,她往后躺靠,闭上眼睛,回忆先前,到底是谁给她送恐吓信?


    纸上的红痕,到底是红墨水还是血迹?


    她当时惊骇极了,没细看,像怕飞蛾一样将它抛远了,应该是她进去后,才放进去的,监控应该能把人揪出来。


    还在工作时间,她称自己没事,让他们去忙自己的,不用管她。


    解逸飞:“正巧,我们在看影像资料,一起吧?”


    夏广礼:“上一届的演习。”


    影音室内的众人,人还在,心已经飘到了门外,门留出一道缝,光线照在后背,他们试图从战斗声中分清女人声音。


    她最终同意了,和他们在一块更安全,因为精神体都在这儿,她也将小蘑菇放出来,它们共处一处,自己去看视频。


    房门紧闭。


    荧幕上播放的是剪辑后的交战场面,主要是空战组和其他队伍的互斗,他们始终占据主动、优势,直到时间往后拖,开始缩圈。


    落地的凤凰不如鸡。


    哪怕精神体可以持续几周,甚至数月不着陆,但人需要脚踏实地,他们需要落脚点。


    安全范围变小,将众多队伍驱逐到一处,他们不得不花费更多精力,提防潜在的敌人,到最后必是一场混战。


    她最初是抱着看《动物世界》的心态看的,但逐渐的,一些血腥画面来回闪现,不仅是精神体的厮杀,还有哨兵之间。


    她有些不敢看下去,恰好时间到了,室内灯光亮起,窗帘拉开。右手触上温热的质感,她缩了回来,原来不小心挨到了夏广礼的手。


    “都是假的,别怕。”


    他不说其实还不怎么怕。随着日光散射进来,屏幕上的人影看得不太真切,她也无心去想那个战败的哨兵是在场的哪一位了。


    反正是模拟演习,实战能够帮他们更好地积累经验,以后才会少受伤。


    一声令下,众人散场。


    夏广礼带着她往外走,她好奇地问:“那我呢?”


    “要是我被其他队伍的抓到了,会怎样?”


    模拟演习里面也可以调痛感吗?


    夏广礼面色凝重,只用手势给她比了一个割喉的动作,给她吓一跳,男人却轻笑出声,“骗你的。”


    好气啊,她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右手了,总觉得某些人该失去些什么。


    “哼,我不跟你计较。”


    她白了他一眼,往外走去,恰逢光脑上传来消息,长官说一会儿来接她。


    夏广礼:“今天有人过生日,你要留下来吃蛋糕吗?”


    “谁啊?”


    这个嘛……影音室内有几十个人,十天半个月有人过生日也很合理,他正欲指人,一个男声却从侧方发出。


    “今天是我的生日。”


    亮金瞳孔,黑灰色短发,穿着作战服,尾指上带着蓝色钻戒,在光线下璀璨异常,既熟悉又陌生。


    自从他上次,使用精神体隔着玻璃叫嚣,被带回队内惩治后,他们接触就不多了,记得那次试飞,他是不在的。


    她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这是谁,伸手打了个招呼,“嗨,宋晓宇。”


    男人伸出手,她握了上去,“生日快乐。”


    徐珊珊:“可以啊,但你们待会要找人送我回营地,不能迟到,不然罚我跑操。”


    “没问题。”宋晓宇答复,笑起来,谢谢她记得他,洒脱地松手,摊向一侧的会客厅,“来,这边走。”


    夏广礼冷眼看着这一幕,转身吩咐队员去订蛋糕、带晚餐。


    她从一旁的房间里拎出玩得累瘫下的小蘑菇,收回脑中,和长官说明情况。


    出去前,每只鸟撸了一下,满鼻散谷物香,她转身离开,这儿已经很熟了。


    很多人都去了食堂,几人围着圆弧形大理


    石茶几坐下,连沙发也是半包围的弧形,能容纳许多人。


    桌上摆放着食物摆架,五层金色树枝状螺旋上伸,枝条上方铸成花瓣模样,上面放着托盘,从下至上放着各种坚果、水果。


    宋晓宇洗净手,将水果剥皮、果肉摆盘,递到面前,她挥手婉拒,“中午吃了太多草莓,我吃不下了。”


    男人剥皮的过程中,布满小颗粒的圆形薄壳被指甲划开,汁水从红壳蹦出,溅到手上,听她说不吃,他也就停下手。


    洗手回来,发现她一直盯着自己的手看,准确地说,是看自己的尾戒,亮晶晶的,日常配饰。


    宋晓宇好心情地将它摘下,递到女人面前,任她打量。


    她并没有伸手,只是夸赞:“你的戒指很漂亮。”


    宋晓宇:“想试试看吗?”


    “好像有点大了……”


    饶是这么说,她颇感兴趣,犹豫地伸出手,手掌摊平,五指分开。


    “咚咚——”房门被敲响,他们带来了蛋糕,没想到竟这么快。


    达伦起身开门,将它放在桌上,来人不明白谁过生日,只见一人单膝跪地,这是要做什么?


    宋晓宇手握指环,小心翼翼地靠近,手偏移,最终将它戴入无名指中。


    她翻过掌背仔细看,很漂亮,但尺寸不合,将它摘下,交还回去。


    男人见她没多问,似乎不感兴趣,有些遗憾,“这是一对对戒,如果你喜欢,我那儿有女款的。”


    解逸飞看了一眼达伦,收敛眼神,看起来更在意的是夏广礼,他们之前更亲近,但现在莫名传出来一些话。


    比如她和某位哨兵十分亲密,四处留情,和布鲁诺情投意合之类的。他想那多是无稽之谈,她对他们没有格外偏爱的。


    但这个人……当众给他们上眼药?


    他甚至有些想笑,喜欢越过两名队长高调示爱,勇气可嘉。


    察觉出夏广礼身上散发出的危险气息,解逸飞无意打扰向导,抬高音量,“蛋糕到了。”


    因为仓促,他们加价定下的生日蛋糕,款式是最简单的那款,但在场的众人还是十分羡慕。


    看着向导小姐为他戴上生日帽,亲手摆好蜡烛,扭头问他:“你今年几岁啦?”


    包括她亲手点火,烛光在瞳孔虹膜上照影,让人关灯,拉拢窗帘,鼓掌唱生日歌。


    像梦一样难以置信,很认真地对待他们。


    “祝你生日快乐~”


    一首歌落到结尾,但寿星本人却不许愿,专盯着她,不禁提醒:“可以闭眼睛许愿啦。”


    她还以为对方不明白,又解释了一番,只听他说:“你的愿望是什么?”


    “问我做什么,这是你的生日。”


    宋晓宇:“你的心愿,就是我的心愿。”


    好直白啊,幸好现在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她的脸颊有些热,有些害羞,想了想,决定许个积极的愿望。


    “我们要在这次演习中拿第一名,你觉得可以吗?”


    宋晓宇笑着说:“那我就许愿,我们能拿冠军。”


    他闭上眼睛,在心中默念愿望,又在末尾补上了一句:愿岁岁年年似今朝。男人睁眼,一口气吐出,烛光尽熄。


    顶灯亮起,窗帘揭开,她看见一张阳光清俊的脸笑着,被喜悦情绪感染,两人对着傻笑,直到被喊到,蛋糕切好了,接过自己的一份。


    庆祝结束。


    饭后擦嘴,她下意识地从挎包里拿出镜子,想看看,有什么磨砂质感的东西从手中跳了出来,有人比她反应更快,电光火石间,一团揉皱了的纸被老鹰踩在爪下。


    见她面色不对,其余人表情变得严肃,将她护至身后,一瞬间,各种精神体冒出来,将它团团围住。


    “这是什么?”


    第44章


    鹰爪攥紧时,看似很薄的纸团立即被戳出几个洞,它像有自己思想似的,将自己压扁,往脚趾缝隙间钻出,往墙边滚,跃上沙发,沿着窗缘,一个抛物线状往外落。


    谁也没想到它是活物,但想跑是不可能的,傻了吧,这里会飞的多得是。


    老鹰从窗边掠下,再回来时,已经将它抓入手中。


    逮住坏蛋,门窗合拢,金雕、丹顶鹤、老鹰……高高低低的鸟儿围成一圈,数张喙相对,呈三角形,纸团被围。


    往外一圈是黑色皮靴,鞋尖相向,唯一的空缺,一双鹅黄色方头平底鞋,往上是白皙脚背,女人叉腰,低头打量,偷偷藏在自己包里的东西。


    纸团自行撕裂,被精神体各踩了几脚,慌忙逃窜,逐渐折成纸人模样,而“珊”字的长笔画,印在身上,纸张纹样特殊。


    它不断弯腰,用假手挡头,躲避攻击,但还是被扣出孔洞,毫无反击之力。


    徐珊珊:“等一下。”


    她制止了它们,想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


    她蹲下身,试图与它交流,但纸人听不懂人话,似乎是按设定好的程序行事,机械死板。


    这是个神奇的世界,出现任何超自然现象都不奇怪,但当她查监控后发现,它是自己长腿跑来时,还是十分震惊。


    没捉到罪魁祸首,其他人也不太了解,她上网搜索了一下相关讯息,在论坛里找到了蛛丝马迹。


    广告词:“使命必达,您的送信专家。”


    沿着留下的信息,找到一个联系账号,她加上号码,和对方沟通这件事,她却大大方方承认了。


    君子爱财:【对啊,我们就是干这个的,你是哪个地方的?】


    众人靠在沙发旁,围观这场操作。


    扇子:【白塔的,我想问,寄出去对方真的收的到吗?】


    君子爱财:【白塔2000星币,定金。】


    这么多?打一周的电话都花不了这么多吧,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生意,她还没下决定,对方传来消息。


    君子爱财:【别担心,等送到了再付尾款。】


    意思是,如果送不到也不退款,好像和“使命必达”挂不上钩吧。她继续问:【你这东西,后续怎么处理,会不会伤人?】


    对方发了一段语音过来,大意是:只送信,不伤人。它维系不了多久,字数越多,存续时间越短,价格也越贵。


    在两人沟通的时候,他们已经在扒这人的IP地址了,发现不在白塔内,一个外区电信诈骗犯,她的送信手段是不合法的,更坏的是,哄骗一些人,骗钱。


    而当她提出,书写内容是否有什么限制时,对方说:【我们这边保证客户隐私。】


    扇子:【你们这里有没有别的服务?】


    对方把价目表打了出来,全是与纸相关的业务,甚至还包括占卜、许愿,从左到右有三张图,分别有关事业、家庭、爱情。


    神秘色彩萦绕的图案,中间的字却很接地气:“点击立即领取您的姻缘。”


    君子爱财:【占卜、许愿要心诚则灵。】


    ……


    “嗯?”


