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她很快接受了这个安排。


    虽然上辈子连一条鱼都没杀过,但这里,每个人都要有战士的基本素养,她总会出塔的。


    他们也算是用心良苦,传授各种生存技能。


    徐珊珊打开燃气灶,锅中倒水,开始加热。


    冰箱开启,寒气外冒,冷冻室,整齐码放着相同大小的保鲜盒,贴有各色标签,好奇地抽出来,开盖时还使了点劲,里面全是白面包子,顶部捏有褶皱。


    本打算找鸡蛋、青菜,配面吃,无意中找错了地方,索性吃速冻包子,正要将盒子取出,传来男声。


    “点餐让人送来吧,家里没什么菜了。”


    男人站在门边,露出半身,似乎只是提议,她犹豫了一下,翻开另一个柜门,猪肉、猪皮冻、葱姜蒜……


    储物柜中多出一根擀面杖,看来他最近迷上了面食。合拢柜门,将保鲜盒从冰格里取出来,“这儿有包子。”


    “它们的味道可能还不够。”还有进步空间。


    “没关系。”


    标签的上面标着日期,近几天的,“不用点外卖了,我就蒸点包子吃。”它们被分隔开,没有冻成一团,取出一盒,放上蒸笼。


    “你要吃吗?”


    “……嗯。”


    她又多取了几份,放上电蒸锅,哨兵的胃通向异次元,和蟒蛇一样能吞。


    电器上有贴纸,时间、火候都标注好,时间上有一道划线,人为改了数字,应该是从实践中吸取了经验。


    长官走进厨房,熟练地取材、清洗、切碎,调配了两种蘸水。身影忙碌,似乎还要做点别的。


    玻璃盖内汇聚水珠,肉香逐渐从出气口散出,蒸笼里,小笼包底部,汤汁将薄皮撑圆,另一处放置的是实心肉包。


    她视线朝外,发现什么东西从二楼栏杆处落下来,仔细一看是蜘蛛,它一边喷蛛丝一边往下降,自由地控制自己的速度。


    没看错的话,小蘑菇被裹起来悬在头顶,两个一起缓慢落地。


    蜘蛛用口器咬开紧黏在一块的蛛丝,将它放出来。即使没有蛛丝的束缚,它也并未逃跑,反而活跃地蹭来蹭去。


    接下来的一幕更让她惊讶。


    蜘蛛沿着蛛丝往上爬,不断从腹部末端的纺器中喷出新丝,而小蘑菇就跟在后面,因为有些黏脚,就慢一些。


    它也想往上伸展菌丝,但毕竟是自身的一部分,不能喷到三米高,最后还是收回来。


    “叮——”


    加热结束,她帮忙端盘子,放在桌面,她先垂涎的那盘,被男人挪至面前。筷子搭配汤勺舀起来,先是咬破皮,吸入汤汁,最后才蘸酱汁吃。


    徐珊珊:“这个好吃,你也吃。”


    男人摆手推拒:“这是请教了一个师傅,他教我的。”接着阐述要诀,关于原料、步骤中的细节。


    她也没客气,全吃完了,筷子又伸向生煎包,男人却突然抬头,“它没揉透,口感不太好。”这是刚开始做时的成品。


    她不太在意,夹起来吃了一筷子,不太松软,味道也还行,油煎焦底和软面团,一脆一软丰富的口感,芝麻增添香味,汤汁鲜嫩。


    “这是你做的?”


    “对。”


    徐珊珊:“比以前我在学校里吃得好。”


    饭后是闲暇时光,吃饱喝足,打开电视,新闻报道,换台到娱乐频道。


    男人回到书房接电话,房门合拢。


    室内安静下来,风穿过窗户吹动纱帘,两个精神体也闹腾够了,相继爬上沙发,蹲在一块看电视,竟也十分和谐。


    屏幕里的建筑模仿白塔,主演们穿着的制服也相似。看向右下角——《哨兵突击》第二十九集,名字像战争片。


    但过了许久,也没出现战斗场景,视角推到静音室里。


    “这不是什么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女主喊男演员坐下,他们前一幕还爆发了矛盾,激烈争吵。


    下一秒,视角推进,放大俊美脸庞,那位哨兵的表情挣扎,痛苦地问:“你想干什么?”


    女主:“记住,没有我的允许,不准离开!”


    “哈哈哈~”


    徐珊珊忍不住笑出声,随着剧情一点点推进,她发现这是一部爱情剧,上网搜了一下,评分挺高。


    剧情经典,霸道向导爱上我,还是追夫火葬场,该剧一度拿了收视冠军,收获满满好评。剧组还筹划着拍第二部。


    她见小蘑菇也兴奋劲上来,主动逼近蜘蛛,那家伙也配合,缩到沙发一角。它逐渐抬起菌丝,挡住视野


    ,伞柄一摇一摇,然后蜘蛛将整个腹板露出来,倒在沙发上。


    精神体之间有它们的交流方式,既然对她没影响,她决定不打扰。但收到扰乱的另有其人。


    山昊:“怎么了?”


    男人走出房间,见她一脸傻乐地看着两精神体玩闹,旁边还传来响亮的影视剧原声:“你得了我的人,得不到我的心!”


    仿佛有三个感叹号落在他脑袋上,见长官过来,她以为是声音太大,影响了他办公,就调小音量,“我在看电视,长官。”


    “这部剧是由塔外导演拍摄,剧情不符合逻辑,也偏离现实。它是为了满足民众对白塔、哨向关系的想象,也满足了哨兵们的感情需求。”


    她点了点头,当然知道电视剧都是人拍出来,为了娱乐,全是假的。


    “不要把它带入现实。”


    原来是怕她重蹈覆辙,放心吧,她举起右手,比了个OK。


    两人坐在一块,男人的手轻敲茶几,蜘蛛从下方露出头,移动着八条腿,走到沙发边,然后往前一跃就到了桌面,然后织出一张网,用两对前肢罩着,小蘑菇也跟着跳过去,被接住了。


    它们的亲密互动,自然而然的接抛游戏,让在场的两人略感尴尬。


    徐珊珊:“咳,别闹了。”


    “过来。”在主人的命令下,蜘蛛的脚尖踩在玻璃表面,往另一边走去,见自己的精神体还要跟,用手摁住它,不管底下的抗议,“老实点。”


    两只精神体分开,男人看向小蘑菇,把它看得都不挣扎,反而往手里钻了。


    山昊:“可以尝试对它下达攻击指令。”


    徐珊珊圈住精神体,“它吗?”


    这个家伙,只对她有攻击性。连在课上,和别人的精神体打闹时都是战五渣,被拱翻地上,滚来滚去,还伸手要她帮忙站起来。


    “对,上次它让你产生幻觉,我想看看它的能力究竟有多强。”


    “好,”她松开手,目光在小蜘蛛和男人之间移动,“攻击它还是攻击你?”


    其实区别不大,精神体受伤也会反过来影响本体,但他担心它会做出过激的反应,还是摊开手,“来我这里吧。”


    拎着小蘑菇放在男人手上,手掌处感受到纹路和硬质茧,以前训练留下的痕迹,触感干爽。


    男人的手指摊开,掌面够宽,能让它稳稳地站在中间。


    山昊:“可以了。”


    徐珊珊下达了攻击指令,又怕它下手太重,补了一句:“别太用力。”


    她小心地观察着男人的变化,发现他眼珠转动,仿佛注视着某处,视线失焦。


    接着看向黑体蜘蛛,它的腹部艳红,比头大得多,连带着腿上下摆动,似乎有些不安,想要躲远。


    山昊的眼前出现了别的画面,如同置身别处,身高缩水、视线降低、肢体变短粗。熟悉的房子,禁闭的房门背面有一丝裂痕。


    孩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从窗外传来,伴随着邻人父母的咒骂声。


    他跪在露台,等着月亮升起,从傍晚到深夜,直到那道身影推开门,山一样的身躯,门板撼动,他们站在一旁讨论,而后平淡地离开,坐着吃饭。


    他试图拼凑出父母满意的模样,但总是失望的叹息声,以及随之而来的惩罚。


    冬天雪地的寒冷,直到整个人失去知觉。


    几秒内,男人回过神,“这个技能很不错,可以为你争取宝贵的时间,在防御、进攻、逃跑时都能发挥作用。”


    有时候一秒就能定生死,但如何近身成了一个问题。


    “它可以短暂蒙蔽别人的视线,混淆五感,产生恐惧的幻象,无法察觉你的存在。”


    听了这话,她大概理解了,近战脆皮法师,最容易暴毙的一集。至于近身,也许需要她来做诱饵,让它偷袭,敏捷就很重要了。


    山昊:“具体应用,你可以下去好好琢磨一下,不仅在战斗,还有其他方面。”


    男人站起身,“跟我来,我为你准备了训练对象。”


    接下来的两小时,她在指导下,成功击毙了三只实验鼠,个头不小。


    原来是早就买好,在这儿等着她。


    无论是她还是小蘑菇,第一次做这件事都不太顺手,看到僵硬的尸体还有些反胃。


    甚至因为不熟练,小鼠被激得满地乱窜,一下跃到桌子上,还要蜘蛛控制住,反复好几次,直到它精疲力尽,才能一击即中。


    男人亲自向她示范,应该猛击哪个部位,才能一击毙命。


    逐渐习惯,就没那么恐惧了,小蘑菇能把握好剂量,什么程度能够让猎物产生恐惧,畏缩躲在角落,而不至于崩溃逃窜。


    每一次都是它下毒,她手起刀落。


    做完这个,她是心累体乏,躺回沙发上,看了好一会儿电视剧才缓过来,任由人声轰击大脑。


    突然湿漉漉的东西在脸上爬,她惊得后退,是一张沾水的面巾。长官可能是看她被吓出冷汗,给她擦一下,她伸出手,自己接过来,擦了擦脸。


    “它们本来就要被处死的。”他这样安慰。


    她耗费了许多能量,一觉睡到了下午,睁眼时看见桌上的水果拼盘,竟然也幻视成了鼠头的样子,晃了晃头,才发现只是形状相近。


    她站起身,环顾客厅,电视关了,没有小蜘蛛的影子,连楼梯上的蛛网也消失的一干二净,就仿佛从未存在过。


    她略感紧张,四处寻人,书房门半敞着,轻敲三下,听到里面的回应,推开门。


    男人摘下眼镜,鼻梁上留下鼻托的印子,手中握着一个锥形瓶,“你醒了。”


    徐珊珊:“我看你没在。”


    “我在滴眼药水,可以帮我个忙吗?”


    “可以。”


    她点头答应,男人于是坐在办公椅上,椅脚滚轮转动,上身贴近桌面,仰起头。


    她靠在桌边,捏着软瓶,一只手扒开下眼睑,另一只手挤压瓶身。


    液体在瓶口汇聚成水滴形,落到下结膜囊,还有的溢出来,落到眼下,她松开手,眼睛闭合,眼球左右转动,她伸手将从眼睑流下的药水擦干,紧接着给另一边上。


    他闭上眼睛休息,一直到光脑发出提示音,才睁开眼看去,并不顾及她在一旁看着,没有躲闪、遮挡。


    她也因此看见男人给卡尔发过的消息,还有他的置顶标注,如果没看错,她是第一个联系人。


    山昊看完群消息,进行回复后,抬头说:“我送你回去,顺便在路上吃个饭。”


    “好。”


    第32章


    活动室。


    皮头撞击主球的右中击点,黑球侧旋,落入袋中,通过滑道归位,桌面仅剩深绿桌布。南希起身,摊开双手,“结束了。”


    对手却有些不服气,掌根离开桌缘,“差一点。”


    南希帮他补充输球的借口:“杆开裂、球太滑、球台陡……”


    对方摊开手,表示愿赌服输。


    门扇开启,铰链处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硬质鞋底踩踏地面。


    男人将球杆放在桌面,重新摆球。


    南希转身,看见一个失魂落魄的年轻人,他是自己的下属,也是自己的堂亲。


    卡尔:“队长,可以和你聊两句吗?”


    南希将球杆放回架上,“下次再打。”


    两人离开活动室,拎着能量饮料,找休闲座椅坐下。她递出一瓶给对面的人。


    “谢谢。”


    男人垂视着瓶身,睫毛长且密,在眼尾落下阴影,手指修长,骨节分明,青筋爬在掌背,浑然天成的美。


    南希:“说说吧,什么事?”


    她拧开瓶盖,灌了一口,在嘴里弹跳,爽得眯起眼睛,面对男人的沉默,她并不在意。


    南希:“这周,你给祖母通过话了吗?”


    男人点头,她看向远处,绿植爬上围栏,开出小花,“明早是例行检查,你带队,要特别注意向导住处。”


    “另外,检测没有危险的物品,也按照原样运回去,按名单领取。”


    “是,队长。”


    工作上的事说完了,接下来是生活,“说起向导,今天怎么不去接人?”


    被说中心事,他感到嘴唇干涩,抬头喝了一口,唇瓣像覆


    上了一层水膜,晶莹剔透的,“有别人送她。”


    瓶底落到桌面,压缩又弹起,折射出七彩光斑,但却无人欣赏。


    她顿时了然,有些恨铁不成钢道:“你要好好珍惜。”


    卡尔:“嗯。”


    南希:“她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嘴角放松,眨眼频率减少,回忆起她的样子,和网上说的一样美好。


    她喝了一口饮料,却似饮了酒,语气微醺,“他们会里三层外三层地把她裹个水泄不通,也难怪。”


    眼见她想歪了,卡尔打断,“没有,她只标记了我,”说这话时,嘴角轻扬,“只是和别的哨兵走得比较近,特别是空战组和她的上级。”


    南希:“也正常。”


    上下掂量自己堂弟的样貌,虽然目前不受宠,感觉还有救,安慰道:“日久天长,人又不会跑,你慢慢来。”


    卡尔:“她要参加这次演习,和空战组的人一起。”


    南希:“名单已经交上去了?”


    得到肯定的答复,不太妙的信号,她接着劝导:“这说明她重感情、念旧情,虽然对象多了点。


    “我看她很坦诚,体谅人,性格忠实。”


    南希:“你又是她第一个,总归不同。别胡思乱想,想推进关系就主动点。”


    堂弟像根俊俏的木头,被养得缺乏进攻性,不过倒正好和那位向导一个画风,就是恐怕以后斗不过别的哨兵。


    南希:“银行账户关联了吧。”


    卡尔点头,这点他还是知道的。


    南希:“她对外承认你了吗?”


    没有,目前他靠近对方,都是山昊的安排,对方从来没主动找过他,他亦不敢擅自打扰。


    南希一只手靠在桌上,搭在脸颊,露出结实的胳膊,肩宽肌阔,撑得T恤绷紧,“你就这样,整天等,要是哪天,他想踢你出局怎么办?”


