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热雾氤氲,烛火朦胧,游动的斑驳水光给本就冷白的玄亦真镀上清丽柔光,水声窸窣,滴答间,仿佛敲击在尹星心跳。


    那似绸缎般的黑亮乌发被一丝不苟的挽在脑后,直白勾勒一截修长细直的脖颈,玉体无瑕,似矜贵的仙鹤,临水孤照,静美非凡。


    秋日里,玄亦真向来怕冷,因而用的热水会很烫,尹星以前共浴没少被烫的像是煮熟一般,水面水下,完全泾渭分明的那种红。


    可玄亦真却没有太大的反应,那冷白肌肤只映衬些许薄红,反而稍稍缓和她近来清冷眉目间凝聚不散的阴郁,更像尹星最初认识的温婉柔美模样。


    “你离的有点远,怎么不过来看?”玄亦真美目轻眨的启唇出声,清润声音像是低哑的染上潮湿热雾,那细长莹白指腹握着血玉佩。


    红艳艳的,像在她指间盛开的花,带着摄人心魂的媚。


    “我觉得这个位置挺好的。”尹星默默收回目光,尽可能不去看玄亦真的窈窕体态,专注的望着她那清明美目,试图洗涤不干净的心思。


    玄亦真轻笑,微微倾身,散漫的靠着浴桶,水珠作响,空灵缥缈,不紧不慢的出声:“那太安郡主扬言要亲自诛杀三公主,算算时日,兵马很快要到天川。”


    尹星看的双目发直,视线落在水中那呼之欲出的饱满,没出息的晃了神,连忙偏过头的问询:“亦真确定要亲自去天川设宴接待太安郡主吗?”


    总觉那位太安郡主并不比其她公主差,而且武功又高,还有正经的军队,战斗力不可小瞧。


    “嗯,现在皇室宗族里只剩下太安郡主一脉,她又被三公主偷袭重创,自是咽不下气,情有可原。”


    “那亦真就不怕太安郡主趁机谋反吗?”


    玄亦真垂眸看向尹星,指腹微动,到底还是因顾忌沾水没有触碰她,淡声道:“谋反,没那么简单,你与其担心朕被算计篡位,倒不如想想三公主被交到太安郡主手里会是什么下场?”


    尹星一听,心间警铃大响,每回听到玄亦真提及三公主,总会觉得危险重重!


    当即尹星努力转动脑袋瓜,视线重新看向热雾氤氲中的玄亦真,她的纤长睫羽沾染水息,柔媚撩人,心脏一顿暴击,没出息的结巴应:“三公主偷袭重伤太安郡主,应该会被处死吧。”


    不得不承认,玄亦真总是美的让尹星百看不厌,而且每每都会被她的不经意而撩拨,心神荡漾。


    唉,可惜自己摸不到亲不到呢。


    “你的语气好像很不希望三公主如此下场?”


    “啊,我没有!”


    玄亦真不语,悠悠打量尹星没有五官的脸,漫不经心般的出声:“但愿吧。”


    尹星被玄亦真这幽怨神态看的心肝颤,险些就真怀疑自己对不起她。


    可是转念尹星又觉得自己跟三公主清清白白,实在不应该心虚呀!


    半晌,玄亦真自顾起身,仿佛没看见尹星般抬手系着衣带,严严实实的遮掩曼妙体态。


    直到出里间,尹星都看不透玄亦真的心神,只隐隐感觉她不开心。


    待到玄亦真落座榻旁安静饮茶,也不曾言语,低垂着眸,一幅冷清模样。


    尹星有些坐不住,探头凑到玄亦真身旁,示好的唤:“亦真,我跟三公主没有不干不净的关系,心里从来只喜欢你一个,再没有别的人。”


    玄亦真眉目低垂,任由纤长睫羽遮掩眸底情绪,腾升的茶雾更是增添几分缥缈,淡声应:“嗯,朕自然是信你的。”


    话语虽是如此,却像是带着更重的低落,尹星急的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那亦真怎么还闷闷不乐?”尹星猜不透玄亦真的心思,只能直白问询。


    “因为朕好久都没听你表露衷肠。”玄亦真这才抬眸看着眼前的尹星,眸底透着清浅涟漪,笑意悠远,像久不见光明的溪谷幽潭映着仅有的一缕霞光。


    语出,尹星整个人呆住,因着玄亦真说出的俏皮话语,也因着玄亦真展露的柔媚情态,温柔而撩人。


    尹星迟缓的平复狂乱心跳,支支吾吾的出声:“亦真,你有点坏。”


    玄亦真眉目舒展,抬手轻搭在尹星的手背,淡声道:“那你会因此不喜欢朕吗?”