    她扭头看去,在一双金色瞳孔中燃起火焰,那个纸人,它自燃了,无法用水浇灭,原来这就是后续处理。


    这其中,许愿的价格是最贵的,最低的套餐都是一万星币。


    徐珊珊想了想,谁会给自己送信?上面只写自己的名字和卡通画,她将同样的需求,讲述出来,问她能否实现。


    “君子爱财”,一个缩在棚屋里的少女,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忽然想起,自己好像发错纸了!她说怎么昨天多用了一张纸,应该是把人许愿的当成送信的了。


    她是一名哨兵,但等级很低,战斗力差,异能又很鸡肋,不能入编,为了生活,干起了这个行当。


    本来是认真送信的,但这个途中,突然发现商机,她发现,有的哨兵很迷信,特别相信这些所谓的占卜、许愿,她的第一单是胡诌来的,没想到,那人回头说:大师好厉害。


    于是这行就这么干起来了,其实她都是让精神体复制出来,除去要送出去的,其余全烧掉,昨天留了一张,她没烧,应该是送错


    了。


    侦察到有其他区域的网络在扫描这块,她机灵地起身收拾东西。


    君子爱财:【占卜5000,许愿10000,多加5000,大师亲自为你答疑解惑。】


    徐珊珊看着这消息,禁不住捂着嘴,笑倒在在夏广礼怀里,信大师,还不如信她是秦始皇。


    至于那个购买服务的哨兵,其实可以直接和她本人说的,V她50来顿下午茶,她可以答疑解惑,虽然她不是大师。


    她卸下光脑,传给众人看,“看看现在的骗子。”


    那纸人烧尽,只剩下一滩灰,手摸上去,一点余温也没有,地上没有任何痕迹。


    她转了一圈,发现自己的光脑在宋晓宇的手上,也走过去看,弯腰看他,竟然盯着扩大的图片,上面是一些诱导性的话。


    大概是三句话让向导为我意乱情迷。


    眼睁睁看着他开始对话:【你这个背后的原理是什么?】


    少女看见消息,翻了个白眼,原理?没有原理,她会给买家讲些车轱辘话,似是而非的,充当安慰剂,然后邮寄一小瓶矿泉水过去,大概喷上就能吸引注意吧。


    全靠他们自己脑补,她也没想到,自己原本穷困潦倒,现在因为这门生意,竟然小有资产,就是得不停搬家。


    真是的,她有些不忿,不都说了心诚则灵,最后事没办成,还来找她麻烦,多半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害她老是要搬家。


    徐珊珊见他和骗子聊得起劲,有来有回,那人也分析得头头是道,连她都觉得,有点道理。


    不过等宋晓宇回头问她时,她断然否定了,将光脑收回来,“你不要信这些,给别人送钱啦。”


    她看解队和夏队都对这个不屑一顾,看来卖家是专门骗那些,比较迷信的冤大头们。


    徐珊珊:“别信这个,有事直接联系我。”


    宋晓宇:“我可以有你的联系方式吗?”


    他没有吗?


    徐珊珊有些不解,他可以找夏广礼要啊,都是一个队伍的,难道不互通吗?


    夏广礼:“现在时间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去吧,联系方式,待会我告诉你。”


    她站起身,准备往外走,宋晓宇也起身,“你加我吧。”


    “好。”


    自己插不上嘴,没拦成功,夏广礼脸上不太妙,他的小动作挺多,又看向一旁的女人,选择隐忍不发。


    解逸飞告诉她,做出这件事的人,早在通缉名单中,这事已经上报,后续会继续追查,发通报,请她别太担心。


    夏广礼送她回营地,站在门口告别,男人叫住她,认真说:“你今天很美。”


    “如果有任何需要,随时来空战组。”他想说的是,请多麻烦他。


    “谢谢啊,你也很帅。”


    女人洒脱转身,消失在视野里。


    第45章


    盛夏的尾音,最后一周以考核结尾,经过一个月的训练,所有考核项目,她都有惊无险地通过。


    住了一个月的集体宿舍,大家要就此分开,收拾行李,大包小包,这一天,营地的大门开放,哨兵们在一楼会客厅等待,随着电梯下楼,起身帮忙拎行李。


    各位向导今后要分派到所属队伍中。


    徐珊珊也是如此,在演习期间,为了方便交流,也会与空战同吃同住。


    阿瑞斯还是没联系上,但卡尔给她发来消息,是一条道歉语音,得知人没事,她给他放了几天假。


    熟人都在这儿了。夏广礼、解逸飞、宋晓宇和洛朗、洛伦斯两兄弟,有人帮忙抗行李,她落得两手轻松。


    大门口,室友三人只是挥手道别。


    但有个意外到来的人,她明明提前和长官说过,不用他来接,周末不去他那儿住,眼前还是看到熟悉的车牌号。


    问他有什么事,男人只说:“我来看看,万一有什么需要搭把手的。”


    夏广礼:“不劳您费心了,我们会处理好的。”


    男人又习惯性叮嘱了几句,她随口应下,潦草地道别:“长官再见!”说完就跟人上了车。


    她扒在车窗边,往回看,山昊的眼睛,总觉得在他身上嗅到了一些孤寡老人的味道,从前每次回爷爷奶奶家探望,离家的时候,就是这样目送她离开。


    车辆启动,她将头缩回来,看向坐在驾驶座的夏广礼,又嘻嘻哈哈起来,握拳挥动,自由自在的生活开始啦。


    他们无缝将她接到了住处,因为有向导的缘故,整队申请离开哨兵宿舍,两队合资购置了新家。


    它位于山腰上,草坪外有跑道,中心竖着攀登架,左处是训练场地,正中间是生活区。


    挑空的一楼客厅,徐珊珊走进时,感到惊喜,还是第一次住大别墅,比实习那会儿,租的十平米出租屋强多了。


    那是个隔断房,衣柜散发出甲醛臭味,通风极差,只有内窗,买了一箱活性炭也没用,更糟糕的是,几乎没有隔音,邻居打电话就像在她耳边播放一般,一人放歌,整个楼层都能听到。


    她以为白塔的向导宿舍的条件就已经够好了,没想到还能有更好的。


    随着夏广礼介绍,一路上楼,从露台看见底下的花园与泳池,居高临下地看笔直的道路和街景。


    房子都是精装修好的,可以直接入住,但向导并没有挑中特意为她留的套房,而是选中更小,但窗外景观更好的那间房。


    他们因此调整了一下住房分配,因为既要保证向导的安全,又要留出个人空间。


    到这儿,有了规格完善的厨房,他们才有机会展示厨艺,几乎是争着下厨。


    而徐珊珊则一头埋进房间里,兴奋地到处碰,躺在床上,房门敲响,“进来。”


    她一下坐起来,原来是他们搬来其他设施,她好像说过,理想中的卧室应该是什么样的,没想到被记住了。


    她提出想要一个玩偶,晚上抱着睡觉,但又没说要什么样的,众人就凭着自己的想象去选。


    当然,在限定范围内选,什么常见的鲨鱼、北极熊、兔子、猫狗什么的当然是一键pass,要从队内的精神体种类去选。


    但问题在于,仿真形状的鸟类不是长条形,浑圆一团不好抱,那咋了,小鸟也可以是棍状。


    于是乎,一堆拉长身体,将翅膀、脚缩短的鸟类抱枕出现在她眼前,完全没了强大、威严、桀骜不驯,只剩下呆萌可爱。


    它们被摆出来任她挑选,这些都是队员找厂家定做的,造型略有不同,在得知她答应的那一天起,就开始为这些做准备吧。


    原先准备的房间很大,床、沙发都大,是为多人设置的,完全放得下,但这儿是单人间,没那么多地方摆放。


    宋晓宇看着她在纸箱里挑挑拣拣,抬起来看了一眼,又放回去,黯然神伤,黑鸢玩偶脸朝下,缩在角落,并不断被其他玩偶淹没。


    黑鸢背部生长着黑褐色羽干纹,腹部呈现棕褐色,从颜值上来说,并不显眼。


    她好像对那两只蜜蜂玩偶爱不释手,圆头圆鸟小翅膀,头上戴花,还涂腮红,太可恶了。


    他还是败了。


    宋晓宇觉得自己走写实风是一个错误,谁说猛禽不能可爱的?那只猫头鹰不就是,肥美圆润,扁平的脸,一双大眼睛。


    他的心情在向导挑出越来越多的玩偶,却都没选中他时急降,一想到她会抱着别人的玩偶睡觉,很难受。真是细节决定成败,早知道他也戴花了。


    徐珊珊也很犹豫,房间里确实放不下这么多,在里面翻来翻去,也没看见玩偶熊,她最喜欢的,白色短绒毛身子,和粉红爱心熊爪。


    也许是广告宣传,总觉得玩偶熊很憨厚可靠,陪睡一流,但没有,其次粉红兔子也行,还是没有,她还没有养成小鸡陪睡的习惯。


    更怪的是蜻蜓、蝴蝶甚至是锹甲都来了,话说某些人不该进空战组吧,比起飞行,他们更喜欢走地。


    比如某只紫蓝金刚鹦鹉,它竟然钻进玩偶箱里,假装自己是个棉花团子,但这手感明显不对,它的同伙还有一只,五彩金刚鹦鹉,从头到尾像一道彩虹。


    这些作弊者被发现后,当然被无情地抛了出去,并对当事人给予警告。


    她发现身后的声音渐渐停止,他们搬完家具,虽然还


    叫不全名字,她大致能分清精神体,见他们都看着自己,欲言又止。


    她才反应过来,这是礼物,某种方式的示好,对吧?


