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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对话由服务员到来结束。


    下单点了菜。


    吃了两口发现,这家餐厅不过如此。


    是韩国料理,味道说不上很差,有些还是可以入口,但与想象中的,出入有点大。毕竟宣传图看着就让人垂涎欲滴。只能说那个芝士年糕肠管面,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


    四个人大概吃了饭菜的二分之一不到,至于剩下的,简直没有继续食用的欲望。


    时间还早,连晚上八点都没到。现在回去还是过早。


    “我知道一家清吧,从店长到驻唱服务生颜值都很高,去不去?”何佳提议。


    *


    清吧和想象中的很不一样。没有灯红酒绿五色灯乱晃,没有宽大舞池。


    歌手在中央唱歌,声音低沉缓慢,悠悠地仿佛在叙说一首情诗。橘色光洒在胡桃木吧台,所有人加起来的声音都不大,起码盖不住台上歌手的嗓。


    服务生领着林清许她们落座,后端着小食和菜单过来。他的头发极具个性,哪怕南美学生再有审美,也没人会像他一样,头发染成荧光绿。美其名曰是敬业,为了映衬吧名“FREE”。


    何佳悄悄告诉她们是因为这人打赌输了,才染这个色。


    点了酒。


    台上的驻唱唱了几句就换人下台。


    何佳来这当然不是毫无缘由。


    最近他俩在暧昧。


    攸悠自觉让位,和林清许她们挤在一张沙发上。驻唱就和何佳坐一起,他礼貌性地打完招呼,两个人悄悄咬耳朵。


    绿毛服务生来得很快,有驻唱的缘故,又多送了她们几盘小食。


    林清许尝了尝传说中的长岛冰茶,微抿一口,有点涩带点甜,还行。


    只喝一点。


    点它纯属好奇,作为肥皂剧的常驻嘉宾,林清许听说过它的威力。


    闲着也是无聊,何佳提议玩游戏。


    色子玩法,名字吹牛。简单讲了下游戏规则,惩罚输的喝酒。


    林清许玩了会,差不多了解清楚机制。运气成分有点,但主要靠计算与观察他人微表情。


    几局下来,林清许面前的酒几乎没怎么少。


    “六个四。”


    “开。”


    驻唱看向林清许,表情戏谑:“不再想想,才六个。”


    林清许不为所动:“开。”


    只有四个四,驻唱喝酒。他来了兴趣,“以前玩过?这么娴熟。”


    “没有。”林清许摇头。


    继续。


    驻唱和何佳熟手,杯里的酒少得慢些,但攸悠,詹菡纯第一次玩,杯里的酒还没多多细品,就一会一口便被喝完。


    好在她们点的酒精浓度不高,才不至于立刻醉倒。


    吹牛这个游戏也需要运气。反正不管开还是被开都是输,倒不如化被动为主动,攸悠想通了。碰巧林清许在她下一位,就不免受到波及。


    半杯下肚,当下没什么感受。等过了会便有些飘飘然。


    林清许起身去卫生间想要清醒一下,只是刚离开座位没两步,摔坐在地上。


    把攸悠他们吓一跳,赶紧走过去。


    “这是……醉了?”詹菡问。


    答案显而易见。


    林清许不答,茫然看着四周。这酒后劲来得突如其来且猛烈。


    被扶上沙发,她有点困地半眯着眼,靠在何佳肩上。


    酒店离这边远,何况她们也没带身份证去开房让林清许休息。


    何佳怕林清许睡着。趁她还醒着,便照着她脸把面部锁屏解了,很轻易地在置顶找到阚昭的名字。


    “嗯……清许现在喝醉了,你来接她回去?”


    阚昭问了位置。


    听见他的声音,林清许从混沌中醒来。


    何佳把手机放在桌上,是以每个人都能很轻易拿到。


    林清许蹲在桌旁,捧过手机,很清晰地报了酒吧名,以及所处省份城市街道门号,乃至距对面车行道多少米,都掰着手指算得清清楚楚。


    手机另一头的人听她小声喊着阚昭,迷迷糊糊不那么聪明的语气,不由心软软。


    阚昭拿了车钥匙和外套就往外面走。


    “欸?干嘛去啊?”章游放下话筒。


    惋惜阚昭不在的未来日子,宿舍几人特来给他饯行。由章游出资,请阚昭吃顿好的。


    让铁公鸡主动拔毛阚昭没道理不去。


    只是没想到饯别场所,在学校附近某ktv,而那顿“好的”,是包间几小时赠送的果盘,小食也没舍得点份。


    “接老婆。”阚昭推开门往外走。


    “接……老


    婆?”吕戴吃西瓜,等门合上,反应过来。


    他转头朝章游看去,“真假的?”


    程止开口,“我刚听到电话那头是女声。”


    “我靠,真给他谈到了?!”


    *


    外面下着雨。


    是细雨,斜斜地织着,打在脸上几乎没感觉,带着潮乎的凉意。


    阚昭走进酒吧,远远就看见窝在沙发上睡觉的林清许。


    “在这。”何佳看见救星一样朝他招手。


    “醉了?”阚昭走到林清许身旁,攸悠给他挪位置。


    阚昭弯腰手指轻轻戳林清许的脸:“醉了就睡觉,酒品这么好。”


    何佳欲言又止,已经在思考让阚昭带林清许回去的正确性。


    阚昭将林清许拦腰抱起。


    而像是察觉他的靠近,林清许睁开眼。看见身前的人后,当即准备扑过去,可惜还未开展行动,嘴巴就被何佳捂住,被束缚双手往后撤。


    好吧。不扑就不扑了,她垂下头,有些气馁地想。


    真小气。


    乖顺只是假象。酒品好更是不可能。虽然一开始何佳他们也只以为,只需守在林清许身边,等阚昭过来就行。


    但事实的发展远超想象。


    有人给她们这桌,点了几瓶昂贵的酒且提前结清账单,借此来和林清许搭讪。


    林清许反应了几秒,看着他,之后拿出手机。


    那个男生以为有戏,打开好友二维码给她扫。


    林清许怎么扫也不成功,不是她想要的界面。退回又扫码,尝试几遍后,后知后觉,皱着眉疑惑地问:“不是收款码吗?”


    “加个好友呗。这顿就当我请的。”


    “为什么要加好友?”


    为什么加好友?答案不要太显而易见。真醉还是假醉瞿玮看不出来,毕竟这种事遇见的太多。管她是不是欲擒故纵,总之瞿玮是自主上钩了。


    一般别人这样问瞿玮是立马下头,而对面这个女生问出他只觉得心动可爱。这大概就是一见钟情的力量。


    他道:“给个机会呗,我想追你。”


    “不行。”


    “为什么?”


    林清许抬头很认真的直视他的眼睛:“我喜欢女生。”说完对着身边正在和驻唱聊天的何佳一口吧唧。


    何佳:“?”


    自然其他舍友也不曾幸免于难,甚至愈演愈烈的架势。也就刚刚几分钟前才玩累靠在沙发上休息。


    第52章


    阚昭半蹲下身,手里摸着她滚烫发红的脸,“醉成这样?”


    林清许用脸蹭蹭他的掌心,很温顺的样子。趁所有人都不注意时偷亲一口,像只偷腥的猫,得逞之后轻轻地笑。


    驻唱早在五分钟之前就回了台上,抱着吉他,弹唱最近爆火的一首小情歌。


    趁阚昭一时不察,林清许打算再次一亲芳泽,这次准备亲个小嘴,看上去嫣红嫣红,很好亲的样子。


    却被何佳熟能生巧的捂住嘴,防止她做什么第二天会后悔的事。


    两人眸中同时投射失望的光。


    何佳迟疑,她朝阚昭道:“要不你还是先回去?我等下想办法给清许住酒店算了。”孤男寡女,寡女还喝醉,孤男似乎本来就狼子野心,怎么看怎么不安全。


    “不行!”醉汉睁大眼先看着何佳,然后望向阚昭,想让他和自己统一战线。


    阚昭难得看她这个模样,来了兴趣挑逗:“为什么不行?”


    林清许故作神秘朝他们勾勾手。等他们靠近后,一手握住阚昭的手指。问他们:“看见了吗?”


    何佳:“看见什么?”就两根手指?


    林醉汉晃了晃自己的食指,再攥住阚昭的,“这里有一根血线,从我这连到他那。”


    何佳:“啊?”


    “如果我们分开血线会断掉的,断掉会很痛。我们不能远离超过一米,不对……”醉汉信誓旦旦,“三十厘米!”


    说着朝阚昭凑近一点,抱住他的腰,嘿嘿笑两声,“这样就不痛啦。”


    何佳有点好笑,“醉鬼知道三十厘米有多少吗?”


    林清许歪头比出十厘米的长度,嘴里嘟囔着:“不对。”又缩小了一点,才给他们答案。


    攸悠看得一愣一愣的,“女神形象的崩塌。”她朝詹菡望去,“清许这是喝了多少?”


    詹菡回她:“她那杯酒度数高。”


    攸悠叹息:“哎,早知道就不一直开清许了。”


    阚昭给林清许披了他的外套,问何佳,“我顺便送你们回去?”


    大晚上,女生打车也不安全。


    三人连连摆手。何佳回他:“没事我们再玩会,等会有人会送我们。”


    阚昭点头并不强求。


    外面雨停了,只留下一点不大的小水坑。


    喝醉的林清许并不安分,东跑西跳,一出门就把身上披着的黑色外套往阚昭身上一扔,并不想穿。


    阚昭只能挡在有风的方向。


    林清许走了会就感觉累了,路过一个树池栅格就蹲下身休息。手拉着阚昭的袖子,阚昭也跟她蹲了下来。


    “难受了?”


    林清许点点头。想看蚂蚁搬家,但天太暗,只能看到上面一层薄薄的未干涸的水洼。


    阚昭陪她休息,“以后我不在的时候,别喝酒懂不懂?”