    “不会。”尹星连忙摇头。


    “那就再多跟朕说些吧,比如你在那个世界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人?”玄亦真从原主那里得知一部分尹星的世界生活,才发现自己对她了解太少。


    闻声,尹星看向玄亦真郑重其事的模样,并没有忸怩的出声:“好,不过亦真要闭上眼才能听睡前故事。”


    对于玄亦真的失眠情况,尹星一直都很清楚,所以总是尽可能让她多休息。


    烛火摇曳,玄亦真深深看了眼尹星,才配合的闭上眼,手却依旧落在她的掌心,如果这是梦境,那就一直都不要苏醒吧。


    深夜里,尹星对着榻上的玄亦真说起自己平凡普通的生活。


    普通的,让尹星都说不出自己有什么优秀的地方,但是玄亦真却很是正经的聆听,心间感动一塌糊涂。


    窗外寒风萧瑟,高大而繁密的无相花树枝叶沙沙作响,像是在下一场雨水,遮掩屋院里的静谧。


    晚秋的天气带着些许湿寒,秋雨绵绵,更是冷意刺骨。


    早间,雾气腾腾,苍穹天色显得阴霾,避暑行宫里已经在准备天川会宴一事。


    不少朝臣们私下非议,更有担心太安郡主会是继位者,而惴惴不安。


    万俟世家内部也是多有分歧,太安郡主若是因此成为继位者,无疑是很危险的事。


    朝中暗流涌动,各方势力都满是各怀鬼胎。


    对此,上官胜心知肚明,不过没有过多参与讨论,更奉命要先行一步带着人马去天川安排事宜。


    毕竟女帝宣布要去天川会宴,总归是要替提前准备妥当。


    没想,江云领着兵卫候在避暑行宫之外,上官胜眼露疑惑道:“你这是要去办什么差事?”


    “天川会宴,我是陛下授命安排布防的将领,难道上官大人没收到通知?”江云嬉笑的打趣出声。


    语落,上官胜会意,心间倒也不怀疑女帝的安排,此次太安郡主来势汹汹,驻军将领自是不可能毫无准备。


    不过将领人选是江云着实有些意外。


    “陛下的手谕旨令呢?”上官胜按照规矩问询。


    因为按照情况,江云该是女帝防备的万俟世家人选才对。


    江云对于上官胜的古板,真是无话可说,只能从袖中取出文件递给她,调侃道:“怎么,难道上官大人怀疑我还会假传圣旨不成?”


    上官胜看了看其间内容,神情如常的应:“江千户误会,只是不知你为何要掺合其中?”


    万俟世家内部的分歧与乱象,很显然是要经过一番肃清。


    “我只是不希望那个老人家做出糊涂事。”江云本来想去找云掌司,谁成想她早就离开避暑行宫。


    苏絮影那个家伙也没有留下半句消息,令人不安。


    “行,那我先去天川,你去国都,再会。”上官胜掌心握紧缰绳,没再多问的动作。


    江云迟疑,回头看向避暑行宫,视线落在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心生不舍。


    想当初,江云还一心热衷仗剑天涯,现在却连出趟远门都得犹豫不决。


    牵挂,真是神奇的存在。


    寒风料峭,马蹄声远去,小女孩怕冷的瑟缩躲在身后,仰头看向柳姐姐,犹豫的稚声唤:“江姐姐什么时候回来?”


    柳慈收回眺望的目光,弯身摸了摸小女孩红彤彤的脸,出声:“不知道,但是她一定会回来,所以我们要等她,好吗?”


    “嗯!”小女孩放松的应声,因着有点冷而鼻音微重的闷哑。


    上回江姐姐跟柳姐姐吵架被赶出去好久,小女孩还以为这回也是呢。


    不过柳姐姐说要等江姐姐回来,那应该就不是吵架吧。


    天真的小女孩,暗暗操碎了心。


    秋雨顺着屋檐无声滴落,风吹雨飘,国都长街里没什么人影。


    冷风呼啸而过,往日里门庭若市的公主府邸,多处封闭。


    而旧巷深处的木屋里破败不堪,老旧窗户枝丫作响,根本挡不住风。


    两道身影衣着素朴脚戴镣铐,却仍旧身姿端正,二公主面颊疤痕斜落,形体单薄而纤瘦,指间握着的不再是红宝禅珠,而是最寻常的木珠。


    对面的三公主神情颓靡,面有病色,那端茶的手颤抖厉害,蹙眉道:“怎么,你是来嘲笑我将要丧命?”