    那她还是对大家一视同仁吧,貌似烦恼道:“这床有点小,怎么摆啊……”


    好心的哨兵们热情地出谋献策,她最终决定把床挪到墙边,这样可以两侧摆放,他们殷勤地将它们堆在床上,当然了这个位置也是很重要的,把自己的位置往前挪一下,合情合理。


    宋晓宇是最后一个,大概因为他平时嘴臭、狂妄,和队内其他人关系一般,被落在后面,他自己捡起来,走到床边,却被向导接受。


    她打了个哈切,用黑鸢公仔挡住脸,声音里带着困倦,“辛苦你们了,我想躺一会儿。”


    “好,那您好好休息,等饭做好了再叫您。”


    一行人提起纸箱子、废置家具往外走,宋晓宇殿后,当他看见女人一跃上床,双腿弯曲,手中抱着他的玩偶,侧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时,感到分外满足。


    他的这一行为,遭到了其他人的白眼,旁人直接拉住门把手,将门合拢,挡住他的视线。


    他与打扰的人对视了一眼,让开了位置,房门合紧,自动上锁。


    这让一旁观看的人有些失望,他还正等着这两人吵架,在向导面前拉低印象,他好上去说两句“公道话”,最好打起来。


    但宋晓宇变了,自从上次失控,不仅自己被逮捕,失去了见面机会,还留下冲动印象,他觉得以前太鲁莽,以后有许多机会,不用急于一时。


    人都走后,徐珊珊躺在床上,看着夕阳照亮瓷砖,她该没什么烦恼了,打开电视,让节目主持人纯正发音充当白噪音,眯着眼睛休息。


    但一桩坏消息进入耳中,她皱眉看去,屏幕上报道的,关于土地、水源污染,影响饮食安全,变异生物频发,围墙外的人活在威胁中。


    污染物可以派人清除,恶化的环境处理起来就麻烦了,哪怕只是往外扩张十公里,成本相当高。


    哨兵们可以保卫基地不受污染物侵袭,城市兴起,人口繁衍,但地盘没法扩大,各方面的负担加重。


    目前打算利用科技,扩展纵向空间,为市民提供公共服务。她看着屏幕,专家讲述的一个个缺口,要是能扩大面积就好了。


    目前,在地图上的各个“绿洲”间,是大片的荒漠地带,死亡禁区,普通人轻易不离开塔,各个塔之间的交流、贸易规模都远不如从前,近乎于独立发展。


    白塔因为地理优势,继承了灾变前的工业体系,因而发展为最全面、最繁荣的一座塔,而有的地方,已经全面退化,文明开倒车。


    报道结束,广告时间,房门被敲响,她翻身下床,一同往外去。


    从电梯走出来,众人分坐几张圆桌,也没动筷,都在等她。


    也算是千呼万唤始出来,进餐前,先是庆祝的合照,他们搬家的第一天,以向导为对焦中心,将众人模样记下。


    她笑得很开心,饭后,有机器人帮忙处理残余。


    她坐了一会儿,拒绝了别人的邀请,单拉夏广礼,“有点事,跟我来。”


    男人有幸荣焉,呆呆地被牵着走。


    见他站在门口挠头,探头探脑的,一副矜持样子,她也感到奇怪,伸手招呼:“过来呀。”


    男人没走两步,她又喊:“关门。”


    两人坐在沙发上,她紧张地深呼吸,又闻门口有窸窸窣窣的响声,支使夏广礼让他们别偷听。


    男人听话地将门外的人训走,站在门边,扭头往回看,只见女人从背包里翻找什么东西。


    不知怎的,他有些紧张,又瞥了一眼床,只觉得上面的东西都很碍眼,吞了吞口水。


    “过来。”


    徐珊珊见他一直不说话,站着不动,拍了拍旁边的坐垫,却听见男人说:“你确定吗?”


    他什么意思?


    她终于从包里掏出一个小本子,这是从长官那儿拿回来的,她写了好几版开幕式的讲话稿,后天,周一就开始了,她想提前练习一下。


    到时候台下乌泱泱一片人,她还得提前适应一下,不知道夏广礼想到哪里去了。


    “你是听众,我是演讲者,哪里说得不好,要和我说。”


    夏广礼本来很兴奋、激动的心情,随着她那一句,“尊敬的各位领导,”啪地摔到地上,原来是对公众的演讲,他还以为有什么私事。


    原来不是要奖励他。


    她好不容易背了词,结果这家伙不认真听,气得她停下来,掐了一把他的脸,“别走神。”


    男人一把揽住她的手,挣不开,就顺着坐到旁边,侧靠在沙发上,语气幽怨:“你行不行?不行我叫别人了。”


    他当然不能说不行,哪怕两人清清白白,也得营造出不清白的样子。


    他咳嗽了一声,“你不觉得现在太早了吗?刚吃完饭,休息一会儿再练?”


    “不要。”她拒绝,“练完再休息,晚上我想看电影。”


    “负一楼有室内影院,你想看什么,我陪你。”


    她也没想清楚,将它搁置一旁,将本子交到男人手中,自己则站在房间中央,站在凳子上,居高临下地开始讲话。


    短短几百字,字字都是她的心血,虽然大部分都是参照往年发言,只希望不要在台上闹笑话。


    她讲完第一遍后,只见鼓掌,夏广礼满脸都是:你太棒啦,简直是奇才降世,伟大领袖,拍马屁也太明显了。


    她要他给点建议,又是铺垫了好一顿,仅从细节的语气、节奏、眼神等方面补充,文本不做修改。


    “自信一点,不要老是低头,眼神笃定,语速慢下来。”


    她又尝试了好几遍,有意识地改正了很多小毛病,说得她喉咙干涩,接过男人递来的水,将他的意见记下,自己心里也有了数。


    往后几次,她的目光也不再躲避,不时与他发生对视,终于能流畅、平稳地将演讲稿对完。


    完成了一次满意的尝试,她松了口气,从椅子上下来,瘫倒在沙发上,光是想象那个场景,已经让心砰砰跳。


    她看了看时间,六点过,现在还早,事完成了,就打发人离开。


    徐珊珊:“我要洗个澡,晚上八点再见?”


    见要赶他走,夏广礼有些不乐意,揽住她的腰,好不容易推开,再挣脱手,又像牛皮糖一样缠上来,她也只好顺着坐下,男人并拢双腿,她就坐在上面。


    靠在胸前,她抬起男人的手,“给我看看。”他掌心的伤,好像许多哨兵都有,两人又坐了一会儿,她又想打发他离开时,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果然,其实她的精神体是蒙汗药吧。


    听说这段时间,为了应对演习,他们都加班加点的训练,没有十二点之前睡觉的,六点准时起,也不想打扰他休息。


    她的背包里还有换洗衣服,虽然衣柜里也有新买的,但还是习惯穿自己的衣服,走进沐浴间,将门合拢,打开浴霸。


    淅淅沥沥的热水淋下,让黑色湿发都贴在后背,各种洗浴用品一应俱全,都是无香型,不用赶时间,她多洗了一会儿,换好衣服,吹干头发,往外走。


    他还在睡,她起了坏心思,就去戳男人的眼睫毛,他只是眼皮颤动,然后扭头歪到另一边。


    坏心眼的人终于被惩罚,他不知道突然抽了什么风,闭着眼睛往这边扑来,然后就被扑倒了,头恰好靠在扶手边。


    “喂,”她戳了戳脸,“醒醒。”


    真睡着了,这么困?她有些好笑,自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但推也推不动,死沉的,见对方不


    乱动,她也平躺着发呆。


    但太重了,她感到胸腔被压迫,呼吸变得困难,不禁推了推他,“夏广礼,醒醒。”


    楼梯口传来“咚咚”声,她也没在意。


    小伙子睡眠质量就是好,她直接拍脸,“醒醒,我要被你压死了。”


    没想到危险来源于内部啊,她犹豫着要不要下狠手,见男人有了反应,她又加了几分力气,大声喊:“夏广礼!”


    房门和男人一块醒了,他睁开眼睛,懵懂地撑着边沿,爬起上身,揉了揉眼睛,而她也听见了门锁响声,大喊:“我没事!”


    她是了解他们的,要是她先尖叫后安静,这些人铁定要破门而入的,她还不想失去房门。


    她在光脑上解开门锁,开门,于是门外的众人涌进来,首当其冲的是两位队长,看见两人都有些衣衫不整,房间内有湿热的水汽,胸前有一片红印,一副刚分开的样子。


    要不是气味干净,几乎就要误会了。


    徐珊珊有些意外,“我刚刚声音很大吗?怎么都来了。”


    达伦摇头:“不大。”只是挡不住有人扒着房门细听。


    第46章


    徐珊珊:“我没事,大家别担心。”


    人群散开后,夏广礼疑惑地问她:“怎么了?”她解释经过,男人道歉:“抱歉,我睡得太熟了,下次可以把我喊醒。”


    “下次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假期补觉正常,但她的房间就不留他休息了,起身,背上挎包,站在门边,男人跟着起身,“你要去哪儿?”