    “你不能只当他的跑腿工具人。”


    “我是接她上下班。”想强调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向导。


    南希:“是啊,那你们关系有什么进展?”


    见对方又摇头,给机会不中用,无奈摇头,“她喜欢什么?”


    “她喜欢鸟,喜欢飞在空中的感觉。”


    他们确实飞不起来,但也不是没有办法,南希:“家里面有直升机,下周调来,你邀请人家一起看日出、晚霞或者城市夜景,懂了吗?记得提前预约航线。”


    “好,堂姐,谢谢。”


    “不谢,”她突然想起,刚联结的哨兵会对向导成瘾,需要安抚,见不到对方会难受,严重的还有结合热。


    但他两天天见面,不存在这个问题。


    这么一想,小丑竟是我自己,顿时看他不顺眼了,挥手让他离开。


    男人起身,光脑响起,铃声特别,低头愣愣地看着来电,抬起眼看向堂姐,又低下头。


    她瞬间明白,低声说:“接吧。”凑过来,电话接通,“喂,你好,我是卡尔。”


    两小时前。


    徐珊珊坐在车上,拨弄光脑,宿舍群突然弹出消息,是一条语音,点开语音条,女声在车内回响,男人视线瞥来一瞬。


    吴可:“营地附近有家刚开业的烤肉店,评分不错,我抢到了团券,要不要聚餐?”


    下方有一串链接,点进去看,确实不远,菜品、评价都不错。


    克拉拉:可以。


    红蓝警灯交替闪烁,前方查岗,减速靠边。山昊转头,见她手悬在空中,正在输入,主动开口:“向导?”


    “我室友,”她瞥见车载导航,距离目的地不远了,但还是参加,“她们叫吴可和克拉拉,精神体分别是野兔和夜光藻。”


    在哪听过这个名字,见她一脸雀跃,“想去的话,把地址发我。”


    “好。”


    她迅速回复:我也来!


    “她们在哪支队伍?你们演习时可以合作。”


    徐珊珊还没想过这一茬,“待会我问问。”


    车载导航更改路线,行道树不断往身后远去,即将抵达目的地。


    “我待会来接你?”


    她拒绝道:“这么近,走回去就行了。”


    车门解锁,安全带从卡扣脱离,她迫不及待地下车,闪光打在影子上,转身回看。


    山昊:“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东西?”


    她恍然大悟:“包!”在后座提出背包,里面还有换洗的衣物、小零食等。


    女人站在人行道上,仰头看向门面牌,寻找店铺标志。


    山昊:“训练的时候别逞强,练伤身体得不偿失。”


    “我知道了,长官拜拜!”


    终于找到入口,她挥了挥手,径直走向电梯口,滑门合紧。


    发动机引擎启动,汽车驶远。


    她来得不慢,但克拉拉更快,已经调好蘸汁坐在桌前。新鲜肉片乘在盘中,一碟碟地摆在桌面,烤网下木炭底部红热。饭局的组织者迟迟未到。


    她去甜品区打了一杯酸梅汁,“你来得好早。”


    克拉拉:“我早上就回来了。”


    “那么早?”


    “队里太吵。”


    短暂闲聊后,克拉拉端起盘子,用不锈钢夹将五花肉放上烤架,“先烤吧。”


    吴可姗姗来迟,明亮的声线打破沉闷气氛,身后还跟了一个男人。她瞅着有点像那天的问路人。


    将他打发走后,吴可走近,“各位,好久不见,过得如何?”


    克拉拉:“昨天刚见过。”


    不解风情,吴可砸了咂嘴,贴身坐着,看向徐珊珊,“你休息得怎么样,下周开始,每天早晚三公里。”


    ……


    一个令人心塞的消息,酸溜溜的果汁也压不下内心的苦涩,她露出一个十分勉强的笑容。


    吴可:“哈哈,相信你一定可以!”


    克拉拉:“你跑姿不对,很伤膝盖。”


    对面的人被淹的花一样垂下头,一蹶不振,吴可抬眼,“我跑姿也不对,克拉拉你有空教教我?”


    银发女人伸出一根手指,皮肤白皙得像玉石,指腹发粉,仿佛光能从中透过,小臂肌肉却很明显。


    吴可:“我教学费就是啦。”转头看过来,“你要不要一起来。”


    徐珊珊点头,她求之不得,“我参加。”


    板蟹、扇贝、鲍鱼、大虾,但某位海鲜热爱者,今天却视若无睹,一筷子都不碰,吴可内心琢磨肯定出了点事。


    克拉拉嘴角下撇,安静进餐,注意到她脖子后有缝合痕迹。两人相熟,她再清楚不过。


    新朋友爱吃虾,吴可捡起烤好的虾仁放进她的盘中,自言自语道:“哨兵太粘人有点烦。”


    她瞥见一旁停下的筷子,“徐珊珊,你说是吧。”


    “是有点,”最近回消息也有点累,体力耗尽,色欲全无,两人没话硬聊,只能敷衍两句。


    徐珊珊:“之后的演习,我们可以合作啊,我这边是跟空战组,你们在哪支队伍?”


    克拉拉抬头,吴可接话:“我绑定的是鼬队,一般在地表,克拉拉是海洋组,和我们不在一块。”


    她的筷子指向盘上的鱿鱼须,“就是这个。”软体动物。


    吴可:“空战组在空中,初期不起冲突,直到缩圈,才被迫加入战斗。地面、浅海的竞争比较激烈。”


    吴可嚼了一口贝肉,无所谓道:“遇上了当然可以合作,但初始地图挺大的,不知道会被投放在哪。”


    三支队伍实力都不差,往年没有向导参与,也能拿奖。


    克拉拉:“你们队捕猎本能太强了。”


    吴可:“是啊,精力旺盛、凶猛好战,各个都跟装了发条一样,停不下来,没架硬打。”


    他们代谢高,每天摄入量有体重的百分之十,吃得多拉得多,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怪不得频出任务,不然都养不活自己。


    想起那些混世魔王,克拉拉顿时觉得自己的队伍也没那么难以接受,她也有自己的烦恼。


    克拉拉:“他们老找我聊天,很烦。”


    门铃总响,被迫中断训练,那点灵


    光好像也随之消散了,她感到不满。


    “把他们的访问权限关了。”


    克拉拉:“关了。”


    徐珊珊:“访问权限是什么?”


    两人抬头看来,吴可略带吃惊地问:“你不会还是个菜鸟吧?你那天那么多人,一个都没看上?”


    “啊?”


    “你性冷淡?”


    “啊?!”


    吴可“啧”了一声,“她没经验,下次带她去长长见识。”


    灰白色瞳孔里只有食物,克拉拉:你们去,我没空。”


    “喂喂,”总感觉被小瞧了,她必须纠正,“我是有哨兵的!”


    吴可:“嗯嗯,”一副任你辩解的模样,接着解释访问权限,“在系统绑定关系后,有许多便利,比如关联账户、访问权限,他们可以无需预约,靠近向导住处。”


    “简单来说,就是给别人一把钥匙。”


    徐珊珊:“这样岂不是能随时进自己房间?缺乏隐私。”


    食指左右晃动,吴可:“非也非也,进门还需要本人同意,访问权限的意思是,他靠近不会被警告驱逐。一般哨兵不能离太近。”


    原来是这样,她若有所思地点头,区别好像不大。


    晚饭结账,她和吴可平摊,作为拜师费。点开银行账户,心疼地看余额,却发现不对劲,“啊?”


    “怎么了?”


    余额末尾的一连串零,是不是哪个单位转账转错了,要不要报警?


    徐珊珊:“钱越花越多了。”


    吴可:“还有这种好事?”


    吴可隔空说:“点进详情看。”


    面容识别后,详细信息展开,果然有副卡,下面是卡尔的账户,可以让他支付。这是?


    吴可凑过来,看了一眼,“你还真有哨兵。本来打算下周带你去酒吧玩。”


    徐珊珊摇头拒绝:“我不喜欢吵闹的地方,再说,我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


    这话把吴可逗乐了,克拉拉也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样,露出今天的第一个笑容。


    吴可:“清吧,就安静喝酒的那种。当然,你要是想看人跳舞,我也知道一个好地方。”


    她展示屏幕,照片的布光、构图非常精妙,完美展示□□。徐珊珊一时间看痴了,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鼻子,更是把吴可逗乐了。


    “哈哈哈,你,别流鼻血了,”吴可看向银发女人,对方也显露情绪,被蠢萌的反应逗乐了,“她没玩过。”


    “别笑了,别笑了,这有什么好笑的。”徐珊珊就不明白了,保守有错吗?


    三人走出烤肉店。她吃得多,吴可次之,克拉拉很坚决的一筷子肉一筷子菜,一点甜水不沾。


    走在路上,吴可突然说:“其实你使用他们,可以给他们安全感,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


    “想来的话,给我发消息,是我朋友开的店。”


    她闷声应下,其实心里想着另一件事,关于她和卡尔的既成事实,说要负责,到底怎么负责?


    回到宿舍,趁在光脑收缴前,她拨出电话。


    第33章


    “你好。”


    卡尔重新坐下,指尖滑动,细看手部轻晃,嘴角上扬,却犹豫着下句话


    他心情复杂,却无疑感到惊喜。


    女声经由颞骨的振动器,与颅骨共振,声波直达耳蜗,一句礼貌而略显正式的寒暄。


    “我是白塔A组向导,徐珊珊,精神体是蘑菇科的真菌,不久前,意外标记了你。”


    “……”


    只有杂音,没有回应。她把不清对方的态度,略带紧张,两人常见面,却不熟,“能听见吗?”


    南希用瓶底敲击桌面,示意别不说话。他并不是走神,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太热情会显得过激,太收敛又恐释放错误信号。


    卡尔:“可以听见。”


    “你是不是把银行账户绑定到我名下了?”


    原来是问这件事,心里的石头落下,他坦然承认。


    对方先表态,她来开口也没问题,只是难免惭愧,他本可以自由生活。


    “那件事是个意外,抱歉让你经历这样的事。以后不会再强迫你了。其实你不用绑我的账户。”


    幸运意外降临,也会被收回,在猝不及防时。她后悔自己曾做过的错事,迫不及待地想撇清关系。


    也许她想说:别再缠着她,他的存在太多余。情绪骤冷,鼻翼泛酸,眼眶微红,努力让语气平稳。


    卡尔:“没关系,我不介意,您这次找我是想说……”


    视线模糊,他侧身,对着花坛低头,一排蚂蚁托举着食物沿着鞋边过,有几只爬上鞋面。


    她的意思是,他可以不用遵守白塔对哨兵的那些要求。


    “呃,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她后面的字被吞了进去,一时难以启齿,同时沉默。


    头昏耳胀,热气缠身,指骨仿佛碎裂,最难受的是胸口,像被拳头攥住,无法吸气,脸憋得通红。


    见他这副模样,南希也有些震住了,没预料到这样的结果。嘘声等待,掏出一包纸巾,可怜的弟弟,看来计划要取消了。


    男人深吸一口气,单方面断绝关系,许多向导甚至不会亲自说,只是冷落一旁,让人知难而退。


    卡尔:“嗯,我知道了,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这话听着奇怪,他知道什么了?对面语气绷紧,还是掩盖不了抖动的声线,不太对劲。


    她出于本能宽慰:“等等,你不要乱想。”


    没预料对方会反驳他,预期中的“再见”没有出现,语速加快,有些焦急,勾起了一丝希望,等待对方的宣判。


    “您的意思是?”


    话被抛回,这种类似于求婚的话还是让人羞耻,她只能婉转一点,“你还没有和别人绑定关系吧?”话说出口就变形了。


    “嗯。”


    瞬间从地狱攀升天堂,迅速回应。


    蚂蚁们陆续回巢穴,一只在鞋上迷了路,反而往鞋舌爬,指尖生出叶片,贴在鞋面。它爬上去后,放归地面,重回大部队。


    泪痕仍在,脸上却露出宁静的笑容,南希觉得堂弟可能有些疯魔了,被向导甩就发疯的哨兵也是有的。


    她面上没动,实际已经在蓄力,做攻击姿态了,她得第一时间把他控制下来。


    “……以后每月,不,每周你要是有需要可以来找我。我会给你开权限的。”


    “好。”


    接下来她只听到一连串的“好”,仿佛除了这个字不会说别的话,声音也越来越软,像掺了蜜,身体也逐渐放松。


    情况有变,没事,想开了就好。


    电话挂断,南希将纸巾递过去,“擦一擦,没什么大不了的。”


    “有什么事别一个人憋着。”


    卡尔摇头,笑着回味刚才的对话,满足溢于言表,“是珊珊向导,她回应我了。”


    南希:“哟!”


    右肩一沉,被重重拍下,他也忍不住笑了两声,笑肌鼓起,起身告别:“队长,我去整理仓库了。”


    南希看了看表,还有一个多小时,这么急?喊了一声,没应,人还顺拐了。算了,随他去吧。


    电话这头,徐珊珊也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转身撞见室友放大的脸。


    “干什么呢,喊你一直不应?”


    “打电话。”她将光脑脱下,走到门口递给教导员。


    终于处理完毕,因为宽


    松的社会风气和周全的保护政策,她不担心草率的缔结关系,会带来危险,毕竟两个世界不同。


    今夜局部强降雨,向室内转移时,不慎踩进泥地,差点摔倒,被傀儡扶起,起身时,雨水已经从鞋面漫进脚背。


    道谢后,跟上大部队进入场馆,坐在台阶上,脱下鞋子,将水倒出来,拧干鞋面、鞋底,每次走动时水液相挤发出嘎嘎声。


    晚上回宿舍,洗漱后上床休息,气温骤降,盖着薄毯子,忽然觉得有些冷。


    第二天醒来,吞咽口水,像刀割般疼,放射到左半边耳朵,她才发现自己喉咙发炎了,也许是跑步时口呼吸,加上受凉。


    照常完成训练,下午来到白塔,先回宿舍,撞见卡尔在搬货,纸箱列在墙边,表面涂着房间号,多数被领走了。


    这需要本人领,见她从电梯出来,纠察队员走上前,询问她的号码,被卡尔打断,两人见面。


    想到昨天的事,她有些害羞,吞咽口水时,左眉一挑,将难受压下去。他似乎也不敢看她。


    卡尔:“你的东西在这,我给你送进去。”


    她点了点头,男人扒住纸箱两侧,两臂夹紧用力,肌肉绷紧而凸显,货物放上拖车,满满两箱,边上夹着小盒子,两人一同往里去。


    高挑个子挡住灯光,她打开门锁,抬头看去,正撞上望过来的男人。她错开眼,低下头,率先进屋。


    门边的墙板上挂着美工刀,专门用来拆快递的,她取下来,男人顺势接过去,三两下拆开,抱起包裹。


    “放桌上吧,我后面自己收拾。”


    一张加宽加长的餐桌,她压根没用过,不知道为什么要在宿舍放这么大的桌子,还有数把椅子。


    男人搬运,她也没闲着,抱起灰色塑料袋,没想到非常重,拼尽全力将它挪了一米,只能放在地面,费力拖到桌边。


    实在搬不动,干脆别添乱,跑到冰箱前,打算给两人来瓶饮料,里面空空如也,颓然地垂手。


    卡尔:“现在换了直饮水,你打开水龙头就可以喝了。”


    “好。”她倒了一杯温水,另一杯凉水,留给对方。


    温热的水淌过扁桃体,舒服多了,在自己住处,看见男人来回的身影,升起一种莫名的感觉。


    两人关系很近,哪怕她以后绑定别的队伍。相处时却相敬如宾,没有情侣间的激情。


    搬运完,卡尔师傅终于停下来歇一下,她将水杯递过去,对方握在手中,没有喝,轻喘看她。


    她略带羞涩,对方毫不避讳,任她打量,好像变得更直白了,“卡尔。”


    “嗯?”从喉咙里抠出音节,男人靠过来,不说话,她有些紧张,见他从身后掏出盒子,接过来。


    掀起盖子,它是被封在文具盒里的手工艺品。银杏树在左边缘,伸展延长的枝叶占据了三分之一的上缘,石阶上坐着一颗蘑菇,再往前处水潭。


    金片从顶部落下,树枝上挂着秋千,小人坐在上面,右下方有幢小屋。它制作精细,细节很多。


    “很漂亮,送给我的?”


