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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隔天有早八。


    何佳给林清许留了个座,教室大,位置又在后面,小声说话老师听不到。


    林清许是卡点到的。


    昨天睡太晚,陆陆续续忙到凌晨才回家。


    何佳看见林清许出现在教室门口,朝她招手。


    等林清许落座,她迫不及待地直入正题:“特大消息,惊天秘闻!”


    旁边的攸悠也颇为激动:“我听说邱兰她老公昨晚落网了。天哪,我真的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


    林清许点点头,从包里把要用的课本拿出来。


    缺少睡眠,大脑供氧不足,她反应了会,才想到:“你们怎么知道的?”


    “全校都知道了,昨天有人拍汪述被带上警车的照片发到贴吧上。”


    *


    对话中的主人公,林清许几小时后就碰见了。无法避免的,他们是邻居,只要汪述想,堵她并没有困难。


    林清许晚上点了外卖。外卖员新手,不太认识路,说找不到地方,给林清许打了电话询问。


    她下楼去找。花了五分钟左右,外卖员走错了楼。见面的时候对方连连道歉,怕收到差评,林清许温声说没有关系。


    回来的途中她就遇上了汪述。


    他站在走廊昏黄的灯光下,微微靠在墙壁上,西装革履,看不出一丝昨晚才去过拘留所的狼狈。他低头把玩着一瓶红酒,酒瓶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大晚上站门口看酒?


    很莫名奇妙的行为,而林清许也本能感受到对方的不怀好意。


    汪述似乎喝了些,身上的酒气弥散开来,漫在走廊。不知道是否真的有醉意,他面色看上去却是极其清醒。


    见到林清许,汪述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微微眯起。


    之前既是发生了那样的事,他们的关系应该说是水火不容也不为过,邱兰已经被送到曲家,林清许目前也不想招惹他,一切等待手续办理。


    林清许只当没看他,从过道走过。


    而汪述却不打算就此将她放过,语气也不想昨天那样愤怒,恢复了往常的优雅低沉,“有时间谈一下?”


    林清许向后退一步,拉开距离。不动声色地将手伸进口袋,摁下里面手机的快捷键,呼叫紧急联系人。


    她的紧急联系人是阚昭,自从初三她和阮颜颜经历那种事后。阚昭就直接设定了,担心她再遇见什么危险性突发事件。


    今晚阚昭学校社团似乎有什么活动,所有人都要过去打卡签到,目前不在家。


    林清许本以为汪述会在拘留所待上几天,所以并没有过于防范,却没想到只是一天,他便被放了出来。


    如果知道是这样,一个人的情况下,她不会单独出去。


    汪述堵在她前面。


    “让开。”林清许说。


    汪述晃了晃酒瓶,瓶里的液体在瓶里摇晃。他左手无名指上戴着的婚戒在灯光下闪着刺眼的光,“我记得楼下有家咖啡店,有没有兴趣去聊聊?”


    他看了下手中的东西,声音黏腻冰冷,仿若一条蓄势待发的毒蛇:“你说,如果现在这酒瓶‘不小心’碎了,然后我这个醉汉又‘不小心’把上面的碎渣划破你的喉咙……结果会怎么样?”


    林清许后背抵上冰凉的墙壁,指尖掐进掌心。


    她对上汪述的视线:“你这是犯法。”


    “我老婆都被你弄没了,你觉得我还会在意这些?”


    汪述笑了笑,他说:“我记得我说过,让你不要多管闲事。”


    *


    晚上。


    咖啡厅的人散的差不多,零星几个,显得环境幽静。


    服务员将饮品端了上来。


    “这家的卡布奇诺,你可以试试。”汪述开口,“以前刚认识阿兰的时候她就喜欢喝这个,现在也不曾改。”


    他嘴角勾起类似嘲讽的弧度,“倒是长情。”


    林清许不答,拿着勺子缓慢搅动,印在咖啡液上的拉花随之变形。


    汪述推来一张卡,“密码190901,里面的金额足够你在南川市中心买一套房子,如果觉得不够,我可以写一张支票,你在上面填上你想


    要的数字。”


    林清许没有拒绝也没有说答应。她神色不变,依旧继续刚才手上的动作。


    汪述目前的表现与先前截然不同,恢复与往常一样的儒雅,不像昨晚的极致愤怒,也无方才那样癫狂。


    对比实在明显,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只是表象。


    “需要我做什么?”林清许问。


    汪述却答非所问,但一切语意皆在其中,谨慎过人。


    “我相信你是聪明人。”


    林清许放下勺子,知道大概是在汪述那套不出她想要的话。


    她看向对面的人:“邱老师和我说过,她只想离婚。只要可以离婚,之前的一切都可以一笔勾销。”


    汪述原本脸上的笑意立刻敛去,“不可能。”


    “为什么?”林清许问。


    “我不可能给那对奸夫□□腾位置。”汪述口中的奸夫与□□字眼咬的格外重。


    林清许不动声色地垂了眸。


    其实邱兰之前并没有和她说过那样的话,一切只是林清许在试探汪述的底线,与探究其中的前因后果。


    她与邱兰算不得相熟,而邱兰现在这样的精神状态,林清许自然不可能问她汪述为什么打你。本身性格问题又或者是做了什么触怒了汪述,总得有个原因。


    而汪述既然能在走廊毫不在意地威胁她,完全不像是害怕触犯法律的样子。他又偏偏谈及离婚问题话语的滴水不漏,其中对比过大,让林清许不得不去怀疑。


    “奸夫?”林清许在他的话中抓到了这样的字眼。


    第三人物的出现,显然在这场闹剧之中占有很大部分的诱因。


    一提及这个词,汪述的反应显然与刚刚云淡风轻的模样截然不同,这让林清许不得不怀疑一切都源头都来自于这个人。


    明明按照传言来说,汪述应该是对邱兰很好,起码一开始是。至于为什么会性情大变,林清许一开始以为是这本来就是汪述性格上的缺失,之前隐藏很好,引导猎物上钩之后逐渐暴露。排除了七年之痒的可能性。


    现在看来,或许之前的猜测目前要推翻,而一切的真相都得往“奸夫”身上靠。


    林清许蓦的想到了“秦宇”。


    而汪述显然是心思缜密的,难以套话。有前车之鉴,她并不觉得对方是什么守法之徒。万一惹怒……


    目前在咖啡厅,行人流量是她最好的保障她。一边在心里计算如果汪述暴起她的最佳逃跑办法,一边不动声色的虚与委蛇与套出一点点信息。


    进度缓慢,但经过一点点的堆积,林清许算是明白了大概的始末。


    第62章


    “阿兰以为我和她的初见是在那次校联谊上,其实不然,当时是我为了和她结识才让学校组织的那一次活动。”


    “第一次见到阿兰,是在我高二的时候。当时我处于一种厌学的状态,在学校请了假,在南美乱逛,于是就遇见了阿兰。嗯,是一见钟情。我问了她专业的老师,知道了她的名字,也知道她当时并没有对象,我很高兴……”


    林清许慢慢听,没有出声。偶尔发声隐秘引导话题走向。听他的爱情史逐渐过渡正题。


    “我成绩一般,把学籍迁到了我母亲那边,黔南录取线低。后面我考上了南美,也就成了阿兰的学弟。”汪述攥紧了拳,声音也带了一些怒意:“但当我再次见到她的时候,却发现她已经有了男朋友。真可笑,似乎还在一起很久。明明私家侦探那两年给的照片从来没有拍到这些。”


    变态。


    林清许心里默默吐槽。


    偷窥别人的私生活还说的那么理直气壮。这世界物种丰富,生物的多样性。


    后面汪述所叙述和传闻中说的差不多。


    汪述横刀夺爱,秦宇远走他国。


    旁人不知道的是,一年前秦宇却从国外回来,邱兰出轨。


    这所有关键就是出在秦宇身上。


    但是林清许很不解。


    汪述所认为的出轨。从大一开学到现在,林清许从来都没见过所谓的秦宇,甚至除了早年秘闻,都没有再听说过这一个人。


    所以汪述哪来的凭据来这样认为的?有证据还是仅靠臆想。


    林清许这样思考着,却在犹豫要不要这样问。她并不了解对方这种丧心病狂的脑回路,也难以估测汪述容忍度的阈值。


    面前的汪述虽然表面上依旧带着笑,但或许下一秒就本性揭露。毕竟他家暴已经是不可争辩的事实,之前在楼道的威胁也历历在目。何况她刚刚也没收那张汪述递给她,带着贿赂之意的卡。


    “林小小。”


    林清许突然听见有人喊她,转头。


    阚昭出现在咖啡厅门口。门上的风铃因为门被猛然拉拽而叮叮作响。


    他走近,头发微湿,汗水顺着发梢滴落,在领口洇开一小片深色。


    林清许没想到他来的这么快。明明她记得阚昭之前提及过他那活动在离校门最远处。南川大学很大,从教室到宿舍乘校车都要好久。


    阚昭直接伸手,牵住林清许将她拉至身后。瞥了眼汪述,目光带着冷意,倒是没再多说。手指收紧,把她微凉的手完全裹进掌心,牵着她往门外走。


    汪述本来就是个心机深沉的。见到阚昭突然过来,自然懂得发生了什么。


    终日养鹰不成想被啄了眼,三十好几的男人竟然被不知道有没有二十岁的小姑娘骗了去。他原本嘴角的笑意算是彻底装不下去。


    “林小姐,希望你能考虑一下我的提议。”他坐在沙发上开口。


    “你也知道我的身份,像你这样的学生……”


    汪述不开口还好,一说话简直就是点燃了阚昭的怒气。


    他从小细心养着的人,甚至一直都不曾大声对她说过话。阚昭都不敢想刚才从走廊到现在,林清许到底经历了多少担惊受怕。


    本来他想着先把林清许带回去,等安置好了,回头再找汪述算账。


    但一听见汪述的声音,他的脾气倒是再也压制不住。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低声让林清许待在原地不要动,转身,大步走向汪述,一把拽住汪述的后衣领,一拳挥了上去。


    咖啡杯本就在卓沿,摔碎在地上,裂纹瞬间蔓延,玻璃渣四溅。


    ……


    警笛声由远及近,红蓝光芒在楼下闪烁。


    动静闹得太大,起先是服务生来拉架,发现根本拉不动,赶紧报了警。


    曲家夫妇桃李天下,在南川有些声望,邱兰被他们带了回去,又有保护令在身上,汪述不能过去纠缠。


    大底就因此盯上了林清许,看起来柔弱可欺又不是本地人,如果不是她多管闲事,他和邱兰就不会到现在这个地步。


    何况作为人证,如果能让林清许串供,无论是作为有力证据层面,还是给邱兰心理的创伤……


    试想,一个人如若一直身处黑暗,突然有束光照在前面,自以为有了希望,却不曾想这只是特洛伊奉上的木马。


    那邱兰心生绝望之际,就再也不会有逃开他的想法了吧?