    林清许才没听他说话,自言自语哼着歌。


    “我有点想给树施肥了。”她突然说。


    阚昭把刚刚林清许扔还给他的外套,铺在栅格上给她吐。


    林清许盯了一会,“又没感觉了。”


    她站起身,歪歪扭扭走着:“我想回家……”


    阚昭认命地拿起外套,随意抖落衣服上面沾上的水,牵着她的手往车的方向走。


    *


    怕林清许难受,阚昭在她这边开了一半车窗。


    林清许皱着眉和副驾驶位上的安全带做斗争。


    哪怕是醉了也遵守交通规则。


    ……收回刚刚那句话。


    林清许此刻脑袋一团浆糊,发现安全带怎么也扣不上去,识时务为俊杰,她主动放弃。


    阚昭瞥见她笨拙的模样,忍不住轻笑一声,倾身过去:“还是我来吧。”


    他伸手拉过安全带,金属扣“咔哒”一声稳稳嵌进锁槽。林清许醉眼朦胧地盯着他,忽然伸手戳了戳他的脸:“……你长得还挺好看的。”


    阚昭逗她弄得呼吸凝滞,本来就不是什么柳下客。但还是无奈哄她:“坐好,别闹。”


    车子启动,夜色在窗外流淌。林清许却不安分,开始哼哼唧唧地解安全带:“勒……热……我要透气……”


    她一会儿扒着车窗吹风,一会儿又去调空调温度,最后甚至伸手去按中控台的按钮。阚昭左手打着方向盘,另一只摁住她的手腕。可惜对方不按套路出牌,搂着阚昭的肩膀朝他亲了一口,可惜够不到正面,只能碰到唇角。


    轮胎狠狠摩擦地面,阚昭一脚急刹,车子猛地停在路边。


    由于惯性,林清许往前倾。虽然阚昭的手背提前垫在她额头,但还是被磕得很疼。


    她眼泪汪汪地捂着脑袋。


    阚昭僵着没动,喉结滚了滚,声音低哑:“……林小小,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林清许疑惑地看着他,懵懂的,刚刚溢出的晶莹泪珠还挂在眼尾,显得眸子额外透彻与纯洁。


    和醉鬼能讲出什么?


    阚昭深吸一口气平稳了心绪。


    话还没说一句,罪魁祸首先发难了,“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


    但不要试图和一个醉汉掰扯与陈述事实。


    “没有就是有,我讨厌你,我要和你绝交。”


    阚昭叹气:“为什么讨厌我?”


    “你一点都不关心我。”说着就觉得更委屈,眼泪不要钱似的从眼眶里溢出来。


    “我哪不关心你?”


    “你还用反问句质


    疑我的话!”


    林清许拿过阚昭的袖子准备擦眼泪,发现是湿的,好不容易找了块干的地方,才把眼泪抹了上去,“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痛,还生我的气。”


    “哪里痛?”


    “手痛。”


    阚昭真以为她哪里摔了,撸开她的袖子看。


    林清许握住他的手很委屈地说:“你看我们手里连着的这根血线,被拉扯得都变这么细了。要不是我一直贴着你,早就断了。你还凶我,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痛。你要和我道歉。”


    阚昭识时务:“对不起,我错了,不应该凶你。”


    “好吧,那我原谅你了。”


    阚昭看着被她握住的那只手,突然问,“真的有那么痛吗?”


    “超级超级痛。”林清许连说了两个超级,又补充了一句,“你和我的距离不能小于三十,不对,是二十厘米。不然会坏掉的。”


    阚昭大概是知道今天这车是开不下去了。


    “你在想什么?”林清许问。


    见阚昭不说话,以为他生气了。


    她不就撒了一个小谎,把三十厘米说成二十厘米了吗。难道被发现了?


    “想亲你。”


    “好呀。”很迫不及待地把脸凑到阚昭旁边方便他亲。


    阚昭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


    *


    最终还是把车停到路边上的一个停车位,打了一辆出租车。和司机报了地址。


    司机是个热情的,听阚昭要去的位置,就问他们是不是附近大学的学生。得到肯定回复后,称赞性地点点头,带一点本地性的话夸这两个学校都好,说他女儿以后想考南川大学的中文系。


    司机一个人坐在驾驶位也能自言自语很多,从南川的文化史到南川怎么从一个名不经传的小乡村到现在的一线城市。阚昭有时候也会礼貌性地和他聊几句,边说话边关注林清许的状态。


    林清许埋在他胸口,抠他衣服上的图案,很安静。大概是被阚昭拒绝多了,也不找他亲了,一个人生闷气。


    街上车流量大,雨后路面也滑。有林清许这号“病患”,受阚昭嘱托,司机特意将车开得平稳,但总有一些车辆会在不经意间窜出来,司机不得已踩刹车。


    林清许有点想吐,身体没忍住做出呕吐的动作,阚昭下意识用手去接。


    “别吐别人车上。”说着边把那件曾盖在雨地上的外套递到她面前。


    林清许皱着眉停止了动作,有些幽幽地看了阚昭一眼,“你又凶我。”


    说着缩到角落里,和他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开始不理人了。


    又受那“血线”定律,又不得已回到阚昭身边,靠在他肩上,有点恹。扭过头,不面对阚昭,只有手指攥得他的衣摆紧紧的。


    好像真像她说的那样,一分开就很痛。


    前面的司机笑:“没事的没事的,反正前几天就打算把车洗洗。”


    阚昭叹口气,垂眸看靠着他的林清许。


    粘他太近,好像在进行一场热暴力。


    没有任何反感,相反还非常乐意。如果可以的话,请以这样的方式让他每天生活在这样的水深火热之中。


    可惜这只是场醉酒限定。


    第53章


    南美有限制违规电器,例如小锅,吹风机之类。自然宿舍楼的每个楼层也有对应的洗衣房,洗衣机烘干机饮水机吹风机样样俱全,但供不应求,每当晚上,三个机位总是被占满人。


    住宿时,林清许时常洗完头后在宿舍阳台那吹风。


    女六宿舍楼下面是过道。她就看底下人来人往,或步履匆匆,或悠然闲适。


    有人在哭。


    女生哽咽。因为离得远,只能隐隐约约听见“我求你了”四个字,带着哭腔。


    站在她对面的是男生。像是不耐烦到极致,他的声音也大了许多,“你有完没完?”


    两人争执着什么,月光给他们镀上一层赤色。最后男生以扯开女生拉住他的手为结束,说是没空再陪她掰扯,明天他还有早八。


    林清许记得他们。


    女生宿舍大门口总是汇集着热恋期的小情侣,他俩就是其中一员。林清许时常看见他俩依依不舍在门口告别,那时候男生眼里的喜欢做不得假。


    但此刻那男生的厌烦也是真。


    何佳走了出来。她刚从洗衣房里回来,把干净的衣物晾干在外面。


    “清许,吹风机那边好像没多少人了。”


    “好。”


    “在看什么?”何佳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楼下来来往往只是行人。


    林清许望天:


    “今晚没有星星。”


    她的声音很轻,像在说给自己听。


    夜色寂静,城市的霓虹闪烁,天空却一片空茫的灰黑,连月亮在刚才都隐没在云后。


    她从来不质疑当下真心,但真心总是瞬息万变。那些曾经清晰可见的星辰,不知何时,就再也找不到了。


    如爸爸妈妈。


    如楼下两人。


    *


    林清许醒来时天刚蒙蒙亮。


    窗帘半合,透出一点不大的缝隙。在不算明亮的光线下,她只能辨识床上躺着一个人。


    由体型差可以看出,是个男人。


    手腕充血发麻,她以极其暧昧的姿势和别人睡在一起。


    昨晚的事隐隐约约有点印象,但不多。林清许只记得她缠着人,然后扑倒,之后……忘了。


    一时间内心世界天崩地裂。


    林清许有时候也会追剧,霸总文学横行的时代,女主一夜情再带球跑的剧情并不少见。林清许手机阅读软件里的书架上,就收藏了一两本这样的小说。


    但小说里的剧情发生在现实便不太美好了。


    没有宿醉后的头痛,这让林清许清醒几分。


    因为有那么隐隐约约的记忆,她猜测,她当时应该具有一定的行事能力且似乎颇为主动,这大概就是酒后乱性,而且还是你情我愿。


    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林清许无话可说。她思考解决办法,以及当下应该去吃艾滋阻断药和避孕药,万一那人有病……


    林清许支起身,发现手极难用力,看过去才发现,不知道她昨晚到底玩了什么奇怪的play,手腕竟然用一根发绳绑着,连着那男的。


    腰间突然横过一条结实的手臂,稍一用力就把她重新捞回怀中。


    熟悉的味道比声音更快传达讯息。


    “再睡会儿。”紧接着阚昭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带着浓重的睡意,下巴无意识蹭了蹭她发顶。


    林清许僵在原地……????????!!!!!!!!!!


    啊?


    啊???!!


    啊????!!!!!


    那张被记忆模糊了的脸在脑中逐渐成像,昨晚发生的事虽然回忆起的不多,但足够让林清许在那一瞬间如遭雷击。


    为什么先前只是觉得一夜情?因为周围环境陌生。


    为什么会觉得环境陌生?因为这地方她昨天刚搬进来,且待的时间不过一会。


    好。因为不想面对现实,林清许思维已经开始乱七八糟扩散联想了。


    她抬眸瞥见阚昭脖子上可疑的牙印,崩溃闭眼。哀莫大于心死,但还是心存侥幸地祈祷这只是一场幻觉。


    她一定是在做梦。


    对。


    就是这样。


    林清许催眠自己。


    但垂在她腰上手臂的重量让人完全忽视不了。


    等她重新再睁开眼,眼前的一切却依旧如初。


    林清许:“……”


    卧艹。


    她平生第一句脏话贡献在了这。


    靠。


    紧接着就是第二句。


    为什么是阚昭。


    怎么会是他?


    是任何人都行,为什么偏偏是他?!


    她最试图回避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那个无论怎样都想紧紧攥住的关系,那个小心翼翼维持了好多年的平衡,那个她宁可装傻充愣也不敢回应的感情……


    她要怎么面对?


    她明明一直努力忽视他的感情,就是怕


    以后出现意外而失去这段关系,怕连朋友都没得做。


    朋友关系这层距离刚刚好,可偏偏被意外打破了稳固的局面。


    现在算什么?酒后乱性?一时冲动?


