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大一时阚昭宿舍几人都报了动漫社。吕戴纯因为喜欢,其他三人则是被拉入伙。
阚昭倒是无所谓报哪个，他忙着追人，原本就准备挑事少的去,而动漫社也是众所周知的只有偶尔签到。
事实上，其社也如传闻那样，清闲,就是群里人比较吵，从某猫娘聊到某次元姬,从凌晨到深夜，不停歇。
不算什么事，免打扰就行。
但自从上一任社长退位,民心所向的吕戴上任之后,阚昭就时不时被他骚扰。
要么就“爸爸，下次名册帮我弄一下呗。”
要么就“爸爸,晚上签到帮我给他们扫个码呗。”
虽然大多数结果都只得到一个“滚”，但奈何频率高啊,100次有90次被拒绝,但起码还有10次是被缠得烦了，答应了的。
至于为什么一定要找阚昭做事。
那首先表扬一下吕戴社长的负责用心。二次元在全校学生里毕竟不算大众爱好，比起其他街舞社，书画社，滑板社,动漫社的报名人数极少，尤其是妹子更是少得可怜,男女比例严重失调。
位置交接时，吕戴听前任社长说过，他们这一届报名的女生比往常多的多,而大多数似乎是因为听说社团里来了个帅哥。
为团结，友爱，以及联络社里人员们的感情，阚昭也就三番两次被吕戴骚扰。
吕戴没明确表示他的真实意图，如果真那样，那势必要被阚昭毫不留情地拒绝。
只是说让阚昭多参加点活动，不外忽软磨硬泡，死缠烂打喊爸爸等手段。
*
这次团建吕戴在ktv包了个大包厢。
阚昭本以为就是场普通聚会，过去的时候却见一行人拿着东西，张灯结彩地装饰包厢。问了才知道这次团建，纯是为给社里的一女生过生日。
女生在cos界小有名气，在吕戴他们社混的也开，男生女生都挺喜欢她。事前吕戴悄悄拉了个群，把寿星以外的所有人都拽了进去，阚昭也在其中。群里热闹了好几天，都在商量惊喜细节。
不过阚昭开了免打扰，一点没留意，是以闹了场乌龙。
既然来了，他也跟着大家一起布置。事情赶紧办完，阚昭想早点回去。
等差不多弄完，女主角也就登场。卡在吕戴通知她的时间。
乐姚推门进来，几个人从门后窜出来，扣动彩带枪，彩带纷飞。又有人关了灯，唱着生日歌，有女生推着蛋糕过去，烛火摇曳，乐姚又惊又喜，泪眼婆娑。
之后切蛋糕、合影，流程走完，人群便散成几堆，k歌，玩桌游，组队五排游戏上分……
乐姚人缘挺好。大家合影完就三五成群地给她送礼，东西摆在茶几上很快堆积。
阚昭倒没想着主动给她送，谈不上不熟，只能说根本不认识。他也懒得社交。
阚昭低头清理手机上的图片，大多是截图，包括一些关于最近综测的证明材料。
然后发现每隔几张图，就掺着关于林清许的照片，这些全部都是他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偷拍下来的。
角度参差不齐，估计被她知道后，会被勒令删掉。
这样想着，阚昭没忍住轻笑。
“学……学长。”
细软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阚昭抬头，看见乐姚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他面前。
女声双手紧张地交握在身前，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脸颊染着红晕，连脖颈都透出一层薄粉。
寿星主动来找，阚昭不给点礼物说不过去。
毕竟体面人。
只是他浑身上下也没什么能当作礼物的地方，除了手腕上那条高考时林清许给他的如意绳。这个自然是不能给。
总不能说我之前没想给你庆祝生日，所以也没准备礼物。
毕竟体面人。
阚昭和她说了句生日快乐，借口忘记带礼物，我给你扫红包。
乐姚脸“嗖”得更红了，以为阚昭误会她专门是来要礼物。磕磕绊绊连忙解释，“不是的。”
但又觉得阚昭没直接说，她这解释简直此地无银三百两。只好很小声地说：“我们之前加过好友的……”针对于后面一句，“扫”这个词。
阚昭不记得好友里有这号人物，也不甚在意。
可能是之前吕戴安排什么事给他做，两个人加上的。
“而且……”乐姚鼓起勇气看他，睫毛轻轻颤动，“学长对我说生日快乐，已经是我最好的礼物了。”
这副少女怀春，阚昭又不是之前没经历过这种。他意识到什么，微皱着眉。刚准备说话，被吕戴截胡，被拉着去玩纸牌桌游，连带着寿星。
是国王游戏。
阚昭对这早已游刃有余。不过全程意兴阑珊，稳坐安全区，偶尔拿到过国王，也就随便点了两个号码，问不痛不痒的问题，类似于“中午吃的什么”“晚饭吃了什么”，大冒险就让人去唱一
首歌。
只是时间渐晚，他便没什么耐心。本就是想着早弄完，早结束，早回去。却没想这群人好似精力更甚。耐心告罄，出牌就变得随意。运气不好，被点到过几次。
提问者显然有备而来，问题直白而尖锐：“阚昭学长，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阚昭瞥了桌上的吕戴和章游一眼，原以为他们是大嘴巴，感情是一点风声都没穿出去？
阚昭没有犹豫，坦然答道：“有。”
一个字，清晰明了。却激起层层涟漪。人群中发出低低的惊呼和窃语。
提问者趁热打铁，紧接着追问：“喜欢她多久了？”
阚昭蓦的想到刚刚备份的那些照片，嘴角勾起一摸笑意。
乐姚看地仔细，见他神情出现了刚才没有的柔和。
然后听。
“一直都喜欢。”
“哇哦——！”全场哗然，各种起哄和猜测声四起。这信息量太大了。
本来这就是阚昭的私事，所以当初吕戴章游他们知道了且见过正主之后，依旧没有将这事散播出去。
现在见阚昭这样，心里也就知道那么几分。到底之前是一个宿舍的，有人就问吕戴他们知不知道这事。吕戴到不再隐瞒，还生动形象地描述了林清许的模样，犹记初见时的惊鸿一瞥。
……
与周围调侃起哄的欢乐声不同的是乐姚，听见阚昭有喜欢的人之后神色便暗淡下午，尤其是后面那句话，刚才庆生的喜悦如今荡然无存。
阚昭并不理会周围的喧闹，他看了眼时间，几近凌晨。
说到底林清许还一个人在家，前阵有碰上汪述那事，阚昭此刻心里不安。
游戏还在继续。
阚昭在他们玩得正欢时，给吕戴发了信息，问他什么时候结束。
吕戴回复再过一会。
显然是无效答案。
这时，6号阚昭已经被国王喊到号码牌。
国王是一个女生，和乐姚是舍友，两人关系不错。此刻她脸上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意，目光在阚昭和乐姚之间打了个转。
阚昭照旧想用真心话敷衍过去，淡淡吐出三个字：“真心话。”
“不行不行！”国王立刻反对，声音拔高，带着刻意的夸张，“阚昭学长你都选多少次真心话了？一点新意都没有，必须玩点不一样的！大家说是不是？”
早就想看热闹的众人立刻高声附和，包厢里充满了起哄声。吕戴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在一旁煽风点火：“就是！是男人就选大冒险！”
阚昭被吵得头疼，他见周围兴奋的面孔，扯了下嘴角：“那就大冒险。”
他以为就是唱个歌什么之类，毕竟他刚才才说过有喜欢的人，那些用在故意制造暧昧的大冒险，现在用在他身上显然不太合适。
却没想对方竟真的做出这样的事来。
国王女生笑：“请6号阚昭学长和10号同学，来一段深情对视，时间必须满一分钟！少一秒都不行！”
10号是谁？
在众人的目光搜寻下，乐姚微微举起了手，脸颊在变幻的灯光下红得快要滴出血来。她显然也没想到会是自己，眼神里满是慌乱和无措，又含着期待——
作者有话说：谢谢宝宝们关心[撒花][撒花][撒花]外卖被偷了之后去学校食堂买了塔斯汀，晚上吃了必胜客，充满碳水第一天[撒花][撒花][撒花]
第72章
一时间座位上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气氛有些微妙。
但凡10号是任意一个男性，都不会有现在尴尬的局面。
毕竟他们才听说阚昭是有女朋友的……
见阚昭脸上的笑消散，连带着周身的气压都低了几分。
有和国王关系好的,在桌下悄悄拽拽她的袖子，让她别太过。
然而国王女生似乎铁了心要撮合，对劝阻无为所动,甚至扬起下巴，用半开玩笑的语气将了一军：“哎呀,我们乐姚一个女生都没说什么意见呢。只是对视一分钟而已，阚昭学长不会这么玩不起吧？”
这话语带着激将法。
有病吧？
有病吧？？？
有病吧？？？！！！
吕戴也没想到这人这么难缠。他额头都快急出汗了，好不容易组织起这次团建,眼看气氛刚热络起来,碰上这档子事。偏偏涉事女方还坐在那不推半就样，名草有主了看不出来吗？连带着他对乐姚的感官都降了几分。
乔恙虽远在国外,但社交能力一等一的强。经常找阚昭宿舍一行人凑个五排，平时吕戴和章游他们也没少听他提过阚昭以前的丰功伟绩。
知道阚昭现在不发作是在给他面子,吕戴打哈哈试图圆场。
挺烦。
国王游戏规则挺简单。愿赌服输,要么服从要求，要么喝酒做惩罚。
众人见阚昭站起身，拿起桌上未开封的啤酒。
易拉环被拉开，不算大的声音却在充斥歌声的包厢里，听得尤为清晰。
他仰头,喉结滚动。里面的液体被一饮而尽。
空罐被放回桌上，发出轻响。
阚昭把口袋里的车钥匙扔给对桌的吕戴。
“你组的局,”阚昭的声音没什么起伏，朝吕戴示意：“你负责收尾。车帮我开回去。”
喝了酒，不然得酒驾。
耐心告罄,阚昭拿了身旁的外套。朝众人微微颔首：“先走了。”
想了想，又道:“女朋友一个人在家，挺不放心的。”
算是解释，也是最后通告。
*
等阚昭推门离开包厢，良久，里面一人才反应过来般地开口。