    只可惜林清许也只是表面上看着无害。


    曲闻和林清许的对话被阚昭直接录了音,包括之前在走廊对方威胁的那一段。


    本来阚昭先动手算得了恶意伤人,后面警方见音频里汪述的话面色一沉。


    后面因为阚玥来提人,而汪述结局怎么样不得而知,只是汪家在警局有点人脉,估计最后也是不了了之。


    而且他话里的威胁是一回事,刚在和林清许交谈汪述谨慎异常。除了一些八卦,其他的关于家暴的一切行为他都避而不答。很难作为有效证据。


    他们去离警局不远处的买了药。


    阚昭比汪述好得多,只是脸上有几处擦伤和手上破了点皮。


    “疼吗?”林清许低着头,捧着他的手,用棉签沾取碘伏擦拭。


    上次给阚昭涂药已经是好几年


    前的事,大概是肌肉记忆,林清许上药的手法并不见生疏。


    “有点。”


    其实根本就没有多少感觉,更多的是一种卖惨,一种惯性。


    从小到大打架受伤就没说过不疼。


    阚玥在旁边翻了个白眼,觉得某人真是十分矫揉造作。


    经过询问当事人了解整个事情经过,她深有感触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出门在外,小姑娘胆子是真大。


    “那能怎么办,总不能见死不救。”阚昭听不得别人说林清许一点,哪怕不是什么不算坏的话。


    他道:“我找人调查过,汪述家也就旁支,这些天那个汪什么的快病死了,其他人搁内斗没什么时间去管汪述。等过几天开庭判决,他就等着牢里蹲。”


    “这次大概只是碰巧遇上,我调查过那个汪述,估计之后他的精力会用在他老婆上。但清许这几天不要一个人走,注意安全。”阚玥说。


    林清许想起刚刚路过汪述的时候她注意到他的眼神中翻涌的怨毒和毫不掩饰的威胁。


    像是察觉到她的情绪波动,阚昭垂眸勾勾她的手指。


    “别怕。”


    “我一直都在。”


    “啧。”受不了,阚玥决定不当这个电灯泡,吩咐司机等会送他们回去。


    自己打电话给程洵让他来接。


    *


    邱兰的情况稳定很多。心理医生也说虽然她的心理症状会持续比较久,但只要维持长期的专业治疗,保持稳定健康环境,后续应该基本就没什么大的问题。


    在庭审前一天,曲闻却打电话说了一个噩耗,邱兰备份的汪述家暴视频被人删了,她情绪目前十分崩溃。


    狡兔三窟。邱兰当然不会把这种重要的东西只放在u盘让汪述发现销毁,而是一份存储在摄像头里面,一份备份u盘,最后一份放在连汪述都不曾知道的她的邮箱。


    不知道汪述怎么发现的,明明她们交谈时很隐秘,但现在问这个已经没用了,没有这个关键性证据,官司似乎胜利的可能性又变得渺茫的起来。


    林清许和阚昭刚下课回去便听到这件事。


    天灰蒙蒙的,还下着雨。


    邱兰的诉讼其实很简单,她已经不求把汪述送进监狱,不求赔偿,甚至不追究他过往的暴力。她只想要一纸离婚协议,从此和他再无瓜葛。


    但汪述偏执地可怕,“不可能。”


    一下子,所有的努力全部付之一炬。


    林清许发出疑惑,“为什么都这样了汪述还不肯放过邱兰?”


    阚昭:“他很爱邱兰。”


    以偏执的、扭曲的、近乎病态的占有欲冠之名。


    林清许:“哪怕互相折磨?”


    “哪怕互相折磨。”


    气氛逐渐压抑。


    他们走到公寓门口,收了伞往里面进。


    走到电梯口。在电梯门快关闭的那一刻,阚昭先一步按了开关。


    发现里面有人。


    一男女在电梯里激吻,女方发现电梯门又重新开了,便的过头去看,然后就见两大学生年纪的人赫然出现眼前。林清许尴尬低头。


    女方也害羞了,赶紧推开身上的人,忍不住骂到:“不正经的,都让你等等了,就是忍不住。等一分钟我开门上楼会死啊?”


    南方也尴尬:“谁知道这么巧啊。”之后被踹了一脚。


    公寓隐私保护的很好,尤其体现在电梯这边。电梯一次只能上同一层,且中途不会再接人,直至护送里面的人完闭。


    林清许突然拉着阚昭出公寓,阚昭连伞都没来得及开,他们往雨里冲。


    跑到保安室林清许已然气喘吁吁,她找到新的思路:“阚昭你说如果汪述会不会之前就对邱兰在电梯里动过手?”


    “可能性不大。”罪犯都比较细心,他们不会将自己的罪名证据那么大程度的暴露于人前。


    “当电梯合上的那一刻,汪述知道不会有人再打扰他。当时他心里的怒火或者是施暴欲达到极致,他再也忍不住。况且监控录像他时候直接去保卫室去删,也不会留下任何证据。一层楼两户,而隔壁那户人家在之前就搬去了其他地方,新的租客也没有过来……”


    如果是极端的怒意之下,不是完全没可能。


    第63章


    林清许盯着录像画面,邱兰跟在汪述后面缓慢移动,当电梯门合上,里面的内容便再也看不见。


    直至几秒后传来重物坠地声时,她按下暂停键。


    果然。


    她与阚昭对视。


    之前的猜想正确。


    只是这并不够当做证明。


    而电梯里的摄像头也如林清许所预料,有几天的内容恰好丢失,正好是她需要的那段。


    录像室的空调发出低沉的嗡鸣。林清许手指在控制台上轻轻敲击。


    身旁的工作人员抹了把冷汗,身边两个看着年纪不大,行事风格跟个煞神一样,莫名觉得压迫。


    他磕磕绊绊,“那几天监控系统升级,有些录像都找不到了。”


    工作人员老张抹了把汗,要不是能入住这个小区的人非富即贵,他惹不起,不然早就闭门谢客了。还容两个个小娃娃在他面前放肆。


    “系统升级?”阚昭冷笑转向身旁的工作人员,“这么巧就缺了最关键的三天录像?”


    “升级通知我见过,日期对不上。”林清许也看向他。


    监控室里片刻寂静。


    老张正思考着怎么回答,却听一声手机的提示音响起。


    阚昭低头,手指划过主页屏。他看了眼短信内容。笑了下,低头看了眼工作人员的工作牌:“张师傅是吧,听说您儿子今年高考?”


    对面人抬起头。


    林清许看到他手明显抖了一下,心虚的表现。


    “五百二十一分,够不上本一线,但走点关系还是能进城建学院的,对吧?”阚昭语气明显一顿,“特别是如果有个在市政工作的‘叔叔’帮忙的话。”


    工作人员的脸上血色骤降。


    林清许见他目前手足无措,心里清楚了个大概,顺着阚昭的话,开口:“这种作弊行为一旦被发现,您儿子大概就没学上了。您确定还要这样错下去吗?”


    “我要那三天的原始录像。系统升级不可能彻底删除备份,你知道在哪。”


    老张的喉结上下滚动,气氛又陷入刚才的寂静。只剩监控室仪器的滴答声。


    老张眼神在林清许和阚昭间游移。


    监控器发出的蓝光在他脸上投下不规则的阴影,他整个人陷入纠结。


    “我……我会丢工作的……”


    阚昭离老张靠的近,声音压得低,以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说,压迫感十足:“听说外面养了个三?你老婆知不知道这事?”