    寒雨时节,手伤便会抽疼的厉害,骨头被啃噬也不过如此滋味。


    “你我如今都是阶下囚,这有什么值得嘲笑?”二公主神态平和的应声。


    “太安郡主扬言要入国都杀我,你为何不避讳?”三公主猜疑的出声。


    语落,二公主拨弄木珠,淡然道:“因为我知道到时不只是你一个人会死。”


    玄亦真没有直接处死两人,并不是顾念亲情,而是不想沾染处死血亲的污名罢了。


    现在太安郡主来势汹汹的复仇,怎么可能会独留臭名昭著的自己。


    “呵,你果然还是有另一番算盘。”三公主看破的讥讽道。


    “现在我们都被贬为庶民且遭受监管,多年来的朝中势力如今指望不上,但是狡兔尚且三窟,只要能离开国都,总还有一线生机。”二公主直白出声。


    语落,两人都心知肚明,古话常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聪明人没有不留后路。


    只不过二公主没有办法生育,总归是再没办法掀起风浪。


    但三公主不同,只要玄亦真没有子嗣,她几十年后都还有机会去争一争。


    屋内一时安静的只有冷风肆虐的声音,三公主凉薄的轻笑,苍白面色映出些许病态的红,不复往日珠光宝气的明艳,出声:“说这么多,其实你想借着去天川会宴而找个离开国都的机会?”


    富贵险中求,太安郡主固然危险,但玄亦真明显更可怕,两人在国都无论如何只会永无翻身余地。


    “没错。”二公主颔首应声。


    夜幕低垂,一队兵马来到深巷,马蹄踏碎积水,车马徐徐行驶长街至城门。


    江云佩戴斗笠遮当雨水,视线轻抬,瞧着两位废公主的身影,有点意外。


    “怎么多了一个,这回不是只带被废的三公主去天川吗?”江云审视的看向官员问询。


    “回江千户,她们说是有要事向陛下以及太安郡主谢罪,先前已经请示上官大人。”官员擦着脸上雨水恭敬奉上文书。


    虽说两位废公主已经名义上不是皇室宗族,但是她们跟女帝又有着同父异母的血缘关系,因而也不好太过强硬。


    江云看了眼文书,现在和上官胜分开行动,自己也不好去确认情况。


    雨水飘摇,一行人离开国都城门,行进官道,夜色遮掩蜿蜒山岭,徒留漆黑死寂。


    飞鸟掠过,悄无声息,秋雨增添初冬的寒冷,避暑行宫东苑里女官春离,远远望着神鸟从天而落,连忙上前。


    长廊里烛火光亮,于雨夜里显得格外微茫,很是不起眼。


    东苑偏僻处里更是不见半点光亮,寒风肆无忌惮的横行,屋内炭盆里的火星子都格外的脆弱,仿佛随时都要熄灭。


    满地的符纸被捡起聚拢点燃,才带来些许光亮,照出一张黯然失色的憔悴面容。


    尹星怎么都没想到所谓的荣华富贵就像过眼云烟,那女帝心肠之狠,简直闻所未闻。


    早知如此还不如在那个世界勤奋苦读,也好过落到如此艰难地步。


    符纸的光亮很快黯淡,新符纸不断的燃起,又不断的湮灭,让人更是绝望。


    长夜漫漫,屋院里抽泣声越发清晰,宫娥们亦是心绪繁杂。


    这里头的人,前些月有多风光,如今就有多凄惨。


    一个人这般不见天日的禁闭,恐怕迟早会疯。


    天光微明,这场雨水才堪堪消停,玄亦真更换华服,要准备出发去天川。


    尹星守在一旁碎碎念叨:“难道不能让替身去吗?”