    连续几问之后,林清许突然意识到身上不痛。她睁眼低头,衣服也还是昨天那件,并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担心的事没有发生,但脑海残存的记忆告诉她,其实目前情况并没有好到哪里去。界限分明,一旦越线再想回归原处并无多大可能。


    但总是比刚才的联想好上那么一点。


    哪怕内心已经天崩地裂,但终究世界没有被毁灭。降温了会后,林清许选择逃避。生物喜欢趋利避害,她决定屈从这种本能,先住外面冷静几天,好好思考应对方法。


    她轻轻提着阚昭的袖子,小心翼翼挪开他挂在她腰上的那只手。


    直接翻下床跑出去容易,但最大的问题是她的左手和阚昭的手绑在一块,看上去很难解开。


    任何大幅度动作都有把阚昭吵醒的可能。为了降低风险,林清许保持原本姿势不动。仰头,另一只手去够,慢慢拆解死结,动作轻且慢,足够耐心。


    垂在肩上的发丝也随动作小幅度地动,不经意间便的扫过阚昭的喉结。熟睡的人忽然动了动,林清许立刻僵成雕像,担心对方醒来,然后她被迫面对这种难解的现实。


    直到均匀的呼吸声重新在耳畔响起,林清许才骤然松口气,继续刚才的动作。


    红绳将两人的手压出显眼的红印,当林清许解完最后一个结,将绳子抽离时,身下的床垫传来细微的声响。


    林清许悄然看去,便撞见阚昭初醒的朦胧目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的日光,将他锁骨处阴影染上一层暖色,凌乱的黑发间还沾着枕头压出的印痕。


    “林小小?”沙哑的嗓音带着未醒的鼻音。


    过于紧张,林清许的手腕重重磕在床头柜上。甚至来不及痛呼,她伸手去捂住阚昭的眼睛,温热的触感在掌心颤动。


    “你在梦里呢。”她的声音比自己想象的更镇定,“小时候就这样,每次做梦都要拽着我胳膊。”


    触碰到温热的体温,指尖又悄然缱绻,“很真实的梦对不对,你太累了所以才觉得这样。乖,好好睡一觉。”


    阚昭的睫毛在她掌心下轻轻颤了颤。


    “嗯。”


    林清许觉得他难得的好说话。


    空气凝固了三秒,那只好不容易被挪开的手却重新搭回腰间,又突然发力,天旋地转间林清许便撞进他胸膛,腰间横着的手臂像烙铁般发烫,她小心翼翼往后挪,却被睡梦中的阚昭搂得更紧。


    阚昭闭着眼把脸埋进她发间,呼吸重新变得绵长。


    林清许浑身僵硬,屏住呼吸不敢动弹,生怕再把他吵醒。只能小幅度的仰起头,思索怎么不动声色地逃出这桎梏。


    她大概是没什么酒品的,林清许猜到。由阚昭眼下不算淡的灰青色可以看出,他应该是一夜没有睡好。


    林清许睁着眼看他,阚昭的睫毛和记忆中一样的长,很浓且密,在眼睑处倒映一片阴影。


    视线下移,林清许想到他的酒窝,笑起来的时候,有一小块地方浅浅地凹进去。她小时候还挺羡慕的,觉得很好看,现在好像也被勾出来这种情绪。


    “我大概也是在做梦。”她小声自语道。


    大概等了十分钟,见时间差不多,林清许缓缓从阚昭身边撤离,轻轻逃出桎梏。


    林清许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往床边挪。


    她没敢穿鞋,怕鞋子与地面产生碰撞声,只准备踩着袜子在地板上走。


    手肘却不小心碰到桌边装着蜂蜜水的玻璃杯,东西砸在地上破碎一地,起了不小的声响。


    越努力越刻意,越刻意越倒霉。


    空气瞬间凝固。


    身后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林清许僵着脖子回头,正对上阚昭漆黑的眼睛。晨光里他半支着身子,衣服领口歪斜,肩上的咬痕彻底暴露出来。


    林清许咽了咽口水,下意识往后缩,脚跟却抵到了刚刚摔碎的玻璃片。


    阚昭眸光一顿,算是彻底清醒了过来。


    在林清许快踩下去的瞬间,本能比思考更快,屈伸拉住她的手腕。


    “跑什么?”


    声音带着初醒的沙哑。


    见林清许停住脚步,稍稍离那堆碎片远了些。


    他才轻轻用力,将她拉到床边,再仔细看那些玻璃渣有没有划破她的脚心。


    还好没有受伤。


    逃跑失败。林清许垂头当鹌鹑,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但显然现实不尽人意,阚昭缓过神来,似乎想起什么,突然轻笑。


    他手撑着床垫,逼近,仰视,鼻尖几乎抵住她的,“想起来了?”


    “林小小,你要对我负责。”——


    作者有话说:林清许:不想负责怎么办……


    infj超绝回避型依恋


    第54章


    爱情经年易散。


    那是生活中的短保食品,在漫长的一生中有着既定的保质期。


    世上的无数怨侣最初无疑是相爱的,但好像总抵不过人的劣根性。


    到最后他们相看两厌。


    父母的婚姻便是这样。经年,爱在他们的血液中刻下的基因编码,哪怕在经历无数日夜的争吵,认为对方在岁月的消磨下变得面目全非,可依旧抵挡不了关心的本能。林海栋经常会在电话那头,旁敲侧击打听高嫤的近况,而高嫤至今也没有再嫁。


    可他们终究是散了。


    阚昭喜欢她,这件事林清许很早就知道了。


    在毕业聚会的那一天。


    当然,在ktv时,她没听清阚昭说了些什么,这是事实。只是于家里楼道的那个吻,并不是不经意间的触碰,林清许看出,阚昭是故意为之。


    装醉,很明显。


    在触碰她脸颊的那一瞬间,阚昭的耳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从耳尖一直蔓延到耳根,红得几乎要滴血,连脖子都泛着可疑的淡粉色。


    林清许假装不知道。和以前一样与阚昭相处,或许之间多了层隐秘的疏离,起码肢体接触变得少之又少。


    人对珍爱之物,往往不会日日捧在掌心把玩,怕弄脏,怕丢失,怕损坏,怕失去。而是妥帖地将之置于深柜之中,小心封存。偶尔会在夜深人静时启封,在月华流转间凝望片刻,又克制。


    或许现实就是,避免不了生活中的矛盾与争吵,但与其让爱情在怨怼中消亡,不如友谊来得天长地久。


    起码最后的最后,那个占据她全部青春的人,不会因为琐碎变得面目全非。


    *


    所以当阚昭单手撑在她身侧,俯身逼近,眼神危险又执拗地让林清许对他负责时,林清许下意识想往后缩。


    可被他扣住手腕。


    无法,她张了张嘴,声音发虚:“我忘了……”


    “我没忘。”阚昭打断她,指腹在林清许腕间摩挲了下,微微收紧,“林小小,你知道的,你一直都明白。”


    是了。青梅竹马的特殊性在于相识太久,在意太久。林清许的彷徨他怎么可能不清楚几分?


    他的呼吸近在咫尺,烫得林清许心尖发颤。她慌乱别开眼,却听见他低声说:“行,不负责是吧?”


    下一秒天旋地转。


    阚昭直接把人按进被子里,手臂横在她腰间,下巴抵着她发顶,像个耍无赖的大型犬:“那换我负责。”


    林清许浑身僵硬,心跳快得几乎要冲破胸腔,连呼吸也是滚烫的。


    她的唇被快速啄了一口。


    “我喜欢你,不是一天两天,是十年又十年。”


    *


    “阚昭和你告白?”阮颜颜在手机那头并不是很惊讶,“不是……嘶,等等我早听说……”


    算了,她又截住话题。觉得还是问点有价值的,“我以为你俩早在一起了。”


    高中时阮颜颜只是觉得林清许和阚昭不想早恋所以才没谈,哪成想都一年了,他俩才刚发展到这一步。


    ……阚昭这么废的吗?也太慢了。


    “那你怎么回应的?”听林清许的口气就知道结果应该不会好。


    “我说不喜欢他。”


    “然后?”


    “……”


    虽然对


    方没有说话,只是自闭沉默,但阮颜颜能感觉到她深深的无奈。


    也不再戳林清许的伤心处,阮颜颜还是没忍住说出她的疑惑:“话说阚昭之前,就没有表现过什么表露心意的迹象?”


    不应该啊。无缘无故耽误一年时间,当忍者吗?


    阮颜颜表示极其怀疑。


    她眯起眼睛,朝电话那头问:“清许,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没和我说过?”语气肯定。


    “啊……?”林清许音量变弱。


    “老实交代。坦白从宽。”


    林清许只好和她讲了大概的经过。羞耻又尴尬,脸微微发烫。


    阮颜颜刚巧正在喝奶茶,当他听见阚昭毕业聚会那晚的所作所为,成功被一颗黑糖珍珠呛到:“我靠?!!他这么有种!不是,他不是醉了吗?”那次她记得她还帮林清许扶了一下阚昭。


    阮颜颜不可置信:“明明我感觉那晚他就是烂醉如泥行动不了,感情他全是装的?!!”


    男人三分醉演的你流泪,这话诚不欺她。


    “嗯。也可能后面清醒过来了……”林清许突然想到:“颜颜,你别跟乔恙说。”乔恙那个大嘴巴,他如果知道,那身边所有人都知道了。


    “我懂懂懂,他什么德行,怎么可能和他说。”阮颜颜表示林清许已经完全勾起她的兴趣:“然后呢,阚昭当时扣住你的下巴,然后深深吻了上去。说女人你是逃不掉的?”


    这话听着让人脚趾扣地,阮颜颜显然也被霸总小说荼毒不轻。


    “不是。”林清许知道阮颜颜又开始脑补,她扶额,“他当时就亲了我侧脸。”


    “就这?”


    阮颜颜抿唇想控制一下自己,但是根本忍不住,她笑出鹅声,“没想到阚昭还是个纯情boy,笑死我了,我靠,太遗憾不能和乔恙分享。”


    “……你别和乔恙说。”


    “包的包的,话说你当时是怎么看出他装的?”阮颜颜问。


    “本来他耳朵和脖子没红的,就是亲了我之后,然后就立刻很红了。”林清许小声道,这哪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林清许:“……”


    阮颜颜的笑声一时如魔音绕耳不停歇,好不容易才收住:“抱歉抱歉,没忍住,太抽象了阚昭。”她知道林清许找她倾诉的原因,实在是源于走投无路:“那清许你呢?有什么想法。其实以我的视角的来看,我并不觉得你对阚昭一点感觉也没有啊。”


    “不知道,但是我觉得关系突变不好,朋友才更长久。”


    她畏惧爱,又渴求身边存在的这些温情长存。无数人前仆后继给出的答案验证了很多,她并不否认她自己懦弱又自私,所以给不了阚昭想要的反馈。


    如果相爱的结局分支会有一条指向相看两厌,那为什么不从根源斩断,起码朋友不会有这种后顾之忧。


    那天的最后,林清许和阚昭例举了很多情侣不能善终的例子。


    以为阚昭因此会知难而退又或者继续固执。


    却没想他突然和她道歉。


    “抱歉。”阚昭说。


    他小心地环住她,轻声说,“我好像把你逼太紧了。”


    一开始那句“世上没有百分率的事情,我的喜欢也不会那样廉价又虚伪”在口中戛然而止。


    看见有泪在林清许眼眶摇摇欲坠,阚昭心脏有点发疼,他在那一刻只想要安慰林清许,让她不要伤心。


    *


    但……


    男的都是大猪蹄子,说的话也只在那一个时间段生效。


    “不行。”


    几天之后,阚昭想也没想拒绝,林清许提议只能成为朋友的请求。


    “为什么?”林清许不理解。


    “我想亲你,普通朋友不会有这种想法。”他又补充一句,“而且我也只给我女朋友亲。”


    好像很有原则一样。


    林清许:“……”


    林清许有些后悔对阚昭的坦言。那段对话像是打开了什么阀门,好歹他之前表现得还算含蓄,现在反倒变本加厉。


    林清许下午第一节课是美术史,单听这名字就是水课,老教授更是长得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


    阚昭只是上午满课,下午他便跟着林清许一起去教室,美名其曰陶冶情操,实质去“骚扰”,顺便威慑一下潜在的情敌。


    林清许不是没有拒绝过,只是话一刚说出口,阚昭就控诉她吃干抹净之后就不理人的渣女行为。


    仗着她不记得喝醉之后的全部经过,诬陷张口就来。


    倘若林清许表现得有一点不认同,阚昭就反驳:“你都这样那样了,还有什么事,是对我干不出来的。”


    怎么就这样那样了。


    堵得她哑口无言。


    阚昭说话声音不大,尤其在前面教授朗朗讲课声的对比。只是他的频频侧目与交头接耳吸引了老教授的注意。毕竟阚昭坐的靠前,而与他的“骚扰”对象正是老教授的得意门生。


    说得意门生也有点夸张,水课又不用做什么科研,讲完课考完试就没什么下一步要进行的程序了。而老教授对林清许熟悉的原因也很简单,这小姑娘平时坐得靠前,上课不玩手机也不聊天,他问得问题也能对答如流。


    阚昭正要说些什么,讲台上的老教授突然清了清嗓子,镜片后的目光地扫过来:“第二排穿黑衣服的那个男生,对,就是你。”


    全班视线齐刷刷转过来。


    老教授推了推眼镜,语气颇为严肃:“既然你看起来对课堂内容很有兴趣,不如你来回答一下,文艺复兴时期‘线性透视法’的核心原理是什么?”