“这是……同居了？！！！”
这句话在包厢里引爆。所有人都瞪大双眼，连音乐都掩盖不住那随之而来的吸气声。
今晚的八卦真是一个比一个炸裂。
刚才那句“一直都喜欢”的信息量还没消化完，此刻“同居”两个字更是直接把所有人的猜测推向了顶点。
其实经过刚才那么一闹，气氛早已尴尬至极，大家其实也没什么心思继续玩下去了。阚昭这一走，反而像是抽走了最后一丝维持表面和谐的力气。
包厢门紧闭，隔绝了阚昭离去的背影。本来之前顾及到阚昭在场，一些问题就没好意思当他面问吕戴他们。但现在主人公不在，那些被按捺的好奇心蠢蠢欲动，三三两两凑到了吕戴身边，七嘴八舌问：
“社长，什么情况啊？”
“阚昭学长真跟人同居了？什么时候的事？”
“他女朋友是谁啊？我们认识吗？”
“你肯定知道内幕，快透露透露！”
……
乐姚低着头，手指攥着裙角。
*
玄关的感应灯亮起。
阚昭摁了指纹解锁大门，推开，难得没有看见那坨黄灿灿的生命体守在门后。
客厅里隐隐传来电影对白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阚昭换了鞋，朝屋内走去。
客厅只开了一盏暖黄的落地灯，光线朦胧。
电视屏幕的光影明明灭灭，阚昭一眼便见沙发上那抹身影。
林清许侧躺在那里，眼睛闭合，大概是睡着了。她身体微微蜷曲，是一种潜意识里缺乏安全感的睡姿。
阚昭放轻脚步，靠近。
这时，原本安静窝在林清许身侧睡觉打盹的金元宝抬起了头。
看见是阚昭，一反常态的，很不屑地从鼻腔里发出
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嗤。然后，它傲慢地转过身，用毛茸茸、圆滚滚的屁股对着阚昭。
阚昭无视金元宝突然的情绪，拎起它的后脖颈，仍到不远的沙发。
沙发挺软，金元宝在上面弹了两下趴在上面生闷气，只留个屁股墩依旧对着阚昭。
阚昭没管它。
他弯下腰，手臂小心地穿过林清许的膝弯和后背，准备将她抱起送回卧室。
动作间，林清许睫毛颤了颤，困倦着睁开眼。
影影绰绰的光线下，她辨认出眼前人的轮廓，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你回来了？”
“嗯。”阚昭低声应着，手臂稳稳地将她抱起。
林清许下意识地环住他的脖子，脑袋靠在他肩头，小幅度蹭了蹭，半梦半醒地抱怨：“回来得好晚……”
“社团团建，临时变成给别人过生日了。”阚昭抱着她往卧室走，轻声解释。
“嗯……”林清许似乎听清了，又似乎没有，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脖颈。随即，她调整了一个更舒适的姿势，脸颊贴着阚昭颈侧，呼吸很快又变得均匀绵长。
就这么趴在他身上，再次安心地睡着了。
阚昭感受到颈间传来的温热和重量，心底那片从聚会带回来的喧嚣，被彻底抚平，化作一片柔软的宁静。
他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下姿势，抱着他的全世界，走向卧室。
*
隔日清晨。
阚昭没有早八，但这天醒的尤其早。
洗了衣物，晾晒。
又下楼晨跑。一天天的精力似乎格外旺盛。
顺道买了点东西。
是金元宝的早饭时间。
阚昭回去后将东西放进厨房，之后给金元宝添粮。
金元宝像是改了性。平时阚昭一放猫粮，金元宝就跟小猪一样哼哧哼哧地吃，生怕别人抢。
这次它却只是高傲地瞥了一眼猫碗，然后毅然决然地转过身，用它那圆滚滚的屁股对着阚昭，尾巴还不耐烦地拍打着地面。
——做错什么，自己体会。
金元宝用实际行动告诉阚昭。
但表达过于抽象，阚昭没明白它的意思，撸了两下它的毛。
感受到阚昭全然没有一点反思的神色，还毫不再意地摸它。虽然却是很舒服，但金元宝毅然决然后腿一蹬，敏捷地蹦开一小段距离，依旧用屁股对着他，表达抗议。
阚昭倒没继续管金元宝，去厨房将买来的腌制瘦肉切丝，皮蛋弄碎，煮粥。
金元宝一只猫玩毛线球。紧接着，鼻子嗅了嗅，闻到了很香的食物味。肚子不逢时宜地响了一起，一时间，金元宝望向那个被装得满满当当的猫碗，陷入天猫交战——
作者有话说：主要方女士从小教育要尊重女生，骨子里的教养让阚昭没直接和那个舍友发飙。要是对方是男的，最低也要骂一句傻逼。而且乐姚和她舍友也就针对他，没说林清许，尚在底线之上。
金元宝——唯林清许主义猫猫。知道是阚昭让林清许伤心，就生气决定单方面和阚昭冷战，可惜对方也不甚在意~
金元宝：可恶[爆哭][爆哭][爆哭]
第73章
晨光漫过窗棂,透过窗帘之间的缝隙，在林清许眼睑上投下细碎的光。
手机闹铃声响起。
林清许今天有早八。
她在被褥里动了动，睁开眼时却有些恍惚。眼前是卧室里熟悉的陈设。
但林清许记得,她昨晚好像是不小心睡在了外面沙发上。
有零星的记忆涌入，似乎半夜阚昭回来了，也似乎是他抱她回了卧室。但记忆过于朦胧,如梦似幻。
林清许有些分不清这是真实的记忆，还是睡梦中的错觉。或许只是她半夜醒来,自己迷迷糊糊走回了房间。
她坐起身，大脑因为熬夜有些供血不足。缓了会，等眩晕感逐渐消散,便下床换了衣服。
金元宝耳朵动了动,早听见林清许卧室里的细碎声音。它从猫爬架上面跃下，滚滑到林清许门口,端坐在前面的地板上。
当林清许刚打开门，正好对上金元宝圆乎乎的脑袋与亮晶晶的眼睛。
金元宝仰着头,朝她大声地“喵呜”一声。紧接着,“咕噜。”它肚子发出大声抗议。
看样子是饿了。
林清许以为是阚昭还没来得及给它添粮。
毕竟今天阚昭今天没有早八，稍微睡晚点也是理所当然。
林清许蹲下身，轻轻挠两下金元宝的下巴上毛以示安慰，便朝着方置猫粮的地方走去。
临近客厅，键盘声清晰可见,林清许寻着声音，意外看见沙发上正低头写代码的阚昭。
似是感应到了林清许的目光,阚昭抬头，也望向她。
他的声音还带着清晨的微哑：“早。”
“早。”林清许回应着，心里那点关于昨晚的疑惑又冒了出来。
金元宝在她脚下打滚,林清许反应过来，从专门给金元宝放置东西的柜子里拿出一袋猫粮，走向猫碗，却意外发现里面的猫粮堆得满满当当。
“这里不是有饭饭吗？”林清许低头问。
金元宝昂头，尾巴扫扫，恃宠而骄，“不经意”打翻猫碗，猫粮洒了一地，滚动，七零八落，然后无辜地看着林清许。
“金元宝，不可以浪费粮食。”林清许对它说。
金元宝“喵呜”一声，委屈地垂下耳朵，尾巴蜷缩。
大概是吃腻了猫粮。林清许想。
她开了个肉罐头给金元宝改善伙食，猫猫立刻舔舐里面的肉泥，发出愉悦的呼噜声。
然后听林清许和它说，“浪费粮食，罚你只能吃一个罐罐。”
金元宝虽然还是有点难过，但是还是用脸蛋讨好的蹭蹭林清许的手，让她不要继续生气。
阚昭对金元宝这狗腿样早已司空见惯，轻嗤一声，放下电脑回了厨房。
林清许用吸尘器清理周边掉落的猫粮，沾过地上的灰，被金元宝吃到，总归是对身体不好。
清洁完才回卫生间洗漱。等再出来便闻见空气中弥漫着的食物香气。
寻着香味寻去，透过厨房磨砂玻璃门，隐隐约约看见里面的声音。
阚昭背对着她，身形挺拔，用长勺搅动着粥。
已经关火，但高温未散。砂锅里咕出细微声响，伴随着升腾的热气。
阚昭盛了两碗出来，余光瞥见林清许还站在不远处。
“过来吃饭。”
林清许回过神，挪动脚步，在餐桌边坐下。
米粥已经熬得浓稠滑润，米粒几乎化开，与汤汁完美融合。切成小丁的皮蛋和腌制过的瘦肉末在其中若隐若现，点缀着些许翠绿的葱花，色泽诱人。
一看就是煮了好久。
才七点稍过一点，时间尚早。
林清许拿起勺子，轻轻搅动放凉。
“你醒的好早。”她无意说着。
阚昭脸上闪过不太自然的神色，过了两秒，敛眸，“嗯”了声。
汤勺偶尔会碰着碗，发出轻微的声响。
林清许犹豫半晌，那句想说的话还是没有说出口，直到出门。
*
阚昭上午三四节有课，去的晚，刚一进教室吕戴立刻给他挪了位置，还端茶倒水。
铁公鸡拔了毛，平时一块钱掰两块用的，吕戴就为了买周边买谷。
现在倒给阚昭带了个超绝豪华版杂粮煎饼。
他又从书包里掏出一包花了十几块钱巨资，买的鲜牛奶递给阚昭。
“今天来得这么早呢。早饭有没有吃呀，我特意给你准备的爱心早餐，提前半小时去食堂排的队~”
吕戴表情极具谄媚。
阚昭看他这样就知道没什么好事。没理他，低头看手机。
吕戴见阚昭不搭话，也不尴尬，双手奉上他昨天扔的车钥匙，“车停学校车库了。”然后拐了个话题，很自然地接下去，“作为我们动漫社的一份子，身负社团的责任和使命，你是不是应该为明年的社团招新贡献自己的一部分力？”
阚昭：“滚。”
*
滚？
——是没有那么容易滚的。
于公，身为社长，社团明年的招新任务是责无旁贷的，而对于像阚昭这样的骨干级人物，势必要将他拿下。
于私，嘿嘿嘿，昨晚吕戴忽然收到女神的私信。要知道，以前欣可对他可谓是完全爱答不理，昨晚竟然主动联系他，这不可谓不是场重大突破！
欣可是隔壁摄影部的
部长。平时就爱拍拍照，也拿了很多奖。之前那张关于阚昭的路人照在网上出圈之后，她就想给他也来一张，属于摄影师的通病。奈何怎么也加不上他，哪怕打探到社交账号，从来没有被通过。
虽然一直知道吕戴和阚昭是室友，但鉴于吕戴时不时冒出的普信男加屌丝发言，怕给回应被对方缠上。
欣可犹豫了一年多，昨晚，她还是联系了吕戴。
说两个社团能不能合作一下，拍一组宣传照。正好可以对下学年的社团招新有用，双赢。
欣可发的是语音，嗓音温柔，吕戴听得那叫个春心荡漾。
他跑章游和程止面前嘚瑟，尤其是对章游，嘲讽他母胎单身到大二不像他吕戴，铁杵磨成针，日积月累下女神终于给了个回应。章游见他眉飞色舞那样，呵呵冷笑了声，比了个中指。