    “看电影。”


    她怀疑他真的睡懵了,男人去卫生间洗了一把脸,跟在她身后,“想看什么?”


    “不要你和我去。”


    男人错愕,水沾湿眉毛,他摸不着头脑,不是说好了一起吗?怎么突然改变主意?


    刚才两人靠太近,手脚酥麻,又不是在疏导,她想独处,决定抛下这个观影搭子。


    “我想一个人待着。”


    她拧开房门,楼梯旁还杵着一个人,她想,等卡尔好了,就住楼梯口,替她看门。


    经由电梯,她来到负一楼,来回找了两圈,才找到隐藏在角落的私人电影院。


    环境凉爽,她步入其中,伸手不见五指,夏广礼找到配电室,推开电闸,灯光骤亮,三排沙发椅高低错落。


    她在挑选影片,外面一阵砰砰响,好似爆竹声。


    资源加载中,她坐好,夏广礼走进来,抱着爆米花、可乐,关拢门,挨着她坐下,将零食桶递给她。


    随着影片播映,灯光自动熄灭,视线聚焦于大荧幕。


    这是一部公路片,讲述一支运送物资的车队,在污染区历经波折,最后将重要物资送达居民点的故事。


    这片子有年头了,拍的是灾变刚发生时,许多居民被迫滞留家中,这场全球性灾难,让秩序毁于一旦。


    重建是漫长的工作,前人做了无数努力。


    演到剧中煽情处,必要的牺牲,夏广礼见她哭了,伸手想握她的手,响铃声逐渐扩大,她从下方抽出手,寻找光脑。


    最后发现戴在手腕上,铃声盖过对白,屏幕发光,她低声道歉:“不好意思,我出去一下。”


    她弯腰,往门口走去,在荧幕上留下黑影,挎包里有个绿灯扑闪,电子设备启动中。


    夏广礼按下暂停键。


    天已经彻底黑了,她走到天井下,在桌旁坐下,仰望繁星,接通电话:“喂。”


    “晚上好……你之前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是阿瑞斯,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他终于回电话了,应该是这几天都没碰光脑,既然他人没事,她想尽快回去:“没事,我挂了。”


    “诶、诶,等一下——”


    和他的预期有点差别,阿瑞斯连忙出声挽留,不舍得挂断,好像听到她的声音,就能让人欢喜。


    他刚出来,看到光脑时,一连串的通讯,既惊又喜还忧。


    焦虑她的兴师问罪,高兴在她主动关心,担心万一她有事求助,却拨不通他电话。


    他急忙回拨,好消息是,她没事,坏消息是,也没他的事。


    阿瑞斯:“你不想知道最近我在哪吗?”


    她脱口而出:“不关我的事。”


    朋友间也该留出私人空间,不能多管闲事,干涉隐私,特别是异性之间。


    不关她的事。阿瑞斯在脑中咀嚼这句话,她不在意,紧接着,听筒中传来人声,两个男人对话。


    徐珊珊:“我现在有点忙,不好意思啊,先挂了。”


    阿瑞斯赶在电话挂断前开口:“明天,你可以来看我吗?”


    徐珊珊:“不行,我有别的安排。”


    “那我去找你?”


    “不行。”她来这儿是客,又不是真的自己家,不能随意邀客。


    男人沉默了一瞬,似乎有点委屈,柔声细语:“可是我想你。”


    “……”


    她一转身,看见夏队和宋晓宇两个人站在大厅内聊天,不知道声音会不会外漏,她本想说:那你就想吧。


    似乎感同身受般,自己当初,太依赖前男友,可能也给他造成了类似的烦恼。


    迷恋、神化、赋魅,无法自控,将幸福寄托于一段关系。她感到同情、惋惜。


    “小狮子也想你了。”


    她叹了一口气,松口,“我想想看。”


    她明天要去蛇队,王蟒好得差不多了,因为他要参加演习,所以再做一次疏导。


    非要抽空,也不是不行,就是行程上有点赶。


    等久了的两个男人往这边来,夏广礼先声开口:“谁啊,大半夜打电话来。”


    她比了个嘘声的手势,他还是听到了,阿瑞斯憋着一股气,知道她周末要去别人那儿住,但始终没轮到他。


    这个人的声音,还和上次的不一样。


    他将牙咬得咯咯响,心一沉,妒火冲天。


    被人一打扰,她的思绪乱了,只想着应付了事,敷衍了几句,最后还是借口忙,等有空了再聊,不待他挽留,匆匆挂断电话。


    “嘟、嘟、嘟——”


    哨兵宿舍,一局游戏结束,得空抬头的佛尔克,捏着嗓子调侃:“小~狮~子~也~很~想~你~”


    他嘿嘿笑了一下,却发现没人应和,一阵死寂,邵江队长不赞同地咳了两声,不对劲。


    他谨慎地摘下耳机,将平板放进枕头,当做无事发生。队长之前还欢天喜地、喜笑颜开的,怎么突然,精神气全被抽掉了。


    佛尔克:“队长你还好吧。”


    “没事。”男人挥门而去。


    他这样不像没事,佛尔克看向副队,以为他是做了什么惹人厌了,可以一块商量。


    副队只是摇头,让他们别插手,阿瑞斯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去接受现实。


    他只是看上去,好似很大方,说着什么:“我可以做小三。”其实心里面在意得不得了。


    以色诱人是他最不该走的一条路,但他走了,这倒算了,问题在于这条路行不通。别人不好色怎么办?


    其实阿瑞斯对这方面很敏感,从两人刚认识时就是这样了。


    连带着父亲一起被抛弃的过往。


    医院。


    金发卷发凹在枕间,头顶冒出一片指甲大的绿叶,男人躺在病床上,睁开眼睛,他的手被固定,注射液沿着针头,一点一滴汇入手臂静脉。


    她应该是不小心摁下了通讯器,他无需操作,自动接听,扩大收音,因而听到了全程。


    这本是为了保障她的安全,有任何意外,他能第一时间得知,及时赶到。


    作为经常陪在她身边的人,他大概能分清说话的人都是谁,通话对象、旁边的两人,都是熟人。


    整个过程他一直保持静默,听她和别人聊天。


    直到她发现了开启的通讯器,试探性地打招呼,没得到回应,只道自己不小心,夏队安慰她,断开连接。


    医院病房十点熄灯,他闭上了眼,像这样的人是不会少的。


    接连发生两件意外,徐珊珊的难过劲头也散了,处理好后,坐回座位,将最后一个钟的影片看完。


    影片终局,人员散场,因为她一直坐着没动,眼朝荧幕,却没有聚焦,灯光亮起,她还是直视前方。


    徐珊珊:“你知道卡尔为什么住院吗?”


    话刚说出口,


    她就后悔了,也许是她想多了,况且,夏广礼怎么会知道呢?


    没想到男人传来笃定的回答:“如果没出任务,精神状态也比较稳定的话,一般是因为暴力。”


    “你说的是一直跟在你身边的那个?”


    她点头答是,寻思自己派卡尔去摘草莓,应该不算什么高难度任务,会导致他重病。他被派给自己做下属,也不会突然安排别的事。


    精神状态,天天跟在她身边吸向导素,怎么说也差不到哪里去。至于暴力,卡尔性格和善,不是那种会主动攻击别人的人,她还没听过他骂人一句。


    如果他和别人起冲突,她一定会觉得是别人先挑事。


    夏广礼:“他既然做了你的警卫员,就不该再去和别人打架了。”


    比起结果,她更关注原因,为什么?


    “他是被猫科联队的队长,阿瑞斯打伤的,至于攻击者,也因为违反条例被抓了关禁闭。”


    是另一个声音,她惊讶地扭头看去,是宋晓宇,他不知何时坐在那儿的,不敢置信地确认:“你确定吗?”


    “对。”


    宋晓宇边说边起身,绕过过道,来到前排座椅,坐在女人的另一侧。


    他将现场情况讲明,这不算什么秘密,也称不上什么新闻,哨兵斗殴是常有的事,也没人会在意。


    被偏爱的人承担更多的嫉恨,只愿得一人心,那那个人最好命足够硬。


    在众多情况中,所有或者一无所有是最不能被接受的,


    见她困惑,真情实意地不解:“为什么?”


    宋晓宇性子也直,直接说道:“我猜是因为您。”


    “因为我,怎么可能?”


    她想不清楚自己有什么魅力,这让宋晓宇哑口无言,不禁想问:你是认真的吗?联想到她的来历,只得感慨这就是命。


    徐珊珊低下头,没法理清其中的逻辑,不敢相信地看向夏广礼,她更信他多些,“你也是这样想吗?”


    男人没有视线躲闪,他只是不想挑明,让她徒增烦恼。


    夏广礼:“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就是你。”


    是她导致两人打架?


    她感到委屈,夏广礼看出来,接着安抚:“这不是你的错,哨兵的劣根性,无视即可。”


    但事情不是无视就能解决的,她不想任何人因她而受伤,特别是这种,没有正向意义的。


    “我应该怎么做?”


    “我能怎么做?”她喃喃自语道,又像是希望他们给出一个答案。


    夏广礼:“等演习结束就好了,他们会被分派任务,出塔,到时候就见不到面了。”


    “或者你们一起住我们这儿。”


    图穷匕见,夏广礼瞥了一眼,他说这小子怎么这么好心,帮人“伸张正义”,但他也没反驳。


    至于向导小姐,她既没同意,也没拒绝,若有所思地回到房间睡下。


    第47章


    练洛一抵达时是周一,中央广场上空,巨大屏幕中,播放着最新的军演消息,阳光洒在古铜色皮肤,脸颊肉紧贴骨头。


    他们有了暂居证,需要在六周后的考核,确定是否能进入工作。


    听闻路上行人说,大部分人员都会参加,他们停驻在路边,想一睹风采,听说克拉拉和那位好心的向导也会参加。


    他们试图在画面中,寻找熟悉的面容。


    徐珊珊在台上致辞结束,作为向导的代表,坐在展台一侧,等着总指挥宣布演习开始。


    不知不觉间,肘窝被轻点,她转头看去,长官示意她下去,一会儿介绍参演队伍时,需要对各指挥官和随行向导进行介绍。


    她弓着腰,从铺着红布的桌子退下,走到幕后,兴奋劲还没下来,刚才往下看,数千人,心仍砰砰跳,紧张地问:“我表现得怎么样,有没有说错字?”