    阚昭慢悠悠地站起身,唇角微扬,对答如流。


    老教授有些意外,班里的其他人亦是。之前没见过阚昭,便以为是别校来的旁听生,倒没想他真能答出来。


    老教授又追问道:“那你说说,达芬奇的《最后的晚餐》是如何运用这一技法的?”


    阚昭不说话,手指轻轻敲了敲林清许的桌面,林清许低着头。


    以为阚昭不会,老教授又换了个其他问题。


    阚昭又勾了下林清许垂在桌上的手指,他微微侧俯下身,林清许只好小声告诉他答案。


    如此显眼的作弊方法,又时时刻刻彰显阚昭的私心。


    老教授盯着阚昭看了几秒,终于哼了一声:“回答得不错,但下次上课,把注意力放在黑板上,而不是旁边女同学身上。男女朋友间感情固然好,上课还是要遵守纪律,互相咬耳朵说悄悄话的,别的同学狗粮都吃饱了,哪有胃口尝尝我这精神食粮?”


    全班响起低低的笑声,阚昭亦是。林清许听他重新坐了下来,嗓音低沉带笑,很愉悦的样子。


    阚昭本来还想说些什么的,可惜却被旁边人似有感应般地瞪了一眼,眼尾洇着漂亮的红,又羞又恼的样子。


    像被逼急的小猫炸了毛,一旦有什么话从他嘴里说出口,就大有同归于尽的可爱架势。


    好吧。


    阚昭话到嘴边又闭嘴。


    他本来说两个人还没到男女朋友这个份上。


    她好难追的——


    作者有话说:infj需要入室抢劫般的爱情,把门封死了,阚昭就凿墙进来。趁林清许不注意给自己谋谋福利,一瞬即逝,让对方都来不及骂你。当然林清许也是喜欢阚昭的,infj要是不喜欢,连靠近她的机会都不会给~


    也不算转换的太突兀,喝醉那块克制是因为尊重,后面直接就表明心意是因为阚昭本来就是那种我喜欢,我想要,我得到的挺直接那种人。


    毕业那场同学聚会被拒绝给他的打击挺深,才暗恋了好久,现在就是本性暴露,等不了一点。[墨镜][墨镜]


    而且占有欲特别强,三岁看以后,小时候阚昭就是那种林清许跟别的小孩玩就会超级生气的性格。[撒花][撒花][撒花]


    第55章


    青梅竹马的特殊性在于——


    即使世界天翻地覆,我们依然拥有共同的童年。而此刻,这份羁绊成了最甜蜜的困扰。


    *


    失算的是和阚昭的坦白。


    思绪剪不断理还乱,偏偏始作俑者继续胡搅蛮缠,扰的林清许很难平静且完整地构思,到底该


    如何拒绝这突如其来的变化。


    何佳对于林清许这种纠结理解却不认同。她对于不喜欢的人直接拒绝,和前任们的分手也直截了当,“不喜欢就拒绝喽,又不是什么大事。”


    对于别人,林清许也是很快拒绝说抱歉远离。


    但对于阚昭……


    她好像完全做不到,对他像和别人那样冷漠。


    “如果喜欢的话就在一起喽。”何佳说。


    还是算了。


    或许受童年的影响,林清许对爱情导向结局始终以悲观的心态。


    他们两家父母关系很好,哪怕是过年也是一起的。


    如果真有一天对方爱情出走,那不仅仅是对于双方,父母间也会有些隔阂。林清许并不愿意冒险。


    “大概他就是吃准了你狠不下心。”


    何佳听了也很无奈,叹了口气:“算啦,顺其自然。”


    最终也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但惹不起难道还能躲不起。


    可惜才答应和阚昭住一起,没几天就搬出来,肯定会惹高嫤他们担心,或许还连累阚昭挨阚震中一顿说。想到这个可能性,林清许搬回宿舍的想法算是彻底断了。


    所以她只能早出晚归,尽量避开阚昭活动时间点回去,一回去也是赶紧洗完澡回卧室,连饭都是在外面餐厅或食堂吃的。其余时间在学校图书馆里泡着,哪怕没有早八也早起带书过去。


    几天过去,阚昭当然看出林清许在躲他。家里见不到人,只能去教室里堵。


    阚昭过去的时候,教室还没上课。去得早,只零星几个人。


    有男生递给林清许礼物,红着脸嘴里还磕磕绊绊说着什么。


    一看就知道对方在干嘛。


    阚昭三两步上前。


    是阶梯教室,林清许坐得靠后。走过去,阚昭瞥了那男生一眼,便在林清许身旁坐下,表情悠然,并不说话,拿过她的草稿纸与笔,无聊地圈圈画画。


    这么自来熟的动作把旁边站着的男生唬得一愣,本来打好的腹稿都说不出来了。


    *


    明明高中时,林清许记得她从来没有收到过情书,上了大学之后,追求者却多了起来。


    有时候上完专业课,就有别专业的同学趁下课间隙朝她告白送礼物。


    对于这种场面,林清许已经熟能生巧,温温柔柔道谢然后不留余地的拒绝。


    在完全处理好和阚昭的问题前,她并不想耽误别人。


    倒不是没想过假装答应骗过阚昭,但终究对那个人不公平。


    阚昭坐在她身边心情很好的样子。


    都说烈女怕缠郎,也不是没有道理。林清许实在是无奈,目前状态是惹不起也躲不过。明确拒绝,但用处不大。


    “你方姨说怕我虐待你,说晚上突击检查。等会我们一起去买菜?”阚昭停下笔,和她说。


    貌似是无法拒绝的理由。


    下课后他们去了学校附近的大型商场。


    逛完零食和生活区,就只差蔬果生鲜。


    拿了水果蛋糕牛排等一系列,路过水产鱼缸的时候,阚昭推着购物车的动作停了下来。让水产员称了重量,顺便帮忙刮鳞切块掏内脏,最后装进黑色袋子里,又塞了两包冰袋。


    阚昭动作不拖泥带水,速度极快,甚至林清许都来不及阻止。


    小时候方芸工作忙,高嫤不在的时候,会带阚昭和林清许去学校,中午就吃食堂。


    后面长大一点阚震中又觉得不能把阚昭娇生惯养,不请阿姨保姆,让阚昭自己学着做。


    当时还是初中生的阚昭,一开始他就挑战高难度做了鱼,而家长们都不在家,隔壁的林清许就成了他实验的小白鼠。


    生的,苦的,腥的。想吐。


    但为了不打击初学者的自信心,林清许昧着味觉说假话,生生把那团被暴殄的鱼肉咽了进去,“还可以。”


    虽然之后阚昭的厨艺确实不错,但……有一些心理阴影。


    因为列过清单,所以行动地比较快。买了两大袋的东西,知道开车回到公寓,天还没完全黑。


    林清许输入指纹把门打开,阚昭提着东西进去,东西放在玄关处的地上,换鞋。


    路上来回消耗了点体力,林清许蹲下身从塑料袋里拿出买的两袋厚酸奶,一袋自己喝,另一袋抬手递给阚昭。


    阚昭弯腰直接咬住,把外套脱在卫生间的脏衣篓里,返回卧室换了套家居服。


    喝着酸奶走过来,他拆开封口袋,把围裙套身上,又袋子里拿出里面被处理过的密封起来的鱼问她,“清蒸红烧还是水煮番茄?”


    “哪种简单一点?”林清许迟疑的问。


    工艺复杂的话,遭殃的是两个人的胃。


    阚昭像是被气笑了,“别看不起人好吧。”


    “那番茄鱼吧。”林清许只好回。


    阚昭“嗯”了一声没说什么,把鱼倒进水池里重新清洗,切片。


    林清许把买来的一些东西放进冰箱后,见他忙碌,探头问:“需要帮忙吗?”


    阚昭将洗清的鱼片加入葱姜水胡椒淀粉之类搅拌均匀,“不用……”


    想到什么,他又回,“或者去帮我测试一下新做的游戏?”


    他的语气稀松平常,仿佛真的只是随手找她帮个忙。


    上学期阚昭便和朋友一起开发游戏,林清许也了解一些,当阚昭问时,她提供一些关于美术方面的意见。


    倒没想到这么快就做完了?好快。林清许这样想着,也顺便问了。


    “没,这块我单方面做出来的。你先试试。”


    林清许打开主界面。映入眼帘的是游戏名Ltsuki。


    游戏的开场很普通——


    主角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醒来。屏幕左下方是倒计时,意思大概是在有限时间内完成某个任务。


    却没有任何要做什么的提示。


    林清许开始环顾房间四周的环境,有些眼熟。包括床头板摆放整齐的布娃娃,墙上的相框,透明柜里摆满的奖杯,连着阳台的玻璃推拉门,甚至连书桌摆着那一盆多肉都似曾相识。


    游戏里四周是上锁的门和零散的线索。


    林清许猜出这应该是类解密类游戏。她操控角色人物在房间里走动。


    书桌上放着一台老式收音机,频率固定在92.7MHz。墙上挂着一幅拼图,缺了最关键的一块。书架上的书排列顺序古怪。床头柜的抽屉上了密码锁,四位数字。这是当前发现到的有关信息。


    林清许先检查收音机,调频时突然听到一段熟悉的旋律,他们小时候经常哼的歌。


    有弹窗过来——


    线索一:频率数字可能是密码的一部分


    林清许继续寻找有关线索。


    她去往书架,上面共摆了七本书,书脊上的编号被打乱。


    3|5|2|1|4|7|6


    其中《小王子》被翻开,页面里是没见过的插画,大概是阚昭自己画的。小王子碰着玫瑰。背面有字。


    OnlyandOnly,myRoseisrare。


    林清许正思考着,这之间有什么共通之处。这类技巧经常是解谜类游戏的破解关键。


    但电脑突然关机。


    她才想起似乎忘记插电。


    林清许站起身,去厨房问阚昭充电器在哪里。


    阚昭却不以为意,说快要开饭。等会他把链接发到四人小群,直接下载就行,到时候一起集思广益看看有什么需要改进。


    他端着碗出来,浓郁的番茄味扑面而来,让林清许过来洗手吃饭。


    *


    晚上方芸的电话如约而至,不过比较晚,大概九到十点的样子,林清许刚洗完澡坐沙发边擦头发。


    电视上放着密室综艺,不过这期没之前那么恐怖,阚昭懒洋洋地靠在


    沙发上打游戏。


    手机突然震动,阚昭瞥了一眼来电显示,挑眉,晃了下手机,和林清许道:“方女士。”


    接通。


    画面出现方芸的脸,身后是碧海蓝天,阚昭昨天刷到过她去马尔代夫的朋友圈,还被逼着点赞。


    语气依旧欠打:“您再打晚点,我就快睡过去了。”


    “臭小子,什么态度。”阚震中的声音从手机另一端传了过来。


    方芸简单关心了几句,有些疑惑:“清许呢?没和你在一起吗?”