    老张的视线骤然移向阚昭。他儿子成绩差众人皆知,但他外遇的事,他瞒的极好,连他那群朋友都不知道的事,面前这个看起来也不过二十来岁的学生又怎么知道的。


    可如今他也管不上是否会丢掉这份工作。他肩膀垮了下来,他沉默地走向主控电脑,输入了一串复杂的指令。


    屏幕上跳出需要指纹验证的提示,他的手抖得太厉害,第一次验证失败了。


    “深呼吸,张师傅。”林清许把原本老张放在操控台的水杯递给他,“我们只要真相。”


    第二次验证通过。隐藏文件夹展开,里面是按日期排列的视频文件。工作人员点开标注日期的文件……


    他之前收到的指令是全部删除,但为了以防万一,又或者贪婪地想着没钱时再讹汪述一笔。便将之藏了起来。


    *


    沉甸甸的伤情报告、心理医生的专业诊断书、连同林清许和阚昭作为目击者和保护人的陈述,被精心整理成册,递交上去。


    庭审开始时,我方请的律师条理清晰地陈述诉状,展示那一叠叠触目惊心的证据,尤其是医院拍摄的伤痕照片和心理诊断报。


    旁听席上响起一阵压抑的抽气声,法官看着递交过来的资料,他的眉头也紧紧锁起。


    然而,对方的律师开始了他的反击。


    带着职业化的精明和冷漠他没有否认家暴的“事实”,而是将重点巧妙地转移到了“性质”、“程度”和“夫妻矛盾”上。


    “法官大人,我的当


    事人承认,在情绪激动时,确实与我的当事人发生过一些肢体冲突,但这绝非原告方所描述的长期、恶劣的家暴行为。”


    对方律师的声音平稳,却字字诛心,“这更应被视作夫妻间激烈的争吵失控。原告身上的伤痕,那些陈伤且来源不明,无法直接证明全部由我的当事人造成。至于所的‘PTSD’……”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坐在原告位上的邱兰,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我们质疑其诊断的客观性和关联性。原告本就性格敏感内向,精神状态不稳定,其表现是否真的由我的当事人行为导致,还是源于其他因素或自身问题,需要更审慎的评估。不能排除原告夸大其词,甚至……有臆想成分。”


    虽然听上去显然是借口,但并不妨碍这是一种常见的手段。


    “我的当事人汪述先生,在这次事件后,深刻反省了自己的冲动行为,感到万分后悔。一次过失并不代表邱兰女士长期受家暴的影响,更何况汪述先生多次表示愿意改正,愿意回归家庭,承担起丈夫的责任。他非常珍惜与原告的婚姻,愿意在法庭的见证下,签署保证书,承诺绝不再犯。”


    他转向汪述,“汪述先生,你是否愿意?”


    汪述立刻站起来,几天没见,他原本斯文整洁的外表变得胡子拉碴,看上去十分狼狈。他看向邱兰,声音哽咽,诚恳地道歉并表示不会再犯。


    显然经过长时间的伪装使得他的表演看上去十分真实,连法官的眼神似乎都有一丝动摇。


    邱兰却猛的向后一缩,痛苦的呜咽,她的PTSD症状,在这个高压的、汪述存在的环境下,被彻底引爆。


    只能自我呢喃“不要打我”四个字,沉浸在自己世界里。


    林清许这边的律师立刻强调邱兰的精神状况正是长期遭受被告暴力所致,并请求法官考虑其特殊状态。


    但对方律师立刻抓住机会:“法官大人,原告目前的精神状态显然不适合做出关于婚姻存续的重大决定。她甚至无法正常表达自己的意愿。我们请求法庭给予双方一个冷静期,或者……驳回离婚请求,责令被告切实改正。”


    双方各执一词,法官让他们安静,林清许作为关键证人被传唤出庭。


    她清晰、冷静地描述了那晚在走廊,以及之前目睹的暴力惨像。


    林清许的描述客观、专业,细节精准,极具画面感和冲击力,并认为:“这绝非普通的夫妻争执,而是性质恶劣的故意伤害行为。”


    “邱老师当时处于极度危险和恐惧之中,若非及时干预,后果不堪设想。她目前的心理创伤,与被告长期、反复的暴力行为存在直接、明确的因果关系。”


    林清许的证词像一块巨石投入死水,稳住了几乎倾斜的局面。法官的表情重新变得严肃起来。


    对方律师却不紧不慢:“我方必须指出,控方提供的所有证据中,没有任何时间段的影像材料能够直接证明汪述对邱兰实施家暴。这些所谓的‘伤痕照片’完全可能是在其他场合造成,控方的主张缺乏充分、直接的证据链支撑。”


    “谁说没有摄像材料?”


    我方律师扬起笑容,并解释那些资料早已提交之前早已提交。


    对方律师语气一滞。


    法庭的投影屏亮起,画面有些晃动,但能清晰辨认出汪述的身影。


    他面色不虞走进电梯,邱兰紧随其后。后汪述说了些什么,从录像里听得不是很清楚。


    却见邱兰脸色骤然发白。而电梯门刚合拢,汪述突然揪住邱兰的头发把她的脸撞向镜面墙壁。邱兰蜷缩在角落用胳膊护住头部,当电梯停在六楼时,汪述拽着邱兰的衣领往外拖,监控最后拍到的是她鞋子在电梯门槛上刮出的长长拖痕。


    视频只有短短几十秒,但法庭一片死寂。


    汪述的脸色终于变了,原来假扮出来的憔悴,配上猩红的双眼更显狰狞,他的律师也猛地站起身:“审判长,这段视频的来源合法性存疑!偷拍行为本身……”


    “视频由汪述公寓的智能安防系统自动备份。”我方回他。


    法官的目光从证据移向汪述:“被告,你还有什么要陈述的?”


    汪述的喉结滚动,原本胜券在握的表情逐渐阴沉。


    这场审判的胜负,在此刻已然逆转。


    漫长的庭审终于接近尾声。法官最终敲下了法槌。


    “本庭认为,被告汪述长期对原告邱兰实施家庭暴力的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其行为已构成《中华人民共和国反家庭暴力法》及《刑法》第二百六十条规定的虐待罪。此外,被告在庭审中提供虚假证言,企图掩盖罪行,情节恶劣。”


    “现判决如下:准予原告邱兰与被告汪述解除婚姻关系。夫妻共同财产中70%归原告所有,以弥补其身心损害。”


    法庭一片哗然。


    汪述脸色煞白,猛地站起身,却被法警迅速按住。他的律师还想争辩,但法官已经合上案卷,冷声道:“休庭。”


    邱兰站在原地,手指微微发抖,眼泪无声滚落。


    “结束了。”


    第64章


    从法院出来后,林清许便觉着不太舒服。有点晕,感觉整个人昏昏沉沉,以为是这几天过于忙碌睡眠不足。


    等回到住处,她便去到卧室换了衣服直接倒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梦中仿佛置身火炉,连呼吸都很困难。


    有人在喊她。


    林清许只好睁开眼。


    是阚昭。他敲了几下,隔着门喊她吃饭。


    “好。”林清许下床穿鞋,有点晕。


    阚昭穿着围裙正端着煲好的汤出来,见林清许走来,“去拿碗筷。”


    “好。”


    两人擦肩而过时阚昭似有感应。侧身看了她一眼才发现不寻常来。


    林清许脸上潮红,阚昭放下手上的汤碗,伸手捧住她的脸。


    很烫。


    “林小小,你发烧了。”


    发烧了吗?好像应该是的。


    林清许意识模糊,思绪也不是很清明。她身形一晃,差点栽倒,阚昭眼疾手快扶住她。


    阚昭手臂一揽,直接将她打横抱起。林清许浑身滚烫,头无力地靠在他肩上。


    “我送你去医院。”


    “不要。”林清许攥住阚昭胸前的衣服,闷声拒绝。


    童年时在医院留下的阴影实在是重。因为小时候抵抗力差,林清许时常生病,大部分时间是在医院里。被吓了会病,穿少了也会病,当然于前者而言阚昭占据了不少因素。


    长大后还好,一年偶尔病个一两次。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带来的病根,她一旦病了,就会一发不可收拾,非常严重。


    阚昭叹口气,走向卧室,将林清许轻轻放回床上。他扯过被子裹紧她,又转身去卫生间拧了条湿毛巾,回来敷在她额头上。


    林清许闭着眼,眉头紧蹙,嘴唇干裂。阚昭盯着她看了两秒,转身去翻药箱,却发现退烧药早已用完。他骂了句脏话,抓起外套就往外走。


    林清许蒙在被子里昏睡过去。


    做了个梦,她变成了棵树。只是感觉有火烧森林,感觉空气都是炙热的。


    好不容易有人搬来了人工冰块降温,可惜那冰块竟然自己长了腿跑了,林清许只能延展她的树枝往冰块那边凑。


    再醒来时,阚昭正捏着她的下巴,往她嘴里塞药片。苦味在舌尖化开,林清许下意识皱眉,下一秒,一杯温水递到唇边。


    “林小小,咽下去。”


    林清许乖乖吞下药,阚昭这才松开手,从旁拿了额温枪,测了下,三十八度二。


    阚昭知道林清许是个小


    犟种,也就平时不显山露水。他选择各退一步:“那你先好好睡一觉。温度不褪,我们就去医院,行吗?”


    林清许露出一双眼睛看他,思绪懵懵的,但她点点头,勾住他的衣角:“阚昭,我好很多了,你去吃饭吧。”


    “知道了。”


    他替林清许盖好被子,整理留下的残迹,医用退烧贴粘在她的额头。关上灯,拎着医药箱退出房门。


    抓了小把猫粮,倒了羊奶混在猫碗里,金元宝哼哼哧哧几口就吃完。好像没吃饱,蹭着阚昭的裤腿继续讨食。


    阚昭挠挠它的下巴,没有多给。撒娇对他不管用。


    *


    半梦半醒间温凉的触感触在脸,林清许不由朝冷源处靠。


    朦胧间睁开眼,喊了声阚昭。


    “三十七度八。”阚昭松口气,好歹温度降下来了点:“渴不渴?”


    “嗯。”


    阚昭把温水递给她。


    他从卧室出去,端了碗皮蛋瘦肉粥进来,温热的。


    “吃点东西?”


    林清许不是很有胃口,但抬眼见他眼下泛着乌青,还是乖乖端过,拿来吃。


    “阚昭,现在几点了?”