    山昊:“你做得很好。”他指向左侧的甬道,“他们在下面等你,去吧。”


    直到轩昂的鼓乐奏起,她才意识到,演习真的开始了,自己正身处恢弘的大场面,但因为事先排练过,对镜头脱敏了。


    “那我走了。”


    她告别长官,沿着台阶,往下方走去,果然在尽头见到夏广礼等人。


    她激动地一路小跑过去,仰着头,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熊抱,手放在背部,面料粗硬,一行人往外去。


    在单位介绍时,众人列队出场,向导们坐在车里,每当介绍到她们时,便挥手问好,应时响起掌声。


    人声像浪潮一般,此起彼伏。


    从服饰上,很好区分二者的区别,她还没想过,有这么多哨兵。


    又经过揭幕、点火、集体宣誓等仪式,开幕式宣告落幕。


    车辆载着她抵达目的地,一座阔大的大楼,抵达对应楼层,里面放置着数座虚拟设备,巨大的玻璃竖管整齐摆列。


    众人穿戴好传感装置,耳边又传来细碎叮嘱,她先踏入设施中,闭上了眼睛。


    黑暗,突然出现的倒计时,她知道自己应该抽离了,随着倒计时结束,色彩重现。


    这是一片贫瘠高原,只有裸露岩石、碎石,陡峭崖壁的缝间长出杂草。


    没过一会儿,其他人也登录进来。一队和二队是两支独立的队伍,被投到不同地区,目前还没联系上。


    空战组的计划是,由二队辅佐,她从起始就与一队一块,一直到最后夺冠。


    安全范围很大,各队伍在最初不会相遇,危险更多来自野外污染物。一进来,他们立刻改变了状态,分配了队员不间断巡逻。


    她体验过鹰眼,高清视野、动态追踪、全方位无死角、远距离识别、抗炫光……只能说羡慕。


    他们探索了一中午,但缩圈消息得来,很遗憾,他们不再圈内。得在特定时间赶到安全区,那时,这片区域的污染程度会上升,污染物数量也会迅速增长。


    但夏广礼他们还是漫步闲庭地,搭着帐篷哼着歌,达伦队长在警示周围,她似乎闲了下来。


    事情远没有那么顺利,女人坐在岩石表面,篝火旁,火焰倒映在她的脸上,不远处就是越野车,彩装速干衣贴合身体。


    夏广礼将口粮搬出,砖头一般大的塑料包装食物块,口味不一,撕开包装袋,里面有各种小袋食物,和一个自热包。


    夏广礼:“你想吃什么?有鱼肉、牛肉、压缩饼干、面包、土豆泥、炖排骨、火腿炒面、炒鸡蛋、巧克力棒、可可粉、咖啡……”


    单兵口粮的口味有二十多种餐谱,如果她不喜欢,后备箱里还有罐头,


    一个火架被置于篝火上,自热小火锅开始发热,他们还有闲心煮小火锅吃,生火的热源会暴露队伍所在位置。


    还真是艺高人胆大。


    夏广礼安排晚餐,首先要考虑到向导的感受,山上风大,夜里很冷,一会儿太阳要落山了。


    黑夜更加危险,大多人的夜视能力都普通,也有能在夜中视物的队员,他的精神体是猫头鹰。


    现在主要面临污染物的威胁,光源、取暖都是有必要的。


    男人从锅中捞出面条,盛进碗里,接着是肉饼,估摸着不烫了,再交给她。


    地面的石子在滚动,她还没接,就听见高空金雕传来的厉声警告,这个声音,是有污染物。


    “没


    事,他们会处理的,吃吧。”


    她没看到污染物,只见几只鸟垂直起飞,往山坡的另一边去。这时,不需要她帮忙,队里人这么多,她明白,她的任务不在此时。


    徐珊珊接过塑料饭盒,举起叉勺,开吃起来。


    水沸腾发出咕噜咕噜的冒泡声,夹杂着远处不明生物发出的咆哮,她吃的时候,被吼得手抖,抬头望去,想象那处的场景。


    夏广礼没有离开,还有两名哨兵站着,负责警戒,陪着她进食,不时讲两句玩笑话。


    “你们不吃吗?”


    两人谢绝了她的好意,夏广礼四处环视,笑道:“不用紧张,坐下来,一起吃。”他们才坐下来,先前应该是拘谨。


    她和一队熟悉程度比不上二队。


    她吃饱了,分量太大,不可能吃完,剩下的夏广礼拿过去,接着吃。


    她站起来,在高处看,远处的剪影,看不清晰,它们的动作迅敏,先前远处偷袭,已命中要害,现在不过是负隅顽抗。


    但那巨物庞大,身上处处碎裂,落下来的东西,砸到地上,比树干都粗。


    猛禽是空中刺客,靠高速俯冲,一击毙命,否则,就得来回放血,它们最常用的是弯钩状利爪。


    “嗬嗬——”


    她紧张地发现,一只鸟在空中落旋,翻滚着摔到地上,心提了起来,在那找寻它的身影,才发现它没被砸中,又飞了起来。


    一直到队员战归,聚在一块,达伦扫视了方圆几公里,没有其他威胁,才轮换排班,来到篝火边。


    徐珊珊坐到车里,给他们腾出位置,翻出地图,那上面已经有了一个圆圈标记,正是他们所在之处,位于西北的荒原,离这里最近的补给点,在五十公里外。


    她注意到,这些参战人的态度冷淡好些,明明早晨还笑着,回来时就面无表情了,也不愿互动,偏坐一旁,默默啃食。


    污染对哨兵的影响相当明显。


    屏幕外,许多人时刻关注着每支队伍的行迹,空战组的队伍,作为老牌强队,当然备受关注。


    甚至半天不到,已经有人重伤出局了,他们从全息仓中醒来,被紧急送往医院。


    夜里确实很冷,她又翻了一件冲锋衣套在身上,凉风吹在身上,叫人走不动路。


    她见一个状态不好的哨兵起身,也跟了过去,他显然有些怔住了,走到一块大石头后面,直到女人发声才发现她在后面,放下两手。


    徐珊珊:“你想去哪?”教导员教的是,让她们多关注,比较沉默寡言或者暴戾冲动的哨兵,以免他突然变成怪物。


    “我……上厕所。”


    “奥,好的。”她点头,往回走,“待会和我坐一会儿好吗?”


    “好,好。”


    见没事,她转身往回走,靠在门边的夏广礼见她回来,停下脚步,打开车门,翻找毯子、枕头。


    夏广礼将后排座椅放倒,“这里光脑没信号,这是无线电通讯器,晚上你睡车上。”


    “你们呢?”


    夏广礼:“我们睡帐篷里。”


    见她吸鼻子,他又从后备箱里掏出其他保暖物品。徐珊珊踩在踏板上车,男人倚靠在车门边,“晚上要我陪你睡吗?”


    她瞪大了眼睛,他在说什么虎狼之词?


    徐珊珊:“有这个必要吗?”


    “晚上很冷的,这里海拔高。”


    她十动然拒,“我知道你们很暖和,但我真的不冷,”话刚说完,就打了个喷嚏,拆台是吧。


    夏广礼:“应该只有七度左右。”


    此时,那个哨兵回来,问到向导位置,搭在窗边问候:“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


    她拍了拍椅面,开口道:“上来。”


    上去,他吗?


    他看向挡在入口的副队,问了声好,拨开他上车,坐到向导身边,忐忑地打招呼:“您有事吩咐?”


    夏广礼看了两人一眼,“肖寒陪你也行。”算是默许。


    她白了一眼,但见他手指扣紧,怕小兄弟误会,“不要乱说话,我是想和他聊会天。”


    她摁下门框上的按钮,车门合拢,制造出两人的私人空间。


    “你是不是不太舒服?”


    他犹豫了一下,承认了,以前队内没有向导,所以也没想过要请人帮忙,不过不是很严重,忍忍就可以了。


    “把你的精神体放出来。”


    他听见向导小姐这样说,她愿意是最重要的事,哨兵是不能强迫向导做疏导的,但即使什么都不做,只是待在身边,被动释放的向导素,像缓释剂。


    “要是难受的话,你可以靠在我身上。”


    她把小蘑菇放出来,见男人的手背绷紧,汗珠渗出来,轻声喘息,一道白光似乎在面前飘现,这是什么?


    她伸出手去碰,摸不到,是无形的,连接在两人之间,是精神力吗?


    她在现实世界中看不见,在这里却能看见吗?


    因为它太奇妙了,她看得久了些,没停下手,一直到男人再三求饶,才收回精神体。


    见他满脸红潮,她有些不好意思,做过头了,“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很好,”像从水里浸出来般,他的手指扣向掌心,保持着理智道谢,门一打开,就狼狈地逃跑。


    跑得这么快?