    “对。”


    他看见她收藏的模型,其他动物的,还有亲手制作、留有她气息的蝙蝠羽翼,忍不住也想在藏馆中占一席之地。


    “感谢你为我做这些,可惜我没什么能给你的。”


    卡尔:“一个拥抱,可以吗?”


    她没想到对方会真的提要求,一时愣住了。


    “对不起,我僭越了。”


    见对方一脸羞愧,她挠了挠头,“没事。”


    上次疏导后,两人没什么接触。她有意保持距离,温暖的怀抱容易让人沦陷,对于缺少关爱的人来说更是如此,害怕戳破美好表象。


    徐珊珊张开手,“可以,你过来吧。”


    没有想象中的紧张,两人贴近,动作很轻,手指搭在布料上,蜻蜓点水般,感受不到力道,除去缓慢有力的心跳声,没有拥抱的实感。


    时间变慢了,她逐渐闻到自己身上散发的汗臭味,胳膊放下,想要往后退,背部贴上掌心,不得后退,她抬头看去。


    金发浓密而有光泽,眉毛色浅,眉骨高、眼窝深,颧骨构成正面最宽点,脸颊平滑向内收,眼睛缓慢眨着,光斑在碧绿色眼眸像一泓湖水。


    “我亲亲你吧,低头。”


    几乎是说话的下一秒,就被拥住,两人紧贴,男人弓腰低头,微凉的唇一下子贴上来,将她的嘴舔的湿漉漉的,非常热情让人难以招架。


    隐隐察觉到某个地方不对劲,她手掌拍了拍后背,手缩回,捏着喉咙制止,“我不太舒服,可以了。”


    “哪里不舒服?”男人嘴微张,一手扶着她的脸,似乎很紧张。


    “感冒了,喉咙痛。”男人松手后,她有了空,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一口口润喉。


    “去医务室看看?”


    她摇头,“不严重,买点润喉糖就行了。”除了嗓子疼,一切良好。


    “我待会买来。”


    “行,别耽误你上班。”


    短暂相处后两人分开。


    她没去办公室报道,宿舍腾出来了,就不想打扰长官,也吃不下饭,直接躺回床上睡午觉。


    她梦见,自己穷困潦倒的在水果店挑选廉价的临期水果,撞见前男友带着穿金戴银的老婆、孩子。


    这惊悚故事一下子吓醒了她,才过去短短十分钟,却无法再入睡。


    洗漱、换衣服、出门,门外的小机器人吐出几盒感冒药,将它们揣进包里。


    时间还早,她乘着电梯往静音室去,耳机中放着音乐,在无人的电梯里跟着节奏扭动腰身、挥舞手臂。


    歌曲进入尾声,楼层抵达,但外面却很嘈杂,有点奇怪。她怀疑地看向楼层,没有错,这时间点不该没多少人吗?


    电梯门打开,吼声更是直冲耳朵,震得脑瓜子嗡嗡响,“还不快给他抬下去?!”


    什么事啊?


    看热闹的心冒出来,她踏出候梯厅,眼前的一幕让心脏骤停,包的链子从胳膊滑到手腕,而她浑然不觉,脚步停下,呆若木鸡。


    《狂蟒之灾》。


    里外围了两圈高大哨兵,来得早的向导,躲在静音室门口,伸出头往外看,还没进去的人被堵在门口,相隔很远。


    但她还是能从衣裤间隙,瞥见那头巨蟒,菱形黑褐色、浅灰色斑纹,腹有白鳞,随着躯体扭动,显露极其结实强壮的肌肉。


    它的腰围粗壮,同时体长数米,蜷缩在一块,放在一块玻璃水箱中,比三轮车更大。


    舔了舔嘴唇,看来她来得不是时候,正准备转身,退回电梯,避避风头。箍紧蛇头的男人却眼尖地发现了她,瞳孔收缩成竖瞳,“珊珊向导,是你吗?”


    众人抬头看来,她向前的脚步顿住,不敢相信这会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但逃跑是不可能逃跑的,假装淡定地转身:“有什么事吗?”


    “向导小姐,求您救救他。”


    “砰、砰、砰……”


    一下子有十几个人跪在自己面前还是很震撼的,人墙倒下,她才看清楚水箱中的巨物,它头顶肿起,眼睛呈现古铜色,眼下有黑细纹连到后方,不时吐出蛇信,左右分叉,上黑下白。


    人蛇对视,它似乎受了刺激,嘴巴张开,露出獠牙,蛇身往男人胳膊上缠绕,越来越紧,旁边的人伸出手帮忙拉住它。


    她伸出手指,指向自己,不敢置信:“我吗?”


    我救网纹蟒吗?


    守卫见她面露难色,十分理解,更要尽自己的职责,对讲机发出呲呲声,“他已经异化了,不该带到这里来,你们赶紧带回去。”


    “再不走,它待会伤害向导,没人能担待得起。”


    紧握蛇颈的男人,垂眼看向队友,想做最后一次努力,“珊珊向导,他是蛇队的哨兵,预约了今天下午的疏导,刚从野外回来,状态不太好,等候时,控制不住自己。”


    “几分钟前他还能维持人形,我们听说您愿意帮人净化污染,求您帮他,我们会控制住他,绝不会伤害到您。无论成败,蛇队定倾力报答。”


    争吵继续,这理由不能让人信服,普通向导不接待这些异化严重的哨兵,更别提已经全身异化的了。


    他们这样做是违反规定,支援部队正


    在赶来,电梯上升,她还有时间决定,但等人来齐后,他们会做出评判。


    她不是不怕,没人能看见七八米的巨蟒而不动声色,强抑着恐惧,慢步前进,清晰地看见蛇尾从水箱边缘落入水中,滑动卷身。


    一对圆眼睛,不过指甲大,难以想象这是由一个人变成的。


    他情况严重,她的精神体确实是污染专攻,而且不像其他向导,有被传染的风险,按理来说,她可以做这种治疗。


    换句话说,现在白塔里,只有她适合做这件事,其他人都不行,解毒和平摊毒性是两码事。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她终于下定决心,迈步穿过人群,率先进门,“可以,你们要控制好它。”


    迈向静音室,打开房门,室内亮灯,她站在门边,看向哨兵们,“进来吧。”


    守卫试图制止,“徐珊珊向导,您要不要再等等,其他向导马上到。”一些领导也在路上了。


    “扣住他。”蛇队的队长很抱歉地看过去,“是我们硬闯,与你无关。”


    “没事。”她用力地咽了咽口水,喉咙是真痛,再拖就晚了,“进来吧。”


    滚轮转动,水箱缓慢移动,但水面仍然激荡起水花,前面的哨兵先进门,将挡路的桌椅推开,留出一条宽敞的路。


    她坐回桌上,调整系统参数,静音室内调整到合适的景象、湿度、温度,适合巨蟒的活动。


    她抬眼看去,一堆人盯着她干活?


    队长示意众人离开,留下六人,异化失控的队员,化身巨蟒,肌肉横向使力,胳膊承受重压,并不好受,发出“咔咔”响声,听得她胆颤。


    “向导小姐,开始吧。”


    “好。”她吸了一口气,将小蘑菇放出来,将它握在手心,还没人家头大,轻声诱哄道:“做完这个,你想要什么奖励,我都给。”


    水箱所有盖子打开,垂放在侧壁。


    小蘑菇比她更勇敢,她不敢靠近,对方直接从手掌上跳了下去,十分干脆,她担心地跟了几步。


    这箱很深,它跳不上去,于是徐珊珊托起它,扶到壁边,它要一路爬,往头部去,却被蛇身扭动时差点撞到,想捉开它,往手心一扭,反而扑了上去,砸进水中,冒出气泡。


    蛇身剧烈扭曲,背部与腹部交替出现,水花越来越高,箱体晃动,众人扶着玻璃四壁,但它在推车上,始终摇晃。


    与此同时,呼铃响起,因为隔音墙,外面听不见里面的声音,传呼器直连到桌面。


    薛柔:“珊珊,你还好吗?”


    山昊:“徐珊珊,开门。”


    看见努力的哨兵们,她还是拒绝了:“长官、薛柔姐,我没事,待会弄完了再开门,挂了啊。”


    异变哨兵的下场很惨,她摁灭了通话。


    车轮滑动,惯性和力道让水箱彻底歪倒,满缸水彻底泼洒,溅湿衣物,她看不清它在哪儿了,心急地想靠过去,小蘑菇要是出事,她在这也算半个残废了。


    地面也滑,她趴在地上,试图想从绿、黑色的蛇身中,寻找出那一抹白,“你在哪里?”


    蜷曲的蛇腹间,冒出一个尖头,被挤在身下,菌丝抽不出来,忍不住想过去帮它,一旁的男人拦住她,她伸出食指,“我的精神体。”


    “别靠近,我帮你取出来。”


    两名哨兵分别站在两侧,蹲下,握住蛇身,黏液湿滑,鳞片稠密,又不停扭动,可以压制但不好将它抬起,费了一番力气,才腾出空隙,让她的精神体抽身。


    “小蘑菇,你还好吗?”它的伞柄都已经变成墨绿色,这还只是一会儿,可见对方精神状态有多不好。


    刚把这家伙救出来,它又义无反顾地扑了上去,不过这次学聪明了,直接跑去蛇尖,那里有人守着。看得她是好气又好笑。


    整条蟒的状态逐渐平复,时间一长,她逐渐降低警惕,甚至接近时,偷摸了一下鳞片,连接处有些粗糙,好像会呼吸一样在手下张合。


    透明框鳞片覆盖眼睛,蛇信也很少伸出,这证明它进入放松状态。它腹部比头粗,身上铺有彩虹,没有腥味。


    虽然什么都没做,但徐珊珊也满身是汗,感觉出得比他们还多。


    她朝蛇头走去,从胸章和臂章来看,男人应该是小队的队长,他蹲在地上,在她接近时仍能够露出一个微笑,实际上已经骨裂。


    这对哨兵来说,仍算不上严重伤口。


    “队长。”


    她靠得不算近,另一个男人走近,手按在脖颈后,想替队长摁住头部,让他休息,防止伤口进一步恶化。在两人交换的过程中,异变突生。


    她只感到有什么东西甩了过来,然后天旋地转,接着躯干四肢都有挤压感,落地时有块肉垫着,但几乎差点吓尿。


    幸好中午没吃饭,没给吐出来,蛇信扑在她的脖子上,滑溜溜的。


    “再见了妈妈,今晚我就要远航。”这句话从脑中冒出来,看来她此命危矣——


    作者有话说:《狂蟒之灾》巨蟒食人电影


    “再见了妈妈,今晚我就要远航”出自歌曲《月亮船》


    第34章


    “珊珊向导!”


    在男人的急呼声下,巨蟒凭借其强大的肌肉力量,将女人卷起,抬离地面。层层裹住,脖颈、胸、腰,环绕大腿、膝盖,拧成蛇结。


    下意识反抗时,两只鞋挣落,露出套上白袜的脚,脚趾不停蹬向蛇身,不痛不痒,直到双腿被彻底束缚,两脚腾空。


    “唔,”手指扒煮蛇身,徒劳地往外推,随着它不断缩紧,手逐渐摊平,没于墨绿色鳞片下方。


    蛇身从后颈绕到耳侧,弯曲地抬起头部,居高临下地注视。三人一蛇以一种奇异的姿态扭在一块,两只胳膊分别从身体两侧,插入她与蛇身之间,硬生生腾出空隙。


    脖子、胸腔、腹部都是重点保护部位。


    勒紧脖子,阻断血液循环,几秒就会失去意识,大脑会缺氧死亡。


    压迫胸腔,在猎物每次呼气时,均匀地挤压胸腔,不紧不慢地施力,无法吸气,肋骨被压断,痛苦窒息而亡。


    挤压腹部,内脏会被压坏,脊椎脱位,切断血流,血液涌入大脑,头脑发涨,进入视网膜,一片血红,甚至觉得眼球跳脱,意识模糊。


    三十秒,这是它收缩施力所需的时间,这段时间内如果无法打碎蟒蛇的头,割破身体,基本就无力回天了。


    所幸在场的人经验丰富,护住要害,而它也没有绞杀意图,只是单纯地想缠在一块,只施加了不让对方逃脱的力气。


    蛇尾试图挣脱手,后方的人试图压下,仍窜出去一米,甩脱菌丝,男人只得先抱起被染成墨绿色的蘑菇,担心它意外受伤。


    另一人迅速跪下,用手掌和膝盖压住尾巴,感受它不断在掌根拧动。


    这疯子。


    它的吻部逐渐贴上来,蛇信伸出,从她的脸颊扫向鼻梁,似乎在采集气味,冰凉、粗糙的鳞片刮擦着娇嫩皮肤。


    当它张嘴时,气管向前伸,黑色洞口,数排尖牙向后弯,上下颌张开,接近一百八十度,鳞片间皮肤和肌肉延展,像被撑开的蛇皮口袋。


    别吃我,别吃我,别吃我。她动不了,只能在心里默念这句话。


    它合上嘴时,短方圆脑袋就显得憨笨,唇窝中的热传感器感知红外辐射,清晰勾勒出在场众人的位置和大小,吻部贴着女人的脸颊往上蹭,没有做出攻击举动。


    其他人的精神体纷纷冒出来,一时间冒出数种大型蛇,为了不吓到向导,都在她的视野盲区,“嘶嘶”声若隐若现。


    响尾蛇尾部摇动,角质环相互摩擦,发出响亮的“嘎啦”声。还有奇怪的搔抓声从下半身传来。


    进攻意图被队长制止了,巨蚺虽做伏击姿势,却并未发动袭击,他发现了不对劲,拍了拍蛇身,被露


    牙恐吓。


    他和副队的手臂也陷在结里,为了防止向导受伤,第一时间扑上来。刚才动静极大,仿佛失控堕化,那一刻,他甚至下定决心,准备击毙它。


    但冷静感受,根本没用力,别看缠了这么多圈,捆他胳膊那儿反而不时露出间隙,让他能缩回手,隐约透露点嫌弃的意思。


    他不可能伸出来,以防万一,虽然胳膊贴在别人身上有些冒犯,至少它得先放开,不能缠着人家,稍微使点劲,普通人的身体强度根本扛不住。


    他内心暗骂,兄弟你刚刚绞我的时候用的不是这个力道。他现在还不一定恢复清醒,只是暂时失去了攻击性,决定减少刺激。


    众人对视,交换了意见。


    眼镜王蛇仍竖起上身,但不再扁脖子,将毒牙收了回去,只发出低沉的“呼呼”声,但竖起的身体仍在女人的侧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脸被舔了一遍,非常奇怪,她忍无可忍地看向身前的男人,他的手臂肘撑在肩颈部,整个人也被迫歪头。


    “队长,他醒过来了吗?”