    “两点多。”


    “好晚……”她在梦中还是隐隐约约能听见有人轻轻打开门,感觉一只手摸她的脸,还有额温枪时不时滴滴的声音。


    林清许轻轻拉着阚昭的袖子,“你先去睡觉嘛?我感觉有好很多。”


    阚昭“嗯”了一声,扶她躺下,盖好被子,收拾碗退出了房间。


    只有一只碗,他便自己动手洗了下。听有声音从远处房间传来,噼里啪啦有什么东西掉落,传来纷杂的声响。


    卫生间里灯亮着,没有关门。


    被吵醒金元宝在猫窝睁开眼,就看见阚昭匆匆从它身边快步走过。它随口“喵”了一声,又进入梦乡,继续吃它的羊奶猫粮罐头堆积成的城堡。


    休息之后感觉好了很多,就还是有点晕。在床上没多大感觉,站起身这种眩晕感就尤为明显。


    林清许站在卫生间,口中还有没有吐干净的牙膏泡沫。刚才她因突然晕眩间而看见的虚影,导致不小心扫落地上了一系列洗漱用品。


    而当林清许思索怎么瞒天过海时,抬头就在镜子里看见赶来的阚昭。


    “突然想起还没有刷牙……”说着吐掉了嘴里最后的泡沫水。


    马克杯以及其他瓶瓶罐罐碎了一地,林清许不知怎么想的,可能生病心理便有些敏感,莫名浮起做坏事的心虚。她找了个碎片少的地方慢慢挪,打算去屋外拿东西来清理。


    “别动。”


    周围碎渣那么多,难保不会受伤。


    阚昭深吸一口气,心律不齐让他意识到,大学生受到刺激半夜猝死的新闻屡见不鲜,也许他某一刻也会成为里面的一员。


    他弯腰,手臂穿过林清许膝弯,将她打横抱起。


    “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他低声问。


    “没有……”


    就是感觉……


    这个距离貌似过于暧昧了……


    算了……以后再说吧……


    *


    病势来得气势汹汹但貌似只是只纸老虎。到第二天林清许只还有点低烧。


    阚昭给她请了假,林清许一觉睡到下午。


    期间又测了体温,阚昭也给她喂了药,林清许便迷迷糊糊又进入梦。她醒来时感觉没有昨天那么难受,只是脑袋有点晕乎乎。


    金元宝一早就守在林清许的房门,看见她出来的那一刻,嘴巴上的玩具都不吃香,无情地抛下那只鲷鱼玩偶,绕着林清许的脚下转圈。


    林清许怕踩到它,弯腰抱起金元宝。虽然知道人的病菌传染不了猫,但鉴于金元宝实在是小,防患于未然,把金元宝递给阚昭。


    阚昭顺了两下金元宝的毛,问林清许:“好点了吗?”


    “嗯。”


    只是后面几天林清许还是持续低烧不退,承诺在前,她只能顺着阚昭的意思跟着他去了趟医院。


    ct血常规生化一切正常,医生又开了点药让她先去挂水。


    何佳她们见林清许好几天请假,问她的病情。


    LQX:[医生说应该没什么事,明天再去血检一下就行。]


    不过林清许比较担心的是作业,其他还好说,这么多节课没去,日常速写估计就堆积如山。


    何佳却回:[速写?我记得表格上填的是你已交。悠悠她们也没说帮你画了……]


    *


    这几天阚昭谨遵医嘱饮食清淡,做的饭连辣椒的影子都看不见。


    高嫤听说林清许生病,晚间便给她打了个电话。问问病情,话话家常,和其他妈妈一样,关心穿的暖不暖,睡得好不好,不要学太累。


    林清许便在阚昭面前和高嫤抱怨,说他这不让做,那不让吃,管的好宽。当然也不是真的生气,带点开玩笑的性质。


    高嫤难得看见林清许这么外露情绪,有些好笑,也为阚昭说上几句话:“阚昭也是为你好。”


    阚昭得到高嫤女士的支持,颇为自得地挑眉。


    “天气越来越冷了,衣服要多穿点听到没有?还感冒。多亏阚昭在你旁边,现在身体好点没?”


    “快好了。”刚开口林清许就想咳嗽,但还是憋了回去,省的让高嫤担心。


    “你和阚昭住在一起两个人不要吵架,虽然阚昭是比你大一点,但不要天天欺负人家。”


    欺负阚昭?林清许不明白为什么高嫤会这么觉得,明明有时候阚昭才是莫名其妙生气的那个。


    电话那头好像有助理说话的声音,高嫤回了他几句,就嘱咐林清许缺钱和她说,好好照顾自己,就挂了电话。


    晚间坐在一起在沙发上看综艺。


    金元宝趴在林清许腿上和他们一起看。小猫长得飞快,明明之前一只手就能握住,现在有些向圆滚滚的趋势发展


    林清许抱起它,发现金元宝最近貌似真的胖了不少,有一点沉。


    “小猫多少质量算重?”


    “等会查查?家里买个体重秤,这边好像没有。”阚昭也撸了它的毛,“感觉是有点胖,要不然克扣点猫粮?反正零食是不能吃了。”


    金元宝圆滚滚的眼睛睁得更大,不可置信得望着他,并不明白拥有三十七度的体温的人类,怎么能说出这么冰冷的话。


    林清许摸摸它的耳朵不再逗它。突然想起高嫤刚才说的话。随口问起:“阚昭,我是不是对你很差?为什么妈妈会觉得我欺负你呢?”


    “嗯,很差。”


    林清许转头看他。


    阚昭轻笑一声,也低头对上她的视线。


    “其他事也解决了,林小小,你是不是该考虑重新定义我们的关系了?”


    “我记得在很久之前我就和你说过,我喜欢你。”


    林清许不明白阚昭怎么突然跳转到这个话题,这之间又没有什么逻辑。


    她心虚移开视线。


    “……啊?”


    阚昭模仿着她的语气啊了一声。


    “别装傻。”


    第65章


    林清许感觉自己的脸突然有些热。


    心脏跳动的好快,以前从来没有这样的感受。


    她感觉……


    “你有点像狐狸精。”林清许小声说。


    “是吗。”阚昭似乎不以为意,眸中漾着笑。


    靠的好近。林清许想。


    她看着阚昭那张靠自己很近的脸,因为双方距离过分的短,低垂的眼睫清晰可见,根根分明,覆下一小片阴影。唇色很红,唇角弯起时牵出酒窝……清浅的。


    心跳声震耳欲聋,几乎要淹没周遭的一切。


    蓦的,金元宝痛嚎一声,林清许反应归来她刚才过于紧张,一直无意识地攥着它的一撮毛。


    林清许连忙松开了手,向后一步退出了阚昭笼罩过来的气息。


    整个人有些懵,不知道是不是被美色冲昏了头脑。


    几乎下意识站起身,落荒而逃。


    阚昭看着她仓促逃离的背影,怀里还抱着忘记放下的金元宝,连那点狼狈都透着笨拙的可爱。


    他垂眸,唇角再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喉间溢出几声低沉而愉悦的轻笑。


    *


    隔日林清许收到曲闻消息。


    内容大概是曲家夫妇为了答谢她与阚昭,要请他俩吃饭。


    高嫤这些年酒局应酬不断,在她身边的林清许自然受了些耳濡目染,了解些人情世故,知道对于这种是推辞不了的,


    只好答应。


    心理医生之前说过让邱兰不要过多劳累,所以庭审那天结束后只是和林清许他们道完谢后,曲母抹着眼泪先带邱兰回去。而后等其情绪稍缓才有了这场邀约。


    地点定在南川算得上挺有名气的老牌酒店,林清许和阚昭提前一点时间过去,让长辈等他们不太好。


    由那边的服务员引领,走到了所说的包厢,却看见曲闻一家人早就坐在那。


    见到他俩,曲母笑得很和善。她本就是书香浸润出来的女子,先前因邱兰的事终日忧心,如今风波过去,眉目间恢复了从容与温雅,看向林清许的目光格外慈爱。


    她朝林清许招招手,亲切地说:“过来这坐。”


    他们专门给林清许和阚昭留的座,曲母和曲闻之间的中间两个,毕竟曲闻和林清许相熟一点,顾虑到林清许可能怕生,就放这两个位置供她选择,要么挨着曲母,要么挨着曲闻。


    林清许还没来得及迈步,身旁的阚昭却已先动了。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时,他自然无比地径直走向曲闻旁边的位置,坦然地坐下了。


    随后,他下巴轻轻一扬,目光投向仍站在门口的林清许,眼神示意:


    喏,你的位置在这儿。


    林清许:“……”


    *


    曲母用公筷给林清许加菜。看她边说谢谢,推辞不过,只好慢条斯理,一口一口地嚼碗里的菜,跟只小兔子似的,曲母心里也觉得新奇。


    南美各教授之间的关系不错,认识十几二十年,大多又住一个区,平时喝喝茶聊聊天什么的算是平常。


    作为在各好友口中提及过的学生,曲母对林清许一开始也只稍稍有个印象。后面又听说这女生好像与她儿子有了那么一点羁绊,曲母也没多大在意。毕竟那是她儿子的事,追到与否,那只凭他自己的本事。


    倒没想到身旁这个看着漂漂亮亮,柔柔弱弱的女生竟然有那么的勇气和能量。


    说实话活了这么些年,人情冷暖,曲母也看过许多。对于汪述这种家世的,大多数人对上都会选择明哲保身,但林清许没有。


    虽然直到最后法院只是判了邱兰和汪述离婚,但对于汪述的婚内家暴罪行如何处决到现在却没有结果。


    曲母看着身旁的林清许。心思细腻,想起她前几天作为人证的那段话,条理清晰、无可指摘,关键证据更是靠她才得以发现,否则这场离婚岂会如此顺利?