吕戴可不管他，走到自己床铺，抱着手机，看聊天记录，把夜熬穿。
欣可说有几个人都搞定了，就差个阚昭。
吕戴看他们宿舍三个都被邀请，问要不要他也友情出演一下。
欣可沉默半晌：“……也行。”
阚昭的难磨程度可见一斑。前几次都是很不容易才把他说动，可昨天经过乐姚这事，吕戴觉得事情又上了几个层次的难度。
但！人！从不是会被困难所打倒的！
就叨叨呗，嫌烦了阚昭不是没有答应的可能。反正也想不出什么其他办法了。
总归吕戴是上课也小声叨叨，下课大声叨叨，连阚昭去厕所也跟在后面叨叨，在他耳边持续输出社团招新的伟大意义。
阚昭也没想到这次吕戴这么难缠，拒绝吕戴全当没听见，烦人劲远胜于在国外渡劫的乔恙，难怪他俩还挺有共同话题。
南川大学的男生厕所没有隔间。阚昭瞥眼吕戴，示意他赶紧滚。
吕戴会意，也不知道真没看懂还是装的。
他是个东北人，在老家有事没事就去澡堂搓澡。不像南川浴室是独立单间，几人要洗澡还得轮流进去。东北澡堂子贼大，所有人扎堆一起洗，男的与男的比大小常有的事。
是以，吕戴低头看了眼阚昭的，随即吹了个轻佻的口哨，压低声音：“呦，哥们儿，本钱挺足啊。”
阚昭：“……”
也许是他真的平时表现得脾气太好了。
随后吕戴又贱兮兮笑了两声，用气音补了一句，“看样子还是个小处男嘞。”
阚昭：“……”
……
口嗨一时爽，挨揍火葬场。
很快，吕戴就开始求饶。
“错了，哥……哥哥哥哥，欸欸欸……”
小声腹诽：“说你大你还不乐意了。别人我都不稀得夸好吧……”
“欸欸欸，爸爸爸爸……错了，真错了……”
*
最后，吕戴发现阚昭这人还真是软硬不吃。
软的没用，硬的他没敢。
吕戴打起了林清许的主意，说不定人家阚昭只听女朋友话呢？
然后他悲哀想起，阚昭那只狗护食贼紧。
之前吕戴暗暗和他打听要个林清许的社交账号，有个美女在列表上摆着都是很荣幸的好吧。但阚昭不给，直接拒绝且毫不留情。
这样想着，吕戴自内心给他比了个中指。
晚上欣可给吕戴发了信息，问进展的怎么样。
在crush面前，吕戴当然不能说阚昭不答应这种没出息的话。
他斟酌回复，尽量显示出他的可靠性与男子气概。
吕戴：[妹妹，包哥哥身上，放心。]
接着灯光，捋发，顶腮，不经意露出超绝下颚线，自拍。
挑了一张最显帅气的发了过去。
他靠近手机，摁住语音，发出气泡音：[啧。感觉又帅了不少。]
吕戴：[龇牙jpg.妹妹觉得呢？]
欣可有一瞬想要删掉好友，把他拉黑的冲动。
怎会有男的如此油腻。
但她克制住了。
良久，她深吸一口气，重新打开与吕戴的聊天界面，自动忽略最后一句话。
欣可：[好呢~谢谢你啦。]
欣可：[微笑脸jpg.]
微笑是礼貌也是警告——
作者有话说：回复一下谢遇宝宝的话，这本会入v，不过会等完结，把之前的章节全部大修或者小修一下，比如错别字，语句之类吧，之前有点瓶颈期，感觉写的比较单薄……等成为一个比较完美的作品之后。[撒花][撒花][撒花]
主要是为了把阚昭和林清许的插画图放上去，包括高中的学生证，情人节人设图，童年时期，q版等，产了好多粮来着[猫爪][猫爪][猫爪]不过目前似乎放不了，编编说要看成绩[爆哭][爆哭][爆哭]犹记得当初签约就是为了参加插画活动……当时以为只要签约就能上传图[心碎][心碎][心碎]
第74章
最后阚昭还是答应了。
吕戴见阚昭油盐不进,只能拿出杀手锏，毕竟已经在欣可面前打包票。
他承诺说只要阚昭这次去，以后大大小小的事都不麻烦阚昭,且以后点名签到他全包，pu分也全给阚昭加满，一劳永逸。实行他作为社长的特权。
*
恰逢那天周六,林清许准备和阚昭告白的日子。
其实这几天林清许一直在犹豫这件事。
人总是会把不理解，不明白,得不到的事归结于天意。失去了，就会感慨一声，哎,天意如此。
那晚刷到乐姚的微博太过于巧合,无论是早一点或者晚一点，林清许都不会怀疑所谓上天的指引。
明明她以前虽不是坚定的唯物主义,但对于玄学这类东西也的确是不太敏感。
或许……
迟疑的天平摇摆不定，最终还是停留在愿意试一试。
*
最近金元宝依旧和阚昭冷战中。他喂过的猫粮不吃,撸它时虽然没有朝阚昭哈气,但手脚敏捷地立刻逃离阚昭所在场所。又良心作祟，整只猫都显得恹恹的。
林清许以为它生了病，询问秦医生，得到的答复是要不来医院做个检查？毕竟金元宝这个症状属实少见，加之他也怪想念金元宝的。
时间被安排在周六上午,因为阚昭有事，林清许便一个人带着它一起去。
秦医生看见金元宝,就对它脸蛋猛亲两口，猫猫嫌弃的用猫爪垫推了推他。
只不过后续检查下来，发现金元宝身体并没有什么问题。
但有一点……
检测报告显示热量摄入与消耗严重不均匀,简而言之就是吃太多。
可每天给金元宝的量都是固定的，只有些时候会多加一点猫条当下午茶。尤其是最近它有时候还不吃饭，阚昭给它罐头都不管用。
所以……
林清许看向金元宝，后者尴尬地甩了甩尾巴，“喵嗷”了声，心虚移开视线，假装看窗外风景。
可恶，明明它都把那些吃剩的猫条毁尸灭迹，怎么还被发现了！
*
在医院里又买了很多猫猫所需用品，包括这次额外产出猫猫牌独属健胃消食片，秦医生乐得送他们到门口，挥手告别，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再找他。
因着这家宠物医院是在闹区，周边还算繁华。商城，小摊，车水马流。
金元宝鲜少能像这样出来。
之前因为它年纪小，怕人多的地方它应激。后面临近期末，阚昭和林清许忙的事也多。
它扒拉在猫包上透过透明的隔离层，看着外面，眼睛水汪汪的，充斥着新奇。
隔壁有家金店新开张。
林清许提着猫包，正准备打车回去。
却听见猫包里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喵呜”。一低头，看见金元宝的脑袋都快贴在透明窗上了，眼神亮得惊人，盯着前面金店的招牌里的挂饰，鼻尖还下意识地往前凑了凑。
“是想要这个嘛？”林清许问它。
金元宝仰头看她，很大声地回应。
林清许见金元宝这渴望模样，倒没什么犹豫，息屏手机，自动退出打车界面，朝金店过去。
“欢迎光临！”店员热情地迎上来。
店内灯光璀璨，柜台玻璃擦得锃亮。
林清许温声询问：“刚刚看到你们那个元宝挂饰，我家这只……嗯，它叫金元宝，好像特别喜欢。”她顿了顿，“麻烦问下这款有没有适合它带的款式？”
给小猫买金子戴着玩。店员非但没觉得奇怪，反
而更来了兴致。她看向猫包里的金元宝，露出了真诚的笑容：“好漂亮的猫咪呀！”
她热情地引着林清许去中心柜台处，向她展示介绍中间的两款：“这款足金的可能会对猫咪颈椎造成压力。”她紧接把里面那款镂空但依旧是元宝形状的项链，小心地拿了出来：“但可以看看这款。虽然也是足金，但整体重量较轻，且外观和刚刚那款差不多一样。”
“取出几条编有平安扣、小福牌的红绳手链，绳子是可灵活调节的伸缩设计。这些重量很轻，不会勒着它，也很安全。可以让小家伙先试试看？”
征得林清许同意后，店员帮忙拉开了猫包拉链。金元宝先是警惕地缩了缩，但在林清许的安抚和店员小心翼翼的动作下，它很快被抱了出来。店员熟练地将一条系着迷你平安扣的红绳轻轻套在它的脖子上，调整好松紧。
黄灿灿的金子衬着金元宝一身的皮毛，更显得贵气十足。
“来，照照镜子看喜不喜欢？”店员笑着将一面小镜子举到它面前。
金元宝先是疑惑地歪了歪头，随即看到了镜中那个脖挂金饰、浑身仿佛都笼罩着一层柔和金光的猫。
它有些愣住，琥珀色的瞳孔微微放大。小心翼翼地扭了扭脖子，感受着那点微不足道却真实存在的重量，又抬起爪子轻轻碰了碰那块温润的金子。
下一秒，一种显而易见的得意神情取代了最初的茫然。它不自觉地挺起了毛茸茸的小胸脯，昂起了圆滚滚的脑袋，连尾巴都矜持地，一下一下地甩动起来，尾巴尖还勾着一个愉悦的弧度。
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
——哼，等回去之后，一定要去南美和南川大学的猫猫狗狗常聚的地方好好晃一圈！让二蛋和旺财他们都见识见识。
光是想象着那些羡慕的眼神，金元宝就忍不住更加嘚瑟，尾巴也甩的更为欢快。
林清许看着它这副模样，有些忍俊不禁，“那就要这条。”
她跟着店员去办理手续。
店员一边熟练打包写销售单据。她笑着道：“这猫好乖，也不怕人，您养得真好。”
“谢谢。”
有其他柜姐帮忙看着金元宝，它也不认生，自己舔着爪子，任由这些漂亮姐姐在自己身上摸。
店员把写完的票据递给林清许，她正签完名字，却突然听见原来展柜那处传来金元宝痛呼。
紧接着是小孩的尖锐的哭泣声。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立刻转身朝展柜方向望去。
金元宝被陌生男女围在中间，因为是背影，看不出年纪，而前面矮的大概是他们的孩子。
林清许快步过去，就见到金元宝原本光滑蓬松的背脊上，赫然秃了一小块皮毛，露出里面的皮肤。它蜷缩在柜台，琥珀色的眼里满是敌意。看见林清许朝它靠近，眸中才多了些委屈，朝她“喵呜”了声。
它要好久不能出去玩了，秃了的猫要被学校里的其他猫猫嘲笑的。
林清许将它抱在怀中轻轻安抚，低头见到被划伤手的小男孩正捂着手背哭，上面有几道浅浅的红痕。
她虽然最近才给金元宝剪过指甲，看那伤痕，金元宝在受惊反抗时显然并未用全力，只是本能地推拒。
原先的场景她也看见，如果没有周边几个店员的阻拦，金元宝大概后面还要被男孩妈妈弄伤。
而此刻男孩妈妈愤怒让猫主人滚出来的话却戛然而止，继而变成诡异的沉默。
那个被抓伤的男孩看见林清许只安慰金元宝而不管他，哭得更难过。他松开捂着手，一把拽住了林清许的袖子，带着哭腔喊：“姐姐。猫猫抓我！好痛！”
