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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一章 雨夜


    阳泰在中江省西北边,和汉阳是一东一西,怪不得老祁让他们早点出发,车这一开就开出去近五百公里,快半个省了。


    从早上到下午,又经过山路十八弯的盘山公路,整整开了七个小时,电话信号时有时无,中间乔苏好不容打出去一个,响了两声又断了,下午时,他们勉强才到阳泰山临时建设的勘探指挥站。


    下车的杨远鹏腰酸背痛的,差点吐了,乔苏头倒是不晕,但他已经魂飞太空…


    完了完了,这么远,这下别说学校了,连汉阳都隔着山一重水一重了…!


    一行学生还有另外四个,还没歇口气,就有人招呼着说领导要开会。


    “哎呦我去,连口水也不给喝啊。”


    老祁整理着地中海的发型,在后面拍他:“你以为你来当少爷的啊!快点跟上!”


    负责这次整个矿区勘查项目的领导叫魏文隆,是京州地质调查院的地质矿产室的负责人,大家都叫他魏队长。


    “…阳泰矿区,之前已经有调查队三次上山勘查了,为什么没有成功,我们这里要进行反思,总结经验…中江省的铁矿资源稀缺,通常矿体规模小,品位也低,而我们中江对铁矿石的需求量非常大,依赖进口,已探明的岳旗铁矿,近两年也因为资源枯竭而不得不关闭…”


    “所以——!这次矿产勘探,对我们来说是迫在眉睫的,是一项严肃的政治任务…!我们的专家已经通过化学勘探,确定了方向,大家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再加把劲,争取圆满完成这份阳泰铁矿的勘探任务!”


    魏文隆激昂的讲完,他不是地质专业出身,他原本是学工程的,从规划院调来地质院,不过做领导么,也不是非要什么都懂。


    开完会,他叫来一个姓李的组长:“小李,这是祁老师,汉阳地质院这次的带队老师,他带的这批学生已经到了,你看看要他们帮忙做什么,你来安排。”


    被他叫小李的人说:“知道了,魏队长!”


    老祁客气地给这个李组长让烟,李组长接了,说:“我们这次的任务分了两个队伍,调查队主要是负责寻找矿层,由魏队长直接负责,我们是绘制组,主要负责绘制阳泰山脉周围水文地质图的初稿,现在抽了不少人去调查队,人手不够,所以请你们来帮忙,我们的重点就是地表汇水面积,地下水涌水量,含水层和隔水层的状况…为以后铁矿开采安全生产和降低地质灾害做准备…”


    领完任务,乔苏他们放下背包就跟着李组长去了。


    李组长一路上给这群学生介绍着。


    “阳泰这一带属胡西县管辖,曾经是个古矿区,古代开采过银矿,炼过铅…五十年代的时候也有几支调查队前后两次开展过矿床普查,但最后评估都是没有可开采的矿体存在…”


    本来这里都被放弃了,但这回上头突然把阳泰矿区重新拿起来,是因为前段时间有京州地质院的专家在地表发现了少量铁矿体,也就是地质上常说的“铁帽”,是各种金属硫化物矿床在经历氧化和风化作用后在地表形成的帽状堆积物。


    中江可是消耗铁矿石的大户,这一重大发现让阳泰矿区立刻被列为了全省金属矿区勘查的重点项目。


    十几号人在山间林地忙碌着,那边杨远鹏在叫他:“乔苏,走了,你去干嘛啊!”


    乔苏说:“啊,我上个厕所,马上来…!”


    乔苏正举着手机找信号,可这山本来就偏,根本没信号,找了一圈,电话也打不出去,乔苏只好先把手机放回背包里,跟上大部队。


    “阳泰矿区北高南低,沟谷侵蚀切割较为明显…主要地下水源补给在于降水,沿着沟流冲走,这些你们都学过吧?另外,这儿的岩层富水性比较弱……你们在绘制时要考虑裂隙水的充水因素…”


    李组长大概跟他们说了一下负责部分的绘制要点,一下午都在山上,中江省最近经常下雨,山里雨后空气清新,泉水飞下,乔苏就像鱼儿放回了水里,那叫一个如鱼得水。


    晚上的伙食就有些艰苦了,就一个白菜炖豆腐,每个人拿着不锈钢的饭盘打菜。


    乔苏书包里装的有牛肉干,和杨远鹏一起配着饭吃。


    老祁给他打眼色:“去,去…”


    老祁本意是让乔苏去给那个李组长送点牛肉干,没想到乔苏一歇下来满脑子就在想给靳越群打电话的事儿,靳越群一会儿就要给他打电话了,他要是接不到,又跑了这么远,回头靳越群肯定得训死他…!


    不仅训死他,说不定还会关他禁闭…!


    想到这儿,乔苏“蹭”地一下站起来了,他已经很久没有被关禁闭了,这个良好记录必须保持住啊!


    他走到李组长面前:“李组长,我一会儿想下山一趟,我能借一下队里的自行车吗?”


    老祁端着茶缸一阵猛咳。


    “下山?这儿下山远着呢,你下山干什么?”李组长看他长得白白嫩嫩的,像他女儿玩的洋娃娃,搞地质的哪个不是风吹雨淋晒的黢黑,乔苏刚才坐在那堆里,就跟一堆黑棋子里混了个白子儿一样。


    “是不是刚来一天就吃不了苦了?现在这地质院的学生是怎么回事啊,都培养的是温室花朵啊,你们老师…”


    “不是不是,李组长,他不是吃不了苦,他就是得和家里打个电话…他去了就上来。”


    “这来回三十多公里,一趟下山得两个小时,他怎么上来,明天还得去…”


    “我能上来。”


    乔苏看了眼手表,已经快八点了,急得说:“不行了,我先下去了啊,我马上就上来!我借一下自行车!”


    “诶,诶,你这学生,这大晚上的你…!”


    李组长的呼喊落在身后,乔苏也顾不上了,背着书包骑上自行车就下山了。


    骑了一个小时,还没下到山脚,不过手机已经有信号,刚巧手机响了。


    “喂,靳越群…”


    “你在哪,怎么气喘吁吁的?上午给我打电话了?”


    乔苏拍着胸口舒了口气,把车停到一旁树林子里。


    “我来外面和别的调查队一起做勘探了…我下山给你打的…”


    “又是大瞿山?昨天怎么不汇报?”


    “呃…昨天学校老师在讲话嘛,就没来得及跟你讲,我本来想上午跟你说的,但你有事…”


    “都有谁?”


    “老祁,还有杨远鹏,我们专业的四个同学,还有京州和汉阳的调查队的队员,他们人手不够叫我们来帮忙的…”


    只不过不是在大瞿山。


    乔苏试探的问:“那我明天去远一点行吗?”


    “你们要分开行动?”


    “呃,是,分了两个队,我在二队,远一点的…”


    “老祁跟你在一块儿么?”


    “在…”


    “那你就跟着老祁,大瞿山是吧,你们几个人,还开的那辆破车?”


    “没,换车了,这次是中巴车…有十几个人呢…”


    “行。”


    靳越群听到不是那辆破车就行了,后面修理厂给他回电话,说那辆车破的都没法修了,他真怕不安全。


    他那边嗓音听着有些累:“我估计要迟两天回去,这些天你就跟着老师,不许去太远的地方,尤其不准出汉阳,再跟今天这样不打招呼,我就让姜勇直接去接你。”


    他就知道,靳越群会是这样的态度,乔苏说知道了,还想说什么,但大概他也听出了靳越群那头的疲惫,问:“你在哪?”


    “在车上,要赶去一个别的地方…”


    “你是不是这些天都没休息好?你不要自己开车…”


    “放心吧,黄阳在开的。”


    靳越群知道大瞿山离汉阳不远,嘱咐了他两句,才把电话挂了。


    握着电话,乔苏心里也有些不安,不知道怎么了,也许是因为知道靳越群不会同意,他就是没说出口,要是让靳越群知道他擅自跑来阳泰,还没跟他坦白…


    乔苏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李组长刚从魏队长那边汇报完工作,回来就看见刚才要下山那个学生已经回来了,车一停,他就跑着进帐篷了。


    呵,这么快,精力是挺好的。


    后面几天靳越群一直以为他在大瞿山,乔苏好几次想说,又没说出。


    比起他的纠结,这两天调查队的进度也一直停滞不前,每天都能听到魏队长在骂人:“我跟上级保证了一个月内完成任务,这都快两个月了!你跟我说现在又要打钻孔,一个钻孔四百多米,就要打半个月,这钱又砸进去了,连个铁矿渣还没看到…!”


    副队长也说不清怎么回事:“魏队长,咱还是把专家请回来吧,他们整天电话遥控,我看根本不懂阳泰山的矿层情况…”


    魏队长又着急要打电话,说:“通知所有队员,十分钟之后营地开会。”


    乔苏和杨远鹏正在打饭,这几天可把杨远鹏累死了,关键是他累吧,有个说话的人一起说说也行,但乔苏腰不疼腿不酸,脸色红润健步如飞,就好像这深山老林有灵气,能滋养他似得。


    不一会儿,有人通知他们开会,杨远鹏差点崩溃:“我算看出来了,他们简直把我们当骡子使!我都快累死了,为啥开大会也要叫上咱啊?咱不就是画图的吗…!走,乔苏,咱去那边吃饭去。”


    杨远鹏猫着腰,带着乔苏上了一间没人的小房间,是营地的广播室,他观察过了,这儿因为扯线不够长,离得远,平常都没人。


    乔苏这几天倒觉得挺有意思的,他端着饭盘:“我觉得挺有意思的呀,树林子多好啊,地方大,空气新鲜,水也干净,能做研究,还能玩,就是我肉干都吃完了,早知道多带点了,还有一个…!”


    他一只手翻书包,牛肉干掉在桌面上,乔苏去捡,没注意拨开了话筒开关。


    “真不知道你这么瘦哪来那么大精力…那个魏队长一讲话又像是唐僧…!”


    “我也觉得他讲话太啰嗦,老是一开口就是喊口号,口号都要喊半个小时…”


    广播滋啦一声播出来,全营地都听得到,老祁的脸都绿了!


    魏文隆更是脸色像猪肝:“这是谁!这是哪两个学生,简直无组织无纪律!”


    广播室里,乔苏嚼着肉干:“是啊,其实我觉得他们定下往东边的方向都是错的,而且说不定这儿压根就没有铁矿…!”


    “啥?没有铁矿?”


    杨远鹏拨着饭,惊讶:“不会吧,他们在这儿不就是来找铁矿的么,还有咱的地图,那要是没有,这上上下下几十号人不是全白忙活了?你咋知道没有?”


    “我这些天研究的呗…”


    乔苏掏出他的笔记本,这些天晚上他就在帐篷里推算:“你看啊,虽然他们是在地表采集到了铁矿,但铁矿是怎么来的?我认为很有可能是含硫同化物氧化而来的,我们不能光看表面,得透过现象看本质,而且这个东西在西边也有少量分布,那边岩溶洞下还有大量的酸性矿水,这就是硫化物矿物过剩导致的啊,所以我怀疑这儿没有铁矿,倒是西边,地下可能有铜矿…!”


    广播室的门一下子被打开了。


    门口围的全是人,老祁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他:“乔苏!杨远鹏!你俩躲着干啥呢!”


    “这位老师,您是他们的老师吧,您先不要急。”


    魏文隆虽然官腔重了点,但他是实打实想做出一番事业的,他对刚才乔苏说的很感兴趣:“小同志,你刚才说这儿不是铁矿,可能是铜矿,你的分析能不能再给我们大家伙再讲一遍。”


    “行啊,没问题。”


    乔苏对领导什么的没太多概念,魏文龙让他讲他就讲,他拿着笔记本和这几天的水文绘图结果,说着他的分析,魏文隆听过之后,脸上倒没有一点火气了,他对李组长说:“我觉得这位小同志说的有理有据,打电话请京州地质院的专家过来,我们再研判一下。”


    第二天,京州地质院的专家就到了,老祁怎么也没想到,临时搭建的勘探站里一张木桌子,乔苏这个最年轻的学生,居然成了有座位的,后面十几号人比他年纪大的都站着倾听,包括他这个老师。


    经历一番论证,专家推了推眼镜:“我们可能是犯了经验主义,就像这位小同志说的,地表暴露的铁矿可能是一种假象,地下深处可能是中型铜矿,魏队长,我觉得这个小同志的发现很有意义,我们还是要选几个有利地段设计钻孔来确定…”


    有专家意见,魏文隆当即拍板,又打电话给上级要了两台钻孔机,乔苏不太懂钻孔的事,出来后,老祁瞧着他,也有很多地质院的调查员都看着他,老祁重重拍了下他的肩膀:“你小子,可以啊你!真给我长脸!”


    一连几天,专家经过反复研讨,确定了钻孔方向和位置,大家加班加点,营地又轰轰隆隆的忙碌起来,幸运的是,在第六天,第三个钻孔就打着了三十五米的铜矿体,调查队上下一片庆祝的欢呼声!


    魏文隆脸上也全是喜色,特意过来问乔苏:“小同志,你叫什么名字,哪个专业的?”


    “您好,魏队长,我叫乔苏,汉阳地质院,地质工程大二的。”


    “好,好,专业学的扎实,思维也灵活,你们可是未来地质研究的中坚力量,真不错!”


    铜矿在工业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更何况这里还是个中型铜矿,魏队长忙着向上级汇报这一重大发现,乔苏则继续绘制水文地图,同时,他拿着手机也找到了一个不用下山就有信号的地方,就在广播站后头。


    晚上时电话响了,是靳越群打来的。


    “在哪儿?”


    “还在大瞿山呀…”


    “在个屁!”


    大瞿山山脚下的护林站,靳越群铁青着脸就站在车边,护林员说这儿最近没有什么学校来做地质考察,不然以十几个人的规模,他们一定要往上报备,上去送物资的。


    “乔苏,我再问你一遍,你在哪儿。”


    听着那头强压着怒火的嗓音,乔苏心猛地一悸,他知道完了,靳越群听起来不是一般的生气…!


    “你…你不能这么凶…我,我没想着要撒谎…我这几天在电话里是想跟你说的,我…”


    乔苏憋半天,低着头:“我是想告诉你的,但我还没说,我只是晚一点告诉你而已,这是学校的安排…你能去出差,我也有我喜欢的事…你不能这样…我这儿还没结束…”


    这个世界上没人能永远顺服一个人,没人能永远是小孩子,两年前他们从安县南下,跨越一千多公里来到汉阳,从少年长成大人,没人能永远听从另一个人的意志生活,也许这就是乔苏这几天犹豫的根源所在。


    靳越群闭了下眼睛,似乎在尽力收敛怒气。


    “我最后问一遍,在哪儿。”


    乔苏的心都颤了一下,他知道靳越群什么都做得出来,他鼓起勇气,捏着手:“…如果你要生气,我就不会告诉你…!你听到了吗,你生气的话我就不会告诉你…!”


    “你在跟我谈条件?”那头的靳越群咬牙切齿:“这就是你说的听话?乔苏,你觉得我找不到你是吧?”


    “我…喂?靳越群…?!”


    手机里传来一阵滴滴声,靳越群把电话直接挂断了。


    亮着微弱光的手机紧接着闪烁了一下,也没电了,勘探站电力不够,到晚上也充不了,乔苏回到帐篷,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像有根线坠着一块大石头,有些呼吸困难。


    也许是那时突然来了中江,那段艰难窘迫的日子让靳越群心中对他总有愧疚,那份愧疚遮掩了他骨子里的真实本性…


    现在随着他们的日子一步步变好,靳越群强势的个性也像再次展露的獠牙,乔苏心里一直是清楚的…


    只是他有时不去想那么多罢了,乱七八糟涌起的思绪像一团乱麻,他迷蒙的睡去,不知到凌晨几点钟,杨远鹏突然进他的帐篷把他晃醒了。


    “乔苏,乔苏…!”


    乔苏揉了揉眼睛,他刚才做了个梦,梦到他们重新回去了安县,靳晓北,彭文,杏花都在,还有靳伯父,靳伯父摔了杯子,质问他们这两年都去哪儿了。


    那杯子摔的乔苏心惊肉跳。


    “乔苏,靳哥突然来了,正在前头和魏队长他们说话,喊你过去呢…”


    什么?靳越群找来这了?


    思绪回归现实,他怎么知道他在这里的?他从哪开车来的?


    已经凌晨三点多了,乔苏脑袋晕着,被杨远鹏带出去,外头下雨了,地上积灌的雨水混成了泥水,有些湿滑,不远处,靳越群和魏队长打着伞在聊天,两个人似乎相谈甚欢。


    昏暗的大雨里,似乎就是晚时他们院长一个电话,就足以让这位调查院的小科长对面前的年轻男人点头哈腰。


    “不打扰不打扰,我们院长特意交代了,要我们开车给乔苏安全送下山,没想到您上来了,乔苏这几天可给我们立大功了,我们回去一定在领导面前表扬,下文给他个表彰…”


    “谢谢魏队长。”


    “客气了,应该的,我们该感谢他的发现和贡献才是…诶,您弟弟来了…!”


    杨远鹏打着手电筒,微弱炽白的光线扫过连成串的雨水,晃在交谈的两个人身上…


    男人在大雨的公路上奔驰了整整四个小时的夜车,由东至西,下车时,他肩膀上淋了不少雨水,因此英俊的五官显得有几分惫色下的阴沉,但他脸上挂着的、和魏文隆交谈的笑意不变,他拿着雨伞,对乔苏说:


    “乔苏,过来。”


    第四十二章 争执


    凌晨半夜,连白日里几台深钻百米的钻孔台都停了下来,整个驻扎营地寂静无声,只有那辆停在雨里的黑色奥迪,亮着刺眼的车灯。


    乔苏磕磕巴巴地说:“我,我得和老祁请假…”


    魏文隆赶忙道:“不用不用,我跟你们老师请假,雨天路黑,我找人给你们前头带路吧,你们的车跟着,安全…”


    他叫了司机在前头开路,靳越群拎过乔苏的书包:“那我就先带他回去了。”


    “好,好,小王,你快点…!”