    镜头一转,阚昭把手机对向林清许。


    林清许放下梳子,乖巧地和方芸打招呼。


    “哎呀,清许。”方芸瞬间变脸,笑容灿烂,“最近怎么样?在大学还习不习惯?”


    阚昭无语:“妈,我们都大二了。”


    “你闭嘴。”方芸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凝重,一看这情形就觉得不对,“清许怎么坐这么远?”


    她眯着眼,大声质问:“阚昭是不是你又欺负人了?”


    阚昭: “我哪敢啊?”


    “你闭嘴。”方芸毫不客气地打断他,又温柔地对林清许说,“清许,你跟方姨说,是不是这臭小子欺负你了。要是他敢惹你生气,我回去收拾他。”


    林清许摇摇头:“没有的,阚昭对我很好。”


    “听到没?”阚昭回方芸。


    阚震中的声音又传来:“臭小子,无法无天了?怎么跟你妈说话。”


    方芸问:“那为什么清许怎么离你这么远的?”


    阚昭站起身,朝林清许那走去,坐她身边,一把搂过她的肩,朝方芸道:“现在够近了吧?”


    猝然的亲密接触让林清许愣了几秒,她反应过来,保持原姿势不动。怕家长担心,没拒绝阚昭突如其来的靠近。


    方芸又随口关心了几句。


    “晚饭吃了什么?”


    阚昭随便列举了几样。


    “外卖还是自己做的?”


    “自己做的。”


    “呦。不容易。”


    “那你们平时饭是谁做的?”


    “我。”


    不过这几天林清许故意晚归,问就是吃完回来,好累,想去睡觉了。阚昭也懒得给自己再做,直接点外卖将就。


    “碗谁洗的?”


    “洗碗机。”


    “卫生是谁打扫的?”


    “钟点工。”


    “那还差不多。”视频里的方芸说道。


    第56章


    攸悠生日,请宿舍所有人吃饭,特意叮嘱不许带家属,尤指何佳,她可不想生日还吃狗粮。


    预定的餐厅在一条美食街,附近有很多餐馆。结束时间应该不会太晚,林清许问阚昭想吃什么,再给他带回来。


    晚上坐车并不安全,阚昭说到时候开车去接林清许,去那一起买。


    他从中央扶手箱里拿出一只礼盒袋,上面印着和林清许打算送出生日礼物一样的logo。


    上次他们一起逛街买的。


    “我的份。”他说。


    *


    林清许进餐厅的时候服务员迎了过来,她说了位置号,便看见不远处攸悠朝她招手。


    她走过去把礼物递给攸悠,顺便解释第二份是阚昭送的。


    “生日快乐。”


    詹菡那边还在堵车没有过来,攸悠先给何佳与林清许送的礼物带着包装拍了照,再拆开。


    林清许送的是设计精巧的蝴蝶耳环,阚昭给的是同系的蝴蝶项链。不算明亮的餐厅氛围灯光,打在首饰上面的碎钻,显得相得益彰,也熠熠生辉。


    “好好看!谢谢清许。”攸悠又拍了几张照片留存,抬头看看却发现,“阚昭没来吗?”


    何佳正打字和人聊天,闻言:“不是不让家属来?”


    “这么善良美丽善解人意的人,我肯定为他破例!”


    林清许听着总感觉怪怪的。不知该怎么反驳这种暧昧的称呼,又感觉说了似乎在无中生有。


    “阚昭好像回去了,现在应该到公寓了吧。”


    “好吧。”攸悠接着又道:“我会为大善人许下一个希望他心想事成的愿望!”


    其他三人今天向辅导员请了假,不住在宿舍。


    吃完饭,攸悠便说去唱k。


    点了几小时的套餐,上了一排酒和水果小吃。怕再出现喝醉和阚昭在一张床上的尴尬场面,林清许只喝了可乐。


    与预设的时间有些出入,直到凌晨后,这场生日会才谢幕。


    不出意外,詹菡和攸悠喝的烂醉如泥。


    订的酒店距离有好几千米。


    她们下楼发现阚昭一直等在楼下。


    林清许和何佳把两个醉鬼扶上车,后座坐四个人实在有点挤,何佳让林清许去坐副驾驶。


    喝醉的两人实力不容小觑,从唱歌到又哭又笑,好不容易安抚到安静,何佳简直累瘫吐槽,“醉鬼真难哄。”


    开车的阚昭轻笑,“比林小小好一点。”


    何佳也笑,“这倒是。”


    林清许:“……”


    黑历史总被人提及。


    到了目的地,何佳从前台拿了卡,和林清许一人扶着一个回房间。


    给她们放在床上,喂了蜂蜜水,何佳揉着累的酸痛的腰,“没事清许你先回去吧,现在也挺晚的。”


    阚昭没熄车子的引擎,开着近光灯。


    攸悠醉前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把蛋糕给大善人,不是她们吃剩的那个,而是在附近甜品店又买了一块精致小巧的。


    “攸悠说一定要给你的。”林清许递给他。


    阚昭看了,没有直接开车回去。而是现场拆开包装,他看了眼,巧克力慕斯。


    “你选的。”虽然这么问着,语气肯定。


    “嗯,不过是攸悠买的。”


    回礼自然是按照对方心意挑,攸悠特意拜托林清许挑选,之后她再付钱买下来。


    甜品容易腻,酒店旁边就有24小时便利店。


    林清许下车去给他买瓶水,回来的途中却在草丛里,听见很微弱的猫叫。


    林清许蹲下身,剥开杂乱的绿叶,巴掌大的奶猫蜷缩在馊掉的饭团中间,肚皮上粘着脏水,蓝膜未褪的眼睛蒙着层灰翳。


    林清许喊阚昭。


    阚昭从车上下来,见她蹲在那,走过去,“怎么了?”


    “有小猫。”


    阚昭和林清许一个姿势蹲下,他皱着眉看眼前黑不溜秋的一小团,“你确定这不是一团煤球?”


    小猫像是能听懂,听见极为嘲讽的语气,朝阚昭呲了一声,亮相刚长出来的一点乳牙,彰显自己很凶。


    林清许伸手去摸那团蜷缩在一起的身体。


    本来奄奄一息的猫大概是闻到陌生人的气息,突然龇牙准备去咬。


    阚昭眼疾手快,掌心裹着林清许的手,挡在她前面。同时另一只手拎住猫的后脖颈将它往后提。


    大概是没什么力了,张牙舞爪了几下后,小猫四肢就垂了下来,连猫叫都显得有气无力。仿佛刚刚像是回光返照,而现在这只可怜的小猫才真正迎来它的宿命。


    看着像是快死了。


    “还有救吗?”生命在眼前流失总是不忍的。


    “试试看吧。”阚昭说。


    他们搜索了最近的一家24小时宠物医院,还有十几千米。


    去前买了袋羊奶,小猫应该很饿,林清许把小猫抱在怀里,一点点地给它喂。


    她揉揉小奶猫的耳朵,明明刚才还十分抗拒,现在它已经不由遵从本能朝她靠近,脸蛋蹭着手指,瘦骨嶙峋,身上也湿漉漉的,看着十分可怜。


    到了目的地也一点不敢停留,连忙找医生去做手术。


    急诊室的感应门几次开合。


    小猫刚出生不久就被主人扔下,几天的颠沛,让本就没有自主生存能力的小动物感染了很多病症,几番抢救才从死神中勉强夺过这只小生命。


    诊室门打开,穿蓝色手术服的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摘掉口罩:“猫严重脱水引发器官衰竭。目前应该没什么大碍,但……”


    这次救治的手术费本就高昂,这还只是小头,更别提小猫抵抗力差,而后续所需的治疗费才是大头。


    经常有这样的好心人送流浪猫狗来救


    治,但也仅仅只是这一次。因为囊中羞涩或是其他,高昂的手术费再不愿负担。


    作为宠物医生,他们有时候其实也挺怕成功治疗,因为后面被救治的流浪猫狗的去留是最大问题。最终它们大多依旧归于流浪,病痛再次来袭。


    有时候觉得甚至不如袖手旁观,起码很快死了就不用经受二次伤害。


    眼前两人看着不像缺钱的主,医生更为担心的是后者。他叹了口气,喊阚昭过去缴费并商讨后续关于小猫的安排。


    林清许留在原处,看术后的小猫。


    恒温箱里的幼猫浑身插满管线,肚皮却规律地起伏着。林清许隔着玻璃呼出白雾,看见小猫尾巴尖微弱地朝她勾了勾。


    *


    因为在外流浪长,小猫又刚出生没多久。


    活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感染了许多病症也无可避免。


    虽然现在已经救回了一条命,但依旧在危险期。怕有什么突发性疾病,小猫幼小,抵抗性差,来不及及时治疗,医生建议小猫康复之前留院观察。


    理所应当。


    阚昭觉得并没有什么问题,预付了之后的费用,并与主治医生加了手机好友,如果后续的治疗费变得不够,可以直接问他要。


    医生犹豫片刻,还是问道,“治好了的话,你们是收养这猫还是……”


    这猫一看就是被抛弃了的,估计治好了也无处可去,继续流浪。


    “我做不了主。”不过阚昭笑了下。


    “但估计是会留在身边。”


    第57章


    学校规定,每年学生都要在图书馆里借看十本左右的书。恰逢林清许最近正准备英语六级,顺便在那查阅资料学了一下午。


    手机有电话打来。是阚昭。


    林清许去静音仓接通。


    “林小小,你还在图书馆?”阚昭刚下课。


    “嗯。”


    “外面下雨了,你有没有带伞?”


    林清许透过玻璃望向窗外,天色灰蒙蒙的,“没有。”


    “那等下我来接你,大概十分钟。”


    “好。”


    林清许收拾桌上的纸笔,在图书馆外等。


    雨下的突然且来势汹汹。从天上倾泻,在地上积了一片片水洼。


    熟悉的嗓音在身后响起,他喊了她的名字。


    “没带伞吗?”