这声姐姐说的属实有些奇怪。林清许这才重新去看男孩的面容，与她有几分相似。
她有些错愕。
再抬头，她看见了林海栋……
第75章
前几年林海栋和高嫤关系缓和后,每逢年过节他就会去宜城看林清许。
也许是童年时的阴影过于深刻，林清许并不是很想见他。阚昭就拉着她待在他的房间里，锁上门,无论谁问了都说不知道林小小在哪。直白地又补充，可能是不想看见某些人吧。
久而久之，林海栋也明白了点林清许的意思,就鲜少再来宜城，只通过社交软件里经常询问林清许的近况。
*
因为是金元宝抓伤的人家,林清许陪他们去了医院。
林海栋的小儿子大名林浩楠，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一直粘着林清许,跟在她后面亦步亦趋。
后面发现林清许对他并不热忱,态度也可以说得上有点冷淡，以为是因为弄伤了金元宝她才这样的,拉着林清许的裙摆。
“姐姐，我不是故意弄伤猫猫的,我只是看它好可爱,想摸摸它，但是地太滑，有点摔。”
他很认真地又朝金元宝道歉：“对不起猫猫，我不是故意的。你是不是很痛，我给你呼呼。”
林清许垂眸看他,不知道该回些什么。
其实说起来是林海栋的错，是他管不住自己。外加林浩楠他妈,知三当三，插足别人的婚姻。
这一切似乎与林浩楠没什么关系。从一个胚胎开始，他就是被最亲近的人利用,也永远摆脱不了曾经是个私生子这个身份。
但她只是“嗯”了声，没再说话。
没有得到想象中林清许对金元宝那样的安慰和原谅，林浩楠鼻子有些酸，委屈地扁扁嘴。
他是从爸爸手机上看见林清许的照片，才知道原来他有个姐姐。
一直以来看见别的小朋友有哥哥姐姐陪他们玩，林浩楠非常羡慕。后来得知林清许的存在，他就超级开心。
但是似乎姐姐并不喜欢他。
直到护士过来要领他去处理伤口，林浩楠才松开拉着林清许裙摆的手，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跟着护士走了，小小的背影里满是失落。
一时间医院走廊只剩林清许以及林海栋与他现任妻子三人。
一时气氛陷入沉默。
林清许坐在候诊椅上，轻抚检查金元宝露出的皮肤。
她刚刚在手机上问过秦医生，对方看了她拍过去的照片，回复说没什么大事。如果不放心可以等会去医院找他拿点药。
林海栋迟疑地向前迈了半步，声音放得很轻，脸上带着关切与神情，“清许，”他的声音刻意放得柔和，“最近……学习忙不忙？”
这样的嘘寒问暖并没有在林清许心理激起多少涟漪。
她轻声应答：“不忙。”态度疏离。
林海栋还想找点别的话题来打破这凝固气氛，但看着女儿明显拒绝交流的侧影，所有的话又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知道林清许考上了南美，现在就在南川上学。可他明明记得以她的分数可以去京市，但他从没有立场去疑惑，去关心，那些年由林清许对他的疏离态度就知道，他无权参与她的人生，何况是干扰。
所以哪怕林海栋所住的地方现在离林清许那么近，他也不曾去主动打扰过她。有时候只是远远在校园里看上一眼。
可心里明知道林清许对他的态度，现在直接
面对，又是一阵沮丧。
而此刻林海栋身边的现任妻子也同样心情复杂。这些年来其实她也不好过，当初她的介入，以为林海栋能与高嫤与她女儿老死不相往来，之后一心扑在他们这个家庭。
但是显然事实往着她预料之外的方向发展。可她也不能闹，她不像高嫤，她并没有什么工作，一直以来靠林海栋养着。如果真惹他不高兴，那她富太太的身份也难继续下去。
见林海栋现在的神色，她主动向林海栋卖个好。
她轻着声音对林清许说，“清许，你爸爸也是关心你。你这样回复他心里也不好过。”
文蕙的嗓音带着她与生俱来的细与尖，一瞬间林清许仿佛听见十年前那晚，林海栋与高嫤由于争吵，不小心撞到婚纱照，使之掉落，玻璃的碎裂声。
那是伴随她童年梦魇的声音，一度让她不敢睡觉。
林清许抱着金元宝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而金元宝似乎感受到她身体的僵硬，不安地动了动，然后安抚性的舔了舔林清许的手指。
细腻温热的触感让林清许回过神。本来金元宝今天已经受了惊，不能再将她的负面清许再传递给它。
文蕙见林清许神情有些松动，便以为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她上前一步，脸上堆着笑，“清许呀，你爸爸他一直都很惦记你的。你看今天这事闹的，也是缘分，咱们一家人好不容易见着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想要去拉林清许的手腕，试图用肢体语言营造出一种亲昵的假象。
对与文蕙这个第三者的触碰，林清许是生理性讨厌的。高嫤这一生都没几次掉过泪，而那唯一的几次都是因为文蕙。
就在文蕙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她的瞬间，林清许抱着猫，不着痕迹地后退了半步。
文蕙的手就那样悬在了半空，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场面一时间变得更加尴尬。
林清许抬起眼，目光掠过文蕙略显窘迫的脸。
她发现忍让并不会得到想要的处境，反倒会让眼前这个女人更加得寸进尺。
换做以前林清许或许会直接告辞，但近日发生的种种让她蓦地想开口询问。
林清许的视线落在林海栋身上。文蕙有错，但不表示林海栋没有。
但比起文蕙的虚伪恶心，她似乎更愿意和林海栋说话。
她轻声问：
“一家人？与我和妈妈是一家人？还是这个女人和她的儿子？”
林清许语调平缓温和，却带着刺，“您现在已经有新的家庭了，就不要与前妻和抛弃过的女儿有任何来往。当初是您选择了背叛，不是吗？”
或许这些话这些年林清许早就身体力行表达出来，但显然直接说出来更为伤人。
林海栋看着林清许疏离的眼神，心中划过剧痛。曾几何时，她还软软地喊他爸爸，说爸爸天下第一好。无数次午夜梦回，他都在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禁得起引诱。
像被抽干了力气，林海栋肩膀塌了下去，声音沙哑而疲惫：“是……是爸爸的错。”
除了承认，他也无法说出任何为自己开脱的言辞。
一旁的文蕙听着他的话，脸色白了白，也难以再维持原本的笑容，眼神复杂地看向别处。
林清许看着林海栋并不辩解，全然承受的姿态，反而让她积蓄多年的情绪失去了继续宣泄的靶子。
无法言喻她现在的心情，有些难受又带着点释然。想念妈妈，也有点想阚昭。
沉默一瞬，她说：
“如果真心想要为我好，那么请您，不要再打扰我和妈妈的生活。没有您，我们会更加快乐与幸福。”
林清许的声音很轻，与林海栋划分清晰的界限：
“医药费我会负责。如果没别的事，我先带元宝回去了，它也受了伤，需要去治疗。”
林清许站起身，抱着金元宝离开。
林海栋站在原地，望着女儿远去的背影，那些未能说出的蹩脚辩解化作更沉重的巨石，压在了他的心口，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失去了挽回的勇气，只剩下无边的悔恨。
如果当初……
第76章
林清许又回到医院。
秦医生在之前和林清许的聊天里,得知金元宝的情况。
所以看见她的折回并不感到意外。
他给金元宝做了检查，结果得出它伤口确实没有红肿，只是单纯没了毛。
不过保险起见,秦医生还是开了点药让林清许每天抹一次就行，并嘱咐她相关事宜。
见林清许打不起精神，他开玩笑似的问道：“怎么了？弄伤元宝那人,没给你赔钱啊？”
林清许摇摇头。
“？！”秦医生瞪大眼睛：“真没赔！我就随便问问，还给猜中了。怎的？给猫这样造作完就跑？良心亏不亏？！”他义愤填膺。
林清许轻叹口气。
她说：“我刚刚碰见我爸了。”
“哦,碰见你爸了，挺好。”秦医生点点头，“咋的？这个沮丧这样,难不成刚刚你还看见你爸和小三幽会？”
在某些意义上也算。林清许点头。
秦医生正喝着茶呢,本就随口一说，看见林清许还真点头,差点被那点热茶给呛到，“真约会啊？！今天我这嘴开了光是吧。”
他意识到刚刚说的可不是什么好话,爸爸出轨这种惊天大瓜,落哪个女儿身上都不是好受的，他立刻捂住嘴：“对不起对不起，我直接密封这张乌鸦嘴。”
他看林清许似乎的确不开心。
这可是大金主，当然心情不能有损。万一累及身体了怎么办？到时候宠物医院也少来，他得少赚多少！
秦医生又开始劝：“哎呀。你想开点啦,这男人嘛，都这样。”
“给你讲最近几个有趣的事。”他看了下四周无人,他压低声音。“我偷偷跟你说，就隔壁外科的那个老王，小道消息,他昨天还背着他怀孕的媳妇去嫖，然后正好被抓。”
“还有那个检验科的老张，外面养了个人，那女的之前还挟天子以令诸侯登堂入室，老张就和原配离婚了。就前几天吧，他发现那女的种竟然不是他的。”
秦医生“哈哈哈”干笑了几声，发现林清许完全不为所动，就停了下来：“不好笑吗？为什么不笑？”
他也跟着叹口气，话步入正题：“说真的世界就这么操蛋。当务之急就是让你妈准备证据，如果想离婚的话，划分的财产还多一点。”
“秦医生，你说是不是所有感情最后结果都只是那样？”林清许开口问对面人。
“苯基乙胺存在的时间是六个月到四年。人本就不是什么长情动物。而男人出轨率比女人多的原因是，女人天生共情力强，被责任与道德束缚更多。”