    前头有营地的车带路,下山路比上山时好开,车内的黄阳大气不敢出:“靳哥,您开太久了,我来开吧。”


    靳越群也确实累了:“山下就近找个酒店。”


    “知道,靳哥。”


    乔苏坐在里侧,看着车在密不透风的夜色里驶离临时勘查站。


    他到底做什么了?他不过是跟着学校来了一个稍微远一点的地方做地质勘探,难道这不是他一个地质专业的学生正常该做的事吗?


    山下距离最近的是胡西县城,就一个装修的还行的宾馆,黄阳说:“靳哥,这是最好的了,雨太大,车也得加油,先住在这儿行吗?”


    靳越群点头,他率先下车,撑起伞遮雨,去另一侧接乔苏,但拉了两下把手,拉不动,乔苏先他一步锁住了车门。


    他知道怎么锁车门,乔苏坐在车里看着他,黄阳顶着雨上台阶去开房间了。


    “乔苏,你非要现在跟我顶着来是不是…?!”


    乔苏一路上也有点害怕了,他可怜地眨巴眨巴眼睛:“那你别生气,你别关我禁闭行不行…我真不是故意没和你说的…”


    雨太大,靳越群的裤腿全湿了,隔着密闭的车门根本听不清他讲什么,他拉不开,锋锐凌厉的眉眼间更添烦躁,似乎不想废话,找黄阳拿车钥匙,不顾淋下的雨,一把拉开了门,伸手就将想要挣扎的乔苏给拽出来了。


    “你放开我…!你别拉我…!你生气了,你要朝我发火,我不要和你在一个房间…!我要回山上!我不要…!”


    靳越群折腾了整整一晚上,从京州到大瞿山,又从大瞿山到阳泰,横跨五六百公里找人,正压着一团火,一巴掌狠狠拍在他屁股上:“再给我闹!老实点!”


    接过黄阳递过的钥匙,到了房间,靳越群黑着脸就给乔苏扔床上了。


    乔苏又不傻,知道靳越群要跟他算账,他一骨碌爬起来要往门口跑,被靳越群一手揽着腰,怒火上头的骂:“还跑!跑五百多公里还不够?他妈的我开车开的眼睛都冒星子了!我今天不来你都要给我跑出省去了!谁给你的这么大大胆子?!”


    “我没自己跑!”


    乔苏挣扎地去掰他的手臂:“我是跟着学校来的…!这是我的功课,以后也是我的工作!我喜欢这份工作!”


    “什么狗屁工作!在这个家里你就不可能去外面工作!”


    “凭什么——!”


    乔苏用脚蹬着门板,低头使劲咬在靳越群的胳膊上,靳越群没有防备的吃痛,松了一分,趁机给乔苏挣脱,他伸手去开门,被靳越群摁住他的手,锁上了:“你还想跑!你还嫌不够远是不是,我成天怎么跟你说的,去哪儿要打汇报,这么远你一声不吭,你真长能耐了,还是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我在电话里准备跟你讲的,只是还没来得及,还没来得及而已…!”


    “行,来不及是吧,我今天就告诉你,以后来不及报告的事你就统统别想做!”


    乔苏惊呆了,下一刻,他毫无章法地打着面前靳越群,打他的头、脸颊、脖子:“这就是你的心里话吧靳越群,你把我当什么,我是一只你养在玻璃盒子的小蚂蚁吗?!我去哪儿你都要用你的眼睛看着我?”


    “你以为你真把我逼急了我不会这么做?!”


    “你…!”


    乔苏一脚踢在靳越群的小腿上,靳越群视若罔闻,对他说:“我只是要求你做什么要告诉我,你告诉我,这他妈到底有什么难度…!”


    他们这边剧烈的争吵声传去隔壁正在激烈运动的小情侣,男人被打搅兴致,过来砸门,砸的砰砰响:“操,你们大半夜还让不让…”


    靳越群一把拉开门,掏出钱包劈头扔出一沓钞票,吼道:“那就滚到楼下去!滚!”


    男人被他凶神恶煞的神情和近一米九的身高吓的差点跌倒,看他活要吃人的样子:“兄弟,对不住对不住,你们吵,你们继续吵…”


    连忙捡起地上的钱,跑了。


    门又被关上了。


    靳越群的衬衫被乔苏打的扣子都崩开了,他想抽跟烟冷静冷静,但乔苏又讨厌烟味,最终他掏出烟盒,捏成一团扔了出去。


    “我的要求高么?”


    靳越群克制着,他的左手甚至止不住有点发颤,乔苏看着,咬着嘴唇。


    “我只是要求你,去哪儿,见什么人,要告诉我,除此之外,你去大瞿山去什么勘探,我阻拦过你么,你是怎么想的,前几天我们打了那么多电话,你到底怎么想的,什么时候学会对我撒谎了?嗯?!”


    “…我没有要对你撒谎,我就是,我就是不想告诉你…!”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靳越群什么事都可以顺着他,但前提是在他用眼睛给他画出的那一个圈里…!


    出了这个圈,什么都不行…!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为什么要做什么事都告诉你,我身边没有一个人是这样的,你不能监视我,也不能让我按照你的思想生活…我不可能永远听你的话…!你想要我听话,我就会对你撒谎!这是没办法的事!”


    “乔苏——!”


    靳越群如忍受不了一般地吼他的名字,他就像一头被尖刺再次戳进血淋伤口的狼,几乎快要不能自控:“你说什么是没办法的事?我告诉你,这辈子你就是要听我的,你一字字一步步都要听我的…!这就是我定的规矩,也是你的规矩!你不听话,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听话!”


    两个人从来没有爆发过这样激烈的争执,乔苏愤恨地抓起桌面上的玻璃杯朝他扔过去:“你滚…!这是多严重的事情吗,我只是跟着学校来帮忙做了一个矿区勘探,这是学校组织的,你要把我关起来么,我是犯了多大的罪,你要把我关进监狱吗!”


    玻璃杯砸向靳越群肩膀,发出与骨骼撞击的闷响,但怒气上头的男人就像没感觉似的,玻璃杯摔在脚边摔碎了,崩裂一地碎片。


    乔苏不理解,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是做了什么严重到要进监狱的事情吗…!


    这声玻璃碎裂的声响也让近乎陷入狂躁的靳越群勉强恢复了一丝神志…


    他承认,这辈子他要换一条路走,他不会再让乔苏去到任何一个他抓不住,看不见,摸不到的地方…


    他要把乔苏牢牢抓在手心里,他多怕,怕一睁眼再见到乔苏,是一场烧不尽的熊熊烈火,和里面一具焚烧殆尽的枯骨…


    不,这不是上一世,这不是上一世。


    那些永远不会再发生了。


    他发誓,永远…!


    靳越群深呼一口气,男人闭上眼,再睁开时,他说:“你应该长点教训,你清楚的,我什么都可以惯着你,但这件事不行。”


    乔苏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大门被靳越群堵着,他扭身就要跑去厕所。


    “跑?!地上有玻璃!”


    “你要打我…!我知道你要打我,我是傻子吗你要打我不跑?踩玻璃也比挨揍强!你放开我…!”


    靳越群只一伸手臂就抓住他,怕他扎着脚,干脆将乱扑腾的乔苏抱起来:“你还知道自己要挨揍!五百公里是吧,我今天不揍得你三天坐不下凳子我不姓靳!”


    “靳越群!你就是小人!我们看问题的角度不一样!你不能拿你的角度看我,在我眼里这就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是你太专制!你这是在社会主义新社会里搞封建王朝…!”


    乔苏的脚快蹬到天上去,顽强抵抗,但没两秒钟,整个人就天旋地转地让靳越群摁在床上,裤子一扒,铁砂掌一般的巴掌已经挥上来了!


    “乱跑!还敢跟我顶嘴!我今天不收拾你,咱家真没有一点规矩了!”


    “我怎么不能顶嘴?我又没做错!你有本事去找我们校长,是校长派我来的!”


    “啪”的一声,又是狠狠一巴掌。


    “你以为我不敢?明儿我就跟他说让你以后就老老实实在教室里学习你信不信!我早说了,毕业以后哪儿都别想去!就给我回家里!”


    “你敢——!”


    乔苏让揍的真想哭了,可他又挣不动:“靳越群…!你就是个大变态,什么破家规,你就喜欢我对你三从四德,之前让我去上学都是你装的!现在你装不下去了是吧!我出一点院门你就浑身难受,你滚回你的封建社会去吧,早晚给你推翻…!”


    “我搞封建社会怎么了?知道我装的还敢踩我的底线,还三从四德,你那脑袋瓜懂什么叫三从四德吗?!我要让你三从四德,这学你都不用上!”


    靳越群满心都是烧热烧旺的火儿,一只手掌钳住他两只手腕,一只手挥巴掌,俩人一上一下的吵着,没一会,乔苏的屁股就肿的老高,又疼又烧,他气死了,抱着宾馆的枕头哭:“你打吧!明天我就上民政局申请当寡妇!我要让你孤独终老!”


    靳越群在气头上,手劲儿也大,看乔苏的屁股又红又肿的,怕自己真不冷静给人打坏了,把人强硬地翻过来:“你做梦吧,我死了你也别想当寡妇,就跟我一块下去,你还欠着我一个孩子,这世生不出就下一世!生生世世的生!直到生出来为止…!”


    “你滚!谁要跟你生孩子,就你这样,你趁早卷铺盖去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乔苏红着眼睛使劲踹他,把毕生的力气都用上了,靳越群抓住他的脚,又伸手抹了一把乔苏脸上的眼泪,给人抹干净了,说:“你给我老实在这儿反省反省!我去冲个澡,你一会儿就趴这儿承认错误,承认的好这事就翻篇,承认不好你就接着趴这儿挨揍,听见没有!!”


    “滚滚滚滚!你滚啊你!”


    乔苏气地又奋力地踹他一脚。


    “你屁股真想坐不下凳子是不是…!”


    靳越群骂他一声,强行抓住他乱踢乱踹挥舞的腿,给他扔回床上,又拿着毛巾把刚才地上打碎的玻璃碴弄干净,扔进垃圾桶。


    他把衣服脱了,就进去冲澡冷静。


    乔苏哭花了脸趴在床上,两只手捂着屁股,都烫手,妈的靳越群,下这么大死手…!


    想想也觉得自己太没出息,从十八岁的时候他就说要争取人权,争呀争呀,这两年简直争出了个混蛋狗屁呀…!让靳越群这厮压迫的,连去个学校的勘探都被臭揍成这样…!


    乔苏抹着眼泪哭了一会儿,又摸摸疼痛的屁股,越想越气,听着浴室里传来的水声,还反省,反省他个狗屁去吧…!


    靳越群冲澡快,主要也不放心乔苏一个人,等他出来,就看见乔苏怀里正抱着他刚脱下来的一团衣服,鬼鬼祟祟地拉开窗户,小宾馆的窗户还是推拉窗。


    “乔苏!你要干什么!”


    乔苏一看他出来了,更气,把手里的衣服朝窗户外头一把全抛出去了,天女散花似的,顺带铆足劲又扔出去一双皮鞋。


    “让你揍我屁股,你就光着回去吧!等着明天上报纸,曝光你打老婆的恶行,让全世界人民唾弃你,你个大法西斯…!”


    乔苏痛快骂完,飞快地跑向大门口,打开门锁,跑了!


    饶是靳越群这会儿也傻眼了:“乔、乔苏!你个混账你给我回来!”


    关键是靳越群浑身上下还裸着,衣服鞋又让乔苏给扔出了,靳越群咬牙切齿地骂完,扯了一条浴巾围着往楼下冲。


    黄阳刚去给车加油,一进宾馆,就感觉一道人影一阵旋风似的跑出去了,接着楼梯上传来一阵急促地脚步声,就看见全身上下只围了一条浴巾的靳越群,他惊得目瞪口呆。


    “靳哥,靳哥!您这是…”


    前台的小姑娘也被吵醒了,看到上身赤裸的靳越群,吓的一下子捂住眼睛:“呀!你们干什么啊!我们这是正经宾馆!”


    “乔苏跑了!快去给我抓住他!”


    黄阳反应过来刚才那一道闪电是乔苏,连忙去追,下台阶的时候差点让掉落的皮鞋绊一跟头,还好凌晨的路上没什么人,黄阳追了半条街,终于把乔苏给追上了。


    “黄阳你别拉着我,我不回去,你没看见他头顶着火了吗…!我不要和他待在一个房间…!”


    外头的雨没停,俩人都淋得湿透透的,像落汤鸡,乔苏屁股疼的很,限制了他的发挥,被黄阳给扭送回来,不肯进宾馆。


    靳越群攥着浴巾,瞧着他这幅没出息又可怜的样儿,气的额角青筋突突的跳:“还不给我滚过来!我今天不收拾你顿狠的,往后我他妈的三从四德你!”


    乔苏这下也没地方跑了,被靳越群一路提溜着带回房间,扔到床上,房门啪的一声关上了。


    乔苏看着气炸了的靳越群,吞了一口口水,他黑长的睫毛上挂着雨水珠,又摸摸自己烫手的屁股,觉得不能再挨一顿了,要不…人权还是下次再争?俗话说,大丈夫要能屈能伸…保留火种才能继续搞革命…!


    他可怜巴巴地吸吸鼻子,又挠了挠脖子:“靳越群,我屁股好疼…湿衣服贴在身上也好难受,还痒痒…”


    作者有话说:


    许塘(理所当然):“我老公一直很支持我工作啊,他从小就支持我念书,长大了支持我念最好的大学、学喜欢的建筑,开个人工作室…你们不是吗?”


    方黎&乔苏:“……”


    请问这是科幻片吗?


    靳爹的性格也是非常强势的,他从小就做一把手…


    怎么说呢,秦爹和靳爹吃到最大的红利不是时代红利,是老婆找的早[捂脸笑哭]


    苏小比:欺负我是吧,发动werwer攻击!什么?是我老公?发动双倍werwer攻击!


    他俩也打打闹闹的,从小六岁就在一块,也相敬如宾不了[笑哭]这一点和秦黎一样,都一窝小狼一块长大互相咬。


    第四十三章 从夫


    “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靳越群咬着牙瞧着他,粗鲁地从头到脚地给乔苏扒的一干二净,把湿衣服嫌弃地丢去地上,带着浑身湿透的人进卫生间冲澡。


    小宾馆的花洒也不太灵光,热水淋下,乔苏在他身上攀附着乱扭:“不行…!这水好热,我屁股好疼…!你快调成凉水…!”


    “动!一会儿感冒发烧你就闹不起来了,下大雨往外面跑,成天脑子里装一团浆糊…”


    靳越群骂完,抱着他屁股的手掌往上托了托,粗粝的手掌覆盖住了他滚烫的屁股,减缓了热水的刺激:“好点没有?”


    “嗯…”


    乔苏纤细的手臂攀住靳越群结实宽阔的臂膀,他腿使不上力气,一用力就屁股疼,气的锤靳越群的肩膀:“你干嘛长这么高!你好烦好烦好烦!我都使不上力气…!”


    “又打什么,不使力气也掉不下去你…老实点,冲个头发就出去…”


    他这样说,乔苏索性什么力气也不使了,只将手臂松松散散地环在他脖颈,任由靳越群抱着他,两条雪白的大腿垂在男人精悍的腰际,他撇撇嘴:“你的肉也好硬,硌得我我大腿里头好疼…”


    靳越群一巴掌掴在他大腿外侧,大抵是浴室里全是水,回声很响:“娇气的你…!屁股疼还是腿疼?”


    乔苏简直悲愤欲绝,长着两颗小虎牙一口咬上靳越群的肩膀,使劲咬,咬出了血珠,靳越群也不管他,拿着毛巾给他擦头发,裹出去。


    吹风机一开就透着一股糊味,只能先凑合用,他屁股疼,靳越群也没有放他下去,怕他感冒,抱着他给他吹干头发,俩人也热出一身汗。


    “这次知道错了没有?”


    刚问,就有人敲门,是黄阳,靳越群在床上放下他,去开门,他只开了一点缝隙,接过黄阳递来的东西,他搬了个凳子坐在床边,撩起乔苏的浴巾。


    “你还要揍啊…!”


    乔苏抓着不肯放,声音带着哭腔:“你又买啥了,用巴掌揍揍得了,我犯多大错啊你要去买刑具揍我,黄阳一定知道了,我往后没脸见人了…!你赔我的脸…!”


    乔苏又委屈又憋屈,死死抓着浴巾,一头攮在枕头上,不去瞧他。


    靳越群说:“松手。”


    “我不松,你叫我丢人,我现在可是大学生的脸面…!一个村才几个大学生,你懂不懂啊…!”


    “我发现我这两年真是太惯着你了,惯的你姓什么都快忘了…!”


    靳越群给他扯开了,乔苏敌不过他的力气,扑腾着要叫,直到靳越群一手摁着他的小腰,凉凉的药膏涂上屁股,给发痛的屁股降温,凉丝丝的,还挺舒服。


    “还不是因为你揍我…我知道我姓乔…!”


    靳越群看着说明书,给他涂药膏,一小支就是消肿止痛的,这时候谁家孩子跌打损伤还是考试没考好挨揍了都涂这个,一支才三毛不到,就是南方的药厂和北方的不同,他还是看看放心。


    “不是要三从四德?姓个屁乔,往后姓靳。”


    “姓靳?难听死了,恶心!呕呕呕…!我才不要姓靳呢…!”


    乔苏歪头就朝床边呸呸呸了好几下,嫌弃的模样差点没给靳越群气死,忍着才没又揍上去。


    涂完了,乔苏皮儿嫩,平常床上他手重些都一屁股印子,这会儿皮肉发红肿的厉害,靳越群躺上床,捞过人在自己身上趴着,轻轻给他揉着屁股。


    方才两个人都在气头上的争吵过后,房间里一时间也安静下来。


    “疼不疼?”