    这姑娘不仅聪明,更难得的是心地善良。


    曲母越看越觉得窝心,这眉眼……


    这眉眼……她竟然看出一丝眼熟。


    清许……林清许……


    曲母试探着问:“清许啊,你是哪里人啊?”


    虽然有些疑惑为什么曲母突然问这个,但林清许还是如实回答,“宜城。”


    “宜城?”曲母下意识地与身旁的丈夫对视一眼,心中疑云渐生,“老曲,老林他女儿是不是也叫清许?”


    曲教授闻言也怔了怔。


    曲母转回头,语气放得更缓:“清许,你爸爸……是不是叫林海栋?”


    时隔好久没听见这个名字,乍然出现,林清许甚至有几顺恍惚。


    倒是阚昭平静地接过了话:“她母亲是高嫤。”


    “高嫤?”曲父曲母对视一眼,“还真是。”


    他和高嫤还有林海栋包括阚震中方芸都是大学同学,不过因为分隔两地,彼此联系就少了许多。


    虽然有时高嫤会发一点林清许的照片,但大多数只是抓拍。而且到底隔着一个屏幕,曲父曲母之前就没往那方向回忆。


    所以才导致刚才见面不识的的情况。


    乍然看见老熟人的女儿,曲教授来了兴趣,他问林清许:“闺女,还记得我吗?”


    林清许自然是不知道他俩的心里路程,突然听见曲教授这么问,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记得?南美很有名的一个教授?曲学长的爸爸?不记得?毕竟他们之前似乎没有任何交际,林清许不记得她有上过曲父的课。


    曲母接过话茬,“那时清许才多大,怎么可能记得人。”


    她笑着朝林清许道:“小时候暑假吧大概是,你爸妈带你来琼海玩,我们两家正好就碰上了,当时你才四五岁吧好像?”


    “对了,你爸妈现在怎么样了?都还好吗?”


    到底是因为小三上位,高嫤和林海栋离婚,林海栋就没和他那些同学说过,高嫤也因着以前的情分,从来都没宣扬过林海栋干得这些缺德事。除了格外熟稔的那些,其他人都不知道他们这事。


    曲父曲母便以为高嫤和林海栋还在一起。


    “……挺好的。”


    “这都过去好多年了,清许一下子都成大姑娘了。还出落得这么水灵,难怪我在学校听曲闻格外关照低年级一学妹。想来是早就认出你了。”


    阚昭不动声色地将自己面前剥好的一碟虾与林清许的对调,动作自然。


    被突然提及的曲闻温和笑笑没说话,那时他比林清许大不了几岁,对这样一个人有印象,但模样忘得差不多了。


    曲父也道:“当时清许长得也好,白白的跟个糯米团子一样,当时那个民宿周边所有小朋友都想跟她玩。”


    阚昭轻轻勾唇,也开始认真听。他和林清许从小一起长大,彼此分离的时刻屈指可数。难得有这种能从别人的只言片语里,了解,拼凑,关于林清许的,他以前未曾参与的时刻。


    林清许正咬着虾仁,却听曲母说:“那会曲闻也总是缠着我说去找高阿姨家的小妹妹,每天醒的还特早,我说人家现在还没起,他就不信,然后等我们去隔壁果然清许还没醒。他就只好待在客厅等清许起床。”


    曲母说到兴头,便停不下来,“听说当时清许隔壁家有个小男孩叫阚昭是吧?清许当时还说起这个男孩来着。”


    虽说邱兰事件阚昭参与了帮忙,但曲母与他见面不多,是以不知道眼前身旁男生就是阚昭本人。


    阚昭挑眉,心情饶好,也是,林清许从小就粘他,出去玩一趟总提及他也无可厚非。


    他表现的饶有兴趣,“那她是怎么说起那个阚昭的?”


    即使林清许对这印象全无,但本能的觉着莫名心虚。


    她内心想要曲母不要往下说,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预感,但是直接开口似乎不太礼貌。


    果然听曲母说:“才不喜欢坏阚昭,最喜欢曲闻哥哥。”


    阚昭:“?”


    林清许扶额,悄悄避开阚昭的视线。


    第66章


    就像之前和阚哲瑞说的。


    林清许小时候有段时间对阚昭是真没什么好感。


    上幼稚园时更甚。


    在阚昭揍完那个扯林清许辫子的小男孩,大放厥词“林小小只能由我来欺负”后,林清许对阚昭这个大魔王的讨厌之心,简直是与日俱增。


    一度不想再上幼稚园,因为幼稚园有阚昭在。在家起码她能躲进自己房间不出门。


    当然,高嫤那时还扮演着严母角色,自然不可能让林清许不去上学。


    不过暑假期间,见林清许实在是怕了隔壁家的小魔王,就和林海栋商量着带她去哪里玩玩。


    作为旅游胜地的琼海,则是他们讨论之下的结果。


    在那里林清许度过了有史以来最为欢快的童年假期。因为长得好,格外受小朋友们的欢迎,大朋友亦是。


    高嫤林海栋与曲家夫妇是旧交,在琼海相遇免不了多走动。


    而曲闻从小就受曲父曲母的耳濡目染,浸染了几分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气质。林清许的身边多得是一群小屁孩,哪见过这样的邻家大哥哥。


    更别提对方待她耐心又温柔。


    当某次林清许和曲闻待一块看电视时,高嫤看着每天来她们这的曲闻,突然奇想,问林清许:“清许你喜欢阚昭哥哥还是曲闻哥哥。”


    就阚昭那三天打架四天挨阚叔叔揍的,


    文不行武也就那样,脾气还差。怎么可能喜欢他。


    林清许当即就说:“才不喜欢坏阚昭,最喜欢曲闻哥哥。”


    *


    十几年前的回旋镖正中眉心。


    林清许小声:“啊?”了一下。声音很轻,更倾向于对自我的疑问。


    虽然她完全不记得这事,但……


    林清许只觉得一股热气在面中萦绕,脸颊耳根被烧得滚烫。她几乎能感觉到阚昭投来的目光,带着似笑非笑的探究意味。


    她有点如坐针毡。


    偏偏这时那段模糊的童年记忆,在此刻不合时宜地泛起一丝微弱的涟漪。


    好像……


    似乎……


    确实有过这么点模糊的印象?


    林清许低下头,假装专注地盯着碗里那只阚昭刚剥好的虾,回避固然窝囊,但有用。


    餐桌上出现了片刻微妙的寂静。


    曲闻看着身边恨不得把脸埋进碗里的林清许,又瞥了眼对面神色莫辨的阚昭,温和地笑了笑。


    他父母或许不知道另一个当事人在这,但他认识阚昭。


    他适时地出来打圆场:“妈,那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小孩子的话哪能当真。清许那时候才多大,估计连喜欢是什么意思都弄不明白,就是觉得有人陪着玩新鲜罢了。”


    这话不说还好,听见曲闻如此亲昵称林清许名字为“清许”,眼神里含的情绪更为波涛汹涌。


    曲母此时也后知后觉地察觉到气氛似乎有些异样。她立刻顺着儿子的话笑道:“你看我,一高兴就话多,尽说些没影的玩笑话。清许,别介意啊,阿姨就是看到你太高兴了。”


    一顿饭算是在表面平静无波,实则暗潮汹涌中度过。


    直到宴席散场,双方聚于酒店门口。曲母见天色不早,让曲闻送阚昭和林清许回去。


    不过阚昭礼貌拒绝:“我们也开了车过来。”


    状似无意提及,有些答非所问:“我们住一起。”


    *


    最后双方道别,曲家人先行离开。


    阚昭看着站在一旁还微微有些出神的林清许,已是秋末,夜晚的微风带着些许寒意,他把手里拿着的围巾套在她的脖子上。


    “走了,”阚昭出声,但语调显然是有种秋后算账的模样,“发呆能饱?”


    林清许回过神来,“哦”了一声,乖乖跟上他的脚步。


    两人并肩走在酒店廊下,一时无话。月光和灯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等上了车,阚昭也没有接上之前的话茬,外面的霓虹灯照在他的侧脸影影绰绰。林清许始终正襟危坐,目不斜视,虽然阚昭到现在都没提及,但她总感觉他会说起这件事。


    前面路口便是红灯。


    阚昭停车。


    南川的红灯时间格外长,尤其像这种中心城市街道,得等好几分钟。


    阚昭挂完档,身体微微向后靠向椅背,眼神却轻飘飘地落在林清许通红的耳尖上。


    他慢条斯理地开口:“原来我小时候那么不招你待见?”


    他这话像是随口一问,又像是专门说给某个人听。但这车里除了阚昭,也就只有林清许一个人。


    “没……没有。”林清许朝侧面窗外看。


    阚昭闻言挑眉,若有所思地看向身边那个鸵鸟一样的人,拖长了语调:“最讨厌坏阚昭,喜欢曲闻哥哥?”


    说实话,这也就童言无忌,这种话偶尔打趣打趣就够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偏偏阚昭这人就霸道的很,哪怕是小时候的林清许所说,现在她或许不这么认为。但阚昭偏偏就不放过她以前这种走偏的思想。


    “那是我以前说的,现在不算数了,代表不了现在的我。”


    “哦?”阚昭突然侧过身,朝林清许那边微微倾斜,压低了些声音,带着一丝戏谑的气音。


    “这句话是以前说的,代表不了现在的你。”


    “那现在呢?你的意思是现在不喜欢曲闻。现在最喜欢阚昭。”


    温热的气息若有似无地拂过耳廓,林清许猛地一颤,她抬起头,脱口而出:


    “当然……”


    阚昭简直给她挖了个坑。问了两个问题。


    前面必然是肯定他说的,但后面是要否定。可阚昭偏偏直接一下子问了出来。


    她要怎么答?