    见她还能说话,在场的人无不松了一口气。她的忽视,让缠在身上的巨蟒不满地发动攻击。


    它扭头就咬他,男人敏捷地躲过攻击,一只手摁住它的上颌,但靠的太近,摁不中。


    它还不甘心,牙齿陷进肩膀的肉,幸好这是无毒蛇,只是受点皮肉之苦,趁着这个机会,副队扣住蛇头,“胶带,”旁人走过来,摁住颈部,用索套套住蛇头,随后绳子勒紧。


    “他才是队长。”


    手指向身后,她扭头往天花板看,勉强看见人脸,但更显眼的,是大大小小数不清的蛇头,其中不乏毒蛇,低着头盯着她。


    尖叫都没勇气,她多么想昏过去,但意识却分外清醒,磕磕绊绊回应道:“抱歉,我有点头晕眼花了。”


    “没关系,”对方并不介意她认错人,解释道:“他应该醒了,只是还没法交流。”


    “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可以请您再这样待一会儿吗?”


    徐珊珊:“没问题。”


    她更担心自己的精神体,这是她吃饭的家伙,看见有人将它抱到面前,虽然是一副醉态,还能翻个身,状态良好,她才放心。


    室内安静下来,一时只剩呼吸声,还有布料的摩擦声,过了一会儿,仍不消停,她觉得自己膝盖都要被蹭红了。


    不适感逐渐占据上风,“队长,能麻烦您找人看一下吗,是不是有什么,在蹭我的裤腿,把它抬走,好吗?”


    男人行动不便,喊了另一人的名字,对方走上前,蹲下身,搬动腿部的蛇身,可能是理智恢复,抗拒不再强烈,于是他看清了到底是什么在作祟。


    他耳朵一红,一边掰开一边说:“是残余的后肢。”


    队长瞬时明白了,脸色一沉,看那双黄铜色眼睛,清澈许多,恨不得给他当场来一脚,看来是好得差不多了。


    “向导小姐,感谢您的救命之恩,他的情况暂时稳定下来了,接下来我们将它带回去,现在将它拉开,请您不要动。”


    男人话音未落,静音室的门被打开,用的系统权限,因为她一直没回应,等候的人太担心,选择开门。


    室内赫然是一个蛇窟,在水潭中躺着的女人,半边身体躺在水下,仅露出头部和脚踝,一双被浸湿的袜子。


    她周围盘着大大小小的蛇类,光打在身体鳞片上,反射出耀眼的光。


    “嗨,”她试图抬出手掌,最终只伸出两个指头,一改变姿势,咽口水时,露出痛苦面具,为免担心,又马上笑起来,“我没事。”头发打湿,弯曲的淌在水面。


    人们从狭窄的门口涌入,围了几排。


    皮鞋踏进水潭,漫到鞋面,走动时沾湿裤脚,山昊朝她而来,蹲下身,挡住脸,伸手将她从水泊中抬起。


    “咔嚓——”闪光灯亮起,摄像机记录下这一幕。


    在拍摄下,蛇队开始搬运这条网纹蟒,下身举起,上身仍不愿意松开,被人从后方狠狠踩了一脚,不知道是谁干的。


    同伴拍了拍头,轻声提醒:“松开啦,别耽误别人时间。”别在这丢人现眼了。


    小眼珠子,眼神都不一样了,还装听不到,既然不听劝,只能威逼了,“你也不想在这里变成人形吧?”


    恢复需要的时间未知,也许是明白了后果,它终于放松肌肉,让人轻松地扛起来,重新放进水箱中。


    静音室内外人员众多,水箱推出门口,蛇队的队长环扫了一圈人群,落在被抱进内间的女人背上,视线很快被隔断。


    “感谢向导小姐的付出,带来一场奇迹……我们会尽全力,回报您的恩情。”


    鼓掌声响起,发表完激昂的演讲,队长走出门,迎接他的是持枪核弹的士兵。


    他们的行为合理却并不合法。擅闯重地,会被定罪判罚,他作为领头,下令挟持守卫,罪加一等。


    被戴上镣铐,队员们却没有不高兴的,在注视下,仍一脸笑意。


    他们冲破了人们对变温动物的刻板印象,冷血、没有感情、养不熟、受本能驱使。


    人群被驱散,她被转移到车上,前、后方有车辆随行。


    这次可能是异能用得狠了,她躺在车上,靠在长官胸前,头僵僵的,也说不出什么话,听着人声,执行指令。


    静养后,又是身体检查。等她意识回笼,发现自己又旷了一天训练,一时说不上是庆幸还是担心,毕竟还有考核。


    她刚抬头,就被人打断,“最近好好休息,需要什么,我带到医院来。”


    餐盒揭开,热气腾腾,新鲜的热乎食物,她眨了眨眼,看向说话的男人,“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他头部轻摇,垂向侧面:“是我对不起你,我该尊重你的想法。”


    “你的人生,我无权插手。你没有必要对得起我……我们。”


    阳光闪烁,消息传开,当事人被暂时隐藏,但联系不上的人,引起了亲友担忧。


    当晚,哨兵宿舍。


    宿舍床上,从被子里伸出一条带着黑色斑点的毛茸茸尾巴,卷了个弯。


    吃完瓜,佛尔克放下平板,抬头看向门口两人,“副队、队长,要是我也异化了,你们会绑着我硬闯静音室吗?”


    对床的人嗤笑一声,“想得美,我才不陪你受罚呢。”


    邵江:“我会及早发现你的情况,他们新陈代谢慢,感知不敏感,一发现就很严重,这才不得已之举。再说,这不是什么好榜样。”


    阿瑞斯联系不上心上人,更是没好心情,懒得搭理。


    佛尔克在床上转身,头枕在手肘,“唉,真希望我被污染时也能有人愿意帮我。”


    没有谁愿意眼睁睁看着自己,失去理智,堕化成污染物,被处理掉。也没有谁愿意手刃昔日队友,如果有选择。


    第35章


    住院期间,她狂补影像资料。起初,但凡心率偏快,三分钟内就会赶来医生问诊,不允许他人探望。


    几天过去,她仍然身体健康、性情如初,认知清醒,逐渐放下心。


    他们认为她在向导中,就像纠察队员在哨兵中的一样,体质特殊,能承受更重的污染,简言之就是天选之女。


    窗外淅淅沥沥,雨刚停了两小时,又开始落。天气预报里,大部分地区,都有持续性强降水。


    行人打伞从庭院中穿过,狂风将伞骨吹翻,单手抓着往前。


    门被敲响、打开,长官站在门口,“暂时还不能出院,我给你带了一件新东西。”


    她蹦下床,这几天闲得要长乌鸦了。


    长官向她分享了两个消息。


    好消息是,她的行为,展现了向导的担当和仁心,白塔将公开表彰,并给予物质奖励。


    其次


    ,如果她愿意,将设定一个新岗位,工作内容是治疗异化严重的哨兵,她将拥有单独的办公区,待遇会翻数倍,军衔直升两级。


    作为特殊人才,为了保证她的安全,会配备警卫员。


    坏消息是,作为哨向关系的典范,她会在演习的开幕式上致辞,这公开仪式会吸引各区人的关注。


    长官还和她分享了许多幸事,一解烦闷。那名哨兵也恢复了人形,似乎一切向好。


    不幸被隐瞒,比如她总念叨的蝙蝠,已经失踪三天,暴雨几天,溶洞水位上升,洞口被淹,许多地方只能深潜,难以组织救援。


    他看见她还在做它的羊毛毡,恐怕没机会再见了,如果雨不停。位置不确定,食物固定在岩壁,但他不一定能取得,人的憋气时间有限,更要命的是缺氧。


    徐珊珊:“演讲稿要我自己写吗?”


    她没想起倒是好事,“如果你不放心,写好初稿,可以拿给我看。”


    通过连廊到另一栋楼,他搬来全息设备,她的身体已完全恢复,可以在虚拟环境中锻炼战斗技巧。


    他没忘记她说:“我不想做最后一名。”


    设备被调试好,新注册账号,面容识别,全身扫描。她登录系统,无师自通地进入模拟对战,沉浸其中。


    山昊转身往外,留她探索。卡尔站在门口,他现在是她的贴身保镖,两人相背而行,房门合拢。


    她随意点进一个污染区,不到一分钟被身后偷袭致死,都没反应过来,脑瓜子嗡嗡的,咬牙调低疼痛感知。


    不信邪地重点进去,于是她的死亡记录一直在左下角刷新。


    她忍不住吐槽:这种强度的污染物,我打毛啊?这不等于让我去给东北虎滑铲吗?


    这是公开的服务器,有各个塔共享的模拟数据,除了白塔,也有其他地区的用户,如果打开周围语音,就能听到不同口音。


    她默认关闭,所以不知道有人在麦里劝她,只是不断重开,一遍遍换武器、攻击位置,尝试击败它。


    怪物速度太快,她尝试唤出小蘑菇,来点附魔,但根本没沾边,就被贴脸了,惊悚一幕后,再次嗝屁。


    她泄气地坐在等待大厅,能应对这些污染物的哨兵果然是人间兵器。


    回看别人的公开录像,放慢了二十倍速,才勉强看清动作,排行榜上更是大佬云集。


    无奈退出虚拟环境,转身就看见卡尔,他递过来一张湿巾,抱着水和食物,腰间配枪。


    擦干汗水,她叹气道:“它们太强了,我打不过。”


    他接过湿巾,水瓶开盖被递上来,“需要我陪你练习吗?”她同意了。


    卡尔登号,两人加好友组队,再点进那个污染区。


    男声突然冒出来,她吓得脖子左歪,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谁。


    卡尔:“新手应该以去自定义训练,那可以设置污染物等级。”


    看来她直接跳过新手教程,是个严重错误。


    卡尔的模拟形象和他现实区别不大,只是多了一个大范围刺青,从脖子到上臂。


    两人刷新在荒野,脚下是荒凉黄土,几棵枯木,烈日下,脊背冒汗。视野开阔,第一时间没刷怪。


    阳光下热浪翻滚,地面剧烈震荡。


    “咚、咚、咚……”


    卡尔领她到山丘后躲避,是一只污染物,身形巨大,浑身漆黑,体表凹凸不平,嘴部、手掌、胸口处都冒出长须,其中长着口器。


    即使他们不动,对方仍像嗅到味般冲来,卡尔迎上前,“小心。”


    参天大树于地面扎根,根往岩石缝隙、土壤中生长,枝条向上伸长,繁茂的绿叶遮蔽了天日,她曾见过盆栽似的树苗,此刻挡出大片阴影。


    她也召唤出精神体,它的消化效率更高了。污染物一拳砸下来,地面开裂,速度还不慢,伸展出去的枝条被拍碎,枯落地上。


    按理来说,他作为A级哨兵,应付常见的污染物是绰绰有余的,但这个情况,两人应该是遇上了精英怪。


    卡尔偶尔会用虚拟对战系统,因此更了解些,恐怕降落点离污染源不远。


    他笑自己,说要陪训,实力却不够。这个区域,他曾听过,高级污染物有两头。


    拓荒的队伍,战到一半,诡异的奏起喜乐,任由两头污染物合击致死,死前通讯仍维系着,所有动静另一处都能听到。


    它们善用精神攻击,而他不会被轻易污染。高级污染物自带威压,周围不会出现其他小怪。


    他可以杀死这头,但不确定,打斗过程中,另外一头污染物会不会被吸引来。


    徐珊珊身上携带着很多武器,但他们靠得太,卡尔身手敏捷,对方尽管力气大,却始终无法砸到他身上,反而不断被刺伤。


    只能瞄准头部,每当它攻击时,会先扬起口器,再伸出触须,就趁这个时候,开枪射击。


    子弹打在肥厚表皮上,溅出血,不知道为何,它突然转身朝她来,仿佛被激怒,她立刻逃跑,想拎起小蘑菇,却不知道它跑哪去了。


    相较于泄愤,她更倾向于对方是柿子挑软的捏,欺软怕硬的污染物。


    它步幅大,两腿交替,奔跑起来,给她带来的恐惧感不亚于曾迎面而来的犀牛。


    她终于明白训练的作用,双方距离拉近,但她仍有余力,尚能坚持,这给了卡尔反应时间。


    枝条不再从男人脚底长出,而直接由精神体伸展,它生长、破裂时发出声响,紧紧的缠住双腿,将它牢牢钉地。


    “轰——”


    污染物终于倒地,地面轰隆响,她步伐减缓,扶着腰,调整呼吸。


    叶片边缘锋利,锁紧的同时,切割腿部,至少要让它再站不起来。


    肢体受伤,污染物仰头,层层叠叠的口器发出低频的吼叫,轰耳震脑。


    她不禁抬起枪,瞄准,打了数发子弹,终于安静了。卡尔的耳朵出血了,对方却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她走近,突然一条长须抽来,惊呼:“小心背后!”


    男人耳朵微动,他看见了。树的全枝伸展,铺成一片密不透风的墙,层层叠叠,挡住了自杀式袭击,它发狂地将毒素喷溅出来。


    “滋滋~”


    表皮被腐蚀出深深浅浅的坑,未调痛感,卡尔站不稳,单膝跪地,单手硬撑。一股力量汇于体内,他感觉到,从地底往上传。


    但时间不多了,另一只污染物被召来,他们可以选择退出,或是继续挑战。


    爆炸攻击仍在继续,而另一位敌人靠近。


    “卡尔,你还好吗?不行我们就退出去。”


    “你先离开……”


    徐珊珊直接拒绝,实战就算了,难道虚拟对战里,她也要抛下队友吗?