秦医生又干笑几声，“当然只是对于别人而言。我和我老婆情比金坚。”
看林清许沉默不语，秦医生试图活跃气氛：“今天天气怪好，下午什么打算？”
“……本来打算去告白。”
“？！！”
秦医生本来给金元宝顺毛，动作起伏猛的一大，差点又给金元宝扯下一截猫毛。金元宝不满地把它尾巴甩在秦医生脸上。
他咽了口唾沫：“和谁啊？”
“阚昭。”
秦医生松了口气，还好没有损失另一位金主。他试图挽救：“为什么？怎么了？他惹你不高兴了？”
林清许摇头。
这些年林海栋去宜城，她自心里都抗拒着不想与他见面。一开始她也有些疑惑为什么会这样，直到这次与林海栋的重逢，她才有些明白。
或许自始至终她都不原因面对那样一个问题，关于被爱的人背叛，她是否选择原谅。
答案似乎是并不会。
所以从刚才到现在，林清许想明白。
如果是这样，那么，她就不会去开始。
但显然林清许现在有些摇摆不定，而秦医生显然是有点看好阚昭的。好歹是他vip大客户，赚了他不少钱，也该稍微助助攻。
他尝试着说：“如果是告白的话。那准备了挺多东西的吧？花肯定有吧，你看啊？你买了又不用，这多浪费。钱浪费就浪费了，还有告白肯定安排了挺多环节，我当初给你嫂子求婚，那简直就是电影院餐厅样样不落……”
正说着，排后面的人，有些等得不耐烦，敲了敲办公室
的门。
秦医生这才想起他那职业素养。赶紧给林清许开了几张金元宝抹药的单子，又劝了几句，摁了铃让患宠进来。
……
见林清许神情有些松动，他就知道有戏。等她出门后，秦医生拿出手机给阚昭透露了信息。
[我怎么听说清许妹子要恋爱了？]
没发完整，犹抱琵琶半遮面，这样更能调动别人情绪，这属于秦医生的恶趣味。
*
阚昭知道吕戴从不是什么靠谱的人，但没想到他是这么没谱。
地点约在学校摄影棚。
为了本次拍摄，欣可特意跟学校申请了场地。由着欣可曾多次获奖经历，学校也通知她，可以顺道帮忙拍下，下一学年南川大学的校园招生视频。
受到如此重视，她也欣然同意学校的要求。
光社团宣传还好，可以几个人拍。
但学校宣传可不一样，要展现大学生的蓬勃朝气，个人宣传要有，几人合影也得全。
是以，作为网上饶有名气的乐姚，也在其中。
阚昭上午过去时，乐姚正在配合欣可摄像与说稿词。
见了她，阚昭瞥了身边的吕戴一眼，对方心虚地摸摸鼻子。但是，天地良心！他是真不知道乐姚也在这，要是他早知道……
……早知道……其实……
为了博女神一笑，也不是不能卖兄弟一下……
阚昭倒没再为难吕戴。
没什么必要，反正也只是最后一次参加这类活动。
欣可事先完成学校交代的任务，毕竟人多，早弄完可以让先他们回去。
学校宣传片实地采景拍的，欣可找了个绿植花草多的地方露天拍摄。
关于阚昭的稿词也没几句话，单单“我在南川大学等你”。
阚昭生的眉眼深邃，好上镜，欣可就没让他化妆，直接拍，效率也高，很快关于他的份额就弄完。
不过后面的社团宣传得等。阚昭一拍完，吕戴就给他拿了个椅子坐着。狗腿的不行，就怕这祖宗哪不高兴给他女神气受。
章游就没这待遇，问就是自个去找，气得章游骂他舔狗。
吕戴也不生气，极其骄傲地回平时舔欣可的人这么多，她怎么偏偏就让他舔，还不是对他比较看中。
章游被噎地无语，一旁路过的欣可也是。
本来她打算等事情弄完，就找个借口把吕戴拉黑，这些天的油腻语录让她真的不堪其扰，听吕戴这么说，她现在倒是莫名有点愧疚，当然，只是一点。
论谁天天听见对面卡痰似了的叫“妹妹”，浑身上下都不会好受。
阚昭靠椅子上懒得听他们吵，看了眼手机，林清许没有给他发任何信息。倒是原来国外的乔恙问他寒假去哪吃饭。
从大二开学起，到现在学期末，乔恙已经策划了不少于一百家餐厅的计划表，准备挨个准备去吃。
接近正午，阳光有点晒。阚昭用鸭舌帽盖住脸，闭目眼神。
“学……学长。”
阚昭与乐姚并不熟，他们来来回回说过的话不知道有没有十句过。所以没认出她的声音。
阚昭听见有人在他旁边说话，拿起盖脸上的帽子，睁开眼，刺眼的阳光直射瞳孔，他不适地眯起眼。
等视线清晰，乐姚已经亭亭站在他面前，整个人被阳光镀上一层浅金色的光晕。
她今天显然精心打扮过，原本的栗色为卷发被拉直，长发及腰。底妆清透自然，眼妆却勾勒得格外精致，眼线微微上挑却不张扬，唇上是当下最流行的水光唇釉，在阳光下泛着晶莹的光泽。比起之前的偏可爱风，现在她整个人看上去更显清纯。
“什么事？”
“阚昭学长。”乐姚抿着唇，“你有什么喜欢的动漫角色吗？等下拍社团的宣传照我可以cos。”
她的目光却直直地落在阚昭脸上，带着一点的试探。
“没有。”阚昭语气平淡。
他是真有点烦了。
阚昭坐直身子，将鸭舌帽随手扣回头上，他抬眼看向乐姚，索性把话完完整整的讲清楚。
顾虑到对方是女生，他没有把话说得太重。“这种问题，我觉得你可以去问社长他们。”
他话还没说完。
乐姚倒是先上前一步。她脸颊微红，像是鼓足了勇气：“学长，我其实……喜欢你很久了。我是因为学长才考到南川来的……我一直很努力地在追随你的脚步。”
乐姚的声音不算大，但是阚昭附近的几人都听得清楚。连一向冷淡的程止都抬头看了阚昭那边一眼，此刻空气一滞，连阳光都变得有些粘稠。
“我靠？？？”
“我靠？？？”
吕戴和章游根本不敢大声，只能互相对视感慨一声。
阚昭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心底那点不耐终于达到了顶峰。
他没有任何被女生告白的那点自得。
现在通讯便利，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被人发网上去。万一真有人这么做，视频正好被林清许刷到了。他了解她，那林清许就会跟龟缩的兔子一样，稍有不对劲有跑掉。
那他这些天的所有努力全部前功尽弃。
“谢谢，但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所以，请保持距离。”
“别当小三。”——
作者有话说：这章过后终于到最想写的剧情啦[撒花][撒花][撒花]
第77章
旁边的吕戴章游和一干路人看得那叫个目瞪口呆。
然后他们见乐姚眼眶有些发红,手背快速擦掉坠落的眼泪。
乐姚深深鞠了个躬，“那……不打扰学长了。”转身离开了。
饶是吕戴这几天也对她颇有微词，但看得还是怪心疼的。
他迟疑开口：“这样说乐姚是不是不太好？好歹人家也是女生来着。刚刚那个词过于尖锐了吧……”
阚昭没回。阳光太晒,睡不着。他低头拿了手机开了把游戏。
程止倒不以为然。他跟阚昭一个想法，说：“明知道别人有对象，还硬来掺和。这种人并不值得同情。”
吕戴：“也是……”
哎,怪难说的。
*
欣可的学校宣传片一直拍到下午一两点才结束拍摄。她饭还没吃，简单把拍摄器材搬到摄影棚,就请阚昭他们去校商业街的一家餐馆吃饭。
吕戴这次倒是有眼力见。虽是欣可说请客，但点了菜后，吕戴就自行去柜台结账,往日抠门形象不复存在。
不过章游猜他这月又是请唱k,又是请吃饭的，估计下半月得天天白饭配咸菜外加食堂额外赠的汤了。
同是社长,欣可显然比吕戴忙的多。菜还没上齐，就接了个电话忙事情去。
一时间座位上就只剩动漫社和摄影社的几人。乐姚也在其中,大概是哭过,眼睛还红肿，粉都盖不住。
吕戴看看乐姚又看看阚昭，他就不明白了。怎的都喜欢阚昭这一款的？连当三都不管了。吕戴又靠近阚昭瞅瞅，希望能学习到一二。
这下阚昭不让他滚了，他直接骂他“傻逼”。
欧克,吕戴闭嘴，自行撤离。
他已经发觉阚昭的心情尤其差。
吕戴彻底消停。
*
就像秦医生所说,到底是做了安排，如果林清许一时间全部取消计划，那这之间所有人的努力都是前功尽弃。
而且,林清许知道。
在内心深处，她还是想再勇敢一次。
下午从宠物医院回去后，安置好金元宝
，林清许就去了南川大学。
打算等阚昭拍摄完，他们就直接去看电影，然后吃饭，散步，之后告白……
只是刚到南川大学里面之后，林清许却打不通阚昭的电话，连带着消息也不曾回复。
以往从来没有这种情况。
耳畔是冰冷的系统提示音。
林清许握着手机，一时间有些茫然。她记得之前阚昭有说过，拍摄地点是南川大学的摄影棚里。
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找路人问问摄影棚的位置时，一个略带迟疑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你是……”
看见林清许闻声抬头，吕蒙原本那点自我怀疑顷刻间烟消云散，虽然他没见过林清许几次，但对于漂亮妹妹他一向记得清。
“你是阚昭女朋友对吧？”
林清许：“……啊？”
吕戴见林清许一脸茫然，笑着指了指自己：“我，吕戴，阚昭舍友。我们之前在医院见过好几次。”
林清许仔细回想，想起似乎有这么个人。
“你好。”
“你好你好，”吕戴热情地回应，随即问，“是来找阚昭的吧？”
林清许点头。
“他现在在摄影棚。你知道在哪吧？不对……”吕戴想起来林清许是隔壁南美的，指了路也可能不认识，毕竟南川大学占地面积很广。
他自告奋勇：“我带你去找他吧。”
林清许迟疑：“会不会有些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吕戴连连摆手，“我正好顺路。走吧，这边近道我熟，十分钟就能到。”
其实并不顺路。
下午的拍摄也进展顺利，不过摄影棚里没有饮料，吕戴想着要不要买一些奶茶，反正也就小几百块钱，可以在欣可面前刷刷好感。
正好快走到离摄影棚最近的奶茶店，没想到会遇见林清许。他对于美女身陷囹圄这种情况，一向义不容辞。所以哪怕再重新再走一遍路也毫无怨言。