    她躺在床上,忽然感觉到冷,用毛毯裹住全身,穿上御寒衣物,热量还是源源不断地散失,瑟缩发抖。


    恰逢车窗被敲响,她摇下车窗,看见夏广礼的脸,打开门,让他进来。


    他是来自荐枕席的。


    “可以让它睡中间。”男人手上的是一只游隼,灰背头,白花裤,枯木纹理,眼睛溜圆,歪着脑袋看她,乖巧极了。


    “也不是不行。”


    大概就是同床共枕了吧。


    夜越深,外面执勤的人轮换,游隼不知何时被推到一旁,因为冷,她下意识贴上去,两人肢体接触。


    夏广礼晚上醒来,又掖好被角,才闭上眼睛。


    第48章


    第二日,微光照进玻璃窗,透过挡光帘,在脸上留下碎花,女人睁开了眼,将脸从胳膊旁挪开,身旁已没有温度,他早就起床了。


    徐珊珊伸了个懒腰,坐起来,才发现并不是没人,还有一只小游隼趴在枕头旁陪着她,伸手挠了挠它的耳朵,舒服地眯上眼睛。


    她下床后,它也跟飞到肩上,摇下车窗。


    天蒙蒙亮,山巅和山腰被光影截断,呈现明暗两色。


    车外架子上,一盆冒着热气的水,澄明如镜,一下车,夏广礼递来一张小方巾,弯着嘴角。


    徐珊珊:“你笑什么?”


    她对着竖镜,才发现自己脸上多出一条红痕,应该是睡觉时,姿势改变,枕在脸上落下的,过会儿就好了。


    她将手放在肩上,握住雄隼的翅膀,将它翻过来包住,递还回去:“你的鸟。”


    夏广礼将它收回,女人俯身,将面巾放进盆中,打湿后擦脸,头发凌乱,后方打结,他从包中找出梳子,趁着这个功夫给她梳头。


    “你轻点啊,别硬扯。”


    她的担忧是多虑的,他知道怎么做,放松下来,三缕侧边发被抬起,发片被拧成团,然后是夹子插入发根。


    他为什么要动夹子?


    这个问题最终得到答案,化妆镜与面盆前的镜面形成反射,她看清了脑后的情形。


    她有些惊讶,太正式了,这发型换身衣服都能上台了,他们不是在污染区,处于危险当中吗?


    夏广礼:“怎么样,你喜欢吗?”


    喜欢倒是……她还不知道他多久学会了这门手艺,两人走到昨夜的篝火边,现在只剩下一堆灰,取得早餐口粮。


    也有好几样,先让她挑选后,男人才吃。


    达伦队长也靠近坐下,两人看向她:“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她有什么打算?


    夏广礼接着解释,距离缩圈还剩一段时间,他们不急着跑图,队内商量好了。


    这附近,曾经是著名的旅游区,自然风景恢弘壮阔,也许她会感兴趣。


    “我们不应该去五十公里外的补给点吗?”


    达伦:“你考虑得很充足,昨晚清点了一下物资,储备足够。”


    好嘛,真郊游来了。她想了想,怪不得长官听她要和空战组一块参加,很快同意,这些“空少”们很悠闲呐。


    会飞了不起吗?


    事实上,会飞就是很了不起。


    沙漠里,一列车队停下,引擎熄灭,车胎又陷进了沙里,领头的人一摔车门,下车处理。


    一阵笑声从远处传来,群鸟出现在云层边缘,掠过的速度很快,趁着天气不热,他们得抓紧赶路。


    昨天下午,水箱沸腾,不得不找个硬地停车,让它冷却,控制水温。


    饶是如此,已是闷热得难受,但不远处就有一处季节性湖泊,他们得去那儿修整,然后赶路。


    天知道为什么把他们刷新到沙海中央,距离安全圈十万八千里远。


    “这还有鸟。”


    “哪有那么大的鸟,”他被旁人笑道,手中被塞入望远镜,“你看看是谁吧。”


    “鸟队的那群人。”


    鸟队肯定发现他们了,只是不在意,才大大咧咧地飞过,毫不畏惧他们突然攻击。


    既然对方不把他们放在眼里,那他们就趁机偷偷溜走。


    不然对上了,骚扰、偷袭烦不胜烦,拥有制空权就掌握主动权。


    被他们盯上了,走路最好抬头看天。


    这车还得珍惜用,不然就得去找别的交通工具,找不到,就只能急行军了。


    路远,要是突发意外,在赶途过程中被踢出局,那也太丢脸了。


    车后盖被轻拍合上,众人往前推,车子缓缓开动,队长指示众人返回车上。


    那人从望远镜中看清了,斥骂了一句,本来就浑身干热,现在更像是脱水了般,拍动椅背:“队长,快点吧。”


    谁想的,给鱼发配到沙漠?


    水草丰美的草原,漆上白装的雪山,干旱荒凉的戈壁滩,连绵起伏的沙漠,完全根据现实影像构建。


    整整一天,仿佛在度假,中午在阴凉处休息,晚上又回到驻扎地。


    但另一支小分队还没回来,他们去探路了,一直到很晚,才赶回来,狼狈不堪,还少了一个人。


    清创、消毒、包扎,有个别哨兵的伤势比较重,口中被塞入毛巾,还没到用止痛针的时候,颤抖着,睁着眼,看男人拔出自己腿中的碎片。


    他被抬到床板上休息,一人开始讲述事情经过。


    他们踏入了食肉植物的陷阱,引来了污染物。其余人一听便明白,拍了拍肩膀,让他们好好先去休息,只有她还蒙在雾里,恰巧肖寒也在队列里,几乎没受伤。


    她跟了他一路,男人发现,顿住脚步,转身回看:“向导小姐。”


    “你好,辛苦了。”


    男人腼腆地笑了笑,“感谢您的疏导,”让他在突发灾难中,反应更快,动作迅敏。


    她说明来意,男人向她解释:有许多食肉植物,它们能引诱、捕食、消化、吸收动物的营养,以供自身生长,主要方式是构造陷阱。


    这支队伍的哨兵常来对污染物进行群体引诱,然后集中消灭,在某个地点,设置自动触发装置。


    无论是污染物还是人,进入陷阱后,就极难逃脱,就可以采取各种方式消灭。


    但那群人并没有埋伏其中,只是故意留下陷阱,他们触发机关被困,遭大批污染物围攻。


    总之,对方就是把补给点的物资带走,顺手就把坏事给做了。


    阴得没边了,不针对任何人,随手带走一个倒霉蛋。


    肖寒:“不过我们已经摸到他们的行踪。”


    徐珊珊:“要报复他们?”


    男人点头,那支队伍如果隐藏起来,极难对付,满是陷阱。


    但本身攻击力不强,如果趁其不备,一举消灭整支队伍,可除后患。


    她听明白了,问他是否有什么需要,肖寒列了几个人名,请她去看看,他们在过程中受了伤。


    男人始终低着头,抬眼看她,末了,补上一句:“如果您有余力的话。”


    两人分开,她转身看到宋晓宇,他露出轻松的笑容,“风景怎么样?”


    徐珊珊:“很好,这附近很漂亮,就是没看见什么活物。”


    她看见许多人在收拾东西,问道:“明天我们要出发了吗?”


    宋晓宇摇头:“你不去,我们明早出发。”


    她的嘴微张,怎么这么突然,“你们要……”


    得到肯定答复,女人滚了滚喉咙,她没想到,这群人很记仇,而且有仇立马就要报。


    毕竟这是对抗性比赛,他们是敌人,那位重伤退场的哨兵,已经算入对方的积分。


    本来一队打算前期休战,游山玩水,不加入斗争。但既然有人挑起冲突,也不畏战。


    两人聊完,她走向病员所在帐篷,不明白这有什么用,但仍然做了。


    伤及大腿的哨兵,本闭着眼,忽然闻到甘甜、安心的气息,眼皮垂动,头蹭着枕头,一点点挪转。


    一双温暖的手搭在额头,从上至下,覆上眼睛,生不起反抗的心,任凭着她闭合自己双眼,细腻的拇指在颊边滑动,网纱布比肌肤更粗糙,汗珠淌到领口,他才知道自己疼得冒汗。


    疼痛像一缕烟,飘向远方,眼前一切如虚影飘忽,现实与梦境交织。


    不久,只剩平稳、规律的呼吸,他们都睡着了。


    徐珊珊也回到车上,靠在门边,夏广礼见她不睡,退出讨论,走过来。


    他问她,是否是困了、饿了、闷了?


    她摇头,只是担心他们,但话在口中,却说不出口,到最后,只问:“你们多久回来?”


    夏广礼:“午饭前,路上会和。”


    侦察兵今夜已去,夜行性鸟在黑夜里行动自如,能低空静音飞行。他们得了清晰定位,就会立即出发。


    “你先睡吧,冷的话,我让人来陪你?”


    “不,不用了。”


    他们没有倾巢出动,是看顾辎重和她的安全。只是,以少胜多,不知道胜算几何?只见他信心满满。


    车门合上,顶灯昏黄。


    她躺在后排座椅上,思绪很乱,睁着眼睛,天窗打开,空气流通,看群星跳跃。


    后半夜,他们走了。


    有什么东西跳上车顶,扒在顶棚,探头往里看,扑腾一下飞进来,落在枕边。


    她轻吸一口气,打开灯,发现是一只红尾鵟,某知名配音演员,见她不排斥,不一会儿,车内就塞满了大大小小的鸟类。


    “谢谢。”


    她关上天窗,躺在枕头上,于是它们都凑近来,站着,从下往上看,孩子们好多是眉压眼,眼神犀利,一张口就是嘤嘤嘤。


    大概就是一个翻身,滚到她怀里,两条毛裤腿朝天,利爪收拢,拿头蹭她吧,猛禽撒娇,这谁忍得住,她上去就嘬了两口。


    不患寡而患不均,她一这样做,其他鸟也骚动起来,乞食般扑动翅膀,但她有个办法治它们。


    “啪——”


    灯光熄灭,在全黑的环境里,它们立刻安静下来,有的坐着睡,有的趴着睡,有的是站着,将头埋在羽毛里。


    车内暖和起来,她也迷迷糊糊睡着,被窝毛毯里,不时地鼓起一个包,又一个小团子钻进来,不知不觉间,已成起伏的山峦。


    第49章


    次日清晨,车上的广播开始循环播报,缩圈开始了,他们用过早餐后出发。


    达伦队长对地形非常熟悉,从这片坡驶出,驰向国道,它经年已久,皲裂破开,涂漆脱落,广告牌坠地,随着风起抖动发声。


    他们行至中途,在一栋矮砖房旁停下,瓦楞盖灰,阳光雨露直撒屋内,他们暂做休息。


    她坐在皮椅上,啃着鸡肉卷,却见达伦队长突然站起来,身边的人上前报告,车辆正确,还不能放下戒心,往前去。


    直到它越来越近了,那熟悉的闪光灯,面容从玻璃后浮现,车窗摇下,群鸟飞出,才确定是他们回来了。


    收缴的武器被摞在后备箱,物资、衣物,全部拨下来带走。队员状态良好,不像刚经历了一场恶仗的样子。


    这就完事了?好像有点太顺利了。


    难道不应该有什么追逐战,比如你逃我追,对方一下子就溃败了吗?