    “疼不疼你不知道?疼死了…!”


    “疼就记住,大事小事打汇报,我说不许的事,更是碰都不许碰。”


    乔苏气的抵着他的胸膛,起身瞪他:“你真的是监狱长…?!”


    靳越群也看着他,说:“是,我是。”


    靳越群说了是,他能拿靳越群如何呢?乔苏瞪了靳越群得有两分钟,似乎也知道没什么办法,他泄了气,又趴回他身上。


    “那你以后能尊重我一点吗?”


    “我怎么不尊重你了?”


    “你今天晚上这样把我带走,就是不尊重我…!”


    靳越群说:“我的尊重和你的尊重不一样,谈条件的前提是你要把我讲的话记在心上,否则一切免谈。”


    乔苏想了想,闷声问:“那你的尊重是什么?”


    靳越群看着他,对他讲:“忠诚,爱护,给你我所有能掠夺的到的世间珍宝。”


    乔苏似懂非懂,但听起来这就是靳越群的个性,好吧,果然这就是靳越群…!他是不会改变的,谁也不要想着改变他…!


    闹了一整夜,外头天都快亮了,就是乔苏的眼皮也有些打架:“…为什么是掠夺?”


    “这世上所有好东西都是靠抢的。”


    “是这样吗?”


    可乔苏又觉得好像不是这样的,这世上也有许多东西是无法用价值来衡量的…比如一阵清风,一捧干净的泉水…他和靳越群的感情。


    也就睡了两个多小时,早上八点多,靳越群就先醒了,他起身看了看乔苏的屁股,颜色没那么红了,留着几个掌痕,估计得歇两天。


    让黄阳就近买了两身他和乔苏的衣服和鞋,送过来之后,靳越群跟他说两个小时后回汉阳。


    他躺上床,又搂着没睡醒的乔苏眯了一会儿,想着在京州达成的交易,正在思虑如何去谋,不一会儿,察觉到身边有动静,他一睁开眼,就看见刚刚还睡的不省人事的乔苏正“温顺地”跪坐在床上,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


    靳越群吓了一跳:“你醒了?”


    乔苏抽抽肩膀,装若小白菜的捂着心口:“我竟然比你起的还晚,天呐,老爷,你不要再惩罚我了好不好,我会好好服侍你穿衣的…!”


    “……”


    靳越群抽了抽嘴角:“家规第二条,往后不许再看那些乱七八糟的闲书!”


    “你真比天王老子还霸道的,闲书不让看,上学你也糟心…可怜我从小替父还债,先是卖身到烟花楼,然后又到你家,谁知遇人不淑,成天吃不饱穿不暖,做错事就一顿揍…”


    “哪里有什么烟花楼!”


    乔苏偷瞄,看靳越群要急,说:“好吧,这点是艺术加工…”


    他又缠上要冒火的靳越群,靳越群抱起他去刷牙,刷完了,给他穿衣服:“惹我生气就是你的逗趣儿,是不是?”


    “你揍我,我当然不高兴。”


    “那就要记得我说的话。”


    乔苏哼了一声,把头搁在他肩膀上,在靳越群看不到的地方朝他做鬼脸:“你不是就喜欢这样三从四德的?成天哎呀老爷天,哎呀老爷地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以你为天呗…”


    不知道最后四个字是不是说到了男人心坎上,反正靳越群像被搔到痒处的野兽,挺受用的眯起眼睛,对他说:“其他的都是狗屁,我只要你从夫。”


    从夫?乔苏在心里腹诽,从他的春秋大美梦去吧…!


    车行驶在返回汉阳的公路上,靳越群似乎有事要赶回去,车上,乔苏喝了点豆浆,吃了四个肉包子,他屁股疼,怎么坐都不舒服。


    靳越群抱起他,让他坐在自己腿上。


    乔苏有点惊讶,小声说:“黄阳还在开车…”


    靳越群说:“我知道。”


    后面乔苏发现开车的黄阳好似对他们的亲密关系并没有表露什么惊讶,他目不斜视的开车,乔苏就随他了…


    靳越群顾忌的在慢慢变少。


    开了五个多小时,终于回到家楼下。


    靳越群接了个电话,黄阳从后备箱里小心翼翼地抱出一个十分精致的锦绣纹的匣子,似乎很沉,要给他们送上楼去。


    靳越群在前头打电话,乔苏问:“这是啥呀?”


    黄阳知道东西贵的吓人,跟他说话就不敢往外拿:“和田玉雕的白玉马。”


    “白玉马?靳越群买的?他买这个干什么?”


    黄阳说:“靳哥前几天在京州的事不是结束了么,听说附近源县那边有个很有名的玉雕家吴中齐,最擅长雕琢瑞兽珍禽,靳哥就特意去拜访了…这匹白玉马是老先生的得意之作,靳哥想出价买,人家还不肯割爱,靳哥硬是磨了人家老先生三天,天天上门,就想要这匹白玉马…”


    匣子打开,里头是一匹用和田玉雕琢的白玉骏马,玉料温润脂白,一看就是上上乘,整尊骏马雕琢巧夺天工,俊逸逼人,仿佛一蹄奔出,就能够驰骋在广阔的天地之间。


    黄阳多有眼色啊,看了一眼前头的靳越群,说:“乔苏哥,我觉得靳哥就是专门给您买的,这不您又喜欢石头又喜欢小动物的…不然靳哥以那样的性子,怎么拉不下脸去求一个古怪的老头…就这一匹马,贵的顶上路上的跑的一辆大奔了…”


    黄阳也咂舌这么一匹玉雕的白马就要近六十万,乔苏不在意它顶不顶上一辆大奔,他看着靳越群。


    靳越群也打完了电话,他没有往这边看,但一向走路生风的男人似乎刻意走的很慢…


    下一秒,黄阳就看见身旁的乔苏像个小炮弹似的跑了上去,一个助跑就熟练地跳上了靳越群的背,而靳越群则稳稳托住了他…


    “慢点跑,一惊一乍的,屁股不疼了?”


    “黄阳手里搬的是你在京州特意给我买的白玉马?”


    “碰巧看见的。”


    乔苏哼一声:“所以你晚回来那两天是因为这个?”


    靳越群不说话,背着他往家走,过了一会儿,他说:“我这些天没有陪你。”


    从以前就是,哪怕是在安县,只要靳越群出远门,他回来的时候总是会给乔苏带很多或新鲜好玩,或昂贵难寻的东西,从衣服,鞋子,到戒指手表,再到这尊和田玉雕琢的白玉骏马…


    他总是念着他的。


    那一刻,乔苏承认,他什么也不想再去纠结,再去追问了,靳越群只是控制欲强了一些,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小时候缺位的父母,只有他和靳越群两个人在那个小院里依偎着长大,他们心里只有彼此,过去二十年他都可以过的日子,往后也一样可以过…-


    这件事之后,连乔苏自己都不知道他的“夺取人权”之路,究竟是往前迈了一步还是往后退了一大步。


    总之他每天兜里揣着手机,连出个校门都要和靳越群提前报告行踪。


    有时乔苏也会反应过来,怎么会有人越争取权益越少的?比如杨远鹏喊他陪自己去给女朋友挑礼物,乔苏打电话给靳越群汇报,说了这件事后,他忽然问:“到底为什么我要向你报告,你是皇帝吗…!”


    “那不准去。”


    “哎哎哎,我这不还没说完呢么,就我和杨远鹏,他女朋友过生日,喊我一起去挑礼物,你不要不许,我都答应了…!”


    靳越群接着问他去哪儿几点回来。


    “大概下午吧,四点左右,去博古大街,他想逛逛,我们下午没课…”


    靳越群说:“好,四点二十我让姜勇在博古大街的南门等你们,如果你们换地方,你就给他打电话,晚上车不好打。”


    挂了电话,杨远鹏问:“什么事啊?”


    乔苏说:“我哥说晚上不好打车,下午逛完了叫人去博古大街南门接我们。”


    “那边挺热闹的啊,有公交,靳哥也真够宝贝你这个弟弟的…哎,公交车来了!”


    如果这时非要形容,大概就是靳越群给他的自由是极其有限度的自由,乔苏不清楚为什么,随着他们长大,这根绳子似乎在无人察觉处越收越紧。


    不过这些事也无暇去想了,下半年似乎是个多事之秋,一事接着一事。


    先是十月份,省里突然派下了一支环保检查组,取名叫“春风行动”,对省内钢铁企业的生产及排污状况进行督导检查,虽然还未进驻到汉阳,但因为这件事的横插一脚,兴源“资援”明安的钢厂的事倒也耽搁了下来,何赛一时要分心应付,郭学进也还要保住头顶上的乌纱帽,一时间也不敢强逼。


    变故不止于此,据行内传言,靳越群不知怎么和那个明安钢厂的厂长何赛走到了一起,有人看见他饭店吃饭,推杯换盏,有人说那个何赛的老家是汉北某县城的,两个人是老乡情谊。


    还有人说,靳越群就是吃里扒外,要抛弃老东家,联合何赛一起吞并兴源,还有人说的像亲眼见着了似的,说深夜靳越群在办公室和将他一手提携的老总王兴华翻了脸,两个人争吵的面红耳赤,即将分道扬镳…


    当然,上面的传言都没有入乔苏的耳朵,他唯一听靳越群提起的就是潘鑫和高露露的事,因为他有时会听靳越群在讲电话,提起高露露这个名字。


    “高露露是谁呀?”


    乔苏穿着睡衣,手里拿着一本彩色话本的《狐仙驯夫记》看,一边倚在床头吃葡萄,靳越群坐在床边给他一个个剥葡萄皮,回他:“潘鑫的老婆。”


    “你干嘛总是给人家的老婆打电话?”


    靳越群“啧”一声,时常不能理解乔苏那脑子里想点什么。


    “我脑子有病?我给她打电话干什么,她和潘鑫离婚了,她爸让我安排点事情…”


    “什么?他们离婚了?!”


    乔苏有点惊讶,嘴里还没吐的葡萄籽掉出来:“我记得前年你不是还去帮他的订婚宴么,怎么这么快就离了,为什么啊?”


    靳越群在被子上找出来他掉的葡萄籽,去扔:“潘鑫在外头养女人,这哪个能受得了,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蠢货一个。”


    十月份时,高露露去了美国纽约,读语言预科,潘鑫因为嫖昌在局子里关了一阵,这里面王兴华让人特殊照料的事不说,他出来后得知高露露要出国的消息,开车去京州机场追,然而连她飞机的影子都没见到。


    他包养的女人也查出来怀孕了,天天在他公司门口要死要活,不娶就一尸两命,没办法,潘鑫怕得罪原来的老丈人高鸿安,连桌酒席都不敢办,把女人接回了家。


    而过去这一年,他沉迷酒色,滨江一眨眼就冒出了许多新成立的废钢公司,它们复刻过去鑫诚的模式,铺收购站点,从全国各地购进废钢,建设大型堆场,一时间鑫诚的市场份额也大不如前。


    商场就是这样,一朝起,一朝落,时代的巨浪裹挟着每一个人,也不会优待任何一个人,是奔涌向前万舸争流,还是被落在急弯处打旋儿不前,或是干脆打落泥潭永不得翻身,都不过是几个潮头之间。


    想要竞逐世人眼中的高位,唯有斗争,或明或暗,无尽地、向前斗争。


    作者有话说:


    乔苏这孩子。


    靳越群:我只要你从夫。


    苏苏:啥玩意,《狐仙驯夫记》安排上。


    靳爹的控制欲开始显露冰山一角…


    苏苏(跷二郎腿):拒绝内耗,手里有书心中不慌(先嗑个瓜子)


    崽就是不内耗哈,反正有事来再说吧,大不了跟靳越群干一顿,有啥[菜狗]


    第四十四章 暗潮


    阳泰矿区最终被评估为中型铜矿,这一发现让省里地质院十分重视,后续开发已经提上议程,魏文隆也将乔苏这位学生在勘察过程中的优秀表现报了上去,很快,学校就收到了省地质院发来的对乔苏的表扬信。


    学校领导很高兴,尤其是老祁,连带着看乔苏那只走哪儿带哪儿的熊猫都顺眼了起来,去野外实地的时候还会笑眯眯地拍拍盼盼:“乔苏呀,你背的沉不沉,这只熊猫,不,盼盼长得真挺喜庆的,是咱们国家的国宝,还是圆脸儿,不错,不错…”


    以至于那段时间乔苏都要以为老祁是中邪了,关键是老祁刚摸完沙土块没洗手,在盼盼脑袋顶上拍了一个土手印儿,乔苏周末带回家洗。


    但家里的洗衣机放不下盼盼的大个头,乔苏就干脆放了一浴缸水,等晚上靳越群回来,没听见有声,一般他回家只要乔苏在家,乔苏都会扑上来,今天没见着人。


    去了卫生间一看,就看见满浴缸泡泡,乔苏泡在里头,拿着浴球洗盼盼的脑袋,看见他,乔苏笑,捏着盼盼的手朝他挥:“呐,爸爸回来了…!”


    如果说靳越群想用金钱与物质打造一张网将乔苏束在身边,那乔苏那双澄澈无比又满是爱意的双眼,又如何不像万千条柔软的丝线,早已将靳越群牢牢缚在眼中。


    靳越群摸了摸水,已经有点凉了,他将里头的乔苏抱起来,不顾身上打湿的衣裤,勾唇:“爸爸在呢,乖。”


    “哈哈,靳越群,你还要不要脸,你别占我便宜行不行…哎,你还没拿盼盼…”


    靳越群抱着他,又返回将盼盼从浴缸里提溜出来,一串水落在地上,靳越群皱了眉。


    因为两个人亲密的关系,家里还没有顾长期的阿姨,只有小时工,每两天上门打扫,平常拖个地刷个碗什么的都是靳越群在做。


    靳越群转身又将盼盼丢回浴缸,带着乔苏冲了个澡,洗去身上的泡沫。


    出来后,乔苏催着靳越群把盼盼晾起来,靳越群弄完了,抱着他坐在书桌前,拿了一叠厚厚的资料。


    “你刚才干嘛那么用力的丢它…!”


    “它是会骨折还是会脑震荡?”


    靳越群没先看资料,而是手里拿着水果刀在削苹果。


    “可它年纪还很小啊…!你就不能温柔点…”


    “年纪很小?”


    乔苏嚼着靳越群递过来的苹果块儿:“是啊,它不是九零年出生的么,现在算起来才四岁,还是个小孩子…!”


    靳越群淡定的说:“熊猫四岁早可以放归山林了。”


    乔苏听了,咯咯地笑:“你怎么这么狠心,它可是咱俩的第一个孩子…!”


    靳越群丢掉苹果皮,擦了擦手,翻起那叠文件,又默默看了一眼乔苏,大抵知道他想玩。


    “难不成它还要我们当爹妈的养它老?”


    “哈哈,哈哈,”乔苏一听,笑的更乐了,故作严肃的说:“你怎么能这么说,它是我们的孩子,是爱情的结晶,我们做父母的养它一辈子,难道不是应该的…?”


    “你和我不会有这么没出息的孩子。”


    乔苏咬着苹果:“真是的,你这样说真的很伤小孩的心好不好…小孩子长成什么样应该由他们的自由啊,当然是他们喜欢什么就做什么,没出息又能怎么样…!”


    靳越群又翻过一页,显然对他的教育理念十分不赞同:“先走过必走的路才能选喜欢的路,从小自由散漫,往后难担大任。”


    “这世上有多少大任要担啊…”


    乔苏伸手盖住他在看的文件:“你到底在看什么,好好跟我讲话嘛…!”


    靳越群难得这么“配合”他,很有意思的好不好…!


    “明安钢厂前几年的一些交易。”


    “明安钢厂?你说那个有污染的厂子,你怎么和它搅在一起了?”


    “自然是有事要做…”


    靳越群握住他的手,拿下来,圈在怀里。


    乔苏说:“那我呢…我就喜欢自由,还喜欢散漫,我也自由散漫了?我是不是也没出息?”


    “不是在说它们么,怎么扯到你了?你有我,它们有什么?”


    优渥省心的生活背后需要有足够财富和社会地位来保驾护航,这是不变的公理。


    乔苏说:“可是他们以后也会遇到他们爱的人啊。”


    “人心最不可靠。”


    “……”


    乔苏无语地看看靳越群,靳越群也看着他,他低头亲吻乔苏的唇,分离时,只扯开了一寸不到,男人语意里透着浓浓威胁:“你和他们不同,你的心只能靠向我,让我发现你有胆子背着我红杏出墙,我就打断你的腿。”


    乔苏眼睛都瞪大了,是气的,使劲掐他的腿,掐不动,更气:“你干嘛只说我?你干嘛不怀疑你自己不可靠…!”


    靳越群再次握住他的手,握着不放,就像无意识或本能的行为,哪怕他的眼睛在看着明安的一笔笔错综复杂的交易。


    “我不会。”


    就一句轻飘飘的他不会?


    “你也太敷衍了,至少也要说点什么…我永远爱你,什么地久天长之类的话吧,就这一句?”


    “就这一句。”


    靳越群不屑的冷哼:“说的越花哨的人做的越少,厕所里头刷金漆。”


    “厕所里头刷金漆?”