    “替身,只有在没有暴露时才有用,现在再用替身,反而有害无利。”玄亦真掌心握着血玉佩同尹星解释。


    更何况太安郡主这回是有备而来,她不可能不清楚那个替身的事。


    “会宴为什么要设在天川而不是避暑行宫?”尹星觉得自己不能跟着玄亦真,很是不放心。


    玄亦真自然看出尹星的心思,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薄唇上扬,浅笑道:“乖,朕也不想离开你太久。”


    不过那等勾心斗角的血腥场面,玄亦真不太想尹星去看。


    尹星一愣,莫名觉得玄亦真像是在安抚小狗,面热的应:“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很快,应该不会耽搁太久。”


    “好吧,那你注意安全。”


    不多时,一行人随从玄亦真离开偌大的花树园,屋檐雨水吧嗒,冷清至极。


    尹星眼巴巴的看着人走远,心口也跟着空落落。


    说起来,自从天川流火那回,尹星基本都跟玄亦真形影不离,实在有点不太习惯。


    那些坚持异地恋真的是神人!


    半晌,那小女孩蹑手蹑脚的跟着柳慈进入园中,尹星回过心神,疑惑的看着两人。


    这时柳慈也在观察四周,因为江云离开前告知尹星魂魄藏在其中,哪怕半信半疑仍旧不敢大意。


    “鬼,在吗?”小女孩拨开柳慈衣袖,稚声问询。


    尹星沉默的看着小女孩,不知自己该不该回应她。


    不过血玉佩被玄亦真带走,尹星也没办法做出回应。


    这时柳慈取出一瓷瓶,出声:“尹姑娘,你在吗?”


    尹星下意识点头,转而才意识到对方看不见,有点发愁!


    语落无声,柳慈也没有太多神色变化,而是用指腹将瓷瓶里没发现的汁液,轻轻涂没在小女孩眼皮。


    红红的,像是过度的眼妆,有点可爱。


    不过见此,尹星心间大惊,这可是剧毒的无相花树,难道柳姑娘忘了嘛?


    随即小女孩睁大圆眸望着无脸尹星,出声:“那里有鬼!”


    尹星满目错愕的看着小女孩,嘀咕道:“你怎么看的见我?”


    语落,小女孩置若罔闻,反倒是柳慈对着耳间轻涂抹,解释道:“我发现无相花树的树脂和血玉佩相似,而根据阿云所说,所以怀疑树脂会是一种可以窥测的作用,幻觉也有可能并不一定是非真实。”


    不过效果也许有限,而且柳慈也不确定会有什么副作用,所以很是谨慎。


    小女孩本身百毒不侵,所以柳慈才敢让她尝试。


    尹星惊诧且崇拜的看着柳慈,心想她好强!


    “你们是来特意见我的吗?”说话间,尹星带着两人进入屋内避风烤火。


    “嗯,阿云她去天川,让我多研究无相花树的秘密和看看你。”柳慈落座柔软席垫,看不见尹星,只能望着小女孩辨别方位。


    谁料小女孩直勾勾看着案桌的糕点,早就没有先前的震惊,淡定的就像过去在验尸房一般。


    尹星知道她听不见,便对柳慈热切道:“这些糕点很好吃,你让她不要客气,尽管吃吧。”


    柳慈见小女孩这般模样,只得道谢,而后拿起小块糕点给她尝尝。


    尹星好奇的转而出声:“那柳姑娘还有什么新发现吗?”


    “我幼时曾听师傅提及一个很久远的传闻,鬼凝是个可以操作人世间生死轮回的巫女,没想到如今竟然亲眼目睹。”柳慈虽然看不见尹星却已经足以震撼。


    难怪江云一开始都没有告诉自己,大抵实在太过违反认知。


    生死轮回,无论是医者或是仵作,这都违背柳慈坚定的认知。


    “巫女,确实是一个很好掩饰的身份。”尹星本以为柳慈跟信鬼神的江云不同,没想她也认定自己是鬼。


    果然人类很难想象出自己认知以外的存在,以至于尹星都不知道怎么跟柳慈解释。


    柳慈并不懂尹星的话语,继续出声:“师傅说远古时期的巫女很擅长祭祀做法,而且会借助天地灵力,比如风雨雷电,据传雷击可以使人超度飞升。”


    尹星一惊,心想某种程度柳慈比江云更加大胆危险!


    那与其说是超度飞升,更像是原地去世,当初二皇子那等骇人场面,尹星历历在目呢。


    柳慈一时听不到声音,迟疑道:“你还在听吗?”