    抬眸对上阚昭那双含笑的眸,林清许就知道她被戏耍了。余光看见前方的倒计时只剩几秒了,才轻轻推了推阚昭,答非所问:“绿灯了,快走吧。”


    阚昭看着她面红耳赤的模样,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他也不再紧逼,将眼底晦暗不明的情绪压了下去,勾了勾唇,抬手,极其自然地揉了一下她的头发。


    *


    阚昭要是一直暗恋,林清许可以一直和以前一样装作不知道。


    但这种明示到极致,两三次还好说,次数多了之后,林清许知道自己总要给个答复。


    第67章


    近来软件商城推出一款适合猫猫玩耍的捉鱼游戏。


    金元宝今天洗了澡,特允许可以上床。它毫不犹豫地去了林清许卧室,在她床上玩平板摁爪爪。


    已经挑战到第三关,大鱼还好一点,小鱼仗着身形优势格外难抓。金元宝失败好几次,有些气急败坏。上嘴就咬,恨不能将这些不懂事的小鱼吞之入腹,然后“咔吧”一声,屏幕碎了。


    金元宝看着突然黑掉的屏幕,歪了歪头,不太明白为什么小鱼全没了。但是又格外心虚,看了看身旁没有注意到它的林清许,扒拉了一个玩偶盖住平板,掩盖痕迹。


    *


    林清许坐在床上,怀里抱着个抱枕,下巴搭在上面,和阮颜颜商讨告白大计。


    远在桐城的阮颜颜正吸着奶茶里的珍珠玩手机。收到林清许给她发来的信息,点进聊天界面。


    她看见里面信息,眼睛瞪得溜圆,口中的几颗珍珠囫囵吞枣般咽了下去,迫不及待给林清许打了个语音通话。


    “你的意思是,你要和阚昭告白?!!”语气里全是兴奋和不可思议。


    林清许含糊地“嗯”了一声,讲述了一下她这些天发生的一系列事。


    因为过于忙碌,前后因为考试,上课,与邱兰事件而辗转。之前并没有时间和阮颜颜分享。


    阮颜颜直击主题,问林清许和阚昭怎么回事。


    林清许抿抿唇,把之间与阚昭有关系的事分离出来和阮颜颜说。


    后,林清许的声音从抱枕里传出来:“他都做得那么明显了……我总不能一直装傻吧。而且也是他一直主动来着……我觉得我也应该给他一点回应来着……”


    林清许知道,她之前虽然明确的拒绝过。但她要是实在不愿意,她会主动规避这些天和阚昭的亲密接触。


    那并她没有。


    这种类似于欲拒还迎,林清许其实很不喜欢她这种做法,也很难否认她心底最深处的悸动。


    既然这样。其实也不是完全不可以试一试,如果相爱的结果指向分离与永远在一起,虽然后者的几率很少很少,但林清许周边也不是没有成功案例,就比如方芸和阚震中,曲父曲母之类。


    她或许可以勇敢一点。


    但阮颜颜显然没有连上林清许的脑回路,她说出她最初就想问的话:“不是。你俩还没在一起啊?我计算机二级都考完了。”


    话虽是这么说着,阮颜颜可来了精神。语气也带着几分激动,相对于林清许这个感情史算得上白纸的,她可就有话语权的多。


    两人商讨着告白方式。


    阮颜颜提议,“下次你们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比如他送你回家,直接看着他的眼睛说。”


    她清了清嗓子,模仿了一下,“阚昭,你最近做的那些事,我都明白了。我也一样。”说完她自己先嘿嘿嘿笑了起来,“是不是有点土,但感觉很适合你们这种知根知底的关系欸。”


    “或者,”阮颜颜脑洞大开,又提议,“就去找个小时候常一起玩的地方,比如你们小区那个秋千?然后不经意地提起你们


    晚上吃饭时候说的那个‘最喜欢曲闻哥哥’的梗,不是说阚昭晚上看起来很介意这个?”


    再告诉他,“不过那都是小时候瞎说的,现在……现在最喜欢的人是你。”阮颜颜说这句话的时候,自己先被肉麻得抖了一下,但又觉得无比合适,“青梅竹马的情怀杀!阚昭肯定顶不住!”


    林清许被阮颜颜说得脸上冒着热气,脸埋在抱枕里,冷却了会,才小声说:“好羞耻的样子……”


    “行行行。”阮颜颜这时显然有些上头,这种当军师的时候不多,难得有人听她这样忽悠,嘴角扬着大大的笑容:“最近不是流行什么男朋友手腕带着对象的发圈什么的?不然你就给他一个,让他保管一下。阚昭又不是乔恙那个地主家傻儿子,肯定秒懂。”


    林清许:“但他好像有好多我的头绳了。”


    阮颜颜:“?”


    阮颜颜:“他存着干嘛?”


    林清许:“不知道。”


    阚昭从小就这样。


    林清许小时候还以为阚昭想当女生,他又不好意思开口。为了保护阚昭维持的骄傲自尊,林清许没有道破,又另外送了他很多发卡。


    阮颜颜:“……”


    两人经过一番讨论之下,作为第一次告白,她们最终还是决定郑重一点好。


    近来新上映的一部爱情电影《月光》很是风靡,据说各大电影院排片到凌晨。作为青春校园题材的,正好符合林清许和阚昭现在的情形,可以很好的打造那天暧昧氛围。


    她们便把看电影算入行程里面。


    又用了几十分钟来商讨,决定采用极其常规的方式。


    电影,吃饭,告白,送花。


    林清许觉得有点过于平常。


    她突然想到不久之前刷到的大屏告白。


    但似乎在高搂屏幕直接显示阚昭的名字似乎过于张扬,且世上千千万万阚昭这个名字,唯有“阚昭”是独一无二。


    又讨论了半小时,最终敲定。


    电影,吃饭,江畔散步,烟花,玫瑰。


    与阮颜颜交谈完已是深夜。说了这么久,林清许感觉有些渴。放下手中的抱枕,下床准备去接水。


    反应过来,她才发觉金元宝今晚似乎不像以往那样粘着她。她低头朝金元宝那边看,低头就看见金元宝一只猫和玩偶玩得正欢。


    注意到她的视线,金元宝忽的一动也不动,之后,极其讨好与谄媚的朝林清许“喵”了一声,两侧耳朵垂成飞机耳。


    林清许看着它那张胖脸,蓦的似乎看出来一点心虚。


    *


    虽说电影票不像演唱会门票那么难抢,但貌似《月光》实在受欢迎,这几天的所有时间段都被订购,林清许只能买后面一些时间点的。


    除此之外就是关于江畔的烟花告白。


    林清许直接找了具有资质的专业烟花表演公司,毕竟对比其他,这种大型公司有着多年的执行经验,关于场地与关于本市烟花燃放相关规定也更了解一些。


    不过起初沟通的并不顺利。在听说林清许一个人大学生只是用这来告白,对方就表示拒绝合作。后面听到她给出的不菲价格,才答应下来。


    第68章


    金元宝咬碎了平板这事,林清许还是隔日早晨发现的。


    有早八,她本想着带着平板去上课。于是看见上面的如蜘蛛网般的裂横。


    金元宝装睡,耳朵垂成飞机耳,眯着眼睛偷偷观察林清许的反应,发现对方似乎并不生气,没忍住尾巴翘了起来。


    刚巧被林清许发现。


    林清许捏捏金元宝的小肥脸,模仿阚昭的语气,恐吓道:“等我回来收拾你。”


    金元宝的尾巴随即耸拉下去。


    林清许轻笑,但没发出声。


    果然逗弄别人很好玩。


    *


    林清许就上午有课,阚昭也是。不过他最近似乎很忙,在弄社团的事。


    林清许就没让他陪着一起去修平板。


    都毁成这样了,其实她完全可以再换一个新的。只是平板上面还有一些资料以及漫画稿件没有来得及上传云端。


    不过鉴于家有调皮小猫,林清许在专卖店又买了一个平板,专门用来给金元宝玩。


    从商城里出来,林清许才发现外面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往来行人步履匆匆。


    林清许正思考着是直接打车,还是先回商城里重新买把伞。


    雨势并不大,来往路程,就下车回去的那段时间会淋湿,但也仅是几分钟。


    只是万一阚昭提前回去,看到她那样的话,估计她和金元宝一人一猫得一起垂头挨训。


    思考了会,林清许还是决定买把伞。只是侧身却看见了邱兰。


    自从那天和曲家一起聚完餐后,林清许就再也没见过她。关于邱兰的课已经由其他人代上,学校有传言说,她似乎辞了职,要去国外进修。


    邱兰也看见了林清许。


    她浅笑了下,神态也比之前林清许见到她时好了许多。


    邱兰开口,“雨似乎一时半会也停不了,旁边有个咖啡店,进去喝一杯吗?”


    *


    正如阚玥所言,汪家在南川虽根基深厚,盘根错节,但其主家内部正陷于激烈的争斗漩涡,无暇他顾,没时间花费巨大代价来捞旁氏的汪述。


    证据链完整确凿,汪述的行径又实在过于恶劣,社会影响极坏。他的最终判决终于下达,数罪并罚,判了刑,一切尘埃落定。


    几个小时前,邱兰去了监狱探视。


    探视室的玻璃冰冷而透明,清晰地隔开了两个世界,也隔开了曾经最亲密的两个人。


    邱兰坐在椅子上,看着汪述穿着囚服走进来。他瘦了很多,昔日俊朗的眉眼被一层阴郁笼罩,但看向她时,那种偏执的、近乎滚烫的专注感,没有一丝改变。


    他拿起通话器。


    两人对视着,电流声中却只是蔓延着沉默。


    “你来了。”最终,是汪述先开了口。他声音沙哑,“我以为你再也不想见到我。”


    邱兰握着听筒,手指倏然收紧又缓缓放松,等开了口,语气是出乎自己意料的平静,甚至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疲乏。


    “在里面生活得怎么样?”