但到底是第一次和林清许单独走，天性使然，吕戴没忍住时不时来个转身，然后悄悄整理了下发型，确保自己以最帅气的姿势带路。
几次还好，次数多了，林清许也发觉他的小动作。
虽然她认为吕戴为人很好，也很热情。
但总感觉这人好像有点怪怪的……
*
把林清许送到智体楼楼下，吕戴和她说了摄影棚的具体楼层。然后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主要是耽搁时间太久，加上十几二十杯奶茶制作时间也长，要是等欣可拍完他还没有到场，万一她觉得他没用怎么办？
*
林清许和吕戴道完谢后，按照他说的楼层摁了电梯。
南川大学资金充裕，对摄影部的支持也足。六楼整个楼层被打通成了一个宽敞的摄影棚，各式各样的摄影灯，反光板也应有尽有。
林清许一眼便看见了阚昭。
在众多妆造艳丽的coser中，他显得格外突出。阚昭大概cos的是一个偏现代风格的角色，只化了淡妆，穿着简约的黑色制服，配合摄影师调整姿势。聚光灯下，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显得格外清晰。
林清许并没有去打扰他，安静地找了个不显眼的角落站着，等待他收工。
后面大概似乎是前面的摄影师说了些什么，几个coser三三两两聚在一起。
在这之中，林清许看见了乐姚。
人群开始移动，在另一边的乐姚穿着与阚昭同系列的女仆装，笑盈盈地站到阚昭身边。她精心调整着裙摆的角度，裙摆上的蕾丝花边若有似无地擦过阚昭的裤子，显得暧昧又旖旎。
说不上来的感觉。
其实那天看见乐姚发的微博之后。林清许生平，第一次，像个偷窥者一样，有些阴暗行为地，翻看了她之前所有的内容。
就和她的读者所说的那样。
阚昭和乐姚的距离是不断靠近的。从完全性的陌生人，到靠着社团稍微建立了一点联系，再到互相加了联系方式。
那现在呢？
林清许看着他们相互靠在一起。
好像就和乐姚所说的一样，她与阚昭又进了一步。
人与人之间建立关系，就是不断相互靠近的过程……
林清许这样想着，但心里有个声音似乎并不想让她被负面情绪所左右。
其实这只是站在一起拍一张照片，并没有什么关系。不要太敏感，这只是人社交的一种常规方式。
旁边站在三女生，看着眼前这视觉盛宴，还挺感慨。
“你们还别说，这乐姚和阚昭，今天还真的配一脸。”
“你说他俩到底有没有在一起？”
“包的呀。就那乐姚，身上的那套和阚昭的这套，情侣服啊，今天贼出圈的一套。你们没认出来？”
“要真没在一起，他俩能这么默契，提供的那么多套cos服里选这个？”
正说着，听前面一声惊呼。有工作人员不小心绊倒地上的电线。头顶沉重的打光灯剧烈摇晃，而其正对面的人就是乐姚。
眼看着这庞大的器材就要砸下，旁边的阚昭伸手护住乐姚，用手臂挡住了坠落的灯具。金属边缘在他的小臂上划出一道血痕，顿时鲜血淋漓。
“学长！”
“阚昭，你没事吧？”
“快去找医药箱！”
所有人都围了上去，七嘴八舌地关心着。
一切都猝不及防。
林清许下意识过去，却听旁边三个女生接着刚刚讨论的话题，“我就说吧。英雄救美，包在一起的。我下午刚听说人乐姚给阚昭告白，这俩不是一对，刚刚怎么救得那么急？那打光灯砸下来可不是轻的。”
林清许听见她们说的话，身形一顿。那话说的每个词她都认识，组在一起却让她有些怔然。
“你说……告白？”她拉住其中一个女生的手腕。
那个女生看见生面孔也有些懵，还这么近距离接触。她点头：“对啊。传的沸沸扬扬。”
“……答应了？”
“是的……吧？”看见林清许这样，原本信誓旦旦的女生，突然也不好意思全然肯定。
林清许转过身看着被人群包围着的两人。
乐姚此刻脸色发白，紧紧抓着阚昭的衣角，声音带着哭腔：“学长，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阚昭皱了眉，也没甩开她，甚至安慰：“没事。”
镁光灯在摄影棚内交织出炽白的光束，将空气中漂浮的微尘都照得清晰可见。林清许站在角落的阴影里，看着来回奔走亦或是靠近主角慰问伤势的人群，忽然觉得自己像个突兀的闯入者。
刚才在马路边手机系统的冰冷提示音仿佛又萦绕在耳畔。
——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人接听。
难怪……
难怪阚昭会不回信息，哪怕是电话也不曾通过。
——就这样，我现在是你的紧急联系人。遇到危险不方便打电话长摁这个摁键，平时找我就直接信息就行，我没看见信息就打电话，保证时时在线。
少年初三时的承诺环绕耳畔。
但显然，承诺会违背，人也会改变。
没有什么东西是恒定不变。
多日来一点点积攒的勇气，在这一刻骤然消散，被一种巨大的，熟悉的退缩感所取代。
刹那间，眼前浮现无数记忆的碎片。父母婚纱照摔落在地，母亲压抑的啜泣，宿舍楼下那个女生颤抖的哀求，还有邱兰背上蛛网般狰狞的伤痕，以及刚刚阚昭将乐姚护在身后……
这无数画面交织在一起，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她牢牢罩住。
——我就说吧。英雄救美，包在一起的。我下午刚听说人乐姚给阚昭告白，这俩不是一对，刚刚怎么救得那么急？那打光灯砸下来可不是轻的。
那点因阚昭一次次明示而催生出的、想要不管不顾一次的冲动，骤然冷却。
林清许回头再看了阚昭一眼。依旧是之前的场景，乐姚在哭，阚昭安慰。
她沉默收回一开始准备上前的脚步。转身离开了后门，再没有上前——
作者有话说：爱写纯爱但有一颗狗血的心~感觉不够虐，等我全写完了再来进修一下[奶茶][奶茶][奶茶]
infj就是什么都不说然后憋在心里，减分减分减分，然后就saybyebye了，哎其实这样挺不好的
不过父母阴影心结肯定很难解的，阚昭一次次明示只能推着清许宝宝一步步往他靠，但最主要的问题还是没有根除。这次误会之后，想清楚就好了，很快就要大结局啦[撒花][撒花][撒花]还有目测两三四万字的样子[撒花][撒花][撒花]
第78章
林清许也想不起是怎么回到住的地方的。
她打开门,玄关灯应声而亮，温暖的灯光下，金元宝正端坐着,毛茸茸的尾
巴尖轻轻拍打着地面。它仰着头，湿漉漉的黑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她慢慢蹲下身，伸出手轻轻抚摸金元宝的脑袋,指尖传来它温暖而柔软的触感。
“元宝，”林清许勉强对它笑了笑,眼神有些空洞。声音轻如飘羽，带着些疲惫：“我有点累，想去睡一会儿。元宝可以自己玩吗？”
金元宝似乎听懂了,用头顶蹭了蹭她的掌心,“喵呜”地答了声。
林清许撑着膝盖站起身，走向卧室。
几乎是同时,被她扔在客厅背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屏幕上闪烁着阚昭的名字。
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
林清许在卧室门口停顿了片刻,最终还是折返,从背包深处翻出了手机。
接通后，阚昭的声音传来，背景音里夹杂着模糊的笑声：“林小小，你找我有什么事？我手机不在身边刚才。”
林清许握着手机，耳边充斥着他那端嘈杂的背景音,不可避免地想到了乐姚。
此刻她是不是也在他身边？
是不是正用那种关切的眼神看着阚昭手臂上的伤？
那些同学的议论声仿佛又在她耳边响起。
电话那头短暂的沉默让阚昭有些疑惑：“林小小？”
林清许准备问他手上的伤，但最终开口：“……已经没事了。”
“你……”阚昭似乎想说什么。
“阚昭,我有点困，想睡会儿。”林清许打断了他，没有给他追问的机会。
挂了电话,她站在客厅中央，呆立了几秒。然后拿起手机，找到了之前预定的那家餐厅，支付了违约金。
处理完这一切，林清许关掉手机，屏幕彻底暗了下去。她走进卧室，拉上厚重的窗帘。
房间瞬间暗了下来。
林清许把自己埋进被子，将所有纷乱的情绪都隔绝在外。
疲惫如潮水，将她淹没。
梦境光怪陆离。
黑暗中，年幼的她蜷缩在冰冷的墙角。父母激烈的争吵声不断，不断刺穿她的耳膜，模糊的面容在眼前晃动……
林清许紧紧抱住自己，将脸埋在膝盖里，试图把自己缩得更小、更不起眼一些。那种熟悉的，令人窒息的无力感，再一次将她紧紧包裹……
场景一度转换。父母扭曲争吵的面容与摄影棚里乐姚依偎在阚昭身边的画面交织重叠，让林清许喘不过气。
林清许在混乱的梦魇中挣扎，就在她几乎要被那片黑暗吞噬时，一阵手机铃声猛地将她从深潭中拽了出来。
她惊醒，心脏在胸腔里狂跳，额间沁出细密的冷汗。
房间里一片昏暗，窗帘隔绝了外界的所有光线。
一旁手机屏幕显示阮颜颜的名字。
林清许深吸了几口气，试图平复梦魇带来的心悸，才伸手接通了电话，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颜颜？”
“清许！”电话那头，阮颜颜语调充满八卦味的欢快。
“本来我也不想这时候打扰你的，但还是太过激动。比我谈恋爱还紧张。其实如果你要是20秒内不接我电话，就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啦。”
“所以。怎么样怎么样？你的告白进行到哪一步啦？按照时间表，现在是不是该在电影院里甜蜜蜜？片尾曲一响，灯光一亮，你就该……”
阮颜颜兴奋说着，时间一长，却发现对面没有任何回应。她敏锐察觉到林清许的情绪。她的话语戛然而止，语气瞬间从雀跃转为小心翼翼：“清许？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林清许张了张嘴，却发现好像难以发出声音。她坐起身，尽量舒缓梗结于心的情绪，过了好几秒，才可以开口。