    “净摆花架子。”


    “哈哈哈,哈哈…”乔苏笑的肚子痛:“靳越群,你的幽默真不是一般人能懂的,哈哈…好吧,那咱不刷金漆…哈哈…”


    当然,除了盼盼这个嫡长子,那匹雕琢浑放大气的白玉马乔苏也喜欢极了,连带着指挥着靳越群摆了好几个位置,从客厅换到卧室,最后太喜欢了,干脆让靳越群放在床头上头。


    “放这儿?半夜一砸下来咱俩都得横着抬出去。”


    最后还是放在了卧室的壁柜上,不过没放在被窝里靳越群已经很满意了,乔苏所有喜欢的东西都喜欢放在床上。


    靳越群有时候正睡着会被硌醒,摸出一个什么半成品的小玉雕或者鹅卵石,问乔苏,乔苏迷迷糊糊地又塞进睡衣兜里。


    靳越群也有一晚上被硌醒三四次、忍无可忍的时候,问:“你到底在兜里塞了多少上床了?”


    “就一点点,你咋一点小事也要管,小气的男人容易提前阳痿…!不告诉你…”


    靳越群听了,半夜把乔苏翻过来让他试试他阳不阳痿,弄到最后,乔苏哭着,空手伸着甚至妄想去抓门把手,当然是他的梦,他离门把手还十万八千里,最后抽噎着对天发誓靳越群可以雄风大展到一百岁才算完。


    不过乔苏喜欢带东西上床这件事慢慢地靳越群也习惯了,左不过都是些死物罢了,不足挂齿。


    很快,又到了一年的新年。


    过年前几天靳越群忙的不可开交,饭局一场接着一场,除夕夜那天他带着乔苏去了王兴华的家。


    “小靳,快进来,老王就等你们呢,你瞧这哥俩,长得一个比一个俊!”


    王兴华的老婆瞧着很有气质,过去是军区大院的高官独女,保姆在厨房做饭,她在切水果,靳越群放下几箱年礼,王兴华招呼着靳越群和乔苏去一楼的小厅喝茶。


    王兴华夫妇就一个儿子,在西北军营,春节没有回来。


    晚上的年夜饭十分丰盛。


    酒过三巡,王兴华似乎是喝多了,他拍了拍靳越群的肩:“越群,老哥今天跟你交个底,我知道你的能力,尤其这次从京州回来之后,你不是池中之物,我就一个儿子,他痴迷肩上的星,对厂子没兴趣,可我当爹的,总要给他兜底,往后…兴源就靠你了。”


    靳越群微微一愣,王兴华见他这样,笑:“老哥我不傻,守着我那老一套一年顶天了就赚个一两千万,但自打你一来,有时说真的,我看会上的报告,都快认不清数了…交给你,由你来运作,我放心。”


    过了一会儿,靳越群认真地说:“王哥,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好,好,老哥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那天晚上两个人都喝多了,除夕夜之后,年初三那天,乔苏和靳越群回了滨江看望蔡师傅。


    滨江是两个人当年第一个落脚的地方,老蔡又在最难的时候为他们提供了遮风避雨的地方,加上这两年乔苏也偶尔会回来雕点小玩意,逢年过节,两个人就算不回来,也会托人送些东西过来。


    靳越群晚上在滨江有朋友约他吃饭,乔苏拎着一箱火腿肠就先过去了,看着玉器店门的半掩着,灰扑扑的都没贴春联。


    “蔡师傅,你怎么没贴春联…”


    一进去,就听见女人的哭声,小桌上支着晚饭,不过就几碗粥和一碟咸菜,女人抱着睡着的女儿抹眼泪,她身边的男人是老蔡的大儿子蔡家和,也是一脸的唉声叹气。


    老蔡老了许多,看见乔苏,一时都有些看不清了:“小苏啊,你来了。”


    女人见乔苏来了,还拎着东西,连忙擦掉眼泪,说:“爸,我去炒个菜吧。”


    乔苏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来,问蔡师傅怎么了。


    蔡家和颓废地深深抓着头发:“赔了,全赔了…!前年我们钢厂说会有国家投资的大项目,拨款好几个亿,号召全厂人集资,说什么投资金,放进去不光能回本,一年就能赚二十五个点,可现在厂子账上一分钱都没有了!我们八百多号人集资的钱全没了,我和丽霞当时还卖了房子,两万块钱也没了…”


    “什么?!你、你们把新房卖了?!”


    老蔡气的头眼发涨发晕。


    “爸!爸!”


    “蔡师傅!”


    蔡家和乔苏连忙去扶,蔡师傅缓过来点,痛心疾首:“事到如今,你还瞒了我什么!”


    蔡家和不得不和老父亲坦白:“不光是房子,还有我和丽霞这么多年的积蓄,两千块,还有您那儿的两千,都没了,都没了…”


    他也想不通,当年往厂里交钱的时候是大家抢都抢不上的好事,财务室的门槛都快踏破了,怎么突然之间就血本无归了呢!那可是他一辈子省吃俭用的积蓄!那个新房他还没住过一天,现在他人到中年,孩子要上学,还得跟老婆回他爸这儿,三口人挤在不到四平方的小屋。


    “他妈的!汉阳钢厂是那么大的集团,在汉阳风光了几十年,怎么可能说没钱就没钱!都是原来那个赵厂长叫我们捐的!他不给我们,我就去厂里跳楼!这钱不能就这么白白没了,这不是把我们往死路上逼吗!!”


    蔡家和也急了,女人连忙从后头跑过来拦住他,男人也忍不住红了眼眶:“他妈的,我现在一家老小都揭不开锅了,就是死我也要死在厂子里,让他们把钱还给我老婆孩子!!”


    乔苏听了,拿过书包。


    “蔡师傅,我这儿还有点钱,是靳越群刚给我的压岁钱,不知道够不够先…”


    乔苏拿出来一个红包,从里头抽出一沓百元钞票,少说得有两千块,全是崭新崭新的。


    蔡家和见他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一时讶异无比,他前两年见过乔苏几面,但那会儿他还是个穷的只能和他哥还是他弟的人挤在后头小平房住的学徒。


    正当两个人惊讶的时候,门口传来汽车声,车灯亮起,又熄灭,停下一辆黑车,蔡家和看见上头银晃晃的四个圈。


    靳越群从后备箱里搬东西,还有几箱水果罐头、腊肉之类的,太沉,就没让乔苏拿。


    他一进去,就看见屋里的人齐刷刷地看着他


    男人他不认识,女人他也不认识,但是眼睛红肿的厉害,他赶忙去看乔苏,乔苏小脸倒是挺正常的,但桌上他刚给乔苏的红包拆开了,里头的钱散在桌子上,他问:“怎么了?”


    作者有话说:


    外人眼里的靳爹:手腕强悍的钢铁皇帝,不苟言笑。


    苏苏眼里:(我老公就是思想封建了一点,但是他还是很幽默的,我超级喜欢和我老公玩!)


    靳爹在陪小比玩的这方面还是有一套的。


    不然怎么能成小比老公呢。


    第四十五章 矿区


    蔡家和原先见过乔苏,但没见靳越群,又见他开的车这么贵,这年头可绝不是一般人开得起的。


    一行人坐下来。


    蔡家和就把汉钢这些年的内部腐败和工人困境说了出来。


    “…汉钢原先在汉阳那是头一份的风光,能去汉钢当工人的谁不羡慕?这几年全他妈的都让那帮领导往自己腰包里搂钱给搞垮了,不单单是几百号人的投资金,连我们工人的工资连着大半年都发不出了,有人担心血本无归,去问了才知道汉钢账上早就一分钱没有了,还说马上要破产了!他妈的,把我们的血汗钱全骗走了…!”


    他抹着眼泪,是不甘,是愤恨,靳越群听着,乔苏记得靳越群这些天和那个什么何赛打电话的时候,好像也提过什么汉钢要破产的事。


    他疑惑地看向靳越群,靳越群轻轻拍了拍他的腿。


    “蔡哥,这样,过年了,我先给你跟嫂子安排个房子住,这两千块钱你拿着,其他的事回头我找人来和你商量。”


    靳越群把桌上乔苏的压岁钱收起来,从钱包里重新拿了两千给他,蔡家和原本还有点半信半疑,可等靳越群把钱放进自己手里,而且从他嘴里说出来话不知道怎么,就是让人信服。


    靳越群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就有人来接两口子,小区不算新,但房子是个大八十平的三居室,蔡家和都不敢相信,这比他们厂里一个科的科长分房规格还要高了…!


    蔡家和的老婆挺朴实的,一直道谢,蔡家和看着房子,问:“你想让我做什么?”


    “蔡哥,我们明人不说暗话,你帮我做点事,那些你们投进去的投资金,我保证一分不少你们的。”


    靳越群和他在一边说话,说完了,蔡家和把烟踩灭,猛的一拍大腿:“靳总,你放心!只要能把钱要回来,不就是把事情闹大么,说实话,我们这帮人现在跟他拼了这条命的心都有了,我好说也是原来的车间组长,能叫来不少兄弟,我来办!”


    从蔡家和那儿走后,路上不少人在放鞭炮,乔苏问靳越群:“你和蔡哥刚才说了什么呀?”


    靳越群问他:“想不想放鞭炮?”


    “放!”


    俩人又下车来,乔苏兴高采烈的,在炮仗摊前面挑,挑了大盒小桶的堆到了下巴,靳越群搬到车上,带着他去郊外的空地放。


    乔苏买了好几个大公鸡样式的,点着了在地上能转圈,炫目的烟花飞溅,他还买了能拿在手里那种,一个个像放火筒似的,靳越群觉得有点危险,放了一个就让他放下了。


    一会儿靳越群在点别的乔苏要看的,就看见乔苏嘻嘻哈哈的又拿了一个呲花在放,靳越群笑笑,也随他了,最后他们点了一个大烟花,随着嗖嗖的一声声锐响冲上夜幕,绚丽的烟花绽放,一瞬间映亮了夜空。


    看四下无人,乔苏跳在靳越群身上,中江的冬天也冷,两个人穿的厚,乔苏摘掉手套,把有点凉的手伸进靳越群脖子里。


    靳越群任他伸进去取暖,伸手将乔苏脖子上的围巾又围紧了些。


    “靳越群,又一年了,我有点想他们了…”


    “谁?”


    “就彭文,靳晓北他们,还有杏花…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过了这个年,就迈进了他们离开家的第三个年头了,这三年,真的一次也没回去过。


    “你说,彭文会不会还在跟他表哥卖磁带?靳晓北前年也高考了吧,不知道他考上大学没有,也不知道杏花还没有在继续念书…”


    靳越群顺着他颈后略长的碎发。


    “头发长了,过几天带你去剪头发…你还会有新的朋友,杨远鹏不是?李望,王雨晴,都是。”


    乔苏点点头,靳越群亲吻他的嘴,忍不住,男人又捉住他的舌头吮吸了一会儿,对他说:“你的家唯一是我。”


    乔苏笑了,他白皙的笑脸在靳越群眼里比洒落的烟花还要光灿。


    “知道了知道了,你怎么和十八岁时讲的话一点没变的…?你现在可是当上靳总了好不?”


    夜晚有些冷了,靳越群将他抱进车里,系上安全带,准备回家


    “这和当靳总有什么关系,净说傻话,这话怎么能变。”


    乔苏笑笑,他望向窗外,万家灯火愈来愈近,原来十八岁那年的盛夏,已经那么远了-


    后面几天乔苏又跟着靳越群去了京州,住在京州最豪华的万豪大酒店,靳越群那几天有事,不知道拜访谁去了,怕乔苏一个人无聊,在酒店找了一个教练教乔苏游泳。


    乔苏平常在山里玩什么都玩的好,唯一就是水性不太好,之前和靳晓北他们去水浅的水塘最多就敢扑腾两下,跟着教练学了几天,就学会了喝水,等靳越群忙完了去找他,就看见乔苏躺在游泳圈上,随波逐流。


    “不行啊,游泳我学不会,我一下水就害怕,手跟脚都不知道怎么摆…”


    靳越群又换泳裤跳进去教了他一会儿,估计是靳越群在身边比教练在身边让乔苏安心太多,教了两天,乔苏勉强学会了一个狗刨,但头必须昂着,一点不能埋水里。


    “苏苏,你头得跟着刚才教你的呼吸埋进去,换气,我在,不会淹着。”


    “我就是埋不进去…!我头一进去脚就没法动了…!”


    靳越群看他游,脑袋在上头,游了两圈头发还是干的,实在忍不住笑,气的乔苏拎起游泳圈去另一边,简直不想理他。


    在京州待了几天,初八他们就又回了汉阳。


    这时年还没过完,但汉阳钢厂的大门口已经连续三天被两辆重卡载货车堵死了,数十个工人拉起白底黑字的横幅,写着:“无良汉钢!还我血汗钱!”


    工人们群情激奋,被围堵的正是赵厂长的车,根本就开不出去。


    厂长赵鹏下车,大声叱骂:“你们闹够了没有!当时说了是投资金,本身就有赔有赚!蔡家和!你再敢带着他们带头煽动闹事,我就让公安对你采取措施!还不赶紧回家!!”


    “回家?!我们让你们坑骗的哪里还有家!都大半年发不出工资了我们都要妻离子散了!”


    人群里不知谁扔出去一块砖头,一下子把赵鹏的车窗砸了个大洞。


    随即有人高喊:“我们全体工人要求汉钢宣布破产!!由政府接管!给我们发工钱!!还钱!严惩你们这群蛀虫!!”


    “就是!蛀虫!!汉钢内部腐败!!还想骗我们工人的钱!”


    “破产!破产!”


    “还钱!!”


    赵厂长看着破了大洞的车玻璃,大吼:“汉钢的窟窿有多大!是我个人造成的么!那是历史遗留问题!!你们以为汉钢破产了你们就有救了吗,我告诉你们,汉钢一旦破产,它的负债没人接收,汉阳要出大乱子,哪个企业管的了!哪个企业管的起!”


    人群混乱之际,警车来了,下来的警察在维持秩序,对面的富临饭店,二楼靠窗的包间里,何赛正看着这一切。


    茶艺师正表演着赏心悦目的茶艺,茶台周围坐着四五个老板、还有靳越群,一行人在喝茶。


    何赛笑:“靳总,这招高,上头最怕的就是‘不稳’,汉钢破产的事原来他们不想推,现在恐怕也不得不提上议程了…!看来你我结盟果然是最好的选择。”


    那些老板捧着何赛,当即说:“何总眼光高,在前面把舵,有了靳总带着兴源加入,我们更是如虎添翼呀!”


    “最好是在一把手来之前把这件事敲定,我的心才放进肚子里…”


    靳越群轻叩茶台,说:“何总,张总,赵总,眼下汉钢账上的净资产还剩二十个亿,就算进入破产清算,没有十个亿拿不下来,还有它留下的近三十个亿的负债也是个棘手的事,不仅是工人,还有那些债权人,我们还要考虑他们…”


    “还考虑他们个屁!只要汉钢一宣布破产,那些陈年旧账我们管个屁…?!冤有头债有主,谁管他们是生是死?”


    何赛狞笑两声:“放心,这件事问我来搞定。”


    他捧出一个郭学进,不就是为了解决这个的?


    “至于资金问题,你出三成,我出七成,事成之后你占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剩下八成我占五成,赵总和张总各十五…”


    茶台周围的人显然很满意这个分配,靳越群没有说话,房间里曲艺悠扬…


    乔苏放了寒假,阳泰矿区那边传来消息,说要继续做铜矿开发前的地质评估,京州地质院领导想起乔苏这个学生上次的优秀表现,特意让人打电话去学校,问乔苏愿不愿过去锻炼,协助工作。


    老祁很高兴,说明乔苏这是入了京州地质院领导的眼了啊,乔苏当然想去了,他正愁放假没事情做,唯一就是靳越群这道关。


    “不行,阳泰太远了,你好不容易放假,在家待着,你要想去找蔡师傅,我叫姜勇送你过去。”


    “我不想去找蔡师傅,玉雕我都雕了好几个了,我给你做的手链你又不戴…!”


    “你见过哪家男人戴一串粉手链出去的?”


    乔苏撇撇嘴:“那不是没有别的颜色了么…那是染色玻璃,别的颜色的玉料都好贵的…”


    “我不配戴贵的?”


    “哎呀,你不是戴手表的么!”


    乔苏搂着靳越群的脖子:“你不是说我跟你打报告的事都能做?我现在就在打申请呀,你送我过去。”


    还敢要他送。


    “不去。”


    “去嘛…”


    见靳越群不同意,乔苏说:“你不送我那我下次连报告也不给你打,就自己做大巴车去…!”


    “你屁股又痒了?”


    靳越群回头看乔苏,乔苏又瞬间怂了,像个小啄木鸟在他侧脸亲的吧唧作响:“去嘛去嘛,那儿很好玩的啊,我特别想去,研究员都很好讲话,懂得也多,你知道不,阳泰是化北-蓝围大断裂以南,地层发育很齐全的,中晚元古代,古生代,中生代地层都有,很有研究价值的,而且里面还有不同类型的岩浆活动,我们这学期主要就学这个,我还可以采集到很多样本,还能玩…”


    靳越群听他说一堆也没太懂,但乔苏脸上的向往掩饰不住。


    乔苏继续说:“而且我觉得我这个工作真的不错呀,每天就是接触点山山水水,你知道李家锐吧?也我们班的,他寒假去给别人当家教了,还得去人家家里,给人家小孩讲课,每天就两个人待在房间里,还要在人家家里吃饭…你不让我去,那我也去当家教…”


    下午的时候靳越群开车把他送到阳泰山,一路上,靳越群肃着脸也不说话,这片探明铜矿的事目前还没有对外披露,因为铜矿中往往不仅含有铜,还有伴生金、银等贵金属,需要进一步物化探,形成报告。


    靳越群送到山下闸口,负责人魏文隆会办事,特意下山来接他们。


    “一听之前那个小同志要来,我们地质队的大家伙都等着他呢,上次多亏他,帮我们大大缩短了勘探工期,他可是乔小师傅,您放心吧。”


    乔苏不知道魏文隆为什么对靳越群这么热情,他只知道靳越群不高兴,他不喜欢他离他太远,可他已经长大了,不可能永远待在他眼皮子底下…所以这对两个人来说一时半会就是一道无解题。


    拿行李时,靳越群趁着魏文隆他们在前头没往这边看,抬手扣后备箱时,一只手很是情色拍了一把乔苏的屁股。


    “啊…!你干嘛呀,流氓,这儿有人…!”