    “我和你一起走。”


    卡尔笑了笑,他感到庆幸,石子磨砺掌根,推地起身,“我们一起击败它。”


    污染物朝两人奔来,由于精神攻击不生效,两人仍有一战之力。


    卡尔认为自己打不过它,和前者的搏斗耗尽了他的大部分力气,在现实中,能够博得同归于尽,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偌大的污染区,没有哨兵保护的向导像一块肥肉,顷刻炼化。没有队友接应的前提下,两人必须同时存活,一并离开。


    但他意外变强了,精神体更为茁壮,随心而动,各方面都提升了一个档次。


    他的实力该随时间增长,不可能迅速提升,尽管想不通,他仍趁机,与它打了个平手。


    这次相距更远,空档期,她的攻击便有些肆无忌惮,之前觉得弹药很沉,这下只嫌不够。因为臂力的原因,没法将手雷抛到口中,她看别人是能投进去的。


    见两人越挫越勇,那污染物竟趁机溜走了,贪生怕死,她还以为会跟之前那只一样,战到死。


    两人幸存,卡尔却直接倒地,她紧张地扑过去,抱在怀里,人还活着,只是真累了。


    头发混着汗液贴在脸颊,她四处环视,终于明白,为什么随队出任务,关系能快速拉近了,这不是爱情,是同生共死的战友情。


    还是没见小蘑菇,一时很担心,但它不久窜出来。


    它跳到她膝盖上,一蹦一蹦的,心终于放下,故意冷落它,又跳上来,菌丝还戳向地面。


    她没看懂它的意思,安静等卡尔恢复,一直到男人苏醒,做出解释。


    小蘑菇窜地里面帮忙去了。植物和真菌的互利共生


    ,增强了这棵树的吸收能力,让他越战越勇,短暂突破上限。


    解释完,她一顿彩虹屁输出,卡尔蹲下:“你是一个勇敢的战士,拯救了我们。”


    虽然没有表情,但看得出来它非常骄傲,她答应投喂它爱吃的食物。


    两人退出来,稍作休息,走回病房。


    徐珊珊:“没想到我们的精神体还能打配合。”


    卡尔点头,“很奇特。”


    “缘分啊,缘分。”


    晚饭后,两人尝试自定义,果不其然有低级污染物,她一下子来手感了,几次试下来,逐渐产生信心。


    而那只逃走的污染物,在他们下线后不久,被另一波人猎杀了,那群人目睹了全程。


    第36章


    #怕水的宝子可以跳过这一章


    月夜朦胧。


    漆黑一片,她的手挨着干燥的岩壁,往上摸索,抓下些许碎石,滚入水面激起波纹,重重回响,手指往旁边移,细流落入掌心。


    这是哪儿?


    她下意识靠墙,脚上还穿着鞋,伸腿试探,鞋底变沉,一股向上托举的力,是水。


    她被困在溶洞里,水泊边的一处斜坡。


    周围寂寥得仿佛只剩她一人,轻声喊:“喂,有人吗?”


    “喂~喂~喂~”


    近处、远处的回声传来,与后面的话重叠,一颗心提了起来,没有回应。没有光线,她什么也看不见。


    肾上腺素激增,她摁下恐惧,一边鼓励自己,遏制悲观念头,一边探索墙面,手往高处摸。


    她发现一个硬质圆物,触感突变,光滑似铝,以为碰到甲壳,她缩回手,脚却不动,压下后退欲望,因为后方就是暗河。


    “什么东西……”她嘟嘟囔囔道,心似钟鼓,仔细体会,那像是人造物,滑溜溜的地方,像是标签。


    她蹲下来,捡起小石子,握在手中,瞄准方向,轻抛过去,脆亮响声,没有其他动静。


    黑暗引发了各种灾难想象,又因为一片死寂,颠覆了这些想象。


    她感到脖子瘙痒,手碰上去,只是一根头发。


    不能坐以待毙,她鼓起勇气,贴着墙往上靠,又摸到那圆柱形物体,搭在冰凉表面,左右摸索,圆弧装头部和密封圈。


    不是尸体、不是奇怪生物,是一个罐子。


    她松了口气,是人造物,它被卡在壁上,将它取下来,有些重,晃了几下才站稳,差点跌进河里。她蹲下来,将它放地上,又找到配套用品。


    无意拧开一个卡口,旋动滚轮,气流喷到脸上,立即关好。这是一个氧气瓶。


    再往旁边探索,没想到还挂着食物,用防水布包着,地面、墙上都有,竟然还有救生衣。


    她赶快吹气,将它套在身上,拆开食物包装,补充能量。没有呼救,而是隔一会儿敲一下岩壁,让声音传出去。


    没有回应,她将手指插入水流中,感受到暗河的流动方向,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冲力增强,后斜倾角变大,这意味着流速加快了。


    一点湿意渗入鞋底,她不敢置信地舔了舔嘴唇,又往后缩了一步,别吧,心里不敢置信,却很诚实地穿好浮力调节器马甲,装好水肺装置,穿上脚蹼,背在身上很重。


    好像在哪儿学过潜水,她虽然紧张,却知道如何操作。


    打开照明装置,固定面罩,将封装食物放进口袋,庆幸的是口袋有拉链,它们不会被冲走,直到装满。赶在食物被泡前,她又多啃了几口。


    水位一点点上涨,没到腰部,感受到裤脚在水中飘荡,忧虑逐渐加重,看来遗书都留不下了。


    也许她死期将至,反而释怀。她想起和闺蜜的约定,不知道她还会不会记得给自己坟头烧小说,她在下面也要看的。


    水流逐渐淹没胸口,她站不稳了,脚脱离地面,她浮空了,手扒着岩壁,却抵不过水流的冲力,它碎开了,而她也开始随波逐流。


    水流随快,却不凶险。转弯处,她不时会贴近岩壁,尽量用手脚接触,避免救生衣被戳破,水未填满溶洞,她可以浮在水面,没用气瓶。


    不知道漂了多远,时间过去了多久,浑身浸湿,凉意袭来。


    但乎到了头,头顶着硬物,水不断将她往后冲,但她下不去,浮在上方。想往回推,逆流而行,不可能做到。


    她困在此处,热量流失,几个小时后,会低温昏迷、肌肉僵硬。水位暂时稳定了,流速减慢。


    她敲了敲岩壁,仍然无人回应,这一处的二氧化碳浓度逐渐升高,她有些头晕,因此分不清岩壁传来的声音是真,还是自己的幻觉。


    不甘心憋死,她戴上呼吸罩,又活过来,调整姿势贴在岩壁上,却有震动,从后方传来,不是杂乱无章,非常规律。


    要去那个地方,她得下潜,穿过这块下凹洞道,没有推进器,不知道能否到对岸,但待在这儿也是死,时不我待,她心一硬,调节浮起装置,进入水中。


    更坏的情况出现了,当她的脚摆动,搅弄底部沉积的泥沙,视线变得异常浑浊,分不清上下左右,似乎每个方向都一样,她被困在沟底,找不到去路。


    越急就扑腾的越快,体力快速消耗,也会加快耗氧量,她想到这一点,逼自己停了下来,任由浮力带着她悬浮。


    既然放置了气瓶,必定有人来过,而这些人为了防止自己迷路,一般会沿途布置引导绳,但它也有可能断裂。


    她感到有什么东西勾过自己的耳朵,调整了位置,手摸上去,竟然真的是一根尼龙绳,它很硬,竟然真的有!


    水流缓和许多,她沿着引绳扑腾,顺利上浮,路过多个分叉口,不知道游了多久,终于冒出水面。


    气瓶渐空,她试过边缘陡峭,站不上去,既然水势平缓,她珍惜地将气阀关闭,贴在墙边休息。震动声更响,她离声源更近了,不禁燃起了希望。


    徐珊珊:“我在这里!”


    “有人吗?”她不厌其烦地敲击岩壁。


    对面有反馈,太好了,她心情激动,活人,希望是人吧,露出惨淡微笑。恢复了一些力气,无论是什么,她都要往那儿去了。


    这条路很长,她兴奋地沿着布线游,也听见声音越来越近,但最后还有一段完全被水淹没的洞道。


    她憋不了多久,刚才的慌乱又耗多了氧气瓶,不知道还能不能撑到对岸。不再耽搁,她戴上面罩,往下方游去。


    妈妈,保佑我吧。


    她有些游不动了,速度变慢,生存欲驱使她前进,但比力竭更先到来的,是气瓶耗尽。


    越来越稀薄的气体,再用力吸,什么也没有了,普通人的憋气时间只有三十秒,她眼睛一酸,像是回光返照似的,用力蹬脚,往上游去。


    一直到破气的最后一秒,她的鼻子和口腔都涌入河水,呛得不停挣扎,有什么东西缠上来,手、脚、后背,是水鬼吗?


    她奋力想挣扎,但却被锁紧,直到唇瓣被触碰,鼻翼被捏紧,渡了一口气,温暖的,好像不是水草。


    她抬头看去,新面罩被扣在脸上,她猛灌了一口水,呛得咳嗽几声,才发现是氧气。大口气,冷静下来,看向身前,是一个人。


    穿着黑色潜水服的人,她想起救援人员常被溺水者缠住,不断挣扎,阻拦游动,反而将两人往水底扯。她意识到后,立刻僵直,任人拉动。


    他们在往斜上方去。


    她先被推上去,上身靠岸,肢体接触到空气,很冷,浑身发抖,唇齿止不住颤动。


    她下意识关闭气阀,突然意识到,这不是自己的,一根管子连到身后,是别人的,转身望去,一个浑身被包裹的人从水里冒出来。


    先是手靠岸,然后腿也上来,最后是全身,他带着防护镜,脱下帽子,短发全湿,颈后剃发。


    直到男人摘下眼镜,她才认出来,说话声有些抖:“布鲁诺?”


    “是我,”男人叉腰站着,“你怎么在这儿?”


    “我……哈切!”她回忆时,忍不住咳嗽,上下齿不停摩擦发出声响,观察到他的脸颊微凹,站姿也有点奇怪。


    见她失温,男人蹲在袋子旁,低头翻找。她不可能来这儿的,这一幕幕都透露着不合理,兴许是他的幻觉。


    听到女人呼声时,布鲁诺以为是污染物的遗留影响,人在黑暗、缺氧、独处的环境待久了,容易神志不清。


    但当水里出现了不一样的动静时,想到那种可能,他还是没忍住,跳了下去,却没想到真的是她。


    干燥的换洗衣服、面巾,他听见拉链滑动的声音,女人脱下沉重的潜水装置,关闭照明灯,自言自语道:“别把我的宝贝打湿了……”


    担心她感冒,布鲁诺:“把衣服脱一下。”


    “啊?”


    手电筒被调到微光模式,但仍能看清湿透的裤子半透,映出内里轮廓,腿面沾着水珠和竖起的寒毛,她从鼓鼓囊囊的口袋里掏出一袋袋食物,堆在一块。


    听到这话时好像还在走神,张着嘴,手先于脑子行动,去掀上衣的边缘,做到一半回神,怒目而视,扁着嗓子质问:“你想干嘛?”


    她捡起手电,往他身上照,看件手上的干布:“好好。”


    光线一下子消失了,他走过去,东西被接过,“你转过去,不准偷看啊,不然我会揍你。”


    他轻笑了一下,说话好硬气,不知道是谁刚才扒拉着他,转身蹲下,也开始解衣服。


    全黑环境,只有触感,将衣裤鞋袜全脱掉,擦干躯干,好受多了。肌肤裸露,她的脸偷偷红了,将毛巾放下,抓起干衣服换上。


    只有外衣、外裤,她想了想还是算了,等她衣服晾干穿自己的,尴尬地咳了两声。


    男人换好衣服,在岸边摸水位,仍在刻痕处,没有上升,虽然是幻觉,他还是下意识担心,有她在就更担心了。


    微光亮起,只能照亮周围半米,照亮那堆“山丘”,她用很骄傲的语气说:“饿不饿?我给你带了吃的,不准吃多了。”


    他一高一低地走近,脸上带着笑意,捧场地说:“太饿了,宝宝,如果你不来,我快要饿死了。”


    不是,他们很熟吗?


    徐珊珊被这话给惊住了,泪水收回去,情绪一下子从紧张、恐惧,变成无语。不是哥们,我们才疏导过一次吧?


    她怎么记得,刚认识不久,他就要出任务了,之后两人只打过视频,上次不是很尊敬的喊向导小姐吗,怎么突然就宝宝了?


    “别乱喊。”她撕开塑料袋,将压缩饼干递过去,男人握在手中,却没吃,她没听见咀嚼声。


    “吃吧,唔唔,等等——”


    当男人朝她扑过来的时候,她首先感到恐惧,往后倾倒,随即躺靠在地上,脑后枕着手掌,嘴唇被啃咬,男人的鼻梁戳在脸颊。


    她越挣扎,对方越起劲,徐珊珊想了想,躺平了,不知道他发了什么疯,见她不用力,他也逐渐松开力气,转而贴上来,侧身躺在地上,紧贴着她的躯体。


    手电筒的灯光突然熄灭,黑乎乎一片,唯有触感更加清晰。


    徐珊珊的脑子在转动,面对如此流氓行径,她本想蹬腿废掉他的小弟弟,但转念一想,这危险环境,他还不能失去行动力。


    这口气又憋不下去,她还记得刚离开时,布鲁诺的那股可怜劲,让她别忘记自己。


    在她印象里,对方明明是个粘人小可怜,怎么形象崩坏了?


    刚见面就敢这么对她?所幸对方只是亲咬,没有更多出格举动。


    等到男人满足的起身,迎来的是一记耳光,脸被打向一旁,不痛,暖暖的。


    像是被抽出了实感,布鲁诺捂着脸,眼神清澈了些,“幻觉?”


    “我不是假的,我真活人,你个流氓,给我过来。”


    第37章


    她摸不到手电筒,黑暗中不敢乱动,怕落水。孤立无援时,她反而更有勇气,果断抉择,没被困境击败,最终获救。


    聚焦于每个动作、外界信息,强压下情绪,它开始涌动反而是在重逢后。


    此时,她迫切地希望他回应,听见脚步声才安心。


    不一会儿,身前一阵风,什么东西倒下,压在腿上。她伸手摸,一颗湿漉漉的头,额前短发像毛茬,搂一撮能拧出水。


    指尖清晰的跳动,不知道是她的脉搏,还是男人的。活人,另一个同伴,没什么比这更好的了。


    真的靠近,她反而没了惩罚的心,只是象征性地拉扯耳坠,“痛吗?”