    尹星弱弱的应:“在的,不过我觉得雷击很危险啊。”


    “是啊,当时的我也只以为是师傅逗弄小孩,所以现在也只是大胆设想,没有实据。”柳慈觉得尹星是鬼凝找的有缘人,一定有某种不同寻常。


    “柳姑娘别忧虑,不管如何我很感谢你们的帮助。”尹星认真道。


    柳慈却眼神躲闪有些心虚,低声叹:“其实我也是有私心,阿云并不适合在朝堂,我们想要早些隐退,所以还得麻烦尹姑娘向陛下美言。”


    尹星见柳慈提及江云时的动容神色,连忙应声:“放心,等天川会宴结束,这事我会去提的。”


    当初江云柳慈她们就是因为自己牵扯其中,现在朝廷风波不断,柳慈担忧江云安危再正常不过。


    毕竟尹星也很担心太安郡主会对玄亦真不利。


    如果不是玄亦真过去不愿离开国都,尹星也想跟她远离纷争。


    “多谢,无相花树的事,我也会尽力而为,希望能帮到你。”柳慈尤为认真的出声。


    语落,柳慈却没有听到回应略显疑惑,小女孩脸颊鼓鼓囊囊的出声:“鬼,不见了。”


    这时柳慈才反应过来时效到了。


    “那我改日再来拜访,多谢招待。”柳慈带着小女孩离开花树园时,手里捧着不少断枝,打算带回去研究。


    柳慈视线落在外边静立的森严宫卫,暗想女帝对于尹星已经不能用宠幸,大抵是当做心上人般爱护。


    常人若是心上人变成鬼魂,哪怕没有移情别恋,恐怕也难以接受现实。


    可那位权势滔天的女帝却依旧如此珍爱,甚至对尹星更加在意,难能可贵。


    小女孩吃的有点撑,禁不住的打嗝,只觉那个鬼真好!


    夜色低垂,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尹星独自飘荡在屋院,无聊躺在玄亦真常待的软榻,轻嗅冷香,只觉自己确实是个变态。


    寂静处,一道冷不防的惊雷响起,尹星禁不住哆嗦,突然发现树下房屋好像容易挨雷劈啊!


    雨声嘈杂,东苑偏僻处亮起火光,宫娥们慌张的忙进忙出。


    女官春离留守避暑行宫,没想会遇到这种事,连忙调派人手灭火。


    天明时,火光熄灭,房屋烧的不多,灰黑残骸之间,铁链断裂,女官春离没想到那个尹星竟然不见踪迹,当即脸色煞白!


    整个避暑行宫本就没有多少人,因而很是空旷,白日里许多宫卫加强巡逻。


    园林亭台,假山绿池,这些地方藏一个人绰绰有余。


    而尹星却还不知花树园外的动静,因着无事可做,便回到无相花树的空间查探。


    这一查尹星看到无相花树里似乎是有控制台,不过像是没电般黑屏,心间暗叹难道真的要雷击?


    如果自己犯法大可让法律来处罚,没必要挨雷劈吧!


    无相花树外的雨水淅淅沥沥,天川却只是略显阴霾,并没有下雨。


    冷风中旗帜飘扬,玄亦真从辇车出来时,视线扫过一干人等。


    天川流火之后,这里便没有多少居民,只有朝廷的军营驻扎,布防严密,且只在玄亦真的控制。


    尹星曾问过会宴为什么设在天川,那时玄亦真没*有直面回答。


    因为看起来固若金汤的国都,反而比天川更容易攻防,还容易引起警惕。


    当初若不是先帝因战事调派兵马,天川不至于一夜之间被韩飞攻破摧毁。


    玄亦真踏步上高台,掌心握着血玉佩,视线眺望行宫方向,到底有些不安。


    尹星那般模样不知能撑多久,玄亦真才没有心思跟太安郡主和那些人苦斗纠缠,只想着速战速决。


    这时飞鸟落入随行宫卫肩旁,随即信纸奉上眼前,玄亦真抬手展开时,神色一凝。


    那个原主竟然消失不见了!


    阴霾的天更是显露几分黑压压,朝臣武将不懂女帝的心思,却都能感觉到沉重威压。


    上官胜更是清晰的目睹整个过程,偏头看向官道附近,江云迟迟没有露面,难道是出了事?