    乔苏吓了一跳,小声骂他,靳越群说:“下山的路太远,就不要每天给我打电话了,要出山再汇报。”


    “没事啊,我不觉得累,而且我找到一个离得近的,不用下山…”


    他这样说,靳越群的眼光也难免柔软了两分,揉了把他的头发:“电话在山上没信号,我来看你就给魏文隆打电话。”


    “我就知道你会来看我…!”


    乔苏一听,又很开心地笑了,他嗯了一声,抓起靳越群的手,使劲咬了一口!


    “嘶…!”


    靳越群痛哼,乔苏放开他,勾着虎牙哼哼:“给你咬个守宫砂,下次见面没有直接午门问斩…!”


    “还反天了你…”


    靳越群想揍他屁股,但魏文隆过来了,靳越群不得不放开乔苏,又和他寒暄两句,乔苏笑死了,坐上了矿区的车走了。


    第四十六章 杀斗(修)


    乔苏在阳泰矿区,不管是京州还是汉阳的调查员都挺喜欢的他的,这个年轻的学生在专业上十分有自己的见解,有时候还很启发他们,背着设备上山下矿更是不在话下,一点不矫情,休息时,有调查员说:“乔苏,你毕业了是想要来汉阳还是京州,来京州吧,我们这儿缺人,工资可是比汉阳还高二十块嘞!”


    “老李,你别这么不厚道啊,我们二队更缺人呢,这可是我们汉阳的学生!”


    周围的同事们一阵笑。


    靳越群基本上每隔个三四天就开车过来看他,跟着魏文隆又上去看了一圈,见都是两个地质院的地勘员的和操作大型设备的工人,就没说什么。


    靳越群承认,随着他们长大,接触繁杂的人事,那种想把乔苏寸步不离地拴在身边的想法愈演愈烈,况且现在只要他想,他有许多手段可以让乔苏的世界只有他一个人,这是最安全的,可以规避所有风险。


    但有时另一个想法也会冒出来,大抵是前世的自己,他们在脑中打架、质问,让靳越群许多个夜晚彻夜难眠。


    还有时间…所以他会尽力控制,好好教乔苏,去找一个平衡。


    乔苏有时候会在山下等他,有时候觉得山上吃的太素,他无肉不欢,就会坐大巴车去最近的绍水市,在饭馆里等靳越群。


    最近这半个月他把这片都逛的很熟了,看到一家装修还挺豪华的丽雅酒店,自打上次去了京州万豪,他知道这种很气派的酒店里有好吃的。


    坐在酒店餐厅,给靳越群打电话。


    “喂,靳越群,你到哪儿了?我快饿晕了…!过收费站了,行…我在那个华立大街上的丽雅酒店,咱吃龙虾吧,还有牛排,我想吃肉…山上老都是炖白菜…”


    “哼,我现在真的好乖好不好,我就坐这儿等你啊…我先点两杯喝的,我喝果汁,你还喝咖啡?咖啡难喝死了,像中药,你也喝果汁吧…”


    靳越群对他说:“天气冷,不许加冰,你先点菜,我马上到…”


    “知道啦…”


    乔苏翻着精致的菜单,旁边的服务员看他一个人年纪轻轻的,像学生,站在旁边有点不耐烦地等,乔苏点了几个招牌的菜。


    “小弟弟,我们这儿的法国蓝龙佐鱼子酱是按只的,一只是八百八十八…”


    服务员看他像点大白菜。


    “对呀,要四只…”


    服务员咧了下嘴角:“您刚才不是说两个人吗?我们这儿卡座也是按位收费的…”


    “没错呀,两个人,我吃三只,他吃一只,我还要两个烤牛肋,要烤的焦一点的,还要一个香草冰淇淋和芒果冻布丁,谢谢姐姐啊,其他的等他来了再点…”


    乔苏把菜单给她了,服务员看他就背一个书包,上面还好些泥点子,幸好经理就在旁边,连忙过来笑着说:“好,好,您稍等,我们这儿我们都是新鲜的,一会儿先捞上来给您挑选…”


    不一会儿,经理就叫厨师特意捞了几只给他选,这个动作也引来了餐厅不少正在用餐的客人的侧目,想着估计又是哪个富二代来玩的,不过这丽雅酒店嘛…最出名的可不是龙虾。


    此刻丽雅楼上的套房,何赛一脸发泄完还不太畅快的表情,他扣着皮带:“他妈的,让人上过的东西也给我?什么雏儿…!他妈的几下都经不住,球棍怼着喉咙眼都能吃的下去!”


    “对不住对不住,何总,他真的是第一次,从前一直在学校里…”


    套房里一地秽乱,床上的男孩已经昏迷过去,满身是青紫的伤痕,何赛不满足,骂了一声,下楼到大堂时,听见那边经理的奉承声,眼神一瞟,顿时一亮,卡座里,男孩竟就是上回他撞车遇到的那个。


    何赛的秘书说:“何总,是那个叫乔苏的学生。”


    “你不是说他最近一直没在学校么?”


    “是,何总,我找原来的寥院长托人问,他儿子和他一个宿舍,是这么说的…”


    何赛也不管谁怎么说的了,他的眼光猥琐又赤裸地盯在乔苏身上,他甚至能想象这样清纯的男孩如果身上出现一道道他亲自烙下的伤痕,将会多么美丽…!


    “你去叫这儿的经理把他…”


    何赛还没说完,突然停下了话音儿,助理顺着他目光看去,竟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是近来和他们何总合作吃下汉钢的靳越群…!


    很快地,他们就看见那个叫乔苏的男孩高兴地朝他挥手,靳越群也看见了他,男人脸上展露的笑意如此轻松,与他们平时见的那个总让人觉得摸不太透的靳越群完全不同,就像摘去了一切面具。


    “何总,难道那个乔苏和靳总认识?”


    何赛眸光玩味,瞧着他们坐下,他露出一个淫邪的笑容:“怕不是认识那么简单的吧,啧…被人搞过了是可惜,不过这样也好,我玩起来能省去不少麻烦…”


    等到寒假尾声,也开春了,乔苏在阳泰,许多事情开始不知道,但汉钢工人集体罢工拉横幅的事闹的越来越大,今天不是有工人要跳楼,明天就是有工人带着一家老小开煤气自尽,市政府的大楼常常焦急地彻夜灯火通明。


    谁也没预料到事态会一步步发展的如此严重,郭学进把电话打给了何赛,厉声质问他:“怎么会闹的这么大!不是说闹两场只要汉钢宣布破产就结束?!现在可好,我也控制不了了!”


    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不知怎么这件原本可以局限在汉阳内部解决的事竟然引来了中江日报的记者,写了一篇报道,标题赫然是:“凭空消失的十五个亿——关于汉阳钢厂内部勾结严重腐败的问题报告”,直接递到了省里头。


    一时间,汉钢十五个亿的国家投资不翼而飞,坑害上千号员工血汗钱的事连远在的阳泰乔苏都知道了,调查员里有亲戚在汉钢,也是在痛骂:“这样庞大的企业居然让一群无能的蛀虫来带领,简直就是汉阳那群吃官饷的人的失察,失职…!”


    “可是我记得汉阳好像一直还没定下来谁是书记啊…”


    “这件事闹成这样,必须得有人坐镇指挥了,怕是很快就要定下来了…”


    那段时间,中江省各地下着连绵不断的大雨,许多地方因此在抗洪抢险,然而比电闪雷鸣更快来的到是关于赵达禹的任命,悬空了一年的一把手定了!这则消息一出,立刻犹如一颗重磅炸弹,将汉阳炸的犹如滚油沸腾…


    竟然在汉钢马上要破产的节骨眼定下来了,还是省里空降的。


    何赛在办公室一把砸了茶杯:“竟然是赵达禹,竟然是赵达禹…!靳越群他妈的竟然是赵达禹的人…!我是上他的套了!!他妈的,他人呢!!”


    “何总,我已经派人过去了,他不在办公室…”


    豆大雨水密集地打在车窗,乔苏结束了矿区的工作,正坐在靳越群的车上返回汉阳,远处的雨幕将一切模糊的像缥缈摇曳的光带,红色的交通灯在暴雨里闪烁着刺眼的危险信号…


    乔苏觉得这场雨真的太大了,


    大的他有点心慌。


    靳越群的手机响起,他接起电话:“…谢谢林秘书,麻烦您了…好…”


    正说着,靳越群似乎察觉到了乔苏在失神,以为他冷,他继续讲着,将车开下了省道,停在路边,他将暖风开大,夹着电话:“好,林秘书,我来安排,赵书记心系人民…自然义不容辞…”


    他一边讲着电话,又脱下了外套,披在乔苏身上,给他掖好,摸了摸他的额头,不烫,才继续发动车子。


    乔苏裹着靳越群的外套,刚才莫名有些惊慌的心才逐渐平静下来,看着车窗外的瓢泼大雨,事后的乔苏再度回想,大概就是从这一刻起,靳越群彻底地踏入了那个代表绝对权利的强大磁场…-


    彼时的市政府大楼,赵达禹身边的林秘书这几天可是忙成了陀螺,要见赵书记的人排成了长龙,从下头汇报工作的领导,到汉阳各行各业的企业家,下午时,赵达禹除了几个过去的老部下,在商人里,他头一个见的就是靳越群。


    “越群啊,你可不要像他们一样给我带什么贺礼,我不需要,你们这些为汉阳经济做出贡献的企业,只要认真办企,把经济搞上去,就是对汉阳、对我赵某人最大的支持了。”


    “赵书记,我哪里会那么不懂事,您看。”


    靳越群揭开桌面上的红绸,赵达禹看着面前摆放的汉阳市东城区的精美沙盘,尤其气派的是位于中央巨蛋一般的国际会展中心,他记得汉阳还没有什么会展中心。


    靳越群说:“赵书记,作为汉阳市的企业,我们一直想为汉阳做点贡献,我们计划捐赠建设一个大型的国际会展中心,总建筑面积六万方,计划展位超过两千个,可以承办国内国际上的各式大型展销会,我们汉阳的产品质量好,应该有个展示的舞台,也能为我们汉阳引来更多的国内外的投资…这个会展中心由我们兴源全部出资捐献,计划两年内落成。赵书记,我们唯一的请求就是届时能不能有这个荣幸,邀请您来进行奠基剪彩,我想这绝对是足够打出咱们汉阳市光辉形象的大工程。”


    赵达禹看着面前精美的沙盘模型,会展中心在其中犹如一双手掌托着一个璀璨的巨型金蛋,不得不承认,此刻连他的内心都不由也激动起来,如果他在位期间能有这样一个足以代表汉阳的大工程落成,那他赵达禹的名字将也镌刻在汉阳发展历程的丰碑上。


    “好,好,发展企业是责任,回馈人民更是一种担当,到时我一定去。”


    “多谢赵书记的勉励!”


    靳越群微笑,知晓赵达禹新上任还有不少要见的人,便适时的走了。


    他走后,赵达禹望着沙盘,这是戳在他心窝上了,这远远比他不屑一顾的金钱要来的更加猛烈,简直令人心潮澎湃。


    “这个靳越群,是他把兴源盘活的吧?我听说现在都已经在滨江投建第三个分厂了,看来是市场经济的先锋人物啊。”


    他身边的林秘书说:“是,赵书记,前面的事他也做的很好。


    赵达禹笑笑,说:“年轻人,有谋略,有头脑,身上还有一股匪气,不凡啊,汉钢的事现在进展怎么样了?我看也该往这个小靳身上压压担子。”


    林秘书自然知道赵达禹的意思:“媒体已经闹到上头去了,厂长赵鹏已经无法控制,他背后那群人现在自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赵鹏计划在三天后召开记者会,宣布破产…赵书记,这个小靳会不会太年轻了?”


    “年轻才有手腕,才有魄力,敢于向汉钢这么多年的沉疴痼疾下手,我看把汉钢拉出泥潭的人非他莫属…再说,不让上头知道汉钢是怎么一个烂窟窿,还以为我来这儿是吃什么现成的满汉全席。”


    赵达禹嘴边挂着一抹微笑,林秘书一下就明白了,他随即笑着跟声附和:“是,是,赵书记,有句话不是说,叫‘莫欺少年穷,潜水困蛟龙’这靳越群就是那条蛟龙,入您的眼,将来一定一飞冲天…”-


    这些天靳越群很忙,他对乔苏说他们换了新房子,在找人搬家,下午乔苏没课,在宿舍给点点和豆豆梳毛,电动小狗不能洗,乔苏没事就给它们梳梳,干净,这也是他床上放了那么多东西都得扒开才能睡,但一直还挺干净的原因。


    “乔苏,刚才老师在通知呢,咱学校邀请了京州的大学教授过来举办讲座,在大教室讲课,让我们都去。”


    “什么讲座啊?”


    “说有农科方向还有地质方向的,京州大学退休的老教授,走吧,一会儿去晚了没位置了…”


    乔苏也听想去听的,最近他有个关于人工培育矿石的问题正想问,但奈何老祁老家有事回去了,不在,他给靳越群打电话说他去听讲座,靳越群听是在学校里,就让他去了。


    挂断电话,乔苏和杨远鹏就往大教室去,进去已经有不少学生了,一直等到七点半,学生发现开灯开不了,有个老师出来说,大教室的电路出了问题,学校临时换到富临酒店的汇报厅,又叫了两辆大巴车,载学生过去。


    乔苏说:“不行啊,我得给我哥打个电话才能去。”


    老师在一旁催促:“快点快点,车要开了,等等师傅,这儿还有两个学生…”


    就把他们推上了车。


    一到富临酒店,就有服务员引着他们上楼,杨远鹏看着时间:“这都快八点了,怎么教授还没到啊,再讲讲到几点了…”


    “不知道,是不是路上出什么事了啊,你等下我,我真得和我哥打个电话,不然我得让他骂死了…”


    杨远鹏看着周围,突然感觉服务员引着他们来的这间房间里有很多不是他们学校的学生,坐着的女孩穿着暴露,有的还在描眉画眼,一过身上的香水味浓的厉害,还有一些男孩,问了是学生,再问就支支吾吾。


    杨远鹏碰了下乔苏:“诶?怎么感觉刚才跟咱们一块上车的同学和老师都不在这儿了?”


    乔苏念着打电话,刚才打了好几个都没打出去。


    与此同时,富临酒店三楼,偌大的豪华包间里,桌面中央镂空花团锦簇,周围摆满了菜品佳肴,可房间内却一片死寂,周围坐着的人各有各的心思,谁也不敢第一个张口。


    何赛一脸阴沉的捏着酒杯:“靳越群,赵达禹要上任汉阳的事你早就知道了吧,工人闹事你搞的,媒体报道也是你背后推波助澜,为的就是加快进程…送给赵达禹一个就任汉阳的催化剂,不,是一个台阶,再摆我们一道…我真是小看你了!”


    靳越群笑笑:“何总,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讲什么,赵书记来汉阳,是上头的决定,和我有什么关系,做生意么,和气最重要,和气生财,只要你让出你手里的…”


    “让出?!你觉得可能么!我可是真金白银地砸进去了七个亿!!就凭你,就凭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想一个人吞下汉钢?!让我白白的给你做嫁衣?!你做梦!”


    何赛猛地站起来,大力地拍向桌子,面对他的怒吼和咆哮,靳越群闲淡地拿出打火机,打火点烟。


    “何总…”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乔苏,他正要去接,一旁的何赛意味深长地说:“是你的心肝宝贝来电话了吧?别找了,他就在楼下呢…”


    手里握的打火机一停,靳越群的脸色变了。


    何赛走到落地窗边,一把拉开了深紫色的帘幕。


    这里位置设计的十分巧妙,往下正能俯视到酒店汇报厅的外头等候室,漂亮的男孩女孩坐在那儿,就像等待被随意挑选的商品。


    下头的乔苏和杨远鹏找不到同学,杨远鹏怀疑是刚才那个服务员故意给他们引错路,正在和经理打扮的人理论…


    乔苏耳边贴着电话,小脸上很焦急,显然是正在给靳越群打电话…


    这时,有服务员走过来,给他们端上一杯果汁,分发号码,有的人贴上了,她也给了乔苏一个号码,是二号,乔苏不明所以,服务员要贴在他领口,乔苏才不要,问她是干什么的,为什么听讲座还要贴号码?


    楼上的包间是单向玻璃,何赛看向一旁的靳越群,笑:“靳总,您的心肝儿可让您养的真好啊,谁看了都心痒痒,这样吧,我看中了他,你把他给我玩两年,汉钢你四我六,下头是这届汉阳小姐的前十佳丽,哦对,你不也喜欢她们,还有周围学校的男孩,很干净,任你挑,你看中了几号,我叫人今晚调教好了送到你床上…往后汉钢我们两个共同经营,这件事就算了…”


    说完,何赛还佯装大气的接过旁边礼仪小姐端着的洋酒,倒了两杯:“我就玩两年,或者我们两个一起玩也行,但我先说好,我可不保证他后面是死了还是残了,不过靳总你应该不会这么小气吧…一个小情人罢了,这笔交易对你来说…”


    “何赛,你在找死。”


    手机还在响着,靳越群将目光从乔苏身上移开,他看向何赛,男人的锋锐面容此刻犹如地狱森罗一般森寒无比,他揉灭了手中的烟,灼烧的火星在指尖一点点碾碎。


    “你他妈的在找死…!!”


    下一秒,暴怒无比的靳越群抄起旁边托盘上的整瓶人头马照着何赛的头猛烈地砸过去,酒瓶砸在头上瞬时爆裂,何赛被巨大的痛楚砸的倒地,裂骨的剧痛冲懵了他,他千算万算也没算到,靳越群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朝他下死手!头上的鲜血霎时汩汩淌下,流了满襟。


    “你,你,靳越群…!你要干什么?!你这个疯子…!”