    是曲闻。


    林清许回头,看见曲闻站在台阶上,雨水顺着他的伞沿滴落。


    他微微低头看着她,眼神温和。


    从那天画室后,林清许便很少再见到曲闻。


    后面连带着曲闻来代课的次数也少之又少,她才听说他在准备出国留学的相关事宜。


    “嗯,忘带了。”林清许轻声回答。


    曲闻笑了笑,将伞往她的方向倾斜了一些:“我送你回去吗?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林清许目光往远处扫了一眼。阚昭应该快到了,但雨势太大,视线有些模糊。


    “谢谢学长……”


    正当林清许开口之际,阚昭在远处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声音穿透雨幕,在淅淅沥沥的雨中也格外清晰。


    他快步走来,只是几秒便到他们面前。大概是走的急了点,地上的水渍打湿了长裤与鞋。目光却落在曲闻身上,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我来接她。”阚昭的语气淡淡,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雨伞撑到林清许那侧,像是宣誓主权那样,左手拿过她的包,拎着。虽然这动作他做过无数次。


    曲闻看了他一眼,嘴角的笑意未减:“那正好,省得我绕路了。”


    阚昭眼神撇过曲闻,低头问,“不走?”


    林清许和身后人道:“学长再见。”


    曲闻亲和地笑:“再见。”


    雨水在伞面上敲打出细密的声响,两人并肩走着,一时无话。


    阚昭总是想起之前林清许和曲闻坐在一起聊天的样子,靠的很近。


    危机感油然而生。不光是对曲闻这个人,主要的是那个算命的话历历在目。


    “你和曲闻很熟?”阚昭突然开口。思路扩散,他甚至联想到林清许或许和对方约定了一起复习。


    却得不到林清许的任何回应。


    “喂。林小小。干嘛不理我?”


    好像不理他,阚昭就能一直自言自语下去。林清许也是思绪万千,神游。


    那些思绪堆在一起理不干净,林清许有点累,不再想思考如何应答,索性重复:“喂。干嘛不理我。”


    阚昭:“你学我说话?”


    “你学我说话。”


    这种手段,小时候林清许也用过,在不想搭理阚昭的时候。那时候阚昭无趣了就会自己闭嘴。


    阚昭像是气笑了,“你再学我试试呢?”


    “你再学我试试呢。”


    “我喜欢你。”阚昭突然顿了下,说。


    林清许闭嘴了。


    *


    除却朋友圈的点赞评论行为之外,于上一次在图书馆外的偶遇,林清许与曲闻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上次的聊天记录显示还是在几个月前。


    直到这次。


    他是为邱兰。


    邱兰是曲闻母亲的学生,又无父无母是孤儿。曲母故怜惜她一直把她当亲生女儿看待。


    事情的经过大致就是前几天邱兰去探望曲闻父母,却无意被发现她身上满是被殴打的伤痕。追问了好几次,邱兰却缄口不说。直到曲母快被气得几乎晕厥,邱兰才哭着说是汪述做的。


    曲家夫妇是怎么都没想到汪述这么人面兽心。明明也算是他们看着长大,平时人畜无害的样子。当初邱兰和汪述在一起甚至有他们的撮合。


    不可置信也好,伤心愤怒也罢。当务之急就是找到证据赶紧起诉离婚,让邱兰逃脱汪述这个人渣。


    其中人证是必不可少的关键,单是邱兰一个人单方面的证词很难定性汪述的家暴行为。


    而作为汪述他们的邻居,曲闻询问林清许是否听见过隔壁有什么异常。


    结果差强人意。


    这套公寓每户之间隔音很好,基本听不到对方家里的任何声音。想来当初汪述选这住下也有这个用意。


    汪述家暴……


    林清许之前心中有过此类猜想,但因那些传闻而缓缓打消疑虑,而邱兰也没有任何的求助行为,让她认为她看见的那些伤痕,或许是他们两人间某种情趣,不理解但尊重。


    没想到汪述真就那么丧心病狂。


    *


    笼子里的小猫像是察觉林清许的注意力好久不在它身上,开始夹着声音不开心的喵喵叫。一开始它的性格还算得上高冷,熟悉了之后就开始暴露本性,泛起黏糊劲。


    林清许放下手机,伸出手指隔着围栏,轻轻挠了下它的下巴。小猫像是看到什么好玩的玩具,两只前爪抱着手指,轻轻的啃。还只是只奶猫,牙没长多少,最终只能弄出口水,连红印都没有。


    “是饿了吗?”林清许看向身旁的阚昭。


    还没等阚昭说话,小猫的主治医生就快速冲泡好了羊奶,把奶瓶递给了林清许。完全没有阚昭任何表现得机会,殷勤过了头。


    医生姓秦,大概四十岁左右,面相看上去有点凶,不苟言笑。只是表面,已入中年,话也多。


    林清许前几天来医院时和他加了联系方式。秦医生会经常性地给她发一些小猫的近照,报备小猫的近况。


    没有什么别的目的,纯粹为了赚钱。难怪说女生细心呢?他给阚昭报备小猫的日常视频,对方只会稍微确认一下小猫的状况,回复[好的]之类就没了。


    给林清许发就不同,不仅会主动询问小猫的其他状况,还会做出其他消费,比如玩具之类。源于她在某次看见,视频里的镜头无意中拍到,隔壁猫在别的围栏里玩玩具时,与她家孤零零团着的小猫咪形成对比。


    因为小猫情况尤为严重的缘故,方便照看,秦医生就把它放在自己办公室里。


    有事没事他就会陪小猫玩玩具,洗脑似的,边玩边说,“你看,这是谁给你买的毛球球。上次送你过


    来的漂亮女生。”


    “看,这是谁给你买的小雨玩偶。上次送你来的漂亮女生。”


    “看……”


    ……


    久而久之,小猫就像真的被洗脑了一样,在林清许的几次探望里越发粘着她。


    平时感应到秦医生在给林清许拍自己的视频,它就朝着镜头里夹着声音喵喵叫,表达思念。


    秦医生拿着小猫的体检报告,一切指标都很好,大概再过个十天半个月就能出院,他提议:“猫现在还没有名字,要不然现在取个?”


    当时小猫送来得急,后来的住院资料都不怎么全。


    “煤球,生动形象。”阚昭说。


    刚见小猫的时候整只猫沾满了灰,又脏又湿,跟个黑色的未知生物一样。


    “不太好吧。”秦医生说。


    小猫也朝阚昭哈气,表达抗议。


    它是一只橘猫和金渐层的混交产物,不是纯种,这大概就是被丢弃的主要原因,大多数人讲究宠物的品种。


    一开始营养不良,哪怕洗干净后,毛色也暗淡的很。不过这些天多方面滋补,整只猫黄灿灿的,逐渐显露了点金渐层的气质。


    “金元宝?”林清许挠挠小猫的下巴,“叫这个可以吗?”


    小猫把脸贴在她的手指上蹭蹭,愉悦地“喵喵”叫,表示很喜欢这个名字。


    马屁精。


    阚昭看着觉得,无论林清许取什么名,这猫都会喜欢。


    “吞金兽?看着还挺贴合。”阚昭故意唱反调,让这猫收敛一点,别这么一副不值钱的样子,到时候真把林清许当救世主了,整天跟个跟屁虫一样黏糊,那他也头疼。


    他伸手戳了戳小猫的脸,发现比来的时候多了点肉,高昂的治疗费貌似的确有了价值。


    秦医生讪讪地笑,也不多答。人心虚的时候小动作就多,摸着鼻子看手上的资料。


    来宠物医院的人虽然多,但很少有这么不记成本的,也就不由自主多坑了点。但物尽其用不是?好歹有效果。


    金元宝闻闻阚昭的味道,眯着眼,勉为其难地也蹭了蹭他的手指——


    作者有话说:“大名林阚金元宝。小名金元宝。”阚昭决定了。


    “哪有这么取名字的?”


    “我们养的肯定和我们姓。”阚昭没觉得什么问题。


    林清许当他开玩笑,没继续这个话题。


    金元宝耸了耸耳朵,好像把话听进去了。


    小猫和别的小动物骄傲介绍自己的名字。大名JinYuanbaoLinHan,小名金元宝,英文名and中文名。把学校里的小猫唬地一愣一愣的。


    林清许阚昭下课喊金元宝回去,金元宝和他们说拜拜,我爸爸妈妈来找我了,明天玩。


    (家里一只猫,林清许担心它可能会无聊,毕竟有时候上课时候就会把金元宝放学校里(大学城对猫猫非常友好),和其他猫一块玩。)


    第58章


    虽然曲父曲母强烈要求邱兰远离汪述,并打算好好找汪家要个说法。


    但邱兰还是决定回到那个狼窝。以汪述的掌控欲与汪家权势威望,单方面离婚肯定行不通。她现在要找的是家暴证据,在此之前不能打草惊蛇。


    这是目前最好的方法。


    林清许和阚昭晚上才回去,临走前还被秦医生忽悠,给金元宝买了玩具零食营养品。


    冰箱里还有一点牛排和蔬菜,他们便没有再去超市里采购。只在路过的面包店里买了点甜品。


    虽然家政会来定时清洁。但由于每天都会生产比较多的垃圾,就比如撕开包装袋以及剩下的塑料盒等。


    在阚昭煎牛排做晚饭时,林清许顺便整理了厨余垃圾与其他,整理打包后,换了鞋下楼扔掉。


    回来路过隔壁门的时候迟疑停顿,她打开手机点开录音设置,并敲响了隔壁门。


    听见声音,汪述满脸郁色地从房间里出来,衣服松垮,手里还拿着一根皮带大概忘记放下。


    到了门口他面色迅速切换,看见林清许之时,他的表情像是有些诧异,又微笑问她有什么事。


    房间里有声音哭泣,大概是出来的匆忙,并没有检查过门是否合上。汪述神色一凛又很快恢复如初。


    他笑着解释,刚刚和邱兰闹了些小矛盾。邱兰反应大,他等会去安慰。


    若是以前,或许林清许还会相信,但有曲闻之前的澄明真相,林清许自然猜到刚刚房间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家有黑胡椒吗?我们刚刚做牛排时发现没有这个。”林清许问。


    汪述很温和地说有,继而去厨房,又转回门口把东西递给她。


    林清许道了声谢,转过身之后脸上的笑也淡了下来。


    起码在这有借有还的时间间隙中,汪述提不起兴致,继续伤害邱兰。


    林清许拿起手机报警。


    警察来得很快。


    只是从进门调查再到出来,仅仅只是过去几分钟。


    最终处理结果并没有把汪述拘留,带去警局。透过门上监控仪,甚至看到最后汪述还面带微笑,与来的两位警察告别。


    林清许不理解。


    等警察快要离开,她追上他们。林清许提出疑问:“为什么不把汪述拘留?他刚才在家暴。”


    两位警察中的其中一位问道:“是你报得警?”