她轻声回应：“没什么。就是……不想告白了。”
“什么？！”阮颜颜的声音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为什么？我们不是计划了好久吗？”
阮颜颜了解林清许，她从来不是一个会半途而废的人。一般计划了就会执行，且准确无误完美完成。
阮颜颜想到什么：“是不是阚昭那家伙做什么了？他欺负你了？！”
林清许沉默一瞬，她蜷缩起身体，将脸埋在膝盖里，声音也有些闷：“没有，他很好，是我的问题。也许是我太胆小，也不够明媚。”
林清许明白自己最近总是瞻前而顾后，因为太珍惜这段感情敏感多疑。
如果她调节不好这样的自己，长此以往，阚昭会很累。
阚昭应该由像乐姚这样开朗又执着的女孩子喜欢。
他值得最好的，而不是她这样的。
电话那头的阮颜颜沉默了，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好友话语里那深藏的退让。
这不是一时意气。
而是林清许思考后，准备将她小心翼翼珍藏的喜欢，亲手埋葬。
*
阚昭救乐姚倒没什么其他想法。
无论是谁他都会帮一把。
那盏打光灯器材笨重，边角锋利，若是直直砸在乐姚脸上，大概就有毁容的风险。
好歹上过九年义务教育，见死不救那是道德问题。
平心而论，如果是林清许遭遇这样，阚昭大概就不只是单单用手给她挡一下。而是护在林清许的身前将她牢牢护住。
大概是真的怕，乐姚哭了好久才停歇。
医药箱很快被社团里的人拿来，乐姚抽泣着想给阚昭上药。
阚昭瞥了眼章游。
还好这人比吕戴聪明，接过碘酒和棉签把乐姚挤到一旁。
乐姚在阚昭面前一边抽噎一边用袖子擦眼泪，待旁边不走。
因为前车之鉴，阚昭问她：“你之前说，我们俩认识？什么时候？”
乐姚点点头：“学长高二的时候，我当时……”
阚昭打断她，“是南华的？”
问的是他们高中。
“嗯。”
“那你是不是知道我女朋友？林清许，她比我有名。”
乐姚点头，“学姐很聪明，也很漂亮。”乐姚说着也有点局促，“但我……”
“对，她是比你漂亮，也比你聪明。”
一旁给阚昭缠纱布的章游听到这话憋着想笑，但使了劲，忍了下去。好歹对方是女生。
乐姚脸也有些红，抿唇，点点头。
“你觉得我怎么样？”阚昭问她。
乐姚嗫嚅：“学长人很好。”
阚昭点点头：“我也觉得我很好。”
他看向乐姚：“你也挺好的。”
然后他继续道：“但我值得最好的。”
章游是真忍不住了。这人挺自恋？
乐姚有点想哭了，暗恋了四年，不可能轻易释怀。
那个打光灯已然损坏，零件更是掉的四零八落。没什么任务的人帮忙着清扫现场，欣可打电话报备情况。
“加上你之前说的，我是不是算你两次救命恩人？帮我个忙行不行？”
乐姚点头。
“我女朋友情感很细腻，我不想她因为这种类似事误会，然后有任何不好的情绪。”
“这是第一点。其二就是她很难追，一旦任何风吹草动，她比兔子还能跑。能不能以后离我远点？”
“我是真的怕。”
乐姚本来就想哭，听到阚昭这么说眼泪更是哗啦啦流了下来。
阚昭开始静默。
小时候见林清许哭是有点烦，后面就变得开始心疼，开始注意她的情绪，不让她流一点眼泪。
他也没想到看到别的女生哭有这么烦。
阚昭沉默一瞬，用他完好的那只手去拿手机，打算看林清许有没有发消息给他。
然后……
阚昭：“？”
手机不见了——
作者有话说：发现小说字数写多了，好像是有一点点的进化，以前只会写女主视角，但是作为第三人称，多视角转换是这个主要优势。现在好像……很自然地转动视角了[撒花][撒花][撒花]
第79章
手机在吕戴这。
他算了算,十几二十个人，每个人奶茶喝二十块，加起来就是三四百块钱。
虽然他下半个月的生活费足够支撑这笔费用,但是显然吕戴不想过于苛责自己。
溜须拍马找阚昭借了点钱，说等太皇太后的补助资金下来，下个月再还。
阚昭把手机给吕戴,报了支付密码，本意是让吕戴直接在线上点单,但显然吕戴这个傻黑甜没反应过来，直接把手机揣进兜去奶茶店。
而阚昭因为临时被欣可派去拍照，并没发现手机没有回来这件事。
主要是,这年头谁不是在线上下单？就算是去店里,不照样扫码点单？
是以，阚昭之前完全没跟上吕戴的思路。
直到吕戴大包小包拎着奶茶袋回来,阚昭才拿到他的手机。
吕戴看见阚昭手上的绷带，颇为吃惊。
“咋地了？我就不在这一阵,你这还伤胳膊伤手的？”
阚昭没回他,他解开锁屏，就见林清许给他发了条信息和几个未接电话。
阚昭：“……”在考虑要不要放点高利贷给吕戴。
阚昭直接拨回去。
响铃了几秒，对方接起。
“喂？”林清许温和的嗓音里，阚昭莫名听出了一点冷淡。
他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但林清许似乎并不想和他多聊，几句过后便挂断了电话。
他本能地感觉有些不对劲,拿着外套就往外走。
吕戴看了看周围的几人，才注意到：“咦？阚昭女朋友不在这？”
阚昭脚步顿住：“什么女朋友？”
“就上次在医院里见到过的那个皮肤白白的,头发直直的，长长的，不笑的时候很好看,笑起来更好看的那个……”
正说着，突然想到什么，吕戴用一种看渣男的眼神望向阚昭：“你难道还有几个女朋友？”
阚昭反应过来。
林小小来过这？
他拿了手机看聊天记录，林清许一小时前发了个在嘛的表情包。
“她什么时候来的？”
“就之前啊，她不认路我还送她到楼下了……”
阚昭看几小时前秦医生也发了信息，不过他向来经常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阚昭早对他开了消息免打扰。
他点进和秦医生的对话框。
指尖微顿。
[我怎么听说清许妹子要谈恋爱了？]
心猛的一颤。
阚昭打字回：[？]
阚昭：[听谁说？]
阚昭：[和谁？]
连发三条信息但对面没回。
他给秦医生打了几个电话，依旧石沉大海。
吕戴左右看了看：“她人呢？该不会是没找到你吧？我还特意给她买了最贵的那杯奶茶。”这个价位的总共就买了两杯，另一杯是给欣可的。
如果只是没找到，刚才电话里林清许会直接问。但是她没有，所以……
联想到秦医生那条信息，一个念头突然闪过。
难不成……
阚昭：“你刚才说，她是特地来找我的？”
吕戴边把买来的奶茶分发给众人，边回：“对啊。不然呢？”
此时秦医生的信息也回了过来。他刚刚给一阿拉斯加复诊。
秦医生：[当然是和你啊。]
阚昭快速打字：[？]
阚昭：[她说的？]
秦医生：[你猜。龇牙jpg.明天来我这买点东西我就告诉你。]
那十之八九是真的了。
所以……
就这么地，天降馅饼精准砸他头上？
虽然阚昭这些天都在等林清许想清楚，慢慢接受。反正除了他，林小小不可能也没有机会有别的选择。
阚昭本以为或许等待的时间会更长一些，也做好的打持久战的准备。
但，现在，就这么……
阚昭嘴角不受控制地扬起，眼底漾开了明晃晃的笑意。
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混合着些果然如此的得意，悄然滋长。
他收起手机，再抬眼时，神色已恢复了一贯的从容。前方一片春暖花开，连带着前面的吕戴都透着几分讨人喜欢的气质来。
吕戴皱眉看着他，这笑得春心荡漾的，咋的，中彩票了？
欣可打完电话从外面进来，看前方所有人，晃了晃手机，脸上带着笑：“这次校宣传片拍的不错，校方也考虑到刚刚事故是原来设施摆放位置不佳才导致的。一切损失学校负责。听说还会发放学分给你们。”
众人欢呼。
学分难挣，屎难吃。只有大学生才知道，以往通往学分路上之重重困难。
欣可又望向阚昭，她走过去，关心：“手怎么样了？要不要再去医务室看看？”毕竟作为这次活动的组织者，阚昭也算是她邀请来的，她应该为此负相应的责任，起码问候是要的。
“没事。”
“没事就行。”欣可点头，“你这次见义勇为，我刚刚听说是，学校会额外给你多加学分，医疗费和营养费好像也会给。”
众所周知，南川大学资金雄厚，动不动就新建教学楼，更换空调设备，奖学金额度也是全国顶尖。
是以，这次给阚昭钱应该有不少。
“行。”阚昭也不拒绝。
他心情好，说晚上请在场所有人吃饭。地方让他们自己商量定，到时候他把钱转过去就行。
吕戴难得良心发现。
见阚昭转身走，喊住他：“你不跟我们一起？”
“不用，你们玩尽兴。”阚昭现在只想快点见到林清许。
但正说着，突然想起刚刚林清许冷淡的语气，隐隐约约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他转了几千给秦医生：[办张年卡]
阚昭：[她今天是不是有哪里不开心？]
那边迅速点收款。
回复也紧随其后：[刚开始来的时候心情一般，后面就变好了。]
又溜须拍马打字：[可能是想到你了吧。]
不得不说，这话一出，的确把阚昭哄得挺好，他唇角微微扬起。他又问：[那如果，之前我给她打电话，感觉她对我很冷淡是什么情况？]
有着丰富感情经验的秦医生第一想法是阚昭惹林清许生气了。但他删删改改没发，他先问：[你惹她了？]
[没吧。]除了之前几个未接电话没有接到。但阚昭了解林清许，她不会单纯因为这而生气。
秦医生想起某种可能性，毕竟他下午听说林清许要和阚昭告白，主要在告白两个字，难道是先抑后扬？制造落差感？
这小年轻们还挺会玩。
他胸有成竹回复：[那你先不要主动找她，等林妹子来找你。]
阚昭：[？]
秦医生：[哥是过来人，先别问这么多，信我。龇牙jpg.]