    布鲁诺:“不痛。”


    嘿他这个皮糙肉厚,徐珊珊气笑了,加大力度,直到男人开口求饶,才松手,“知道痛下次就注意点。”


    布鲁诺平躺着,脸侧向外,感受到在他头上摸索的手,热乎乎的,他抬起一只手,叠在上分,指引着她从耳廓,移向眉眼。


    她说自己是真的,但怎么可能呢?上百公里,就算她从别的入口进入,脚程也太远,地势多变,还有被暗河完全淹没的路段。


    尽管不可能,布鲁诺还是揣着侥幸心理,硬编出一个可能,归结于她的爱意,出于担心自己。


    布鲁诺:“你不该来的……”


    瞧他这话,搞得跟她主动来一样,她莫名其妙就到这儿了。她屈膝,伸手推肩,他有点沉,还算识相,自己疑惑地撑地坐起来。


    这事算过去了,思绪转向两人如何出去,“你困在这多久了?”


    “第五天。”最后一次在洞口汇合,他手绘地图,记录行动路线,并沿途布置补给点。


    布鲁诺说话声不大,时不时停顿,避开回声,和她讲述自己的经历。


    消息准确,他率先找到任务对象,但这儿离污染源很近,他受到影响,在打斗过程中受了伤,感知混淆。


    他背着物资,试图返回,中途却涨水,流速变快,回声定位出了问题,他不得不找个高处停下来。


    山洪灌入,他被迫在这儿停了几天。幸运的是,这个气室位置高,空间大。他可以降低代谢率,减慢呼吸、心跳,少耗氧,撑更长时间。


    但不断上涨的水位,湍急河流,快速出去的希望破灭,他也落入了两难境地,雨何时停?


    水流变缓后,兴许队友能进洞救援,他的精神体是洞穴鱼,但需要时间,毕竟这里分岔多,支路长。


    徐珊珊:“有没有东西给我垫一下,我想躺着。”


    布鲁诺凑上来,“你可以靠我身上。”


    男人伸手,把袋子提过来,揉吧揉吧卷成一团垫在脑后,她挪了挪屁股,直接躺上去,心跳的频率减慢。


    “布鲁诺。”


    “嗯?”


    没什么话想说,后脑勺不断传来胸口起伏的弹力,告诉她身旁还有一个活人。


    “要是你饿极了会不会啃我?”


    布鲁诺:“不会。”


    她叹了口气,“你好像瘦了,”男人摸了摸胳膊,“等我出去就长回来。”


    ……


    干粮不多,水源充足,扛一个月不成问题,他还能挺更久,只要能等来救援,倒不至于太消极。


    布鲁诺:“引导绳还在吗?”


    她点头,“我是跟着它找到这儿的。”


    好事。布鲁诺能在脑海中构建环境地图,且空间记忆能力强,不会迷路,引导绳是留给其他人的。


    他的笃定给了她信心,但危机仍然存在,万一雨不停,或者水位不降,队友认为他死亡,或在错综复杂的溶洞中迷路。


    氧气浓度就是生命线。


    “可以再让我亲一下吗?”他没乱动,因为梦中人也有脾气,很像她。


    “你想被打了?”


    “扇一下,亲一次?”


    “不


    行。”她没好气地拒绝。


    “两下、三下?”


    ……奇怪的脑回路,她掐了一下对方的胳膊,“不行。”她又不是变态,更何况,她已经有哨兵了。


    不管布鲁诺叫得多可怜,她捂住他的嘴,“别说话,节能减排。”


    男人安静下来,握紧她的手掌,两人平躺着,数着心跳,不知过去多久,洞内响起羽翼扇动声。


    布鲁诺走到河边再次探了探水位,又上涨了,揽住她的肩膀,往更高处的平台靠,“来这边。”


    打开手电,她四处环照,发现挂在壁上倒立的小蝙蝠,眼睛亮得像灯泡,将光照地,两人往高处去,一对苦命鸳鸯。


    后续水漫上来,两人不得不再次挪地方,互相依靠着取暖,但触感逐渐消失,再没有她的气息。


    溶洞里,男人躺在台阶上,睁开眼,吐气伸手,四处摸索,果然只有他一人,难得美梦,好像脑子舒服多了。他起身到岸边,水位不再涨了!


    梦醒起身,阳光照进病房,听见男人呼声,她应下,卡尔进门,看她满头汗水。


    他将早餐放在柜上,她只摇头,“帮我联系曼努埃尔。”她得查实这是不是真的。


    地下,曼努埃尔坐在审讯室的墙角,注视着这场询问,强光打在罪犯脸上,忽然铃响,一人走进,请他出去,说是有人找他。


    什么事,突然打扰?


    他穿过走廊,来到门口,与门卫交换座位,接过固定电话,“您好,这里是曼努埃尔。”


    一个男人,他讲明来意,不久后,女声从那头传来,语气有些急,曼努埃尔放在桌面的手抓紧,呼吸变乱。


    两人已经很久没有交流,或者说,自从进了训练营,就断联了。


    “喂,是曼努埃尔吗?”


    “徐珊珊向导,上午好。”


    “我想问你个问题,你能诚实回答我吗?因为这真的很重要。”


    “……你问。”手背贴在桌面,手指来回摩擦,他听见对面一字一句的,说话声轻,带着不确定,“我梦到过的那个人是你吗?初春、草原、狼群、野牛、狩猎……”


    最后两个字咬在牙尖,她没说出口,曼努埃尔了然,坦然承认,“是我。”看来真的是双向梦境。


    “好,那那我挂了,再见。”得到答案,徐珊珊面红耳赤,颇有些不好意思,迅速挂断电话。


    “嘟、嘟、嘟——”


    指示灯颜色转变,通话结束,男人坐在原地愣住,一直到旁人三次喊他的名字,才回过神来,站起身让开座位。


    门卫:“去吧,里面还没结束。”


    曼努埃尔:“好,辛苦了。”


    中午,他被唤去医院,再次见面,但却不只两人。一人询问,两人交替回答,没检测出撒谎痕迹。


    “你没有疏导记录,污染度为什么大幅降低?”


    她抬起头,男人看过来,他没有回答,似乎仍要掩藏那段往事,但对面表情严肃,不断逼问,像审讯犯人般。


    这事很严重吗?她鼓起勇气承认,“是我做的,”这归于两人私事,他不再追问。


    既然事实为真,两人的隐情,长官、卡尔、解逸飞都替他们遮掩,将话题带过去。


    “队长,”她先看向解逸飞,这是他的队员,又转向自己的领导,“长官,他现在还没死,不要放弃他啊。”


    山昊点头,消息来得突然,他更担心异能带来的负面影响,“我们会处理的,你觉得哪不舒服吗?”女人摇头。


    解逸飞:“雨停了,”天气变幻莫测,特大暴雨转移了范围,“他会回来的。”


    这事报上去,人们陆续告别,她让曼努埃尔留下,房门被合拢。


    她扑进储物柜,午休时间,虽然吃过饭了,也不妨来来点饭后零食。


    “砰——”


    什么东西倒在地面,她不甚在意,继续找最后一包软糖,却翻不到,“对不起。”听见身后男人的声音,她放弃寻找,站直身,关闭柜门,转头转身,看见男人跪在自己面前。


    他垂着头,背弓起,双手成拳放在砖面,右手边放着缀有尖刺的皮带,绕了几圈系好,一副认罚模样。


    负荆请罪?


    难道白塔都是棍棒教育?为什么一个二个都这样。她将那皮带踢向一旁,把他扶起来,对方顺着力道起身,不然他两米高,她也推不动。


    “咳,没事。”她一想到那个梦境,忍不住脸红,“我也不在意,咱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要不是你,我还没法说服他们。”


    “梦里的事,做不得数,别放在心上,谁能想到呢?对吧。”


    毕竟是她的被动技能,控制不了时间、对象,随意入梦,该说道歉的该是她,就是别人可能不这么想。


    “其实你可以直接和我说,你也不是故意的反正。”


    “您会原谅我吗?”


    当然,又不是什么大事,她坐在床上,既然没糖吃,就开始絮絮叨叨,讲和布鲁诺的那场梦又多惊险,简直是死里求生,相比之下,他们那场就温和多了。


    看着她澄澈的眼睛,曼努埃尔突然萌生一股勇气,想要将一切倾诉,她摸过自己的伤口的,却不厌恶,但那是夜晚。


    他想告诉她,两人第一次遇见是什么时候,第一次说话又是在哪里,并非图书馆。


    房门被敲响,他捡起皮带,现在不是时候。


    第38章


    男人告辞后,她按计划,登录虚拟作战系统,进入熟悉的污染区,卡尔临时被医生喊走,她独自训练。


    屡战屡败,但身体不会受损,系统警告弹出来,她选择:无视风险,继续进入。


    时至正午,闷热酷晒,地表温度超越七十度,将车框烤得发烫,袋子里装着数个空的矿泉水瓶。


    雷达扫描,有东西靠近,她瞄了一眼,四个点,掏出望远镜往回看,穿白色披风的四人,步履蹒跚。


    空调运转,凉风徐吹,她立马蹬了油门。


    好不容易捡到的车,油没剩多少点,但那也是车,不要看上这辆,去找别的载具啊。


    在模拟污染区中,她避免和人群接触,不参与“切磋”,一般找个角落打污染物。


    毕竟在这儿,谁也不认识谁。


    有些游民似的哨兵,没有基地归属,终年游荡,他们中的一些,极端暴戾,以折磨别人为乐。


    当然这不是说,有编制的哨兵就正常的意思,只是塔内更安全。


    引擎震响,轮胎卡在坑里,不深,她倒回去看了一眼,什么时候漏气了?偏这时候,她拍了一下方向盘,先换个地方。


    脚踩油门,座椅震动,身体上弹,汽车开动了。


    雷达里的红点逐渐远离,音乐奏响,心情渐好,野外的荒凉景象,这离基地很远,现实中很难看见。


    直到中控台发出滴滴声,她瞥见红点在迅速靠近,后视镜中只有一阵烟,


    难以置信有人能跑这么快,不是刚才不还一瘸一拐吗,怎么现在跟小猎豹一样?


    她不会真遇到坏人了吧?


    踩紧油门,档位调到最高,后面的人还在追,有两个红点停下了,但剩下两个还在追。


    她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执着,但轮胎漏气,车子逐渐不稳定,一抖一抖的,油量也见底。


    佩服他们的执着,徐珊珊调到低速档位,降速后,轻踩离合踏板,最终刹车。地面划出胎痕,那个轮胎终于完成了它的使命。


    她解开安全带,靠在窗边往后看,的确是那群人没错,跑也跑不过,打也打不过,车子让给你们行了吧。


    才怪,只要拖一拖,等卡尔回来,再抢回来。毕竟高级哨兵可没那么多。


    她又解开瓶盖喝了一口水,打开驾驶门,下车。日光烘烤,热得不行,她走到枯树的阴凉处等候。


    一行人靠近。


    徐珊珊:“你们跟着我干嘛?”


    对面张嘴,却听不见声音,她恍然发觉自己没开听筒,设置好后,两个男声冒出来,音调奇怪,口音很重。


    “总算蹲到了。”


    “千万别让她跑了。”


    短短两句话,罪犯形象就勾勒出来了,她有些紧张地靠后,“喂,你们别过来啊,乱动我就下线。”


    她身子骨弱经不起折腾,肯定是扛不住打的,“你们要车子就拿去,大家都是出来混的,没必要过不去。”


    叽里咕噜的,他们都没听懂她说话,说起


    来,这群人中唯一的城里人,只有那位病员,他被落在后面。


    他们打扮异域,布料破旧起球,腰间挂着冷兵器,肉眼可见的穷且落后。


    羽翼般的阴影略过,一个男人空中落下,和两人汇在一块,他们是一伙的。


    五人小团体。


    脏辫男从后车箱中取出千斤顶、套筒扳手、备胎,拧松螺丝,开始换胎,就跟他是车主一样流畅自然。


    既不靠近,也不让她走。


    徐珊珊搞不明白他们想做什么,但一段时间后,等后方的两人赶来,她明白了。


    她的表情变得很难堪,一下子卸下了防备,但……


    “我治不了,我真治不了,你们找别人吧。”


    她一边摆手一边往树后走,调出登出界面,右上点叉,看了看这群人,好奇加上于心不忍。


    “你们怎么这么……”奇怪两个字没说出来,看着挺着大肚子的男人靠在树边,一种无力感蔓延了全身,这个荒唐的世界。


    “抱歉,向导小姐,他们吓到你了吗?”


    “没,没事。”她不忍心对孕夫说太重的话,他干净许多,没有胡茬,头发清爽不乱,“你怎么,你,我……”


    他怎么怀孕的?


    “你帮老大看看。”


    一阵咕噜声从左耳响起,震耳欲聋,吓得她差点撞树,无奈地仰头,看向那个男人,才发现身边的人都一副无语表情。


    这位领队无奈地喊他:“老五,助听器忘带了。”


    “好嘞。”


    另一人从车内翻出不知由什么制成的彩色饮料,好像还真是他们的车。等于她把别人车开走了,失主在后面追她,尴尬。


    她还以为这是自动刷新在路边的,就像射击游戏一样。


    她犹豫了两秒,还是接了过来,接受这份友善,她对这些人产生了兴趣。


    领队指着自己:“练洛一。”


    他再用另一种语言发声,稍后另外四人站成一排,一一看去,“练洛二、练洛三、练洛四、练洛五。”


    这名字取得,好敷衍……她忍不住吐槽,他们这一家子长得也不像啊,根本记不住。


    每见他,就忍不住将视线移到孕肚上,很大,像装了两个西瓜。她生出负罪感,为什么要让人挺着大肚子在烈日下追车。


    但电视剧里好像没演,她也没听人说谁的哨兵怀孕了,但见他这幅样子,显然对方是个负心妻,他只能带球跑了。


    “你这个月份大了,就不要来训练场了,好好休息。”


    “不是的,小姐,你误会了。”


    他笑起来,脸白,透着一点青,皮肤很薄,贴在骨头上,不像其他人一样健壮,看起来要虚弱许多。


    一人从车内翻出照片,递到他手上,于是她得以看见,山洪是如何灌溉洞口,水涨了多高。


    明显是偷拍照片,从背面、侧后方,她认出了里面的人,声音冷淡,他们怎么知道?


    “你们想干什么?”