    “挺好的。”


    ……


    之后又是长久的沉默。


    毕竟是昔日的爱人,曾经两人也真挚地相爱过。看着汪述如今这样,邱兰心里五味杂陈。


    她来这,不光只是探视汪述,还是想问一个问题。那个一直困扰她好久,但迟迟得不到解答的问题。


    如若一直将之放在心底,或许在很久之后,她也得不到所谓的“新生”。


    “汪述,我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一夜之间你就突然变了?明明以前的……不是这样的。”


    他们之间有过很多美好的回忆,邱兰有时候午夜梦回,也想起之前的汪述,或和煦,或撒娇,或霸道,但绝对不是这几年里被暴戾吞噬得面目全非。


    而改变这一切的原因,她却怎么也想不明白。


    为什么一个人突然会变成这样?


    每当提及这个问题,汪述的情绪就格外激动。但这次没有,他的声音干涩,又带着外露的讥诮:“是啊,我变了。但你一点也没变,一如既往的……”


    “秦宋现在在旧金山,没有结婚,你可以去找他,想来他应该还是没有忘掉你。”


    邱兰皱着眉看他,显然对于汪述突然扯到秦宋而莫名,她在说他俩的事。


    “你能不能不要扯到无关紧要的人?”


    “无关紧要?”


    猝然的,汪述的瞳孔猛地一缩。他的情绪也跟着激动起来,身体前倾,额头几乎要抵在冰凉的玻璃上,眼神里翻滚着浓烈的嫉妒与毁灭欲。


    “你敢说你没有想过和我离婚然后去找他?!当初秦宋刚一回国,你就马不停蹄地去和他见面!他一出国,你就背着我订机票去找他?!你说他和整件


    事不相关?!是!他只与你邱兰有关?!你自始至终也只在乎他!!!”


    拔高的声音,又强行压了下去,变得嘶哑而危险:“阿兰,你不知道我每次看到你和他在一起,这里……”汪述用力捶了捶自己的心口,“就像被火烧一样!我只想把你锁起来,只有我一个人能看,只有我一个人能碰!”


    他盯着她,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偏执占有欲:“我甚至想过……打断你的腿好了,这样你就永远离不开我了,永远只能待在我身边……”


    但下一秒,汪述眼中的疯狂骤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可见骨的痛苦和无力。


    他颓然地靠回椅子,低声呓语:“可是……我舍不得。每次动了手,看到你哭,我比你更痛……我恨的是我自己,为什么控制不住这该死的嫉妒和恐慌。又恨自己为什么下不去手,明明,只差一下,你就能永远呆在我身边。”


    邱兰并没有被眼前景象所吓到,也没有表现得像之前在林清许或是法院里那样柔弱惊慌。


    她来这只是寻求一个答案,亦或者说是给予一个答案。


    她等汪述稍微冷静会,继续刚才那个问题:“汪述,你不要总是牵扯到其他人。秦宋是秦宋,我们是我们,我不明白我刚刚那个问题与他有什么关系。”


    “两年前9月23号,你买了一张机票,飞往巴黎,你敢说你不是去见秦宋的?”


    日期过于明确,邱兰很轻易地想到这件事,她实话实说:“Jinelle大师有场展览在巴黎举行。因为预告早,所以展览几个月前我就问过你,你说你那个时间段似乎有事,所以我只买了我一个人的票。”


    “不是因为你要和秦宋一前一后离开?”汪述露出嘲讽的笑,“秦宋一回来,你就迫不及待和他见面。我就在客厅里等,半夜你才回来,连衣服都换了一套,连床都上了是吧。”


    如果不是隔着一层玻璃,不然邱兰的巴掌就扇到汪述的脸上。她忍住怒气,“你有没有查过监控,你都能威胁别人给你删监控,查个哪个包厢或者酒店的监控还做不到?就在这里乱造谣。我不知道秦宋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所以并不清楚你到底说的哪天。”


    “但是汪述我告诉你,我自始至终没有做过任何与秦宋过分接触的事情。”


    汪述却是不信,他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充满了自嘲和痛苦。


    过去他殴打施暴邱兰是真,但不忍心真的将邱兰如何也是真。


    其实在监狱里挺好的,在外面他会忍不住去找邱兰,又控制不住被背叛的暴戾,之后循环往复,与她不死不休,让她恨他更深。


    这些天他想了很多,或许应该告诉邱兰真相。


    “其实当初秦宋并没有背叛你。我让人把他灌醉,又花钱找了个女的故意和他躺一起,拍照片。要是他没忍住上了床,那就人赃并获,那女的告他□□。要是没有上床,光是照片发给你,按他这个老实性格也不会多解释什么,你们也就分开了。谁知道他一整晚真睡得跟死猪一样。”


    “我知道。”


    “真相就是这样,他人挺好的,对你也好,我知道你心里还是喜欢他,所以你现在就可以……”


    汪述话准备直接说完就挂电话,当意识到邱兰说的话时,顿然愣住。


    低着的视线,微抬,之后呆呆地看着邱兰,看见她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的泪。


    邱兰说:“我知道。和你在一起两年后,秦宋给我以前的邮箱发了封email。他应该是找到了真相,把这一切都告诉我了。”


    “他说想重新和我在一起,说你真不是个好人。我其实当时也很生气的,但你总是把一些很平常的日子说成第多少多少天纪念日,可能我真的很缺爱吧,所以我自己就原谅你了,代替我们和秦宋说抱歉。”


    真相包裹着动人的温度,却如同一把利刃好不留情地插进汪述的心脏,生疼。


    几秒钟死寂的沉默后,汪述的肩膀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他猛地低下头,用手掌死死地捂住眼睛,可滚烫的泪水还是无法抑制地从他指缝中汹涌而出。


    压抑的、破碎的呜咽声透过话筒传来,像一个失去了全世界的小孩,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和绝望。


    其实这几年邱兰或许猜到一些原因,也尽可能地去解释,又被无情打断。


    直到这一刻,汪述才真正相信。


    他所有的嫉妒、猜疑、暴戾,全都建筑在一个荒谬的误会上。他因为自己病态的爱和恐惧,亲手摧毁了他视若生命的美好。


    探视时间到,邱兰慢慢地站起身,将通话器放回原处,准备离开。


    就在她转身的刹那,身后传来汪述哽咽嘶哑的声音,那声音里带着哭腔,


    “学姐。”


    邱兰脚步一顿。这个称呼,恍如隔世。


    几年前,篮球场边,汪述第一次红着耳朵叫她的方式。


    然后,她听到他用尽力气,轻声说:


    “我知道除了最初,这些天你的彷徨恐惧都有伪装成分,哪怕是病情报告,包括那些伤痕都是后面你自己添加加深。一切只是你逃离我的手段。”


    “但是。”


    “你自由了。”


    一如初见时,他笨拙又真诚地递上矿泉水时,那声带着倾慕和小心翼翼的“学姐”。


    邱兰没有回头,克制已久的眼泪流了下来。


    她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向探视室外明亮的阳光。


    身后,是那个因爱生痴、因痴生妄、最终亲手葬送了所有的爱人——


    作者有话说:还是要好好沟通的


    第69章


    “欢迎光临。”


    有人推门而入,电子提示音自动播报。


    点完了单,不多时,服务员便端着马克杯与甜品过来。


    林清许看他摆完盘,又离开。坐在位置上,面对邱兰,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与邱兰并不相熟,来来往往这么多天,她们说过的话,加起来不知道能不能凑满八百字作文。


    最终还是邱兰先行开口,声音平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我今天去见汪述了一面。”


    林清许知道汪述被判刑的消息。


    “嗯……他现在怎么样?”


    这样询问,倒不是说林清许关心汪述的情况,只是想不到该说什么其他的,一种无话可说时的惯性延续。


    “挺好的。”


    “好……”


    之后又是沉默。


    两个都不是善于交际的性格。


    片刻过后,邱兰又开口:“过几天我要离开南川了,去伦敦,继续进修。”


    是世界顶尖的美院,不仅要德高望重大师的推荐信,申请过程也极其漫长。邱兰起码是在一年前就开始准备。


    “恭喜。”林清许由衷说,这至少是一个充满希望的新开始。


    ……


    很自然地,或者说是水到渠成。邱兰轻声解释这几年她发生的一切,无论是最初的相遇还是如今的结果,嗓音带着来自江南特有的温柔腔调,或许她已经释怀。


    咖啡晕染着热气,林清许抿了口,不加奶加糖的咖啡果然很苦。


    听了邱兰的叙述,她一时间还是有点五味杂陈。


    其实仔细挖掘,比起邱兰与秦宋,以前南美谈及汪述与邱兰的帖子也不少。更多时候是在邱兰的单独照上,或参赛,或活动,而大多数时候,照片里汪述就在她身后,视线从不离开邱兰一步。


    当初如此喜欢邱兰的汪述,会因为家暴而坐牢。


    而曾经那样相爱的一对,竟是真的做到相看两厌的程度。


    “抱歉。”