    “是。”


    “按照刚刚那位男士说法,他们是在行夫妻间的那种事,这事我们管不了。”


    林清许理解他们说的“夫妻那种事”指什么,但她反驳:“没有可能。现在还没有晚上。更何况我见过女方身上的痕迹,那绝不是正常的亲密行为能造成的。她手臂上的淤青和抓痕明显是暴力所致。”


    年长些的警察叹了口气,掏出一根烟点燃,烟雾楼道里盘旋:“小姑娘,我们处理过太多这种案子。只要女方不主动指摘,我们很难立案。”


    “可家暴受害者往往因为恐惧不敢指认。”林清许看向他们,“你们至少应该把汪述带回去做笔录。”


    “程序就是这样。何况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两位警察不甚在意的样子,又或者说是见惯了这些,显得无能为力。


    他重新摁了电梯下去。


    *


    林清许回去的时候,隔壁原本闭合的门正开着,汪述听到他们刚刚完整的对话,自然也知道是她报的警。


    门的缝隙开得不大,能露出一张脸,汪述也不再用微笑掩饰,而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敛去了伪装,他的本性就此暴露,仿佛一条蛇森然吐着蛇信,极其危险。


    他们之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对峙。


    林清许敛眸,心里思索这样打草惊蛇是否正确。但如果她不报警,加之于邱兰身上的疼痛必然少不了。


    面对这样一个人,林清许说完全不畏惧是假的。对于这样一个笑面虎,心里变态程度犹未可知,可显然不低。


    但……


    “林小小。”阚昭站在门外。


    他说:“回来吃饭。”


    声音不大,但两家的距离间足以听见。


    *


    阚昭做的是西冷。黑胡椒与青酱涂抹地恰当好处。光从色与香中就能看出它的勾人。


    乔恙总在四人群里喊,白人饭尤其难吃,他每天都想吐。林清许神游,如果当初阚昭和乔恙一起出国,或许乔恙这两年的生活应该不会这么难熬。


    水池边摆了各种蔬菜,一旁还放着刚从冰箱拿出的沙拉酱。林清许猜到阚昭大概是要做沙拉,从旁取出刀具帮忙来切。


    阚昭在煮奶油蘑菇汤,刚把牛奶倒进锅。


    “汪述刚刚在家暴。”林清许和他说。


    “然后?”


    “我刚刚报警了,可惜没什么用。”


    林清许当然知道她刚才的行为,对于整体事件基本没什么大用处。也知道邱兰并不会在这时,就主动承认汪述的所作所为。当然,就算她指认,目前来说,也无非只是汪述被带走,过几天再放出来。


    最后的结果属于家庭纠纷,只会不了了之。


    她的用意只是在邱兰搜集证据的期间,让汪述有所忌惮,起码不会下真正的狠手,让邱兰这几天的日子好过些。


    毕竟隔壁有个爱“举报”的邻居。


    想得过于入神,刀尖不小心划破她


    的手指。


    林清许倒吸一口冷气,鲜血从指间涌出滴落。


    阚昭听见声音,朝她这边投入视线。见林清许指尖那抹红,立即关火,拉着她回沙发处理伤口。拿了医药箱,用里面的东西做消毒工作。


    “阚昭,我还是想帮她。邱老师经历家暴应该好久了,但邻里邻居好像从来没有说过这件事。要么是不知情,又或者是漠视。但是我好像做不到视而不见。”林清许抬头看着他说。


    阚昭将创可贴附上她的伤口。


    “小心点,别弄伤自己。想做什么就去做,我一直在你身边。”


    *


    吃饭的时候,防盗门被敲响。


    从可视屏处看是汪述,后面跟着邱兰。


    笑面虎一样的表情像是恢复,见林清许开门,汪述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今天买了点车厘子,洗了一些给你们送来。”


    林清许没有动作,而阚昭只是礼貌性道了声谢,说两人对这东西过敏。


    真过敏假过敏都只是借口,他们配合默契,表示并不好收买。


    汪述笑笑,话进入正题,意思是说夫妻间的事,让他俩不要插手。


    林清许不答。她看向站在汪述身后的邱兰,明明是夏天,哪怕家里开了空调也没有多少人会穿长袖,偏偏邱兰浑身像是被衣服裹得很紧,一点皮肤都没有漏了出来。


    “邱老师。”林清许向她打招呼。


    邱兰低着头,小声地“嗯”了一下。


    “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来找我。”


    “如果我还是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我还是会报警。”这句话是对汪述说的,语气中毫不客气。


    汪述脸有些僵。大概是从小到大都没受过,这样被没礼貌的对待。他直接告辞。


    被阚昭喊住。


    “谢谢你的东西。”阚昭把桌上那瓶,根本就没被动过的黑胡椒递给他。


    汪述拿过,没再说什么,看了会对面两人,面色不善地离开。


    邱兰跟在他后面一声不吭——


    作者有话说:时隔三十天终于有灵感了[撒花][撒花][撒花]感觉可以直接写到底。加上存稿两万的话,大概还有四五六七八万就可以完结了。[撒花][撒花][撒花]


    第59章


    林清许在学校贴吧搜索“邱兰”。


    邱兰前几年毕业,是以上面内容缺失一些。


    不过还是留下了很多信息。


    林清许看见很多关于邱兰的旧照。


    那时候邱兰算学校风云人物,自信光芒,与现在仿佛被上了层灰的模样完全不同。


    关于她的帖子里,提到汪述的次数很少,只有零星几个是震惊于邱兰竟然和汪述早婚,而不是秦宇。


    秦宇就是那个邱兰的初恋男友,因为留校名额而被邱兰分手的那个。校贴吧极大多数都是邱兰和秦宇的照片,曾经被学校里的人戏称天作之合。


    除此之外再也看不出其他。


    何佳性格外向开朗,认识的人也很多,消息渠道四面八方来,对于一般校八卦也很敏感。


    林清许向她打听。


    得到的内容是汪述暗恋邱兰的那几年。总的来说就是,哪怕喜欢的学姐有了情同意合的男友,但痴心不改的小学弟暗自为其所做的一系列事。


    林清许:“这不就是男小三吗?”


    何佳:“……也是。但继续听我讲。”


    ……


    婚前宝宝,婚后沙包。


    到底是汪述本性如此,婚姻是用于给他的暴力,披上合法外衣的遮羞布。还是仅因为人心易变,他认为邱兰不足以让他珍重以待。


    林清许在思考。


    *


    何佳对邱兰这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上班方式已经以常。


    见她今天竟然戴着口罩,却还来画室的行为感到颇为震惊。


    以为她带病上课。


    画室有人带了奶茶。中间走道人来来往往,不小心碰到撒了,淋了林清许整只手臂。哪怕有围裙罩着,里面的衣服也被溅了星星点点。


    对方连连道歉。


    攸悠坐在林清许身边,连忙拿纸巾递给她,“没事吧?”


    “没事。”林清许擦了擦手腕,奶茶不烫,就是今天她穿了浅色衣服,大概要去洗手间清洗。


    不小心撞到她的同学满脸歉意,林清许安慰几声之后,去了洗手间清理。


    意想不到的是,后面跟来了邱兰。


    她递来了小瓶的污渍清洁剂,林清许接过,道了声谢谢老师。


    奶茶渍不易清理,林清许担心她还要赶回去看班,倒了点清洁剂在脏污的地方后,便先把东西还给邱兰,自己继续留在水池旁揉搓。


    邱兰却没有动,很耐心地等她弄完。


    林清许心中抱有疑惑却不动声色,清理干净后,她用纸巾擦了水痕,便往画室走。


    邱兰拉住她。林清许见她在洗手池的大理石壁上,用水迹写


    ——不能说话。


    为什么邱兰之前不在教室里直接找她,明明而是专门跑到卫生间?


    明明前者更加方便。且林清许注意邱兰似乎和每个人都保持着距离,从不开口主动交谈。


    “不能说话”又是什么意思?


    卫生间和教室有什么区别?


    或者说卫生间有什么,而教室没有,教室有什么,但卫生间没有。


    而这又有什么与“无声”的共通之处。


    家暴与心理扭曲相连。


    林清许想起何佳说过汪述爸妈是校董……


    ——摄像头。


    学校监控遍布,除了卫生间,几乎每隔几步就安装了一个。


    林清许一顿,拿出手机打字,给邱兰看:[窃听器?]


    邱兰怔了,重重地点头。


    汪述给她手机上安了窃听器。


    监视,监听。


    *


    邱兰是来找林清许帮忙买针孔摄像头。


    她的手机已经被汪述监控,包括购物软件。不敢和曲父曲母说,他们身体本就不算很好,怕给二老气出什么事。何况汪述也时隔很久才给她一次探视机会。


    林清许有些不太建议邱兰这么做。汪述本就是个变态,担心他一怒之下对邱兰做出什么事来。


    但邱兰孤注一掷,她再也受不了这种日子了。


    *


    下午到时候,林清许和阚昭一起去把金元宝从医院接回,在医院修养的这段时间,金元宝身上的病已经被治疗地差不多。


    来到医院,金元宝一见到林清许,就扒拉着笼子“喵喵”地叫,谄媚样让阚昭嗤之以鼻。


    秦医生把它放了出来,感受到自由的那一刻,金元宝没什么犹豫地跑到林清许的身前,蹭蹭她的脚踝想要抱。


    知道林清许和阚昭第一次养猫,这段时间秦医生也可劲儿薅他们不少羊毛。下午刚上班没什么客人,毕竟是“vip”顾客,他给他们讲了会儿,怎么照顾一只才一个月多大的金元宝。


    从生理到心理。


    当然,指导的时候自然是夹带私货。


    等医院来了新的小病猫,秦医生才喝了口茶放他俩离开。又嘱托等金元宝再大点过来打疫苗。


    金元宝在医院里已经吃过饭,小小身体今天又兴奋又运动量也大。回家的路上就趴在林清许腿上睡着,打起了小呼噜。


    一觉睡到晚上。


    等醒来时,它发现自己睡在暖暖的猫窝里。


    林清许坐在客厅看最近热播的肥皂剧,阚昭在她旁边用电脑做实验报告。


    金元宝伸了懒腰,跳到茶几上。


    “醒了呀。”林清许说。


    金元宝和她喵喵叫。然后自主窝在林清许的腿上,敞开肚皮,仰躺着划拉空气。


    林清许顺着它的毛。


    金元宝最近又大了点。小短腿,大圆脸,整只猫被喂得圆乎乎的。


    阚昭说它只是蠢胖,所以才圆。金元宝生气地用尾巴捶了下他的手臂。


    在金元宝回来之前,林清许就给它下单了很多东西,类似于树洞的猫抓板小屋,猫树猫爬架,怕金元宝睡了不习惯,又买了它在医院里的同款猫窝,只不过尺寸比之前的更大。


    本来客厅还稍显空旷,这些东西一堆,像是个猫猫玩具屋。


    电视屏幕上男女主正爆发激烈争吵,我爱你,你爱他,她爱我,这三角关系看得金元宝瞪大了眼睛。


    阚昭在键盘打字,突然和林清许提及上次那个游戏是否需要有什么改动。


    林清许从那次电量中道崩殂之后,就没再碰过电脑。最近考证,学校组织的考试,竞赛也多,她便把这事抛诸脑后。


    她也一向对游戏没什么兴趣,更何况群里乔恙还吐槽这根本就不是人能玩的难度,后期根本无从下手。林清许直接知难而退。


    她实话实说。


    阚昭五指打在键盘输入代码,“等有时间再玩玩试试?帮我做个测评。”