    夏广礼笑容玩味,“昨晚睡得怎么样?”


    “还行。”见他盯着自己吞口水,徐珊珊想了想,加速把它吃完了,给他指了一条明路,“里面应该还有几包,你自己去找吧。”


    “傻瓜。”他可不是想跟她争抢食物。


    一只手括在头顶,揉搓头发,她歪脖子,没躲过去,但他没放肆太久,从身后取出一个罐子,拉开


    拉环,里面是柠黄色液体。


    夏广礼:“缴来的果汁。”


    “你不喝?”


    他摇头说:“给你改善伙食。”


    她没意见,饭后,照常搭帐篷休息,躲避烈日,篷布在风吹是摇晃,他们指着地形图,开始讨论,最终定下行动路线。


    也许是地理位置的原因,周围的破坏痕迹比前处驻地更明显,说明这里污染物活动更频繁。


    下午驾车,很多人在车上睡着了,也许是因为黎明的进攻消耗了太多的体力。


    她是怎么发现的呢?


    低头看向躺在大腿上的夏广礼,尽管路途颠簸,起伏时,头悬在空中又荡下来,还是没醒。


    她曾听说,紧急情况,他们可以坚持一周不休息,而仍然保持大脑清醒,但是,怎么身边的这几位,看起来远不是那么回事。


    左边躺着一位,右边肩膀也靠着一位。


    大概她身边就是很好睡吧。只是这位哨兵的脸越贴越近,不拿头侧靠着肩膀,反而鼻梁挺向脖间,一呼一吸间,凉风拂背,一片酥痒。


    达伦坐在副驾驶,透过隔板往回看,问她是否要换个位置,得到否定答案后,回头往前,只是不时见到她的手指搭在脸颊,用掌心挡住光线,太体贴,但对象不是他。


    路很远,像坐一趟长途汽车,她也逐渐乏了,窗外景象大同小异,驾驶员不停轮换,每到中途休息,下车时,就感到屁股酸。


    车停在路边,解决今晚的休息问题。


    不远处有一片绿水潭,边上铺满圆润的鹅卵石,她站在远处看,没有走近,只见一片白色倒影,像少女的裙摆,等她再抬头看,却只是天空的云。


    平静的生活在夜晚发生变故。


    起因是她临时想上厕所,于是肖寒陪着她去,天已经黑了,她抬着手电筒,只是将灯口照在地上,只照亮几厘米。


    等她再起来时,人已经不见了,她还以为他站在更远的地方,不想冒犯她,又打着手电,往回走了几步,光柱四扫,不见人影。


    不是吧,就这么把她丢在这儿?


    她有种隐隐的不安,步伐越来越快,来到马路边,见她上接不接下气,哨兵们看过来,夏广礼问:“怎么了?”


    他四处瞟了一眼,没见肖寒的身影,皱起眉头,向导指向程柳林深处,语气惶恐:“他不见了——”


    男人的表情变得凝重,肖寒应该是遇上了危险,夜已深,他立即告知众人,各人手持强灯,几人成组,往林子里探去。


    黑夜虫叫,笔直的光线照不尽黑暗,但声音也渐小,那光点越来越远,那方向好像是水边。


    等了一会儿,还没回来,就像人间蒸发般。他们在做什么?就算找不到,人也该回来了。


    夏广礼又与达伦商议了一下,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在捣鬼,随身携带信号枪,一部分人留在外面。


    猫头鹰从高空俯瞰,发现了那群人的身影,他们在往河边走,准确地来说,是跑,肖寒,义无反顾地往中心游去。


    大半夜集体下河洗澡?


    看起来像是受到精神污染,产生幻觉了。这个结论,让她有了同行的理由。


    达伦:“珊珊向导,接下来要看你了。”


    她和夏广礼几人往水源去,微弱光线笼在脸颊旁,她时刻注意着周围人的面部表情,是否有出格举动,小蘑菇蹲在她肩上,随时准备“净化”。


    突然,夏广礼停下,耳朵微动,他表情变得凌冽,她毫不犹豫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要干嘛?”


    光点就在前方,男人皱眉眯眼,往湖心看,又回头检查,劝说自己,心却莫名急躁、不安。


    她在这里,那那个人是谁?


    一行人靠近,潭水被搅乱,表面一阵波纹,中心处更是水花不断,只看到人仰头伸出水面,挣扎着想起来,一股臭味扑面而来,腐烂多日的尸体,蝇虫围绕。


    “什么东西?”


    她嘟囔道,又见几人要下水,急匆匆道:“夏广礼,快,快去制止他们。”


    “好。”


    男人脱下厚重皮鞋,或者说,沙地上全是一排筒鞋,同行的其余几个人也同样如此,他们脱鞋要干嘛?


    她掐了掐男人胳膊,不太放心,“让小蘑菇陪你去吧。”


    夏广礼摇头说:“别担心,我还清醒。”


    但在她再三要求下,还是让它跟着去了,将它送进胸口口袋,低声鼓励。准备工作完成,他靠近水潭边。


    离得更近些,黑影挡在身前,宋晓宇不愿放她再靠近了,“前面危险。”


    “好。”


    他们似乎起了争执,靠得近了,她才听清他们在说什么,大概就是喊着她的名字往水潭中央冲,然后想去扒拉那坨死肉,然后在中途被拉下水,精疲力竭吧。


    不要喊着她的名字去捞一具尸体啊,看起来很壮烈忠贞,实则排队下饺子,给人送菜。


    “我人在这呢。”


    她站在岸边喊,希望他们能分清,她没落水啊,更糟糕的是肖寒,他被误导得最早,而今像被沉重的东西拖住,挣扎激烈。


    “你们要干嘛啊——”


    喊得嗓子痛了,但收效甚微,宋晓宇的突然靠近吓得她一激灵,见他挽袖子,担心地抓手,“你别走。”


    大手回扣,十指相握,宋晓宇贴近了些,右手扣住女人的肩膀,将她揽在怀里,万一情况突变,他要带她走。


    看着浅水区的争执平息,看来小蘑菇的存在是有用的,但受影响更深的人,根本不听他劝,奋力推开他,怒喝道:“夏队,你干嘛?”


    “珊珊向导落水了,你没看见吗?”


    他指着腐尸,说话声饱含怒气,义正言辞,再回头看,溺毙的女人,嘴唇发青,接着是毫不客气的警告。


    “你再阻挠,我对你不客气了。”


    她听清楚了,怒了,你们再发癫,我就对你们不客气了。不对,不是他们的错,是污染物的错。


    好好好,精神控制是吧,看看谁更厉害。


    她给精神体下令,转头问:“你觉得他们当中,谁能最快改变局势?”


    宋晓宇给她指了一个哨兵,平时在队里不起眼,他的精神体为鱼鹰,也叫鹗,油性羽毛,脚趾可逆,专业下水捉鱼。


    小蘑菇将胸领口的拉链拨开,伞盖冒出来,本来曲在里面,一下蹬直了,趁着男人阻挠其他人时,跳到了他的身边。


    徐珊珊忙和夏广礼解释,要他打个配合。


    菌丝沿着湿润的衣料往上,一直到皮肤裸露处,大脑一阵眩晕,身体一软,她倒靠在男人怀里,摇头,撑着手臂站起来。


    小蘑菇第一次干这个,把握不好力道,她理解。


    那名哨兵突然停脚,站着,往前、后方都看了一眼,调转方向,往回走。


    宋晓宇:“成功了。”


    当他靠近时,不敢置信般,水浸湿了脸庞,将嘴都覆上一层润膜,浑身轮廓昭然若现。


    “向导小姐。”


    她从他身上将小蘑菇接过来,它摸起来凉凉的,请他将他们带回来,首当其冲的是肖寒,恐怕他接近溺水了。


    “是。”他忠诚地执行命令。


    一只背部呈现暗褐色,腹部泛白的鹗缓慢振动翅膀,悬停在空中,在主人的指令下,往水潭中飞去,在上方圆圈状打转。


    找到位置,它飞向高空,体型逐渐增大,再俯冲下来,快到水面时,两翅折合,急速降落,两腿伸出水中,溅起水花,将落水的人扣住。


    别怕,渔夫来了。


    夜鹰将肖寒丢在沙滩上,抖落水珠,因为他已经力竭了,没有反抗。宋晓宇将他摆成侧卧位,清除口鼻异物,脉搏微弱。


    “他溺水了。”肖寒意识不清,四肢湿冷,面部浮肿,情急之下,她按照教学中的方式,做了人工呼吸和胸外按压。


    终于,他逐渐恢复呼吸,不久,吐出一滩污水。


    但其他人就没这么配合了,为了避免自己人打自己人,她让小蘑菇再返回水中,而自己负责唤醒每位上岸哨兵。


    一


    次又一次下水,大显身手,黑影落在水面时,它简直像个战神。


    在唤醒更多队员后,还有一些人也开始加入援救,包括一些海雕,但因为爪子太尖利,即使不合拢,不免在身上留下伤痕。


    不久,他们就全员安全而归了,就是空中战神有点丢脸,各个都跟落汤鸡似的,好歹没人出事。


    正所谓,术业有专攻,别看鹗平时是猛禽之耻,遇到特殊场合,还得它救场。但要说各式专精,还得看二队。


    回到驻地,篝火燃起,哨兵们围坐一旁烤火,她也烤一下精神体,它的菌丝有些泡发了,到现在还在渗水。


    徐珊珊:“真棒,是不是?”