    她警惕地问,目光却始终留恋上面,众人明白,他们的猜测应该是对的,她果然是照片上的人。


    “别误会,我们是偶然路过,看他们好像是白塔的人,其实我们在寻人。”


    领队接着拿出一个相册,逐次翻页,照片上的人的更年幼,多组对比,从眼神上,可以认出是他们,到最后,有一张全家福。


    相同的纯白背景,正居姿势,像拍证件照,严肃、板正。抱着他们拍照的人没有变过,一男一女。


    只是他们当中,少了一个白发女孩。


    “她走失了,可能进了白塔,你能帮我们留意一下吗?相应的,我们会救出这个男人。”


    他们找她很久了,从临近处,每个基地,也包括基地外聚集区。


    “她是一名向导,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您应该也是向导。请不用担心,我们并不是什么暴徒。”


    练洛一打算,把手上的任务做完,就带着他们进白塔。只是流浪久了,他不太清楚里面的态度,也来探一探。


    她当然希望他们能帮个忙,但是……怎么来得这么巧,很像杀猪盘。


    “她叫什么名字?”


    “我们分开的时候,她还没有名字。”


    见她紧皱双眉,关怀的目光,他明白她还是心很软,有余力心善。


    “她是白色头发,眼睛是浅灰色,脖子后有月牙胎记,漂亮、活泼,爱说话。她会发光。”


    爱说话,这和她印象里的克拉拉不一样,对方显然是冰山御姐,能一个字说完就决不讲两个字。


    徐珊珊:“这样吧,你先加我个好友,我到时候帮你问问。”


    这是一场交易,这个忙她不需花太大力气,他们离得近,比这边派救援队快多了,既然组队流浪在外,应该有两把刷子。


    至于他说想来白塔,她进得挺容易的,不过毕竟工种不同,不好说。


    “我看你们跑挺快,”人比车快,她好奇地问:“你们在外面多久了,为什么突然想进来?”


    “十多年了。”


    “十三年。”老五插话,他就听清一句,嗓门还是大,对她来说还好,但对五感敏锐的哨兵来说,冲击挺强,相处这么久还不厌烦,可见有真感情。


    练洛一低下头,往身上看去,手扶着肚子,“我想给他们找个好去处,一直在外面,对身体伤害太大了。”


    因为向往自由,不愿被拘束,要找妹妹等原因,他们一直在外流浪。但污染得不到疏导,症状会越来越重,身体扛不住了。


    他们做不出劫掠其他队伍向导的事,相反,遇见个别哨兵私带向导私奔,还会多管闲事,把两人送返。


    人不能和没有监管的野兽独处。


    队伍的名声其实还可以。


    他们多次遇见过白塔的队伍,对那儿印象很好,但作为最大的塔,它要求高,检查严。他们不认为,她会在这儿,把小基地找了个遍。


    毕竟他们是改造人,后遗症不少,一颗不稳定的炸弹,不想受人歧视和不公正对待。


    徐珊珊:“你要不要先去医院?”


    宽大的衬衫散在身前,贴在顶点,一根脱落的睫毛落在眼尾,男人摇头轻笑,“我没有孩子。”


    “打了也好……”她也分不清有几个月了,有点骇人,但考虑到他们的医疗水平,以及哨兵的性格,“最好去医院。”


    一旁的人听不懂她的话,只见领队笑道:“好,谢谢关心。”


    好老大啊,她环视众人,都这时候了,不惦记自己,光想着怎么给兄弟们找退路。


    她指着照片,“水下有引导绳,你们可以沿着绳子找到他。”


    练洛一:“好,两天内,我们会处理好。我们的事,就劳烦你上心了。”


    两天,这么快?暗河的水消没消啊,别人没救出来,又搭进去一个。


    见她同意,他们很快下线了,好像是去履行约定,留下一辆车。


    不一会儿,卡尔赶来,看她坐在车里发呆,手中捏着一瓶七彩饮料,放了廉价低质配料。


    卡尔站在门外,没有打扰,直到她回神,发现他,两人驾车离开。


    又是酣畅淋漓的一天。


    傍晚,她得知一个好消息,可以出院了。寻人的事,她翻遍官网,没找到一个符合条件的人。


    不想放弃,她决定去问一问克拉拉和吴可。


    将寻人信息发过去,吴可回复:【没有同时满足这几个条件的向导】


    克拉拉一如既往地离线。


    光脑震动,她一看,忙碌中,弹出自动回复:“正忙,稍后回复。”


    晚上,她终于回到宿舍,洗完澡出来,发现数个未接来电,心惊胆战,还以为错过开会通知,凑近一看,是克拉拉。


    太好了。


    她刚点亮屏幕,对方又打了过来,秒接,女人张口就是:“他们在哪?”


    还真是一家人,克拉拉罕见的情绪激动,说话音调不稳。


    徐珊珊:“网上认识的,”听闻抽泣声,她不由得安慰,“别哭啊,我把账号推给你,你别急,我看到了


    ,人都好好的。”


    “他们好像打算入塔,要不了多久你们就能见面了。”


    “好。”


    处理完一桩事,挂电话后,她想起来,自己没有提前告诉她,就是她哥哥可能……怀孕了?


    她将头埋进枕头里,反正明天要见面,明天再说吧。


    第39章


    次日,她回到营地,向克拉拉告知了这个消息。


    正午,她取回光脑,查阅系统消息,下午有两个预约,首先是蛇队,备注了特殊病情:心智退化。


    徐珊珊通过了申请,对方发来新消息:


    【您好,感谢您及时的救助,王蟒的身体恢复了,但思维退化到了孩童时期,您能抽空,来队里看看吗?】


    他解释:蛇队被禁足,只能待在营区内。


    王蟒是谁?脑中梭巡,眼睛微眯,她才反应过来,窜路了,不是王莽,应该是那条沉重的网纹蟒,把她卷成米其林轮胎的那位。


    【我下午有空,发一下地址】


    地址定位在一栋建筑,她印象里,那是栋水蓝色的圆饼型建筑,顶部中间透光。


    她在系统日志上做好记录,同卡尔一道,乘车抵达目的地。


    今天也是艳阳天。


    “徐珊珊,向导……”门卫对照、登记完两人信息后,放他们进入,听闻她的来意,指了一条路。


    首先是办公室,如果不在,这个时间点,可能在晒台。


    候梯厅,石柱上放着生态缸,一米高,从上而下叠了几层,树枝上有条翠青蛇,水塘里浮现出身影,一龟仰头朝上,沙坑里露出一条尾巴和后肢五爪。


    两人乘电梯而上,滑门打开,迎面见指示牌,走廊上挂着科普专栏,有趣的是,办公室旁,整齐地挂着照片墙。


    人像旁摆着蛇的证件照,它们扬起脖子,缩回舌头,嘴合拢,成人字形,正视前方,看着宝相庄严,鹅卵石状、三角状,头型各异。


    办公室无人,也许是午休去了,她也不急,想着到处看看。


    几番摸索,两人找到晒台,一个宽阔的露天空间,绿荫环绕,乔木、灌木生长,沙地丘陵各有分区,中央是一块泳池,清澈见底。


    泳池呈现不规则的圆弧形,不像别处是长方形,四周留有大片空地。


    山石坐底冒头,石周有遮蔽物,池尾长了一片水草,最浅处只及腿肚,边上放置沙滩椅。


    卡尔将躺椅搬到阴凉处,她坐上去,胃在消食,打算到时间,让他们来接人。


    这儿信号不好,迟迟不见人来,卡尔让她休息,他去找人。


    失策啊,没想到还有离线区。


    她百无聊赖地站了起来,漫步一圈,观察四周环境,为什么要栽树?


    她捡起救生杆,它可伸缩,顶部有钢圈,十分结实,拿着它挥舞了一会儿,模拟持长枪攻击。


    玩累了,她躺回椅子上,不知不觉间就犯困,中午不该加饭的,晕碳了。


    她想着,就眯一会儿。


    身体转动,险些掉下椅,她惊得醒来,睁眼看向四周,生怕自己又去到别处,仰头看天,还好,还是这儿。


    她低头看地,不太好了,俯下身,捡起摆在地上的救生杆,随后盘腿坐起来。


    哪来的鳄鱼?


    一条黑凯门鳄,它眼部隆起,头部长宽,身披黑色骨板,背部有条隆起的脊骨,身侧有带状黄纹,前肢短粗,脊椎左右扭动,拖着尾巴徐徐爬来。


    长得有点眼熟,她好像在哪儿见过,徐珊珊有点印象,但也不敢靠太近,怕万一认错人。


    “不要过来了。”


    这应该是某位哨兵的精神体,她这样嚎了一嗓子,对方果然不动了,但随之而来,门口处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爪子摩擦地面的声响,她抬头看去,一大坨鳄鱼啊。


    干嘛?她罕见地有些紧张起来,开始没话找话,“我好像认识一个鳄队的哨兵,他还给我送了锦旗呢,哈哈,你也听说过吧。”


    但它回头见别人来后,瞬膜斜向上合拢,又落下,露出沼泽中撕开的黑影般的眼睛,继续往前爬,她在紧急情况下穿上了鞋子。


    主要是当事人不在,只有精神体在这儿。眼见着鳄鱼越靠越近,她想起身离开,但它们兵分两路,环绕泳池,前后都有,这下被包围了。


    没事的,它不会伤害她,你看,嘴都没张呢哈哈。话是这么说,她还是有些紧张地将小蘑菇叫出来,待鳄鱼走近,提起救生杆,隔着几米,用钢圈套住了它的扁嘴。


    箍得紧紧的,嘴筒子张不开,它也没甩头,没后退,就停在那儿,看着她。


    她有些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你别过来我就放开你。”


    她耐心地和它解释,等着它的主人到来,但没注意时,精神体自己往外跳去,她瞪大眼睛,“小蘑菇,你想干嘛?!”


    哇塞,这个家伙喊不听,装没听见,一蹦一蹦地往鳄鱼身上去了,踩着嘴上脸啊。


    这么勇敢的吗?她这个主人简直惭愧。


    等它成功坐上颈部,又在上面调整位置,最后落到肩后最宽处,她感到手中一震,鳄鱼退后,钢圈坠地,发出震响。


    它扒着地面转换方向,然后一路入水,只露出背脊,然后小蘑菇就坐在别人肩膀上,用菌丝划水,波纹荡漾。


    ……


    好气啊,但是不知道气什么,她低头看向救生杆,它就这样和别人戏水去了?


    肾上腺素随着鳄鱼群的靠近激增,她观察到,虽然它们长得大同小异,但细看,仍略有差异。


    一些鳄鱼靠近她,大概一米处停下,扁扁地趴着,挤在泳池边,有的尾巴搭在别人尾巴上,闭上眼睛,也有的张开嘴,露出淡黄色口舌,和几十颗圆锥状利牙。


    它们是来这儿晒太阳的?


    她的脚收在椅前,忽然一条倾斜着尾巴撩过来,擦过小腿,凉凉的,侧面的角质盾片有些划拉,还没注意就嘶溜过去了。


    她又将腿收回椅子上,问题在于,它们靠阴凉处这么近的话,晒不到太阳啊,阳光仅洒在头前侧,如晒是吧。


    徐珊珊又待了一会儿,发现刚才的摆尾是意外,它们很懒,真的很懒,一动不动。除去将她围在中间外,看不出有任何威胁,情绪很稳定。


    直到太阳一点点倾斜。


    又是一阵哒哒响,她以为卡尔回来了,但并不是,门口爬进一条鳄鱼,它体型更大,看起来是老大,所及之处,其他鳄鱼纷纷让开位置。


    很酷,但怎么是朝她来的?


    最终,它停在她面前,仰起头,两人大眼瞪小眼,徐珊珊摸不准它的想法,低头看了看座椅,“我是不是占了你的位置?”


    她从椅子上跳下来,拖住椅子,摆到阳光下,众鳄鱼睁开眼,甩头看过来,默默往旁边扒拉,她好歹不用担心踩着别人的尾巴。


    她清了清嗓子,“老大,你坐吧,我就先走了。”


    她话说完,期待地看着对方,但它转身离开,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这是……她愣在原地,不晒了?


    其他鳄鱼又围过来,紧贴在椅边。


    她不想踩着别人的尾巴,又坐了上去,可是中午的太阳有点毒,她抬起光脑看,还是没信号。


    一阵响声,什么东西倒下了,一顿鼓捣,她望向那处,不一会儿,它终于又进来了,嘴里叼着一个长柄,好像是把伞,在地上滚来滚去。


    面对拖到面前的沙滩遮阳伞,徐珊珊沉默了,无意义地啊了几声,最后蹦出两个字,“谢谢。”


    其实她也是可以陪它们一起晒太阳的,她和鳄鱼合力将伞立正,撑开,于是她独享一片阴凉,大佬鳄趴在旁边守候,而小蘑菇已经和那只黑凯翻江倒海了,来回不知几圈。


    想来晒太阳的精神体有很多,又进门一群蜥蜴,身体更细长,形状、大小、颜色各异,进门时停了一瞬,然后四处分散,有的挂


    在树枝上,体色变化。


    他们这儿还挺有意思的,徐珊珊想,用手指戳了戳鳄鱼老大的背部,它感到酥痒,合上嘴,转过来,歪着头看她,呆板的眼神里露出一丝疑惑。


    有点萌啊,徐珊珊听说有人养鳄鱼的,说是沼泽小狗,她问:“你知道蛇队多久来晒太阳吗?”


    对方的头一转,随后门口发出细微的嘶嘶声,她抬头看去,果不其然,群蛇毕出,更细长条的精神体入场。


    但更重要的是,人跟在精神体后面,她终于看见卡尔了,他领着蛇队的人来了。


    按理说,各队是分时区晒太阳的,倒不是地盘不够大,一般只有切磋、交流信息时在会聚在一块,当然了,会被向导吸引也正常。


    蒋森心想,他们知道珊珊向导,也还是托了晒台的福,因为伏击组全体都是2G网,生活基本围绕着吃、睡、必要的训练展开,节奏比较慢,简言之,就是消息闭塞。


    卡尔一眼瞥见鳄鱼群里的她,谈话声终止,领着蒋森往这边来,被鳄鱼群拦住,它们转身,头朝外,张开嘴,露出锋利牙齿。


    “徐珊珊向导,没想到您来得这么早,有失远迎。”


    很客气啊,男人胸前满是水渍,连卡尔胳膊上也青红一片,看来是被那条蟒蛇折腾的,她摇摇头,不介意地说:“没事,我来这儿参观参观。”


    她看向泳池,伸出手喊:“小蘑菇,回来,咱要走了。”见到鳄鱼听懂了,尾巴摆动,朝岸边来才放心,心有些痒痒的。


    这儿很安静,不像空战组那块,每次她去,都十分热闹,小鸟们叽叽喳喳,有的还会学舌,不需要主人在场,直接和她沟通。


    很有趣,但也有些吵,而且嫉妒心强,她摸谁的头,那只鸟就会被别人啃下一撮毛,扇动着翅膀表达愤怒。偏爱太过,下次再去,就会看见一只秃子。


    这里就很安静,不晒太阳的话也很凉爽。


    等精神体上岸,她将它擦了擦,揣在怀里,踩着尾巴间的空隙,但前面还是越来越密,知道它们舍不得,但毕竟有正事。


    “乖啦,让我出去,我下次再来找你们玩。”


    鳄鱼群渐渐散开,而鳄鱼老大的移动,让这个趋势变得更明显,她终于走出来,跟着蛇队往外,几步后,听见身后传来哒哒响。


    徐珊珊转头看,是那只黑凯门鳄,跟着她的脚步往外爬,她意识到,可能就是那条给她送锦旗的鳄鱼,左右挥手,道别:“别跟着我啦。”


    对方扬起的头放在地上,看起来是知道了,鳄鱼老大没跟上来,它挡在群体前,它们都睁眼看着。


    蒋森:“请往这走。”


    男人领着她往外去,而形形色色、大大小小的蛇类、鳄鱼、蜥蜴留在场地内,各自占领一块区域,形成一个三角对峙场面——


    作者有话说:


    小蘑菇:危险行为,请勿模仿


    小鸟:女人,你是不是喜新厌旧?