    然而根本没结束,浑身悍戾的靳越群一把扯过托盘里的缎带,双手在地上的何赛脖子上狠狠勒了一圈,何赛顿时只觉得他的颈骨都要被硬生生勒的断裂,他无法呼吸,拼命挣扎,双脚在满是酒液的地板上胡乱的蹬踢,脸色更是憋成窒息的猪肝色…!


    “杀人了…杀人了!”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这一幕给吓傻了,惊呆了…!包间里的礼仪小姐更是吓得惊声尖叫,摔倒在地,一时间,在场所有人竟没有一个人敢去阻拦靳越群…!


    就在最后一线,靳越群手臂猛地青筋悍涨,才松开了手里的桎梏,何赛脸色涨的极紫,已然濒临死亡一般,众人闻到一股弥漫的腥臊味,再一看,何赛瘫软的裤裆一片污渍,竟然是已控制不住地失禁,他喉咙就像真的断了,说不出一句话…


    靳越群神情嫌恶,他如垃圾一般丢开何赛,朝那个倒地的女礼仪挥手,女礼仪吓得神志不清,穿着高跟鞋跌跌撞撞地捧着托盘爬起来:“老、老板…!”


    她惧怕的厉害,手颤抖的根本端不稳,浑身也像筛子似得打着哆嗦,靳越群不在意,他拿起上面干净的手帕,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


    “赵总,张总,你们都看着我干什么,接着吃,一会儿菜凉了,大家都是汉钢未来的股东,我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短短十几秒,他神色已经恢复如常,如果不是手腕上溅射的鲜血,全然看不出方才还如一尊狠戾的杀神要置一个人于死地,他笑着端起桌上的酒杯,举杯敬众人。


    “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我这个人,年轻,下手没轻重,缺点也很多,尤其喜好专横,在大事上刚戾自用,最不擅长的就是博采众议,往后也没打算博采众议,不过各位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他话落,整个包厢内竟没一个人敢回,还是赵斌反应最快,他连忙拿起酒杯,跑过来弯腰低杯的敬酒:“靳总哪里是刚戾自用,这是大将之风!古往今来,哪个盛世王朝不是大权独揽缔造出来的?不然咱们几个一人一条心,一人一个方向,那工作就根本没法开展了,靳总您将来就是汉钢的定海神针,英明啊!来,我们敬靳总一个…!”


    在场的人无不在赵斌的言语里猛地回过神,何赛倒下了,那靳越群就是汉钢的绝对控制人!更何况,谁不知道靳越群现在是新任一把手赵达禹眼前的红人,商人皆是逐利而聚,他们立刻围拢过来,跟声举杯敬酒。


    靳越群敬完众人,拎起一瓶洋酒,又倒了两杯,走到地上还在抽搐的何赛旁边。


    “何总,我也敬你一个。”


    靳越群微笑,尽管所有人都从这个笑容中看不出半点笑意,甚至冷的吓人,没想到这杯酒靳越群没喝,他抬手,将杯中酒液尽数倒在一地的污秽中。


    是敬死人的姿势。


    “我还要感谢何总的七个亿,替我解决了燃眉之急,钱我收下了,只是过去你在明安的那些勾当,我也替你瞒不住了,往后在牢狱里,我也会托人帮你打点打点…”


    何赛猛地瞪大了双眼,他伸手,想要奋力抓住靳越群的裤腿,他喉咙嘶哑溢血:“你知道了什么!你手里有什么证据…!”


    靳越群如厌恶蝼蚁一般一脚踹开了他,他朝外走,礼宾小姐立刻推开包间的门,黄阳已经在口等着,赶忙说:“靳哥,乔苏哥找到了,人没什么事,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喝了两杯服务员递的果酒,里头好像是被人下了点料…”


    作者有话说:


    靳爹的底线就是苏苏,敢动苏苏是生死难料。


    创一代骨子里都有一股狠劲的


    “始皇为人,天性刚戾自用”——《史记秦始皇本纪》


    靳爹即将迎来第一个大盛时期。


    这会是又一个他控制欲失控的催化剂吗。


    苏苏:谁懂啊家人们,无妄之灾这四个字今天学明白了[裂开]


    敬请期待!


    第四十七章 酒醉


    车上的乔苏很热,一股燥热在身体里流窜不停,好像只能不断地把领口解开,才能有缝隙喘息一口凉气,靳越群上了车,乔苏勉强睁开眼睛,看不清,但他一下子就认出了他。


    “靳越群,我好难受…!”


    虽然他不知道靳越群怎么突然出现在这儿,他可怜地朝他伸出手臂,靳越群将他紧紧抱在怀里,抱在腿上,他摸着乔苏汗湿的脊背,男人戾气未退的眼眸看向富临的招牌,接着重重地拍他的屁股:“让你大晚上的乱跑…!”


    “我没有乱跑…!我是去听学校讲座的,怎么他们把我们带到这里来了?我不是跟你说了么…!”


    乔苏难受死了,抓着靳越群的领子,他身体里像是有把火在烧,靳越群勉强摁住他的手,将乔苏开散的领口朝向自己这边,对黄阳说:“开车回环湖,打电话去老吴那儿,让他现在立刻叫个医生过来!”


    “好的靳哥,我立刻打。”


    “你叫医生来干什么?我好热,我好难受…!杨远鹏呢,他去哪了?那杯果汁里是不是有人给我放东西了?我在学校还好好的,我只喝了那杯果汁…!我真的好难受,为什么会这样,你不是说我告诉的事都可以做吗…!”


    他扑腾的得厉害,靳越群圈梏着他,防止他碰到头,伤到手脚,低声吼:“你也知道有问题?!怎么那么傻,人家给你什么就喝什么!是不是以后要你往嘴里放什么吃什么也要和我一个字一个字汇报才行!”


    “你干什么朝我吼…!”


    乔苏本来就浑身燥热难耐,他像一只彻底被惹炸毛的猫,挥舞着两只手就朝靳越群脸上脖子上招呼去:“你疯了!你干什么朝我吼?靳越群!你怎么这么没本事!你不是说我告诉你就行了?你怎么这么没本事…!”


    手掌与皮肉掴打的啪啪声交杂在后排车厢,几巴掌全打在男人脖子,脸颊,前头的开车的黄阳都惊呆了,尤其是方才在包厢他才亲眼看见那样凶恶的几乎要杀人的靳哥,此刻只有去抓住乔苏手的份,竟连一点手都不敢还。


    “你给我发什么酒疯!我没本事?!”


    “就是你!你让他们随便欺负我!欺负我到头顶上…!差点给我下毒!你连个屁都不放,你就知道揍我…!”


    “我他妈屁都不放?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屁都不放?我他妈就差亲手宰了他了!!”


    乔苏也听不进他吼的,照着靳越群胡乱地打:“你说话不算话,你说了我告诉你就没事的了,为什么我这么难受?谁害我这么难受?你就是全天底下最窝囊的男人!最窝囊的男人…!”


    靳越群的头脸让他不知轻重地打的全红了,整个人更是气的脑子都嗡嗡的,血液像被高压泵压着跳似的泵上去,咬牙照着他屁股又狠狠揍了两巴掌,把乱闹打人的乔苏紧紧梏在怀里,骂前头的黄阳:“你是怎么开车的?!医生到了没有!”


    “到了到了,靳哥,我让保姆开门,已经在家里了…!”


    黑车在路上一路飞驰,黄阳从后视镜里看着乔苏哭,又哭又闹,难受了就照着靳哥不管不顾地打,偏偏靳哥让人这么打着脸,明明都制住了他的手,却一次次又让乔苏又抽出手掌,就好像他不敢去对乔苏真正的使出他全部的力气,只有被打急了,才会照着他屁股揍两巴掌。


    车很快行驶进一座环境静谧的小区,进了铁栅栏的大门,停在一栋阔气的独栋别墅门前,黄阳先下车去开门,靳越群也下车,他个子高,正弯着腰往车里抱乔苏,乔苏隔着车窗,头脑被那杯果酒弄的混混沌沌的,不知怎么看见黄阳,瘦瘦的,还以为是刚才在富临酒店引他们上楼的经理。


    他一脚踹在靳越群的大腿上,扒开车门就跑出去了:“你往我饮料里放什么了!就是你!我记得你,你往我饮料里放什么了!”


    乔苏像个小豹子似的追上黄阳,跳在他身上就打,黄阳哪里敢动?这可是靳哥都得忍的人!他只能拼命地喊:“靳哥!靳哥!”


    “乔苏!”


    靳越群揽着他的腰把人从黄阳身上扯下来,乔苏被他抱着,还在腾空踢着脚嚷嚷:“敢欺负我!我告诉你,我男人可不是吃素的!他一米九!你满世界打听打听我男人有多能打!你有本事别走,我现在就叫他过来打死你!给我报仇!”


    “靳越群,你快点去给我揍死他!”


    “好了好了,你给我老实点…!”


    靳越群抱着乔苏,医生检查没大碍,这时饭店也不敢明目张胆放什么太恶劣的东西,就说要多喝水,代谢出来就行。


    卧室里,乔苏只觉得身下的床比家里的大多了,也软和多了,头顶的欧式吊灯繁华奢丽,像掉进了万花筒,有些刺眼,有点陌生。


    “靳越群,我好难受,你亲亲我,你抱抱我,你抱抱我…!我们在哪儿…?”


    “在新家,往后就住在这里。”


    乔苏抓住靳越群的衣领,亲吻他的嘴唇,靳越群哪里受得了他的渴求?男人俯身,恨不得将他揉碎在骨血里。


    这是个极尽凶烈也极尽放肆的一晚,两个人不知亲吻到几点,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嘴唇和嘴唇不曾分离,肌肤和肌肤的相贴也不曾分离,热汗交织,早已分不清谁是谁的。


    “乔苏,为什么无论什么时候都有那些渣子觊觎你,你到底想我怎么办…!”


    “你到底想我怎么办…!”


    靳越群也疯狂了,尤其是一想到何赛脑子里那些龌龊的想法,他就恨不得亲手送他下地狱,他甚至开始烦躁任何人将目光放在他的乔苏身上,一点也令他烦躁不堪。


    “外面很多人盯着你,他们想要抓住你,玷污你,想要把你从我身边抢走,我决不允许…!回来那年,我发誓我不会再犯同一个错误,乔苏,这辈子你就好好的待在我身边,哪里也不要去,乔苏…!”


    那天晚上靳越群说的话乔苏一个字也没听清,他的世界沸腾的像是烧开的水,越烧越沸,直到二人都精疲力尽。


    第二天上午,乔苏睁眼时,看见靳越群在床边穿衣服,窗帘透过的光下,男人精壮宽展的脊背上全是交错的抓痕,看起来就像刚经历了一夜的酷刑。


    乔苏浑身上下更像是卡车碾过,头也有点晕,他朝靳越群伸手,靳越群衬衫还没系上扣子,见他醒了,就将他抱在身上。


    “好点没有?”


    “我头晕,渴…”


    靳越群抱着他,在卧室的小客厅里给他倒水,用唇舌喂给乔苏喝了两口。


    “还有哪儿不舒服?”


    乔苏润了润嗓子,将脑袋无力地搁在他肩膀上:“身上没力气,屁股疼,腰疼,大腿也疼…”


    “除了这个…”


    “那没了…”


    乔苏睁开眼,看着周围豪华的欧式家具和装修,卧室也不像之前那样就是一个房间,这里还连通这一个小客厅,可以看电视。


    “这是咱们的新家?”


    “是,原先的老板的出国了,我就买了下来,本来上个月就能住,但把家里的东西搬过来花了不少时间,还有那两条鱼,麻烦些。”


    乔苏抱着靳越群:“你还没告诉我,昨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那杯饮料里像是放了书里说的春药…我喝下去之后真的脑袋晕了…”


    靳越群抚摸他的后脑头发,安抚他:“不去想了,没事了。”


    他没有过多的解释,过了一会儿,靳越群抱着他,对他说:“苏苏,把学退了吧。”


    乔苏正休息着,还以为他听错了。


    “你认真的…?为什么?”


    “认真的,当初让你读书,也只是我们刚来还站不住脚,那段日子不好过,我不想你陪我经历那些辛苦,才把你送去学校。现在我有能力让你过上人上人的生活,你不必操心钱,不必操心任何事。”


    “什么叫做人上人?你告诉我什么叫做人上人?我不会退学的…!”


    乔苏和靳越群扯开了一些距离,他看着靳越群,眼神中充斥着惊讶和某种坚定,靳越群也不甚理解地看着他:“为什么不?你退了学,可以继续做你想做的事,你喜欢养小动物,就在家里养,你喜欢买石头,家里的钱你随便拿去,我只有两个要求,日后让姜勇跟着你,不能离开汉阳。”


    “让姜勇跟着我?寸步不离的跟着我?跟你汇报我的行踪?”


    “是。”


    “为什么?我不接受,我不是一个犯人…!”乔苏忍不住扬高了声调:“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做什么都给你打电话,我还不够听话吗?昨晚到底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出了什么事你都不告诉我…?!”


    靳越群的脾气也有些急了:“那个学有必要上么?我今天把话放在这里,你继续上,可以,但姜勇往后会跟着你,还有,你也不可能去从事什么地质工作,让你玩两天可以,但满世界乱跑,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外面的世界有很多坏人,我没办法将他们所有人的眼睛都挖出来,我没有办法把出现的每一个人底细都立刻调查清楚!”


    “所以你选择限制我?!”乔苏气的瞪大了眼睛,他几乎没有思考的,一巴掌打在靳越群的脸颊上:“你只会限制我,你这样算什么男人?!”


    这一巴掌在卧室里十分响亮,靳越群不为所动:“你可以闹,但你知道我说的话不会改变,你看看周围,谁不是这样的?别人求都求不上的日子,为什么到你这儿就这么难?”


    “我不想和你讲话了…!你简直、你简直就是一个八百年前的老顽固,为什么我过去没有发现?为什么我过去没有发现?!总之我不会退学,随便你讲什么,我不会…!”


    乔苏气狠狠地、挣扎着从靳越群身上跳下来,就要出门去,被靳越群从后抱起他,乔苏嚷着:“你要干什么…!”


    靳越群将他按在卧室床上:“我今天有重要的会议要出席,你昨晚累了,要休息。”


    “我不要休息…我今天有课!我要去上课!”


    靳越群拿上外套,男人回头看向他:“你确定你要这样做?”


    乔苏被他看着,喉咙止不住地一梗,一瞬间竟真的生出几分惧意,他不是十八岁的靳越群了。


    靳越群似乎也在克制,他说:“你也应该好好学学在家里待着,我会交代姜勇,今天你出不去。”


    他的电话又响了,靳越群走了,乔苏气不过,伸手将桌上的花瓶举起砸了出去,嫌不够,将桌上装修配的烟灰缸,精致的茶具,全部砸了出去,砸在门板上全摔碎了。


    “靳越群…!”


    他喊着他的名字,不一会,就有阿姨进来打扫。


    姜勇一直就在门外,说真的,他刚才已经被那几声炸裂的噼里啪啦砸烂的声音给吓到了,但靳哥下楼的时候连神色都没变,叫阿姨过去清理,把地上扫干净。


    姜勇不得不推开门,乔苏气的坐在沙发上上下喘气:“…乔苏哥,午饭在楼下,靳哥交代了我…”


    “他什么他!你也滚出去!”


    乔苏凶恶地甩了一个枕头砸出去。


    作者有话说:


    矛盾开始显露,


    回看第一章 ,俩人还是学生,少年,现在在慢慢朝青年迈进…


    没事,咱们苏苏是小比,驯夫路漫漫。


    第四十八章 掌舵


    很快地,到中午时,日头正烈,就又一辆黑车行驶进了院门,下来的几个人提着四个沉甸甸的保险箱,乔苏还正在气头上,看着他们将一个个箱子放在桌上,说是靳哥让拿过来的。


    “他让拿过来的?他哪儿来的你们给我丢回哪里去!”


    两个手下面露难色:“这,靳哥说要给您拿过来…”


    箱子齐刷刷地打开,顿时连屋内的姜勇都惊住了,里面满当当码放的竟然是一沓沓崭新的百元钞票!银行现取就送过来的,码放的十分整齐,一个手提箱里保守估计最少三十万,这四个一打开,就是超百万的现金。


    乔苏一愣,他随即知道了靳越群是什么意思,与之而来的是心里更大的气愤,他拿起卧室的座机电话。


    “靳越群!你什么意思?!”


    靳越群正在前往汉钢行政大楼的路上,男人西装革履,上午法院已经宣布汉钢进入破产清算,下午市政府将就汉钢过去内部问题回复和新旧领导层的交接召开对外记者会,全市的记者都闻风而动,早就在会场架好了长枪短炮。


    “你当初答应过我的,现在这些,远远不止十万。”


    乔苏当然知道靳越群在说什么,不就是他当年一时被他哄骗答应他的,什么赚到十万块就回家洗手作羹汤,全听他的?


    是,靳越群手中权利、资源积累的的速度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不,是超过了任何人想象,他不过是“众多”没想到一个。


    “我当初答应你的时候我们在哪儿?我们还在滨江二十块钱的出租屋…!我当然觉得十万块钱很遥远,可现在我们在哪儿?!豪华大别墅!谁让你赚钱那么快的?谁准你赚钱那么快的?!换做现在的我绝对不会答应你…!”


    一旁的姜勇听他义愤填膺的跺脚,关键他真的没听明白乔苏哥想表达什么意思…?他只听过丈夫一朝富贵原配妻子哭诉往日誓言不作数的,还没见过这样骂骂咧咧主动要求全部作废的。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放你的狗屁,我又不是君子!你爱当君子你当去,不,你也不是君子,你比我还小人!”