    “好。”


    沉浸式看剧就会发现时间过得很快,电视剧男女主已经突破误会,开始海誓山盟。


    外面走廊隐隐约约的说话声,起初只是背景音里的杂絮,像苍蝇嗡嗡,听得并不真切。


    直到女人的尖叫刺破凝滞的空气。


    阚昭放下电脑,金属外壳与玻璃桌面碰撞,发出一声轻响。


    林清许也站了起来。


    金元宝还小,这个年纪的猫很容易应激,林清许把它带到卧室,开了灯,关上门,放了玩具,让它一只猫自己先玩会。


    林清许跟着阚昭一起出去。


    隔壁门被猛地撞开,邱兰踉跄着冲了出来,头发散乱,右脸颊上一个鲜红的掌印在惨白的灯光下格外刺眼。睡衣领口也被扯破,露出锁骨处布满青紫的淤痕。


    邱兰看见他们,眼泪瞬间决堤。她向前扑去,却因为腿软差点跪倒。林清许跑过去扶住她,这才看清邱兰肿胀的嘴角渗着血丝,左臂也有些不自然地弯曲着。


    “救、救救我……”邱兰的声音嘶哑破碎,已然用尽了全部力气。


    林清许抱着安慰她。


    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隔壁门口出现汪述的身影。他手里攥着一个微型摄像头,脸色阴沉得可怕。看到走廊上的三人,他脚步一顿,随即挤出一个扭曲的微笑。


    “阿兰,回来。”他声音轻柔,像是在说什么稀松平常的事,“我们的事还没说完。”


    邱兰在林清许怀里剧烈颤抖起来:“不……不要……”


    “不要?”汪述抬眸,扫了在场的其他二人,眼底的怒火几乎喷薄而出:“你以为他们能护地住你?!”


    他忍不住加大音量:“邱兰!给我回来!”


    汪述显然是愤怒的。


    这是邱兰这几年来第一次,也是最强烈的一次反抗。


    有什么东西在他不知不觉间流失。这种无措的感觉让他不安、狂躁。


    邱兰这个婊子竟然偷偷录像?!


    她想干嘛?拿着这些东西去报警好离婚吗?!!


    从结婚到现在一直不安分!


    天天想着离开他!!!


    汪述不复平时伪装的模样,眼睛通红。猛得将手上的仪器砸的粉碎。他喘着粗气,不留视线给在场的阚林二人,拽着邱兰的手臂,猛地将人往家门口拖回去。


    邱兰嘴里呼出痛苦的呜咽。她死死抓住林清许的手臂,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仿佛这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林清许抱住了邱兰,不让她被带走,对汪述怒目而视:“我们已经报警了。”


    汪述显然被愤怒冲昏头脑,全部的凶光都钉在林清许身上,仿佛看着指使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不要以为他不知道这东西是谁买给邱兰的。


    怒意与恨意夹杂,他手臂上的肌肉虬结暴起,扬起的手臂却被阚昭拦下,铁钳般扣紧。


    “别动她。”阚昭站在林清许身前。


    汪述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咒骂交织。


    直到楼下传来警笛声。


    汪述在像清醒过来。


    他盯着躲在林清许身后的邱兰,突然笑了:“你以为逃得掉?你的备份U盘藏在办公室抽屉里,对吧?”


    邱兰的脸色刷地变得惨白。


    汪述后退一步整了整衣领:”好,很好。”他露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我们法庭见。”


    说完他转身回屋,重重关上了门。


    警笛声由远及近。蓝红闪烁的灯光照亮了黑夜,乍一看仿佛哪里透出来的曙光。


    第60章


    警察到时,邱兰精神并没有多少好转。


    整个人精神未定,手指冰凉。带着绝望的力道,死死攥住了林清许的手腕不放。力气大得惊人,指甲几乎掐进她的肉里。


    阚昭看着被邱兰掐出的红色印痕,皱了皱眉,伸手想将人从她身旁抽离。


    却在触碰到对方的瞬间,邱兰突然尖叫。


    她的声音破碎得不成调,带着浓重的哭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带着血沫,“别打我……会打死我的……真的……会打死我的……”


    她的嘴唇哆嗦着,眼泪大颗大颗滚落,砸在冰冷的地面上,“他……他说过……跑一次……打断一条腿……”


    一旁的警察沉着脸记录。


    “别怕,”林清许右手轻轻抚摸着邱兰的背,试图给她一点安慰。


    *


    警察处理完现场,带走了汪述,林清许和阚昭作为证人,也跟过去做笔录。


    本来警局是打算等邱兰情绪缓和,去医院做个验伤报告,再回来问几句话。但邱兰精神看上去濒临崩溃,最终还是先给她找来了心理医生。


    咨询室的环境温暖而安静。邱兰坐在沙发上,身体依旧僵硬。她手指紧绞,目光也始终低垂。


    心理医生没有急于询问,只是用平缓的语调介绍自己,聊了些无关紧要的天气和房间里的植物。


    起先邱兰只是紧攥着林清许的手,蜷缩在一起,仿佛抓的是唯一一只浮木。


    等心理医生耐心安抚,她的力道稍缓,林清许才暗自退出咨询室。


    出来便见靠在门外的长椅上的阚昭。


    林清许坐到他身旁。


    阚昭不知道从哪里变来了喷雾药剂,他拉过林清许的手,里面的液体喷洒而出,星星点点溅在她手臂处的皮肤。


    她肤色白,所以手腕处的那抹红显得格外刺眼。林清许一开始并没有注意,但当阚昭毫不留情地将药剂揉开,她才感觉的确有些疼。没忍住瑟缩将手腕抽离,但被阚昭牢牢握住。


    “别动。”


    “哦。”林清许看向他,“阚昭,你好凶。”


    其实不然,只是察觉到阚昭的不太高兴的情绪,她故意把他的语气夸大其词。


    “这个月第几次了?”


    “嗯?”


    阚昭低头迎上林清许的视线,“我永远支持你的决定,也并不反对你向别人释放善意。”


    “但所有的前提是不弄伤自己。”


    楼道的光斑在他眼眸下流转,睫毛投出的阴影都带着不容错视的专注。


    知道阚昭是在为她受伤闹脾气,林清许反握住他的手指。


    大概男生和女生的手是不一样的,阚昭手掌很大,完全能覆盖住她的,指节分明,手指也比她粗。


    林清许当然明白阚昭的顾虑,其实她不是多管闲事的人。只是物伤其类,况且九年义务教育下来,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影响下,见死不救也不太可能。


    药力影响下,手腕上的红痕似乎没有一开始的触目惊心。


    林清许低着头,看着上面的痕迹,突然开口问:“阚昭,你会一直对我这么好吗?”


    “林小小,做人要有良心。”


    “好吧~”


    *


    曲闻一家也在十几分钟之后赶来,听说了邱兰的事,曲母靠在曲父身上抹眼泪。曲闻和林清许道谢。


    阚昭虽然并不清楚里面的种种因果,但猜到这事和曲闻脱不了什么关系。


    他面色不虞,突然开口,不过只有他们两人听见的声音:“因为他?”


    林清许:“嗯?”


    心理医生出来。


    在安静的走廊里,她脸上的温和被一种职业性的凝重取代。开门见山,语气低沉,“邱兰


    的情况,非常典型,也非常严重。她患有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


    虽然早有预感,但当这个诊断从医生口中清晰地说出来时,他们的心还是猛地一沉。


    “她的症状非常典型,高度的警觉和惊跳反应,任何风吹草动,现在都被她的大脑识别为潜在威胁。”


    医生顿了顿,补充道:“尤其需要注意的是,她对施暴者的恐惧,已经达到了病态的程度。这种恐惧本身就在不断加深她的创伤,形成一个恶性循环。她不相信安全,因为她的神经系统已经被长期、反复的暴力彻底重塑了,时刻处于‘战或逃’的警戒状态。对她来说,危险从未真正过去,它潜伏在每个下一秒。”


    在沉默中,曲闻问:“那后续该怎么做?”


    “持续的专业心理治疗,可能需要结合药物来缓解焦虑和抑郁症状,帮助她稳定情绪。最重要的是,提供一个绝对安全、稳定、可预测的环境。”


    医生又加重了语气,看向他们:“但同时你必须保护好自己。PTSD患者的情绪有时会非常不稳定,甚至可能出现攻击性行为,虽然这不常见,但你们需要有心理准备。”


    *


    验伤最好在24小时内进行。


    他们去了市局法医鉴定中心下属的医院。


    挂号,等待。


    叫到邱兰名字,林清许与曲母陪同。女法医掀开邱兰的衣服,露出胳膊和肩膀检查。


    那些新旧交错的淤青、疤痕露出,触目惊心。连富有经验的医生都不由皱眉,见惯了伤情的她,都不觉感到震惊和愤怒。


    几小时前的掌印在邱兰脸颊上已经转为深紫色,边缘带着黄绿色的瘀斑。胳膊上、肩膀上,几处明显的抓痕和掐痕尚未消退。


    女法医拿起事先准备好的相机,再小心地卷起邱兰的睡衣下摆,露出后背和侧腰。那里布满了新旧不一的淤痕,有些是青紫色,有些是暗黄色,层层叠叠,还有几或深或浅,形状不一。


    她动作极其轻柔而迅速,一边拍下取证,一边低声询问着每处伤痕的大致形成时间和原因。


    她用尺子仔细测量着几处明显伤痕的大小、位置,在记录本上详细描绘、标注。她的笔尖在纸上划过,沙沙作响,记录下的每一个字,都是汪述罪行的铁证。


    “邱兰身上的陈旧性伤痕非常多,结合她的精神状态,足以证明长期遭受家庭暴力,情节恶劣。这份报告,加上之前的报警记录和心理医生的诊断,可以作为有力证据提交给警方和法院,申请更严厉的处罚,比如刑事拘留或者申请人身安全保护令。”——


    作者有话说:作者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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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晚,手感火热,画了下阚昭和林清许的人设图,凌晨把两篇稿子定时,沉沉睡去,下午一看发现时间定成了同一天[猫爪][猫爪][猫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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