    第40章


    一路上,蒋森向她介绍那条巨蟒的近状,用词委婉,当她进门,只看见一个对着照片流口水的小傻子,看上去缺心眼极了。桌旁放着保温盒,没有热气。


    “他就是王蟒?”


    蒋森:“对。”


    说完,没等他招呼,那高大男人便自顾站起来,往这边巴巴跑,砸在地上咚咚响,缩在沙发缝里的网纹蟒也冒出头,一双眼像被雾蒙上。


    见他又直奔向导去,蒋森拦住他,手臂筋肉紧绷,用了力,这傻小子,几天没吃饭了还有这样的力气。


    王蟒想靠近,但被阻挡,心里不满,这个靠近领地的人,想给他来两下,但左边是感兴趣的人,他再三犹豫,选择接近她,至于这个人,不重要。


    随着一条蟒蛇从盘踞的后方游向前,它抬起脖颈,蛇信在空中嗅闻,歪着脑袋,用它那不太清楚的视力,描摹模糊轮廓,而后非常激动地摩擦腹部。


    蒋森知道他很激动,不久前被疏导过,记忆里全是她的味道,现在又失了智,不知收敛,真情流露很正常,只是希望他别吓到别人。


    又一条蚺蛇从身后冒出来,那是一条森蚺,它更粗短,待在脚边十分安分,也游到跟前,两蛇对峙。


    徐珊珊还留着上次的记忆,下意识往后缩,退到蒋森身后,卡尔也挡在身前。


    隔得远了,有点安全感,她再打量那男人,他嘴里嘟嘟囔囔道什么,“想你,对不起……”一类话。


    她看向一旁的监控摄像头,不知道它是否会留下影像记录,这位哨兵,日后观看的感受会如何,这么多人,她都替他尴尬。


    蒋森队长见她表情凝滞,想给他找点补,“他平时不这样。”蛇队的人,基本都好静,没这么直白和热情。


    王蟒平时最瞧不起那些对着向导低三下气的人了,说他们连脸面都不要了,看来他也没要脸到哪里去。


    蒋森摁住王蟒,“你不用怕他,他现在可以控制自己,不会伤人。”他一面呼喊另一人,对方拿来锁拷,准备将男人铐在椅子上。


    见他扭个不停,十分抗拒,蒋森劝说,“徐珊珊向导来看你了,别动,你也不想伤到她吧。”他好像听懂了,立马停下来,但眼睛里还是散发出纯真的眼神,像一条傻狗。


    他们做好措施后,退到一旁,腾出位置,她靠近,男人转头,扯开嘴笑道,张开幅度以至于让她怀疑,是不是被人教授了什么道理。


    诸如笑容代表友善,所以他笑得越开心,别人就会认为他越友善。


    “呃……你好,我叫徐珊珊。”


    男人点点头,开始重复她的名字,这傻孩子,不会影响大脑了吧,她舔了舔下唇,将目光移向一旁的蟒蛇,这个也是面相完全变了,完全放松的姿态,看起来呆呆的。


    徐珊珊:“过来。”


    一条S形滑动的大蛇,她往后退,它的身体越过椅子脚,上下匍匐滑来,哪怕被主人蹬了一脚,勒令它停下,硬是没停顿一下,装作无事发生,腹部肌肉收缩,屁颠屁颠地往前去。


    徐珊珊对此感到并不意外,精神体并不是总跟主人一条心,比如小蘑菇,完全愿意抛下她和别鳄下水。她很心寒,真正的寒心不是大喊大叫。


    “就是你捆我,然后压得我喘不过气是吧?”


    她的质问,那家伙似乎听懂了,停下来,接着头部趴在地上,吻顶地面,翻了一个身,然后是一段段的翻身,将柔软脆弱的白腹坦露。


    咋的,装死?


    诶不是,她看笑了,一手插着腰,它要不要看看自己的个子呢?这么大个装死,不敢承认?


    在两人互动的过程中,其他人也在观察,见蟒蛇不停地吐露蛇信,蒋森提出让他两单独相处,留出空间,它会更放松。


    她点头同意,见卡尔顾虑,她挥了挥手,“没事,有事我会喊你。”于是众人离开,毕竟她现在是上级,她说了算。


    房门合紧,里外的空间被隔开,卡尔就站在门框边,侧着脸守候,蒋森请他去一旁坐着喝杯水,让别人来守,他拒绝了。


    房间的隔音不是顶级,仍有隐约的声音,他将耳朵拉尖了,注意里面的一举一动。


    室内,徐珊珊正紧张地分开两个精神体,没错,就是小蘑菇和那条蟒蛇。


    都说精神体反映当事人的内心,她还不知道自己原来报复心这样强。


    她原本打算将它放出来,看看是否还有未净污染,帮他疏导,但没想到它出来就奔着人家精神体去了,那个跳动的姿态,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


    那条蟒蛇本来躺在地上装死,当它靠近时有点装不下去了,调整了姿势,才能好好看清画面,还想装乖,完全没注意气鼓鼓靠近的精神体可能会造成威胁。


    不知道小蘑菇对它做了什么,应该是从前对她做过的事,因为很快,那条蛇就


    开始蜷缩起来,全身拧动,身尾串成圈,头部从中穿过,形成一个麻花结。


    它这是记恨上次被甩飞,复仇呢,她关注地看向一旁的王蟒,见他开始翻白眼,有些紧张,“你没事吧。”


    走过去,摸了摸他的额头,男人倒是很乖,也许跟手脚都被捆住了有关,只是支支吾吾着什么,“不要、不要……”的,她也不清楚到底是不要什么。


    就像她撞见鬼怪要拿自己做烤串一样,他可能也出现了幻觉,以为发生了什么危险事情,感到惶恐无措,她一边安慰,一边和精神体沟通。


    人蛇很快恢复,但它还没消气,爬上桌子,居高临下地看着,跃跃欲试。


    她劝阻的话还没说出口,它就直接跳脸,把撑起来的蛇头撞到地上,发出咚的一声,撞得眼冒金星,尽管如此,除了尾巴扭了扭,动静不大,不一会儿又爬起来,悬起上身,好奇地嗅闻。


    小蘑菇再次爬上椅子,站在扶手上,那蛇也呆,就立在那,一动不动让别人打,倒下去又弹起来。


    真应了那句话,别人打了我一边脸,就把另一边脸也伸过去,而他的主人一点没感觉,冷眼看着。


    多么残暴,哎呀,怎么能这么暴力呢?


    目前,病人看起来问题不大,但继续打下去就不一定了,为免麻烦,她将它收了回去,好生安抚。


    她走近男人,没想到他也抬起一边侧脸,似乎是误以为她也要扇脸,认错愿罚的模样,徐珊珊顿住了,她考虑了一下,但停下了。


    默默走到一旁,搬了张椅子,面对面坐着,男人垂眸,她低头一看,发现蛇又试图靠近,在闻鞋底,这样不行,两人得聊聊。


    她将脚抽开,严肃道:“不要碰我,还没原谅你。”


    那家伙没有被惊动,头没后缩,也是愣了一会儿,扭动脖颈,正面看来,然后也不敢蹭身上,开始用头蹭椅子腿,似乎在求原谅。


    有点粘人啊,受不了它一直讨好,她决定给它找个事做,从一旁柜子里拖出一个充气红球,轻质塑料的,托着它,摁到蛇的头顶,中心下凹,“你就在那边,顶球五百次,我就原谅你,要注意,不准落下来。”


    “听懂了吗?”她一只手将塑料球往上掷,待它落下,另一只手往上打,来回两次,为它做了示范,然后她真的在蛇身上看见了点头动作。


    她还是畏惧,没有摸头,直接将球抛向角落,它撞向墙顶转角,斜落下,蟒蛇的速度很快,头往上顶,但运动轨迹不明,又或者,气球落到桌子上,它爬得慢,落了地,就算计数中断。


    老实蛇,见它专心“赎罪”,徐珊珊收拢了心,将目光转向王蟒,见对方也专注地看自己精神体击球,简直入了迷,她咳嗽了两声,对方才回神,又开始傻笑。


    她决定出去后,和蒋森队长说一下,这种快咧到嘴角的笑容似乎不能很好地表达善意,更像是一种食欲。


    说起吃,她看向桌面的保温饭盒,询问:“你为什么不吃饭?”


    “蒋森说你饿了几天,不吃不喝。”


    面对这一诘问,王蟒的眼睛咕噜转,似乎想隐瞒,找个理由、借口,在她威逼下,才坦露实情,“见不到你,不想吃。”


    不知道是吓到她,内心不安,还是想念她,徐珊珊也没问明。


    她看过去,两人眼神对视,一双澄澈坦白的双眼,直诉内心,她的脸红了,偏头纠正道:“难道我不来见你,你还能一直不吃?”


    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然后点了点头,气的她直接给他脑瓜上一个指弹,“不可以不吃,你想想你的家人。”


    “家人……很远。”男人憋了很久,蹦出来这两个字,她想了想,既然自己在,就好好跟他说一下,免得又弄得蒋森队长一身湿。


    “我给你喂点吃的。”


    她本想喊门外的人送吃食来,还没走到门边,房内的“砰、砰——”声消失,脚上一沉。


    脚踝多了个绿脚圈,它球也不击了,跑过来缠住她是想干什么?鞋头顶了顶蛇颈,“放开我。”


    男人眼巴巴看着她,“有饭。”他指的是桌子上的那个。


    “已经凉了,对胃不好。”


    “我喜欢冷饭。”


    真假的?她狐疑地瞥了一眼,不明白他为什么不愿意自己靠近门边,但也无所谓,当她调整面向,再抬腿时,蟒蛇就不再缠着她了,转而回去爬上桌,她还没意识到,发现它在用牙开保温盒。


    盖子被顶落,坠在桌上,摇晃旋转,它抬起头邀功似的,然后又滑下桌子,继续到角落顶球,它现在可以很好地控制力道,让它不至于飘很高,角度也不会偏离,这样更快,更稳。


    好蛇,就是有点呆。


    徐珊珊将饭盒端出来,量大,这还是削减后的食量了,先尝了一口,温的,王蟒的目光始终聚焦于她的身上,见到她入嘴时,嘴巴也不自觉地模拟吞咽。


    她坐到一旁开始喂食。像是为了证明之前所言非虚,这家伙把这一盒饭菜全炫完了,就是吃饭也盯着她,不时瞳孔会变形,有点瘆得慌。


    在进食过程中,蟒蛇也不知不觉间,将预定的数量顶完了,现在是一条被赦免的无罪蛇了,高兴地趴在地上休息。


    它不擅长击球,这事又做得很诚实,哪怕没人监督,也不敢偷偷漏数,每次不慎落地,都是从头再来。动作完后,就气喘吁吁的,


    这个哨兵又黏糊了好一会儿,徐珊珊突然想到门外还有卡尔,就拉开趴在自己肩膀上的人,她虽然有个宽阔结实的肩膀可做他人依靠,但也不能靠太多。


    和王蟒叮嘱了很多,包括好好吃饭、好好对待队友等等,对方都顺从,完全不见当时的暴戾,她可是亲眼看见他把人桡骨压得咔咔响,现在除了块头大,看不出一点威慑力。


    她看向光脑,耗费了不少时间,她下午还有一场疏导,将手按在他的额头两侧,轻揉打转,肢体接触无疑让他感到舒适,眯起眼睛。


    “晚上头痛记得和别人说,想我可以给我打电话,不要太晚。”


    完事后,男人接过名片,看着直到背熟,塞进衣服口袋里。


    经过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劝说,终于是把大杀器安抚好,蒋森等人再进来时,果见已经被撸顺毛了。非要说的话,就是从野生蛇变成了家养蛇。


    众人本是同生共死的好队友,看他们互动,竟也生起取之而代的隐秘欲望。


    徐珊珊:“那我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因人被绑,只有一条蟒蛇跟在身后,它亦步亦趋,但无情地被关在门的这边,竖起的身子垂下,贴着门板。


    脚步声渐远,地面传来的振动减弱,没动静后,蟒蛇滑动身子,开始往桌上爬,扑进饭盒里,开始舔舐,明明它的进食方式是整个浑吞,这样什么也吃不到,就是扑进去,舔个不停,根本不管主人的训斥,咬住调羹,又缩到角落去。


    王蟒很生气,但目前后果并不严重,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它覆盖上面的气味,实在喊不动,他突然想起了另一个办法,将它收回了脑海中,没想到成功了,阴险地笑起来,然后利用合拢的腿,整个挪动椅子,一点点往那边靠。


    蒋森等人将他们送到门口,又是一阵道谢,她只草草说了两句,看见车停在门口,就匆匆上车了。


    车尾灯消失在视野中,蒋森率先回头往里走,沿路上,看见趴在墙柱后偷窥的精神体,大大小小爬满了,还有的叠在一块,看来有些东西比阳光更具有吸引力。


    它们见他近了,瞪着那双不大的小眼,仿佛失去乐趣般,一溜烟跑散了,各回各家,互不相干,望着众精神体离开的背影,蒋森想了想,还是爽朗地笑出了声。


    车上,卡尔有些失神,鼻翼翕动,她几次喊时,都反应地后知后觉,她有些担心地问:“你是不是不开心?”


    “没。”


    说虽这么,他的低落却很明显,嘴笑眼不笑,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气氛降温,不过卡尔很快意识到,他这样,不能导向好结果,劝慰自己,将忧虑抛在脑后,轻松地同她搭话。


    徐珊珊听他分享过去在纠察队的亲历八卦,也跟着听,不时震惊,两人逐渐破冰,


    抵达白塔静音室。


    工作非常顺利,晚上又将回到训练营,但下班时,两人撞上了一个预料之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