    夜幕无声笼罩山岭时,秋雨绵绵,像细针般扎入肌肤,冷的人发颤。


    避暑行宫里的花树园外宫卫不敢有所闪失,远处的暗影只能退步藏匿身形。


    现在唯一的活路就是找到那个神秘人,否则出不去避暑行宫,迟早会被抓到的。


    尹星神情低郁的忍受寒冷与饥饿,等待宫卫换防的深夜。


    此刻无相花树里的尹星,因着怕雷劈,所以没敢多待的回到屋院。


    冷风嗖嗖,仍旧不见玄亦真身影,尹星心生不安,脑袋搭在窗台看着黑漆漆的天。


    这一看雨就是大半夜,尹星不会困,但是会无聊,正当脑袋胡思乱想时,远远看见墙角爬出熟悉身影。


    尹星顿时有趣的睁大眼眸,暗中观察,心想这不是那个比自己还胆小的原主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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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7章


    雨水淅淅沥沥,犹如断线,漫天夜色里放眼望去,无月无星,更显暗沉空幽。


    而那棵占据花树园最大位置的参天大树,其间繁密枝叶低垂,像是层层绿帘,透不进半分光亮。


    尹星想起上回原主能够看到自己,因而没有贸然动作,只是好奇她到底要偷偷摸摸的干啥。


    原主并没有进入屋院廊下避雨,反而直直钻进无相花树深处,形迹可疑,鬼鬼祟祟。


    看来原主不知道下雨不能躲在树下的常识啊。


    幸好秋雨不比夏日暴雨惊雷,否则尹星都不敢想象画面。


    良久,冷风吹的廊道灯笼摇晃,尹星趴在窗旁等啊等,险些以为自己看见的原主是一道幻影。


    无相花树深处里没有雨棚,雨水还是会顺着枝条滴落,打湿地面。


    这会三更半夜里明显会更冷,虽然尹星没有感觉,但是仍旧觉得原主行为太过蹊跷。


    终于尹星耐不住的飘出屋院,察看情况,小心翼翼跃过枝叶藏匿身影,以免又把原主吓得病倒,那就有点过意不去。


    半晌,尹星看见原主围在树干,竟然徒手爬树,暗自佩服!


    不过这种迷惑行为太过匪夷所思,尹星更茫然。


    难道无相花树上有什么原主重要的东西?


    可根据尹星近来的居住情况来看,这棵无相花树是小鸟都不会主动打窝的地方。


    更被提蝉虫一类,整个夏日里就跟自带驱虫剂,死寂沉沉。


    正当尹星看着原主攀爬的格外辛苦,忍不住想问问她。


    没想,原主虚脱的整个人身形一滑,霎时松了力道,很是危险!


    “小心!”尹星下意识去帮忙,直到拉住原主,才发现竟然没有血玉佩和树脂也可以触碰,神奇!


    “啊!”原主惊吓的回过神,抬眸迎上非人的脸,没有五官只有薄布覆盖面容,像是丑陋的恶鬼,真的像是神秘人!


    尹星将人带上另一处粗壮树干,疑惑道:“你怎么看得见我?”


    “我要离开这个世界,你再帮帮我吧。”原主忍着惊骇的出声。


    “什么?”尹星一脸茫然。


    哦,此刻的尹星该说无脸茫然,更贴切。


    原主却很是急切的解释道:“外面很多宫卫都在抓我,求你!”


    神秘人既然能把自己弄回来,肯定有办法救自己!


    尹星完全听不懂原主的话,只得委婉出声:“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不是许愿的神仙,充其量就只是个鬼哎。”


    暂且不提尹星想不明白为什么有宫卫要抓原主,单是她前言不搭后语的模样,就很离谱。


    更何况自己什么时候再次帮过她,尹星自己都不知道?!


    “你说让我重新回到这个世界享受荣华富贵,可没有说过我会变成现在这个鬼样子。”原主霎时满目愤慨的出声。


    “你确定我有这样对你说过吗?”尹星不懂原主的愤怒以及咄咄逼人。


    语落,原主更加情绪激动出声:“你别跟我装傻,当初是雷击才回到这里,那我们就一块!”


    尹星被原主紧紧抓住手腕,脑袋已经彻底糊涂,弱弱道:“你先冷静点,我没有装傻,可能也确实不太聪明。”


    不过尹星听着这番话,怀疑那个跟原主做交易的人,可能是那个鬼凝。


    原主似乎当初跟自己穿越时进行身份兑换,而且还跟鬼凝做交易重新回到这个世界。


    那个鬼凝真应该去干销售,她好强!