    “你想要什么,好好奖励你。”


    然后它在手臂上比了个记号,她一眼就看懂了,故作犹豫道:“我考虑考虑……”


    喜欢喝快乐水,这个家伙,她只是逗逗它,在和队长商议后,答应了功臣的要求。


    他们又在阴沟里翻车,这些陷阱真是数不胜数,他们商议后,请问她的想法,她当然答应,明天一早,就把那只“水鬼”给弄死。


    敢动她的兵?


    第50章


    她需要检查这些受扰哨兵的精神状态。


    靠近过水潭的哨兵,在烘干身体后,排着队,挨个到车,她在等着。


    小蘑菇吸了两口可乐,又要开始工作了。


    要是以往,哨兵们会当无事发生,毕竟担心也没用。


    他们拿这个没办法,但现在有位向导坐镇,已不同往日,不再有后顾之忧。


    她最先接待的是肖寒,这位忠诚,也因此受影响最重的哨兵。


    他翻滚在水面,到最后涌起的水花越来越少,为了救她。


    两人对坐,男人拘谨地将屈膝,将两腿缩到座椅侧方,她一看便不对劲,“你的脚怎么了?”


    “它抽筋了。”


    肖寒的鼻尖还缭绕着那股臭味,当他从幻觉中被唤醒,忍不住干呕,再看向水中,哪还有什么落水呼救的向导,只有想将他溺死的怪物。


    男人的语气有些忐忑。


    肖寒:“抱歉,都是我无能,害你陷入危险当中,请您惩罚。”


    他低扣着头,很不安似的,仿佛自己做了天大的错事,不敢直视她,徐珊珊见不得他这样,扣住男人肩膀,手指用力,迫使他看向自己。


    “不要这样说自己。”


    徐珊珊:“我没有保护好你。”


    怎么会?向导的话令人咂舌,他错愕地瞠目,怎么能让她来保护……凭什么?


    明明她的攻击力更弱。


    “如果是物理攻击,你们更强,我应该躲在你们身后,但它用精神污染,让你们产生幻觉,这在我的能力范围内。”


    徐珊珊:“我该看着你,这样就算你失控,我也能第一时间察觉,把你带回来。”


    “所以,你遭遇了这样的事,我也有责任,抱歉。”


    向导低头认错,肖寒怎么也没想过,哪还有这样的道理,他想反驳对方,但心里生出一种诡秘的欣喜。


    “您已经做得很好了,把我们从水里救出来。”


    语气笃定,他的手垂在膝盖上,试图抬起去触碰,却停住了,虚握成拳,嘴角上扬。


    肖寒:“感谢您愿意加入队伍,这是我们莫大的荣幸。”


    一滴泪落到长裤表面,弹到半空,溅开,女人伸出右手,擦拭脸上的泪水,脸皱在一块。


    徐珊珊:“对不起,我没保护好你。”


    她究竟因谁而愧疚、后悔,肖寒不知道,她没有在看他,纸巾还是一个拥抱,他选择后者。


    两具躯体紧密地依偎,情绪被接纳,温热的液体从后背的布料,透到皮肤表面,一双手紧紧地抱住他,用了力,仿佛很怕他消失似的。


    她在哭谁?


    肖寒不知道她的过去,一个从失忆的、未知来处的向导,但无论有怎样的过去,他们都会包容。


    所以没必要因为往事难过,他们会跟她站在一起。


    徐珊珊发泄了一通情绪,哭完了,才觉得好笑,抹干眼泪,对着一张青涩的脸,轻笑起来,男人也跟着展露笑颜。


    受惊的人明明是他,她在哭什么呢?


    徐珊珊搞不明白,也许是自己的保护欲作祟,幸好两人在车内,发生什么,外面的人也不知道,她收拾好心情,让小蘑菇开始行动。


    熟悉的白光,她摸着那飘带似的精神力,一直到对方的额间,但男人脑海中的东西就看不见了,她试图闭上眼睛,白丝带的尽头是一团毛线球,她进不去。


    徐珊珊有些怅然若失,退到一旁,干瞪眼看着,但很快收拾好心情,总有一天,她能进入对方的精神图景。


    细密的触须在每一处探索,将洞穴里、树枝上、巢穴中隐藏的结块,抽丝消解,白色的菌丝织成细密的毛毯,将躲在其中的小鸟全身洗了个干净。


    肖寒靠在她身上,额头冒汗,两手都握不住,虚脱了,她叫停小蘑菇,却见他吐出一个字,轻飘飘的,“啊。”


    男人后面的字她就没听清了,只是隐忍地用舌头塞满口腔,发出轻微的喘息。


    小蘑菇对这位忠诚的哨兵非常感激,也决定,要保护他,不仅帮他处理了犄角旮旯的污染,还在脑中留下了孢子。


    它只这样干过两次,上次做过后,被主人训斥,就停止了,但他不一样。它看向被裹成木乃伊,却一点不反抗的家伙,心想,这是一只好鸟。


    除了肖寒,还有其他下水的哨兵,甚至包括宋晓宇,尽管他没下水。一一检查后,她才放心地休息。


    她困得打了个哈切,又看见夏广礼站在门旁,“有事吗?”


    他问她,晚上想要人陪睡,还是精神体,她选了后者。


    一觉到天亮。


    他们第二天一早,就去水潭边察看,她又闻到那股怪味,认定它仍在里面,在不被迷惑的前提下,他们有众多武器,成功将它消灭。


    对于哨兵来说,这种精神污染总比物理攻击更加危险。


    复仇结束,一行人驶向下个目的地,路上仍要观察四周,谨防被伏击。


    屏幕外,山昊坐在后台,目睹了全程。


    曼努埃尔下班,从地下狱所出来,打开锁定的直播间,根据评论、通报、排行,了解相关信息。


    而塔外的人所知甚少,练洛一他们得等,等家人从演习中获胜,或失败退出,亲自接见他们。


    山昊注意到,他们在夜晚轮流进入车内,次日,相处更加自然,越发有默契、信任彼此。这是好事,他却开心不起来。


    曼努埃尔看到她的排名靠前,为她高兴,另一方面却有些失落,从后视镜中看到自己的容颜,年轻的小伙子们,未来是他们的。


    他又看向另一个直播间,他从前待过的队伍,犬科联队。


    成群结队的狗崽子,在草原上,围拢在一条白色萨摩耶身旁,似乎刚刚经历过一场恶战,它的腹部被撕出一道口子,皮被刺穿,内脏豁出来,叫很凄惨。


    像刚出生的幼犬呼唤母犬,它很快消失在地面,这代表着哨兵的“死亡”,其余人需要接受这个现实,继续下去。


    另一支游荡在草原上的队伍,正是猫科联队,他们驻在安全线。任何队伍,要么绕路,要么就留在这里。


    一只猎豹,在阴影处热得哈气,它看见一支破落的队伍靠近,人数寥寥无几,明明看见佛尔克,仍往这儿来。


    他们的队伍极具威慑力,对方竟然不避。


    阿瑞斯起身,爬上高处,掏出望远镜往外看,不是他要等的人,准备下令攻击,一块高举的布料晃了他的眼,他们想要合作。


    什么资质的队伍


    ,也和他们合作?


    但布上的图案,让他有些在意,邵江副队同样看见了,他比手势,示意暂停。


    被武器指着,精神体包围,来人手无寸铁。


    三个人,败军残兵,他们衣物破碎,血痕黏结,脸颊削瘦,四肢无力,逃跑得太狼狈了。


    就算今天,这里守着的不是他们,而是别的队伍,这些人难过去。


    合作需要筹码。


    他们吸引污染物、制造陷阱的能力,猫科联队并不在意,比起杀污染物,他们更喜欢剿杀其他队伍。


    那样太慢了,这些人的单兵作战能力,与他们合作,简直是拖后腿。


    但他们提出了一个阿瑞斯无法拒绝的理由,一个信息,并且供人差遣,毕竟他们有共同的敌人。


    邵江听他念出那个名字,内心一震,看向阿瑞斯,他的视线收回,垂视地面,内心的愤怒从碾动的鞋底可见一斑。


    他憎恶那群鸟人。


    但这需要和其他人商量,毕竟,有软柿子,没人想去碰硬茬,落得两败俱伤。


    但这三位落难者,执意要反击,黎明前的偷袭,鹰雕盘旋在高空,要捏碎每个人的骨头。


    他们已经被盯上了,幸运地逃出来,但再遇见,想逃就难了。既然有机会,抓住对方的把柄,趁机清楚也好。


    利诱,哄骗,吹捧,恐吓,用尽手段。空战组的行进路线易知,但得看他们是否愿意合作。


    邵江认为,可以一试。


    说服大家不难,因为这也是他们的诉求,向导的到来能让各自为战的哨兵们紧密地团结在一起,精神上极大鼓舞。


    说服工作很容易,就连佛尔克这个往常对向导念念有词的人,听到她要来,耳朵都竖了起来,结结巴巴地问:“真的吗?”


    这是一个秀实力的好机会,至少,也往这边看看吧,他们也不差。


    阿瑞斯摊开地图,其余几人走上前,手指在地图上,圈下一个地点。


    “就在这里等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