    靳越群掐了掐眉心:“你乖乖的,不要给我胡搅蛮缠,我晚上回去同你讲。”


    他那边的车驶进了汉钢,他下车,此刻台阶上等候的各个部门的众多领导已经不在乎烈日和汗水,开始围着他谄媚、自我介绍和引荐,不一会,开进来那辆0001号牌的车,靳越群下了台阶去握手问候。


    “什么?他居然说我胡搅蛮缠,你听到了没?他说我胡搅蛮缠?!”


    姜勇突然被问,磕磕巴巴地:“…啊,乔苏哥,你和靳哥是、是吵架了吗,呃…你想表达什么意思…?”


    “你居然也不懂?!”


    乔苏惊愕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一个正常人了,他抓起一个抱枕气愤地锤了两下:“反正我就是要和他毁约的意思…!毁约,毁约!”


    汉钢上午宣布破产,下午赵达禹出席记者议,主持的是主管工业的副市长:“…汉钢集团因内部长期勾结串通,造成集团资产大量流失和严重侵占问题,我们会组织专项工作组,彻查到底,绝不姑息…现汉钢的破产和资产重组计划已经通过审议…以及批准兴源钢厂合并建设汉阳钢铁集团…免去…以及厂长赵鹏,任靳越群为新一届董事长及执行委员会主席…”


    台下接连不断地快门声和闪光灯交替炸响,这个曾经汉阳钢铁行业的龙头大哥,也是拖了近三年沉重包袱,终于尘埃落地,自然是一件震动的大事,几乎所有镜头都聚焦在了台上那个极为年轻英俊的男人身上,有前排的记者和工人代表发出质疑:


    “靳总是否太过年轻?是否有能力和经验掌舵汉钢这么大的企业?汉钢欠下的巨额负债又怎么处理?是否会新官不管旧账?”


    “我不管什么重组,我只想代表我们工人问问我们的血汗钱又怎么办?”


    “就是!我们只想拿回我们的血汗钱!”


    会场内的话筒声再度响起,靳越群做就任发言:“各位…在这里,我首先感谢汉阳市政府的信任与重托,我深知,在一家大型企业面临巨大困境之时,接过董事长这一重担,不仅是一份责任,更是一场必须打赢的硬仗…!我心里明白大家最关心的问题,一是过去往厂里投的投资金和欠发的工资,二是过去合作商未结清的货款…在这里,我也以汉钢新任董事长的身份做出承诺,全部职工的投资金及工资今日连本带息全部发放,供应商货款五年内付清…”


    “什么!现在发放?你不是唬我们的吧!”


    工人们听够了原先的厂长赵鹏明日复明日的推辞,借着记者会准备大闹一场,靳越群说:“当然,我今天在这里,就不会空谈承诺,我只拿行动说话,我这里有一份名单,厂里八百六十七号人的集资款和欠发工资共计三千六百万,你们都是投身汉钢兴荣一线的工人,今天在市领导和众多记者的见证下,由财务部门现场清算,少了一分钱,来找我靳越群…!”


    随着他霸气的讲话落下,会场大门打开,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下,在聚光灯不断地闪烁下,十来个人推着三个足能装下三个成年人的大箱子,打开一看,里面竟然全部都是成沓的百元现金!


    这可是整整三千六百万现金!


    垒起来足够摊满整个记者会现场!谁也没有见过这样场面,一时间所有相机都在闪烁,强烈的震撼可以说镇住了在场每一个人。


    靳越群做了最后的发言:“…接下来,我将主抓生产,拓展销售、专款专用,谋求发展,我也恳请全体员工和合作伙伴,再给汉钢一次机会,与我们并肩作战,我向大家保证,往日的汉钢是怎样的辉煌,未来的汉钢只会比往日更加辉煌…!”


    记者会在电视上实时转播,家里,乔苏自然也看见了电视上的靳越群,一众记者的闪光灯下,男人眉锋凌厉,目光沉稳。


    这一年,靳越群年仅二十一岁,作为汉阳乃至放眼整个中江省最为年轻的、执掌百亿钢铁集团的掌舵人,他的相关人事档案在默许下被修改为了二十五岁,被抹去的四年,是无数人争斗一生也难以企及的高度。


    他在记者会上立下军令状,将在五年内重振汉钢辉煌,电视屏幕里皆是男人骨子里散发的傲然意气,势不可挡。


    结束记者会,靳越群婉拒了一众饭局邀请,只陪赵达禹在湖边庄园喝了会儿茶,回去时已经是傍晚,他坐在车上问黄阳:“家里怎么样?他吃饭了么?”


    “吃了,乔苏哥中午就吃了,晚上也吃了不少,阿姨说他还喝了两大碗鸡汤…”


    靳越群勉强放下心来。


    他的手机不断在响,靳越群也有些累,他闭目养神,都没听,车开进院子,一晃眼,他就看见二楼露台上的乔苏。


    “停车!停车!!”


    靳越群慌张下车,连车门都未关,看着二楼的乔苏,只觉得心脏要跳出嗓子眼:“乔苏,苏苏!你要干什么!”


    乔苏本来在遮阳伞底下惬意地吃冰淇淋,知道靳越群快回来了,就等着他呢,他手臂悠哉地搭在二楼栏杆上,往下看着刚才还在电视上豪言壮语,被媒体聚为焦点的男人。


    “咳咳,我现在郑重宣布一下,我要毁约了…!”


    “毁什么?!”


    显然,靳越群一时也没懂他的意思,乔苏朝他勾勾手指,喊:“你走近一点,我告诉你…!”


    靳越群走近了。


    下一刻,乔苏从身后的桌子上抱起那一手提箱的现金钞票,直接朝下倾倒了下来,百元大钞一时间犹如白日里炸放的烟花、彩带满天纷飞,洒落在靳越群肩上,脚边,满地,在飞舞的钞票里,两个人的视线几乎不用任何寻找的相对…


    一上一下,是乔苏对靳越群世俗意义上成功的反抗和挑战,也是交汇处仿佛永世分不开的缠绵,乔苏看着楼下竟乖乖任他洒钞票,落了满身满肩的靳越群,他忍不住勾起嘴角…


    他承认,他真的爱惨了靳越群,即便两个人今早还经历了那样激烈的争执,即便早上他想掐死靳越群那个老顽固的心都有了,但当在电视上看见他居高位,意气风发,他们从小就在一起,知道他所追逐的,他是那么为靳越群高兴…


    他笑着,而靳越群在望向他的笑容时,似乎也读懂了他的意思,男人站定不动,甚至不忍低头,就这样看着他的笑容,也跟着笑了…-


    乔苏的宣战成了两个人的庆功宴,当然,矛盾不会因为一场钞票雨而消失,架还是继续在吵的。


    乔苏很喜欢这个新家,比原来的地方大很多,光前后的院子就足有一千平,原先的主人只是简单维护了草坪,乔苏想重新种一点花花草草,在床上摊开本子拿着笔,正在构思后院的设计草图,他学的专业可不仅是地质,还有工程,画个施工草图没问题,


    他画画擦擦,还没想好,靳越群洗完澡,男人换上睡衣,拿了一份文件坐在床上。


    乔苏踹他一脚:“你滚啊…!咱俩现在还正在吵架,家里这么大,你去对面的房间睡…!”


    靳越群擦着头发,扔开他的脚。


    “什么毛病,吵架用嘴吵,影响睡觉什么?就睡一间屋。”


    乔苏鼻子都气歪:“你还敢说我有毛病,靳越群,你是不是现在当上你梦寐以求的大靳总飘了?你上午还说我胡搅蛮缠,现在又说我有毛病,你简直就是当代陈世美…!”


    “你扣吧,你现在就是往我脑袋上倒屎盆子我也不和你争。”


    靳越群一把强势地将乔苏揽过,抱在怀里,竟逐的事业迈上标志性的台阶,唯一最爱的爱人在身边,这日子简直千金不换。


    “你烦死了,凭啥就你那么多规矩,我也要立家规,我立的家规就是以后你惹我生气就别上我的床…!”


    靳越群抱着他,看报告:“嗯。”


    “嗯是啥意思?嗯你还躺的这么踏实?!还不赶紧滚起来?”


    “嗯就是我不同意。”


    乔苏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掐着靳越群的胳膊:“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不讲理的人啊靳越群…!”


    “屁话,我讲理的话咱俩这会儿还在出租屋里睡着,你还得上那满是蛆的厕所。”


    靳越群搂过乔苏贴着自己,大掌伸进他睡裤,慢慢地给他揉屁股,白天的事结束后,他还记得昨晚气头上揍了他两巴掌的事。


    乔苏让他揉的挺舒服的,又忍不住哼哼两声,趴在他身上。


    “总之我不同意退学,你都有你的事业了,你现在搞这么大,以后肯定都没空管我,我也有我的乐子,不,学业好不好…!”


    靳越群给他揉着,看着手里的人事报告,没说话。


    乔苏等不及,抓起他的报告要扔,靳越群才抱着他,拍拍他的腰:“好了好了,乖,这就一份,我可没带复印的。”


    “我的事重要还是这什么汉钢的人事报告重要?”


    “你。”


    乔苏哼一声,靳越群说:“这样吧,我们各退一步,学你继续上,往后让姜勇做你的司机,毕业后的事毕业再说。”


    乔苏想了想,觉得以靳越群那说一不二的个性,他真的会让步?他眨了下眼睛:“确定只做司机?”


    “嗯。”


    “是我有事叫他他才来的那种?不是在学校里我每走一步都要跟着我?晚上还要跟我挤在一张床上?我先说好,我宿舍的床才一米,可睡不下两…”


    “乔、苏!!”


    靳越群当即黑了脸,扔了手里报告,翻身压住他,狠狠吻住他恨不得吃进嘴里的嘴,手下也在他屁股上大力地掐了一把。


    “哎!你真掐啊,疼死了…别别,我腰好像有点疼了,都你昨晚跟疯了一样…”


    乔苏扭着小腰来回躲,不知道是不是寸着劲儿了,赶走他的手,靳越群漆黑的眼睛注视着他,乔苏也看着他,过了一会儿,他问:“为什么你就不能相信我一点?这世上也不是所有人都和我有仇吧?上学,交朋友,我能处理好自己的事儿。”


    “我相信过你。”


    靳越群松开他,坐起来,将乔苏翻过去,手指轻轻揉捏上他的腰:“你处理不好。”


    “喂喂喂…你怎么可以可以这样说,你就说大学是不是我自己考上的吧,阳泰矿区的师兄们还都叫我一声小专家呢,下个学期我还能拿奖学金,你知不知道啊…!”


    靳越群翻着抽屉找到了万花油,揉着乔苏说疼的地方,其实乔苏也不疼,但让靳越群这么伺候伺候还挺舒服的。


    乔苏眯着眼,说:“对了,你到现在都还没跟我说昨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作者有话说:


    话说你们觉得这个各自退一步到底谁赢了?


    啧啧啧


    小比:吵累了,喝两碗鸡汤(吨吨吨),干就完了!


    第四十九章 惯得


    靳越群给他揉着,就把这一年他先是和何赛假意合作以及后来查出明安钢厂和汉钢内部早就勾结骗取国家资金的事跟乔苏挑重点的说了说。


    “什么什么?什么长协矿?你能不能讲的简单一点…”


    “就是何赛和汉钢原先的厂长串通,通过设立一家贸易公司,把进口的铁矿石低价外销给明安,再在价格震荡的时候用回购、退货的方式骗取上面往汉钢投进去的钱,所以明安这两年根本不用生产,它靠这个做的就是一本万利的生意。”


    “那他们骗了多少钱啊?”


    “少说得有五个亿吧,不然何赛哪儿来那么多钱?他那时想急于甩掉明安,一方面是筹措资金的考虑,一方面也是他知道明安乱排废水造成大面积土地污染的严重性,以后万一爆出来了会影响他的位置。”


    靳越群捏捏他尾骨处:“这儿疼不疼?”


    “不疼,你捏的有点痒痒…那可是五个亿啊!那么多钱,是不是要坐牢了啊?!”


    “坐牢是肯定的,单就现在的形势看,八成何赛已经是个弃子了,所有的罪名都得他一个人顶着。”


    “弃子?谁放弃他了?“


    靳越群“啧”一声:“你看现在这么大动静,省里直接介入,就说明这事上面就不想简单揭过去,明安污染的事我也找人做了鉴定报告递上去了…这些事不是他何赛一个人就能搞成的,深挖下去会牵扯到许多人,他们扎根汉阳,关系错综复杂,估计是上面早就想动了,只是缺这么一个契机罢了,最后看公安和法院那边怎么判。”


    乔苏想了想,问:“那上回我们回滨江过年,去找蔡师傅的时候,你和蔡家和说的就是汉钢的事?那段时间汉钢工人那么多闹事的是你做的?”


    “那只是面上的小动作,但蔡家和也真是挺厉害的,后来我特意请了京州的记者过来,当天他就搞出了一个一家四口要在楼顶跳楼的大新闻…当然是演的,不过可把那个记者吓得不轻,回去大笔一挥,帮了我不少忙。”


    靳越群给他按的差不多了,拍拍他的腰,乔苏不愿意起,在床上赖着:“多按一下,胳膊也按按…”


    “胳膊也让抻着了?”


    “当然了,我浑身上下你碰过的地方都疼…!”


    靳越群给掌心倒了点万花油,继续给他按,乔苏说:“那段时间事情闹得我在阳泰都知道了,我们那儿有的调查员亲戚也在汉钢,都在说这件事…这有啥用啊?”


    “傻瓜,你说赵书记来汉阳是好事还是坏事?”


    “当然是好事,来当一方大员还不是好事?”


    靳越群说:“是,但汉阳过去的成绩太耀眼了,就是太好了,谁来都像是锦缎上绣花,看不出成绩,不但看不出,反倒像是坐享其成…所以这时候就得有一件事,一件大事冒出来,先把水搅浑,把问题暴露出来,让外人看着,这汉阳也不是什么坚不可摧的神话…所以就得有人先递给他那么一根棒子,管理企业也一样,拿来既可以用来打压一些人,也可以提拔、拉拢一些人,日后工作好开展的多…”


    乔苏舔了下嘴唇,回头笑眯眯地问:“那你现在不也是新官上任?有没有人给你递棒子呀?”


    靳越群也笑:“自然有。”


    如果说权力是一个强大无比又有无穷魅力、吸引无数人前仆后继的巨大磁场,那里面每一个人都是一颗颗铁屑,拥有权利的人挥舞铁棒,不需要金饰银纹,但却比最锋利的刀剑更慑人,驱使所有人按照他的意志形成共同利益。


    “那那个何赛为什么会看上我?我感觉我都没见过他…他什么时候见过我?”


    提起这个,靳越群脸上就没了笑意:“我怀疑是之前你们去大瞿山那次,还记不记得?你说你们在路上撞车了,撞得就是他那辆。”


    “我就下车看了一下,他就看到我了?我们当时都下车了呢…”


    靳越群想到这儿,又看乔苏,过去十几岁时的乔苏是清秀乖巧,现在这两年乔苏也长开了些,珍珠似的巴掌脸,皮肤白皙细腻,因为爱往外跑,透着点活泼的红晕,一双眼睛更是俊秀灵动,澄澈的不见一点杂质,尤其是一笑起来,整个人就像是被这世上最纯净的琼浆玉露一点点浇灌出的、一颗至纯至明净的小珍珠。


    靳越群又恨恨地拍他屁股一下:“你自己长什么样儿你不清楚?”


    “我长啥样啊?你揍我干嘛,你现在是不是揍我揍上瘾了,你现在不是揍我揍上瘾了…!你让我揍一下…!”


    乔苏莫名其妙屁股挨了一巴掌,翻身直接跨坐在靳越群身上,照着靳越群就打,打完了不解气,又去使劲揉他的脸。


    “我是不是给你脸了靳越群…!”


    靳越群前面都任他打,直到说到这句,男人才握住他的手,忍不住蹙眉:“说的什么话,我的脸要你给?”


    “怎么不是我给?我不给你,你就得麻溜的滚出家门去…!你知道不…!”


    乔苏又开始一脚脚使着小劲儿踹他,靳越群本来就睡在边,让他几脚踹的险些从床上跌下去。


    男人只好握住他乱蹬的脚,又看这脚腕子这么白,世上再好的汉白玉也得逊色三分,憋着火握着没撒手:“你看看你的性子,不是上手就是上脚,你还给我脸,你不把我的脸往地上踩我就烧高香了…!”


    乔苏又憋不住笑,抽回脚腕子扑在靳越群身上,斜斜地将半个身子腻在他胸膛,晃着脚丫,亲亲男人的嘴:“那是谁养的我这个性子?是谁养的?谁惯的?”


    他俏皮地逗他,靳越群也望着他,顿时别说火了,那是半点气儿都不见了,他抱着乔苏:“算你会消我的火儿,那我就受着吧。”


    俩人又抱在一块儿笑-


    靳越群上任汉钢,这位置不是那么好做的,不然也不会拖了这么多年没人敢接,他过于年轻的年龄也让在他最开始时遭到了不少质疑,甚至有人写信到了市里,当然,此时他的档案已经是二十五岁了,不过很快地,随着几次股东会议后和财报上上涨的数字,就没人敢小看这位空降的、过于年轻的董事长的强悍手腕和能力。


    对外,靳越群主抓生产和销售,提出不仅由经销商代理,增加企业直供方式的扩大销路,同时除了承接原先兴源稳固的焊管项目外,主张这几年是中国城市化迅速铺开的窗口期,一锤定音对汉钢已有的生产线进行调整,保留两个三百万吨的螺纹钢生产线外,拓展板材生产,在定价上要求更是要求按旬定价,尽可能的及时与市场价格对接,打破什么大型钢铁企业大船不好掉头的惯例。对内,从人事调整到配合财务审计,提拔新人,拉拢旧部,他一时间忙的事情每天都多如繁山,常常要深夜两三点钟才回家。


    如果星期内乔苏要上课不在家,那靳越群干脆很多时候都是直接住在厂里,在桌案上忙个通宵,并且雷打不动的早上八点半准时出现在车间视察生产情况和困难,他的秘书是京州大学的高材生,都忍不住震惊了,紧跟着早上九点半钟的会议靳总仍旧精神奕奕,谁说错了一个数据,哪怕只是一个十吨的单位,他立刻就能发现。


    做企业,对自己的产品和数据都不清不楚,又怎么对客户负责?