    叙述着,邱兰突然和林清许道歉。


    林清许握着杯子的手微微一顿,抬眼望向她。


    邱兰停顿半刻,又重新开口。语气带着歉意,将隐藏的真相娓娓道来。


    她坦白其实这段时间所有的一切都是由


    她所主导,就像汪述说的那样,无论是伤情夸张化,还是最初她故意不经意朝林清许露出的伤口。后面装作无意和曲闻透露她隔壁就是林清许,强调有且只有林清许这一户。


    她一步一步引导林清许来帮她,但同时也让林清许自己陷入危险之中。


    “从我知道汪述对我起疑,甚至开始有暴力倾向的那一刻起,我就在为自己寻找退路。我知道他的势力,硬碰硬我毫无胜算。我需要确凿的证据,需要一个能打破他伪装的契机。但如果只有我一个人,或许难以达成我想要的结果。”


    “我一直在等。我注意到了你,我的直觉告诉我你可以帮我。”


    “我知道,如果把你也卷入其中或许会遇到危险,但我当时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所以,我刻意在你可能出现的地方留下痕迹,有意无意地向你透露我的困境,甚至……那次的被他纠缠,我也预料到了。”


    “我知道这很自私,也很危险。”邱兰的声音变低,带着些愧疚。


    她知道现在道歉很苍白,也很无用。但是她觉得,应该亲口告诉林清许真相。


    任何人被这样利用,或许都会感到不快,觉得她不择手段。


    也许接下来她面对的是一杯滚烫的咖啡,林清许的直接离开,又或者是轻飘飘没什么温度的“没事”。


    但邱兰听到的却是一句“我知道”。


    咖啡的热气在空气中晕开淡淡的苦涩。


    林清许沉默地听着邱兰的坦白,长久的安静后,她发现对面似乎不打算再继续说下去了,她低头思索下措辞,才开口回应。


    其实林清许早就知道邱兰的利用。


    准确来说,也不算很早。一开始她也只有些怀疑但没有下定论,真正意识到的时候,是邱兰确诊ptsd的那几天。


    当时从心理医生得到邱兰的病情后,林清许查找过关于ptsd患者的一些资料。当时她想的是多了解一些,或许她没有能力帮助邱兰的恢复,但起码不让她的病情恶化。


    但查阅的越多,林清许就发觉更多的端倪。发现事情似乎与自己想得并不一样。内心有了怀疑,她而后面与邱兰的相处细节就观察得更为仔细,林清许那时候就大致明白了。


    她说:“南美的文化分一直都很高,而作为以前南美每年都能拿最高奖学金的邱兰学姐,又怎么可能真的会任由别人拿捏。”


    邱兰一怔,“那你为什么……”


    林清许浅浅笑了一下,眼神澄澈:“我知道你处境艰难,猜到你或许需要借助一些外力。”


    “一开始也想过汪述的难缠与其中的危险。阚昭哪怕与我形影不离,但难免会被汪述找到空隙。”


    “但总感觉好像如果我不帮你,那你就真的深陷泥沼,很艰难的自救了。”


    窗外雨声渐停,乌云散去,不多时,有阳光透过云层洒落下来。


    林清许轻声道:


    “比起被利用,我更害怕的是因为我的犹豫,让一个人失去挣脱绝境的机会。”


    她也由衷为邱兰现在获得新生而感到高兴——


    作者有话说:太差劲了学校电脑[愤怒][愤怒][愤怒]水课,用电脑房里的电脑码字,那个输入法不仅难调,还时不时中英文切换[愤怒][愤怒][愤怒]之前好几次也这样[愤怒][愤怒][愤怒]


    第70章


    金元宝一个人在家里百无聊赖。


    啃啃猫碗,睡觉,摸摸爪子,玩玩爬架。


    最后瘫在落地窗前,看外边日落西山,看天上云卷云舒。


    有只麻雀落在窗外的空调外机上,金元宝紧盯着那团蹦跶的小影子,鼻尖几乎贴上玻璃。它跳到窗沿,蹑手蹑脚准备一举擒获。


    瞅准时机,迸发,却没想窗户外面还叠加一层窗户。金元宝撞得眼冒金星,吧嗒,掉在了地上。


    太丢人。金元宝选择躺平装死。


    忽的。


    门外传来轻响。


    金元宝支起耳朵,尾巴尖轻轻晃了晃,原本闭着的眼睛睁得溜圆。


    它迈着四条小腿,马不停蹄地朝玄关处跑去。


    *


    林清许刚输入密码解开门锁,拉开门,就见一只小猫坐在玄关处的地毯上,尾巴曲起,悠悠晃着。见到她,响亮又乖巧地,夹着嗓子朝她喵了一声。


    林清许蹲下身撸撸它的毛,放下东西,洗了手,又喂了根猫条。


    彼时金元宝还只是有点肥膘,不像几年后那个大胖小子样。


    周遭静谧,只有金元宝的舔舐声,显然阚昭还没回来。


    他最近忙得脚不沾地,社团里的事情似乎层出不穷。虽在同一个屋檐下,但他们碰面的次数也少了很多,大多还集中在早八前。


    夜幕降临,不多时阚昭发了语音信息,依旧是晚点回来。交代林清许门窗锁好。


    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忙碌后的微哑,背景音有些嘈杂。


    挂了电话,林清许给金元宝喂猫粮。


    晚上闲来无事,林清许便从零食柜里拿了薯片和饮料,窝在沙发上,随便选了一部老电影。


    关着灯。影像流动,房间里的光线渐暗,屏幕的光影变幻,映着她的脸。


    金元宝吃饱喝足,跳上沙发,在林清许腿边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团成一团,陪她一起看。


    电影画面流转,节奏缓慢,带着年代感的配乐和略显拖沓的剧情,没多久就让人有些昏昏欲睡。蜷在她腿边的金元宝,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换了个姿势,继续团着。


    手机震动,是阮颜颜的通话申请。


    度过一年,她已经深谙大学里的学习之法。阮颜颜又换了个轻薄本,反正除了渲染时用游戏本更方便些,其他的内容轻薄本都能带得动。


    主要是轻,背着可比以前轻松。是以这些天的大学生活她轻松了很多。也有闲情逸致来关心林清许这边的近况。


    磕了这么久的cp总算是有点眉目,阮颜颜言语中都克制不住地带了些激动,直面主题,“清许,告白大计进展怎么样了,出击了吗?”


    “还在准备,不过应该是差不多了。”


    “可以的,可以的。”阮颜颜突然想到,“送给阚昭的花定了吗?什么品种的,我听说买花要选一些寓意好的来着。”


    “准备明天去预定。”她最近也在挑选花的品种。毕竟是第一次做,又不想细节中出什么错,所以难免会精细一些。


    “诶,那你先别定。”阮颜颜语调拔高一些,带着些兴奋,又神秘兮兮的,“我跟你讲,我帮你搞定了!绝对惊喜!”


    “你打算买什么?”林清许问。


    “嘿嘿,暂时保密!”阮颜颜卖了个关子,“总之,交给我!保证让你的告白仪式感拉满,印象深刻!”


    她又絮絮叨叨叮嘱了几句,比如穿什么衣服,大概什么时间点最合适,最后才心满意足地和林清许挂了电话。


    直到手机那侧没有声音,林清许放下手机,客厅里重新恢复了安静,只剩下电影里无关紧要的对白。


    林清许看着腿边睡得香甜的金元宝,又想起阮颜颜那句绝对惊喜,心里那点因电影而产生的困倦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微妙的,混合着忐忑的期待。


    *


    时针迈入九点。见时间不早,林清许先去洗了澡。等洁面完毕,吹干头发,她重新窝回沙发,准备继续看完那部乏味的老


    电影。


    手机主屏上有几条阮颜颜的信息,她前几分钟发的。


    林清许点开对话界面,几张不同花束的图片蹦了出来。


    颜颜不吃盐:[快。参谋一下,哪个最有感觉?]


    图片上花朵风格各异,颜色混在香槟与浅粉之间的香槟玫瑰,纯白的马蹄莲……种类挺多。


    林清许被角落处暗红色的玫瑰吸引了注意,她把图片圈起来发给阮颜颜。


    颜颜不吃盐:[OK!收到!我再参谋参谋。]


    她也只是这么说,只字未提是否就按这个准备,随后又再次销声匿迹,留下一个悬念。


    林清许轻轻勾唇,准备放下手机,指尖却无意间点进了某条微博的推送通知。


    算法推荐总是很奇妙,明明在这之前她和里面博主并不认识,或许是因为有着同一好友,这条动态而被林清许看见。


    九宫格照片,记录着包厢内的热闹场景。有群体的合照,也有个人的自拍。几张照片摆成了爱心的形状,在这最中间的是阚昭和那个女生的并肩照。


    四周装饰着闪烁的爱心贴纸和可爱动物图案。女生笑靥如花,而阚昭似乎表现得颇为冷淡,与她隔出泾渭分明的距离。手机靠在唇边说话,嘴角漾着笑。


    大概是偷拍,阚昭并没有看镜头。而照片也有着被刻意裁剪过的痕迹。


    林清许点开配文。


    [最好的生日礼物就是你们的陪伴!crush也来了!但是他好像有点高冷耶。不过还是很开心~]


    下面是清一色的祝福语。


    有说及男主的态度似乎慢慢软化,起码一开始是拒绝添加一切联系方式,后面二人添加了好友,现在到对方愿意一起来庆祝生日,简直就是未来可期。


    一时间,电影的对白,在林清许的耳边突然模糊成遥远的背景音。


    金元宝似乎察觉到她的情绪的变化,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手臂。


    “没事。”


    林清许安抚它。


    或许只是捕风捉影,这并不能说明什么。照片里的阚昭也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与发文博主的稍许亲近。


    却不可抑制的思考起,关于所谓的社团团建变成单人的生日聚会……


    平时冷静缜密的逻辑思考能力,好像在一时间全然作废。


    她是相信阚昭的。


    但林清许发现,似乎她这几天才积攒起来的那点勇气,开始变得摇摇欲坠。


    也许是因为她不够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