虽然秦医生提供的线索少，但由着他之前提及过的“恋爱”，阚昭脑回路和秦医生连着一块去。
扬着唇，阚昭回：[行]
也许林小小在准备着些什么，所以临时走掉。现在回去可能回临时碰上她，万一打搅了她的计划就不太行。
吕戴正和其他人商量着去哪里吃饭。
有人推荐去学校附近那家物美价廉的饭店，好歹他们一群人加起来也有十几二十个，加起来费用不低，毕竟用的是别人的钱。
吕戴则是无所畏，之前阚昭和程止他们做了款小游戏，卖了专利，好几百万。缺这点小钱？他提议去华象广场的那家自助，他馋那一口好久了。
阚昭拿了车钥匙。他心情好，说带他们去市中心的cbd饭店吃饭。
全场倒吸口凉气——
作者有话说：一想到下一章写什么就想笑
阚昭：？？？我那么大一个老婆呢？
第80章
林清许最后还是去了趟南川江畔。
之前与阮颜颜那通情绪低落的电话结束后,林清许再度陷入浅眠。只是没过多久，手机又响了起来。
是之前约好的烟花公司。
见时间差不多，负责人打电话给林清许,他们这边已经准备就绪，问林清许大概什么时候可以进行。
既是告白已然泡汤，林清许便让他们直接把烟花燃放,不用再特意等时间，尾款照样支付。
负责人却迟疑开口,按照规定，为了安全流程与责任确认，这种大型定制烟花燃放,需要本人到场确认并签字后才能操作。
林清许只想把自己埋进寂静里,无心再观看什么烟花。
按照烟花公司的规定，只要她最终没有确认购买,烟花没有燃放，林清许也不过只用赔付一半的违约金。这样她也不用来往折返,可以按她现在的心意缩于一隅。
但每场定制的烟花,从设计到物料、人工，前期投入非常大。如果林清许真的这样做，那烟花公司无疑是亏本。恐怕以后这类烟花公司，对承接这类个人私密定制的审核会变得非常严格，甚至可能不再接单。
而她此刻的任性,可能会堵上后来许多怀着同样真挚心意人的路。
林清许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轻声说了：“好”。
挂了电话,林清许从床上下来。窗外最后一抹余晖早已隐去，夜色如墨。
金元宝听见林清许开门的声音从猫爬架下来，林清许给它添了粮,转身去了卫生间。
镜子里她妆容依旧精致，眼线清晰，睫毛卷翘，唇釉还保持着完好的色泽。每一笔都曾勾勒着下午去找阚昭前忐忑又带着期待的用心。
林清许倒了卸妆油，顿住，又垂下手，最后洗净，擦干，出了门。
打车去了南川江畔。
在和负责人约好的地点碰面，确认了彼此身份，林清许在文件里签了字。
负责人看见手续基本完成，松了口气。毕竟是个大单，不容有失。
他习惯性地问林清许是否有要改变的地方，比如安排的时间之类。
之前林清许和他说的是，到时候看她的手势，毕竟只能确定一个大概的时间，把握不了太精准。
但现在显然没有必要。
她随便报了一个就近的时间点，负责人听了倒没再过问，点了点头，打电话喊人安排。
*
其实把她喊出来也挺好的，林清许想。
天色已晚，阚昭大概快回去了。
想起乐姚以及下午的所见，林清许暂时也不想面对他。
负责人去忙烟花的事，林清许与他分别后，一个人便在江畔漫无目的地走着。她混在人群里，随着人流缓慢移动。
沿江的步道旁，零星散布着几个小摊贩。
卖烤红薯和糖炒栗子的摊子散发出甜暖的香气，有年轻小情侣笑着，打闹着在一旁相互喂食。
林清许目光掠过他们洋溢着幸福和满足的脸庞，又垂眸，离开。
她偶尔会在一个卖手工编织物的小摊前驻足片刻，又在一个画糖画的老人身边看了会儿。却什么也没买，只是走着，听着，看着。
最终停驻于江畔。大概是周边太过于热闹，温馨，只有这平静的水面旁才显得她没有这么格格不入。
此时的江面无波无澜，江水缓缓流淌。对岸的灯火在冷空气中看起来格外清晰，也格外遥远。
耳边是风声，摊贩偶尔一两声带着鼻音的吆喝。
以及……曲闻温和的嗓音。
林清许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
*
“学长？”
林清许听到曲闻喊了声她的名字。
转身。
看见真是她，曲闻的眸中一开始掠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作温润的笑意。
朝身后几百米处的餐厅方向微微颔首：“陪爸妈来这边吃饭，看他们聊得投入，我这个巨型电灯泡实在碍眼，就出来透透气。”
他的目光轻轻落在林清许被江风吹得微微飘动的长发，浅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真巧。”
“是好巧。”
曲闻朝她缓缓走近，林清许自然地往旁边让出一个位置。
两人并肩站在江畔栏杆前，望着对岸明明灭灭的灯火在墨色水面上摇曳，一时无言。
曲闻温声开口，话语漾在风中：“上次听母亲说我们以前认识。当时没回忆起多少那时候的事，回家后就梦到很多。”
他的手臂搭上护栏：“我记得我小时候总缠着我父母来这里。他们性格软，经不住我缠磨，后来发现附近一家店味道倒是不错，便常来这边吃饭。”
“一年年过去，我时不时来江边逛逛，这倒也成了习惯。”
“时间过得太久，都忘了为什么要来这里的初衷。直到上次母亲提及我们的以前，才慢慢记起来。”
他转头看向林清许，眼神温和，“我小时候其实很孤僻，看不出来吧？”
“嗯。”林清许点头，安静地等他继续。
江面掠过一阵夜风，曲闻的目光重新投向江面。
“父母以为是他们工作太忙疏忽了我，才养成了那样的性格，不爱和同龄人玩，只想一个人待着。他们特意带我去琼海，想让我活泼些。”
他笑了笑，“其实哪里是因为这个，纯粹是觉得周边那些小孩太蠢，心高气傲罢了。”
林清许心中微微诧异，她以为像曲闻这样温润性格是与生俱来的。
但她没有说话，依旧安静地听。
曲闻声音渐渐柔和：“来琼海，我依旧很原来一样独来独往。只是没过多久就遇见你了。”
“我记得第一次见到你时，你才一点点高，整个人很白，脸也圆圆的，像个糯米团子。”
他的唇角不自觉地扬起，“那是我第一次想要主动接近一个人。可惜想和你玩的孩子太多了，我挤不进去。”
“当时我是一筹莫展的。我只好问母亲，要怎么才能让你只愿意和我做朋友。她说，温柔的人总会让人想要靠近。”
曲闻的视线轻轻掠过林清许，“她说得对。”
夜色渐深，江风带着凉意。
“可惜假期太短，你很快就离开了。那时候联系不便，我总盼着能再见到你。”曲闻的目光望向远处的江面，仿佛在回忆什么，“后来做了个梦，梦见你坐着游轮从江上经过。也不知怎么就当了真，这些年来总是下意识地来江边走走。”
林清许抿唇。她按照曲闻所叙述的，努力在记忆深处搜寻，却只找到一片朦胧的雾霭。
于曲闻而言，这是珍贵的回忆。但于她而言，曲闻早已湮没在岁月的人海里。人与人的记忆从不对等，幼年时或许对曲闻的惊鸿一瞥早已忘记，但那些与阚昭的平常小事依旧保有回忆。
还是对曲闻有些抱歉。
大抵曲闻也猜到林清许要说什么，他转了个话题。
夜色渐深，江畔的人群已稀疏不少。
曲闻忽然意识到，他们已在这里站了许久，却始终不见有人来找林清许。
这不太寻常。
他记得每次见面时，阚昭就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林清许身旁，看向他的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地戒备。那样的姿态，不该在这样寒冷的夜晚放任林清许独自一人在江边停留这么久。而且以林清许的性格也不会一个人无故单独跑到这边看风景。
“江风越来越凉了。”他温和地
开口，“你朋友……还没忙完吗？”
只是随口一问。
林清许听见他的话，垂下眼帘，长睫在脸颊上投下浅浅的阴影。
她轻声开口：“我们也不是总在一起的。”
“阚昭……有他自己的生活。”
这话说得轻，却像投入静湖的石子，在两人之间漾开细密的涟漪。
曲闻察觉到自己触及了不该触碰的话题，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眸里掠过一丝了然，适时地保持了沉默。
恰在这时，一阵江风呼啸而过，卷起枯叶在空中打旋。
江边带寒，水汽随着风的方向渗进皮肤。
林清许出来时还只是穿着和下午一样的白色毛呢大衣，白天不觉得冷，却抵不过夜晚在江边的寒意。
曲闻微微侧身，不着痕迹地替她挡去部分寒风。
“失陪一下。”他温声说完，转身走向不远处的店铺。
不过片刻，曲闻便回来，手中捧着杯热气蒸腾的可可。
他细心地在杯壁上垫了张防烫的纸套，将杯子递到林清许手中：“甜的或许能让心情好一点。”
“谢谢。”
林清许捧着温热的纸杯，低头轻啜一口，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流淌，渐渐驱散了周身的寒意。
曲闻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陪她一同站在江畔。
他的目光落在林清许的侧脸，她的发丝被夜风轻轻吹动。
这一刻的宁静太过美好，让他不禁想要将这份默契延续得更久一些。
他将视线投回对岸的灯火，声音比平时更温和了几分：“其实，有时候觉得缘分很奇妙。”
林清许闻言，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她总觉得这话有些似曾相识。
曲闻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目光温柔地注视着她，“清许，我……”——
作者有话说：可恶，进度比我想的慢一点[猫爪][猫爪][猫爪]怎么还没到阚昭破大防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