    导致一时间汉钢内部哪个负责人开会做汇报,再不敢囫囵马虎,下面的人都要把材料校对个好几遍,确保数据无误才敢报。


    而乔苏那边,他除了上课,就是布置院子。


    姜勇成了他的司机,乔苏除了在学校有点自由之外,在外面姜勇就像个狗屁膏药似的,乔苏一说去哪儿,他不出五分钟准在学校门口等着了。


    乔苏忍不住给靳越群打电话:“靳越群,你有必要吗,你是老总,我又不是老总,配哪门子的司机啊!”


    那边靳越群正在听秘书汇报过去的赊销情况,之前的摊子留下一堆没清理的三角债,他抬手让他先出去。


    “答应的事又要反悔?”


    乔苏一梗,连他自己也忍不住疑惑:“为什么我每次都会答应你这么不合理的要求…?!”


    “我不认为这不合理。”


    乔苏看着前头开车的姜勇:“那你就不怕我和姜勇待在一起久了日久生情?”


    姜勇差点吓死,后视镜里那表情都快哭了:“乔,乔苏哥!您,你可别害我啊,我还有弟弟妹妹,我…”


    乔苏连忙摆摆手,对靳越群说:“那你至少也要给我选一个帅一点吧,我看着也赏心悦目呀!”


    “什么叫帅?”


    乔苏在后排翘着二郎腿哼:“就像你一样的吧,唔…比你再温柔一点,脾气再好一点,个子再矮一点就最好了…!”


    那边的靳越群冷笑两声:“行,下课给我回家洗干净,我再问问你还有没有别的要求。”


    乔苏脖子一凉,连忙赔笑:“呃,没有了没有了,其实高一点也有高一点的好处,脾气坏一点也有坏一点的好处…我想在家里前头的院子挖一个鱼池,养点锦鲤,你找人来给我做。”


    “行,一会儿我找人,你跟他们说怎么做。”


    挂了电话,乔苏美滋滋地哼着歌,想着他的大鱼池,最好再修一个小亭子,到时再种点荷花,一到夏天粉荷满池,晴天赏荷,雨天听雨,清香怡人,多美呀…!


    不过,他到底为什么又答应了靳越群这个如此‘侵犯’他人权的要求?


    九月份秋高气爽,乔苏忙活着他改造院子的大计,今天不是要挖鱼池明天就是要栽果树,靳越群叫了一支施工队二三十个人围着他转,其实他本来是打算外包给搞地产的朋友,栽种点名贵的花草树木,但乔苏有自己喜欢的,他喜欢鲜亮的,好看的。


    他又在院子前头种了两棵合欢树,施工队不知道,下午运来的两颗雪松没地方栽,打电话给靳越群,这哪个老板一进门的树不是要么图清流高雅,要么图升官发财,这合欢才多少钱一颗?


    靳越群一听叫合欢,就没让他们动,把原先从京州运过来的两棵价值不菲的雪松栽到后面去了。


    乔苏这边“岁月静好”,但汉阳这段时间可谓是风云暗涌,随着过去汉钢内部与明安与之关联公司之间的勾结,存在多笔暗箱操作等违法行为浮出水面,再到明安爆出生产期间超标物污染物违规排放,造成严重的环境污染,而这些罪证几乎都同时指向了其中最为关键的一个人——何赛。


    其实查出的远远不止这些,当警察在何赛位于郊区的别墅挖出两具年轻男性的尸骨,以及在别墅里搜出众多令人毛骨悚然的恶劣刑具时,据说负责此案的检察主官在大会上拍了桌子:“何赛作为一个商人,他到底哪来的这么大胆子?!他可以说是一个严重扰乱汉阳生态的、卑鄙的政治掮客…!这种人罔顾法律,藐视生命,必须严惩…立刻实施抓捕…!”


    这件事还上了新闻,然而令所有人惊掉下巴的是,警方在围捕时何赛时却扑了个空,原本早被限制监视的何赛竟然人去楼空,凭空消失了。


    有人说何赛是拿着假护照远渡重洋了。


    “妈的,这没人暗中捣鬼鬼都不信…!”


    挂了秘书的电话,靳越群沉着脸骂着,乔苏问:“咋了?”


    “何赛没抓到,说是跑出国了。”


    “他出国了?国外开销不是很贵么?他一个人去要饭啊?”


    靳越群搂了下坐在腿上的乔苏:“他能出去能没钱?人家的钱早就跟着一块儿出去了…”


    靳越群的眸光深恨,何赛那样的渣子居然敢将手伸向乔苏身上,他真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可现在人却在众目睽睽之下跑了。


    “你不要皱着眉头了,他跑了警察会管的,你来帮我把外头的地翻翻吧,我买了好多花种子,再捂就坏了…”


    “不是找了工人做?”


    “咱俩的家,也不能全让他们干啊,自己栽下种子多有意义,回头开满园的花,多美,多浪漫,走了走了,跟我去嘛,我一人搞不了…”


    靳越群被乔苏拉着下去,乔苏给他带上工人留下的劳保手套,让他拿着铁锹翻土,靳越群吭哧吭哧干了半天,好说他以前也是个少爷,哪里干过这个?


    更别提又弄了一脚的泥,瞧着乔苏撅着屁股在后头洒种子,靳越群气不打一处来:“乔苏,你知不知道你男人我现在是汉钢集团的一把手!想见我的人排都排不上号,我大晚上的给你干这个?”


    “一把手咋啦,一把手不也只能拿一把铁锹么,你又拿不了两把,你咋这么半天只弄这么一点点啊…你就不是干活的料儿。”


    靳越群差点让他气死:“我不是干活的料?从小到大咱俩的活儿谁干的?”


    “阿姨和洗衣机。”


    靳越群咬咬牙,盯着他圆圆的屁股,踩着铁锹往下锄,翻土:“我算看出来了,你良心就让狗吃了,行,在这儿我听你的,一会儿回屋你看谁听谁的。”


    乔苏在后头捂着肚子乐。


    靳越群是出力又出汗:“乐什么,赶紧干!干完了回去,外头都是蚊子!”


    “知道了知道了,哈哈哈,不行,哈哈,我真的想笑…!要不我去把DV机拿来吧,我得给你录个像…”


    “录个屁,别讲究了,直接洒完了得了。”


    “哈哈,不行啊,这得讲究造型啊,这叫造景,哈哈…诶,你去哪儿啊,你别一讲就撂挑子行不行…”


    “我去给你拿个驱蚊水…!”


    作者有话说:


    靳爹白天,大型钢企集团一把手,谁汇报的时候都得提着十二分的小心。


    靳爹晚上:陪着小比在花园吭哧吭哧就是干。


    苏小比:一把手是啥,能拿两把铁锹吗?(指挥老公中)


    问谁惯的?


    小比:(扑靳越群)我老公惯得!


    再看靳越群:腰不酸了腿不疼了一口气能再锄五亩地。


    第五十章 捅伤


    过了十几天,乔苏把前后的院子改造的有模有样,草木葱郁,鱼池投放了二三十条色彩鲜丽的锦鲤游弋,又修建了石板小桥和亭子,洒下鱼食时成片的鱼儿聚在一起,漂亮又热闹。


    乔苏还兴致勃勃地在后头种了一些蔬菜,像眉豆和小西红柿,眉豆这种他们吃的少,但他从他学农科的朋友王雨晴那儿知道,它不光能结出好吃的豆荚,藤蔓还会爬墙开出满墙紫色的小花,特别好看。


    靳越群白天在汉钢集团大刀阔斧,雷厉风行,晚上回来给他锄地干农活,但干了十几天,靳越群就不干了。


    原因无他,他发现怎么平常也不见乔苏每天都回来,说什么要上课,一种上这些乱七八糟的,现在每天都要回来看。


    “它们才种上,需要照顾呀…要观察的,万一冒出芽被虫子啃了怎么办…”


    “我不需要照顾?”


    乔苏无语地笑,拖着他一袋这些年他到处收集的好看的石头,要在地里做隔断。


    “你要照顾啥,你再照顾长到两米去,床都睡不下了,我也够不到,抱不上你了…”


    靳越群冷哼,偏又看乔苏一个人拖的费力,控制不住地给他搬过去,做完了,又生气,男人不说话,一个人就上楼去了。


    乔苏喊他,他也不理,乔苏喊了两声,这人,老是莫名奇妙就生气的…


    乔苏哼哼,果然,没一会儿,靳越群看乔苏也没去追上他,又带着怒气大步折返回来,将乔苏一把扛在肩上,一起上楼去了。


    “哎哎,你干嘛,我没弄完呢…!”


    “你就不能学点别的?”


    “学什么?”


    “对我说点好听的,你对我说了,用的着你一个人干?”


    “哈哈,那我说行吧,靳越群你最棒了!靳越群你好厉害呀…!”


    “差劲。”


    乔苏气的捶他后背一下:“我都屈尊降贵的夸你了,你都听了,居然好意思说我差劲?”


    “这句更差劲。”


    乔苏又忍不住笑,在靳越群肩膀上乐的不行,靳越群怕他硌着肚子,才将他放下来。


    花园请了人来打理,没几天,靳越群要去隔壁常阴视察投产的焊管分厂,同行的还有汉钢几个高管,乔苏下学期的课也不多,就跟着靳越群一块去。


    常阴有个古镇,是原来宋朝时期的,他单独坐一辆车直接去,等靳越群忙完了,再陪着他去逛逛。


    车轮碾过新铺的黑色的柏油路面,靳越群他们是上午到的,分厂长叫王旭,早早带着人在厂门口就等着了,他原先是王兴华的老部下,自打兴源和汉钢合并后,就死心塌地的按着老领导的指示跟着靳越群。


    “靳总!各位领导,欢迎您们来常阴分厂指导工作!靳总,您看是先到会议室听汇报,还是直接去车间看看?”


    靳越群说:"直接去车间吧,边走边听,这次来主要也看那几条万吨生产线的投产情况…”


    王旭知道靳越群的风格就是不搞虚的,连忙照顾着手下给各位送上水,钢铁厂内多座高炉矗立,王旭拿着文件,一个个递上去,边走边说:“靳总,这是最近三个季度的生产报表,现在常阴的领导非常关心我们,我们总控室也按照靳总您的要求实现了数字化监控…”


    头戴白色安全帽的工人早就等待在场,见领导进来纷纷起立鼓掌欢迎。


    视察期间,因为分厂从投建到现在正式生产,拉动当地经济,地方上的一些领导欢迎,搞工程建设的老板们也都想去套个关系,饭局不断。


    乔苏那边前几天就已经到了古镇,住在当地的宾馆,他自己先玩了两天,头上戴着一个当地妇女用荷叶手工编织的大檐帽,脸颊也晒得红红的,买了一大堆特色糕点给姜勇拎着,正坐一叶小船,去挑新鲜采摘的莲蓬。


    “在船上?”


    “是啊,这里有人家自己家的小船,我去挑莲蓬,我昨天还吃了大闸蟹,蘸那个蟹醋可好吃了,你忙完了没有呀,啥时候来呀…!”


    “我估计明天吧,你怕水,坐船一定要姜勇跟着你,他水性好…你叫姜勇接电话。”


    乔苏拿小勺挖着当地用塑料小碗装的刨冰,上面浇了一层桂花蜜和糯软沙甜的红豆,甜丝丝的,他把电话给姜勇,用嘴型说:“你不要告诉他我在吃冰…”


    姜勇一紧张:“啊,是,靳哥,乔苏哥正在吃冰淇淋,啊,好的,我会跟好乔苏哥的,不会让他掉进河里…是!…”


    姜勇还没意识到他说漏了,他把电话给乔苏:“乔苏哥,靳哥找你…”


    乔苏“…”了一会儿,拿着电话,果然,那边就是靳越群在训他:“几月份了还吃那么凉的?你的胃能受得了?”


    “我最怕热了,没事,哎呀,我消化的快…!喂?喂…?船上好像没信号了,不和你说了啊,你快点来,我好想你,拜拜…”


    乔苏那边玩的高兴,靳越群这边也差不多结束了,晚上就是汉钢和青县分厂内部高管的饭局,分厂长王旭明显喝的最多,几扎壶怼下去,就是在靳越群面前立一定把厂子管好的军令状。


    他敬一杯,他也敬一杯,靳越群也喝了不少,下楼时,王旭自己都喝醉了走不稳路,还要去搀扶着靳越群,几个高管在后头同样也醉了被人扶着。


    “靳总!您放心!我一定完成你交办的任务!利润增长至少十个点!”


    秘书和司机过来搀扶着他们上车,黄阳问靳越群:“靳哥,我们回酒店还是…?”


    “今晚过去吧。”


    黄阳会意,黑色奥迪驶到门前,司机下车恭敬地打开车门,靳越群刚要迈步,余光瞥见一个瘦高的青年正从饭店里出来。


    那人穿着汉钢的工装,手里拿着一个黑色公文包,看着像给在场的哪个领导送包的,然而变故就在一瞬之间,只见他在下台阶后忽然快速地朝着靳越群的方向冲来!


    一切发生得太快!年轻人猛地从公文包下头掏出一把凶悍的长刀直直捅进靳越群的腹部,一刀贯穿,接着迅速又是一刀,靳越群嘴角霎时涌血,死扣着他的手腕将他踹翻,接着整个人倒在车上,还没坐进副驾的黄阳大惊失色:“靳哥!!!”


    持刀青年迅速逃窜,此刻台阶上台阶下的人全都傻了,立刻反应过来,靳越群整个衬衫上都是猩红洇湿的鲜血,正往下流,还有一把刀刃没入,只留刀柄,厂长王旭吓得一瞬间酒意全醒,魂飞魄散:“靳总!快来人!报警!抓住他!抓住他!!”


    一时间人群混乱不止,饭店的服务员在看到惨状后惊恐地大声尖叫,几个保安跑冲上去抓那个捅人的男子,靳越群已经看不清了,他身体一阵阵的冰凉,意识昏沉地倒在车上,抓住黄阳的手,话和鲜血一起涌出:“去!乔苏,叫人,看好、他…!”


    "我知道!靳哥!!您坚持住!!救护车马上就到,您坚持住!!!"


    血太多了,腹部一个血窟窿不断涌血,黄阳一个大男人都忍不住眼睛模糊,死死地帮靳越群压住伤口,他满手都是血,可血仍然在不断涌出…


    “靳总!靳总!!”


    所有高管也扑了上来,有人急忙脱了外套想帮他止血,一片混乱中,远处救护车和警笛声由远及近…!


    常阴市第一人民医院,急诊科呼呼啦啦涌进一群人,


    “两处刀伤!患者有胸腔腹部两处严重贯穿伤!失血休克!立刻抢救!!"


    “血压测不出!颈动脉搏动微弱!”


    “胃管引流出大量鲜血!"


    在救护车上戴上的监护仪全线飘红,抢救床上靳越群浑身是血,心率飙至一百四,血氧饱和度像漏气的皮球般直线下,92%…85%…79%…


    急诊科值班的主任都惊了,这是要让人死的捅刀,简直是一场蓄意的凶杀…!


    “双刃贯穿伤!立刻通知胸外科台上会诊!准备双腔气管插管…!"


    医院里,靳越群已经因为失血过多陷入昏迷,情况凶险万分,王兴华和高鸿安半夜收到消息,第一时间赶来。


    副院长得知高鸿安来,也来了,然而得到医生的答案却是:“病人身中两刀,一刀刺入右肺,造成血气胸和严重肺挫伤,另一刀刺穿上腹部,目前最危险的是大量内出血和呼吸衰竭,我们会全力抢救,但手术的风险也非常大,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一时间,汉钢董事长在常阴被人当街捅伤的消息小范围地传了出去,深夜赵达禹的电话响起,他披着睡衣去接,得知这个消息简直摔了电话的震怒!


    谁都知道靳越群是他一手放在这个位置上的,现在竟然被歹徒在市中心当街行凶刺伤,性命垂危,这简直是对他,是对汉阳整个政法体系的挑衅…!


    他立刻打给秘书:“立刻联系省医科大的李教授,就说我请他马上飞过来会诊!”


    他再次拿起电话拨给在常阴当书记的老友,几乎是立刻地,当地市公安局长在家中就收到了书记的指示,他迅速拿起电话,起身前往医院。


    “是!是王书记,我已经立刻让人封锁所有出城路口,尽全力迅速抓获凶手,我保证,保证二十四小时内让行凶人出现在审讯室…!是!是!”


    与此同时地,乔苏晚上也刚刚到宾馆门口,宾馆前面就是一条河,有人在船上售卖新鲜的乌梅,姜勇不敢让乔苏下去,正在船上给他挑。


    乔苏在路边等,路边小店还放着当下歌舞厅流行的歌曲,靡靡之音流淌,电话响了,他接起,是一个很年轻的,但是却在颤抖的女声:“您、您好,请问是乔苏、乔苏先生吗?,我是常阴市第一人民医院的急诊科护士…您的家属,靳越群,他被人持刀捅伤,大量失血,现在情况十分危险…您…”


    乔苏只觉得他整个人像被一道惊雷劈裂,天旋地转,下一刻,女护士惊叫一声,电话则转移到了一个男人手里:“如果你还想要再见到靳越群的话,现在一点声音都不要出…”


    背后有人在迅速地靠近,接着乔苏的脖子传来一阵猛烈地钝痛,他被人打昏过去,在寂静的夜色中,掳进了一辆早就在路边等着的,没有亮灯的出租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