    这时原主还欲言语时,忽见不少宫卫进入花树园,仿佛听到什么动静,齐齐进入树下。


    花树垂落的繁密枝条被层层拨开时,动作愈发临近,尹星明显感觉到原主像绷紧的弓弦,整个人非常紧张。


    气氛沉寂,尹星都不自然的压低话语声问:“为什么宫卫会抓你?”


    很显然尹星忘记此刻其她人并不能听到自己的声音。


    原主沉着脸,神情低郁的出声:“我不能被抓住,你帮帮我!”


    语落,有宫卫快步穿过枝条,尹星见原主这般惊慌反应,一时只得尝试带人进入系统空间。


    须臾间,枝干上的身影消失,宫卫仰头望着上方,蹙眉不解。


    而进入无相花树里的尹星,已经无法用震惊来形容自己的感受,因为这个原主真可以像自己一样自由出入。


    也许那时江云说的话,确实可行!


    原主见到没有宫卫,当即松了口气,探目打量这个地方,随即落在控制台,那个神秘人就是在这里操纵。


    “你现在用这个东西把我送到那个世界。”原主也不知如何具体描述,只是记得当时光芒很亮,现在却只是一块黑石。


    “你竟然知道电子屏幕?”尹星现在确定原主是被鬼凝从自己世界送回。


    一来一回,原主这个本地人显然也具有穿越者的电磁信号。


    原主看着这个面目全非的神秘人出声:“难道还想说不是你把我带回来?”


    尹星点头,又见她明显不信,无奈道:“我不会用这个东西,因为它甚至都没通电。”


    “电,那就引雷电,我看过你的操纵,无相花树上有个东西可以引雷。”原主仰头望着上方显露疯狂的出声。


    “你说的那东西不会是避雷针吧。”尹星觉得原主肯定是疯了,她都不懂原理,还要来操纵控制台。


    尹星突然后悔把原主带进空间,她的破坏力非同小可。


    然而,尹星还在试图想办法把原主带出去,她却已经开始到处扒拉,仿若疯魔。


    见此,尹星不敢犹豫,连忙上前劝道:“这些仪器你别乱碰,很危险。”


    原主却掷地有声的应:“我看过你在这附近操作,别以为我不知道!”


    随即,原主猛地拉开小角落里的推杆,尹星惊奇的发现上方有雨水淅淅沥沥的飘落,随即清晰电流缓缓浮现周遭地面,令人头皮发麻。


    雨夜里,原本并没有雷,可是无相花树的顶端探出尖端,周遭上空缓慢浮现树纹形电光,引人注目。


    女官春离正因为尹氏出逃而心绪不宁,没想这突然一道的闪电,更是令人心惊!


    霎时,整个花树园充斥光亮,从无相花树的顶端枝叶到遍地的绿藤,几乎都在一瞬间浮现电光。


    原本柳慈在住处研究无相花树的枝条,指腹忽地一麻,连忙惊惧的退离收手。


    当即柳慈觉得不对,从窗户远远眺望,便看见那处电光频闪的花树园,面色大变!


    此刻无相花树里的尹星,想着让原主赶紧离开空间,避免闹出人命。


    “你别乱来,赶紧走吧。”


    “我现在死也不想走,你也休想置身事外!”


    刚被拉住的尹星,巨大的电流仿佛具有吸附力,以至于尹星根本脱不开手,整个人从物理意义上的麻了!


    电光火石间,眼前一片五彩斑斓的黑,尹星猝不及防的涌上熟悉感觉,整个人失去意识。


    一夜惊雷,天光微明时,却显露几分晴朗,驱散白霜。


    柳慈带着小女孩来到花树园外,却被宫卫阻拦在外,远远看见无相花树不少枝叶发黑布满灼烧痕迹。


    而往日里柳慈都可以自由出入花树园,不免更是担忧。


    这时女官春离从里出来,整个面色难掩疲倦,险些忽略柳慈,抬眸瞧着她,缓和出声:“莫非柳姑娘是来摘抄枝叶做制药之用?”


    柳慈迟疑的颔首,转而问询:“昨夜的雷很是古怪,莫非造成什么损坏?”


    “目前来看无相花树整体没有太多折损,柳大夫也可以进去看看。”女官只是没想到尹氏会藏匿在花树园遇到雷击,实在头疼。


    虽说女帝如今对于尹氏大不如前,但到底过去感情甚好,若是出事必定要吃不了兜着走。


    “好。”柳慈踏步进入内里,示意小女孩先行张望。


    寂静处,地面绿藤残留着些许灼烧痕迹,遍布至新建的屋院也出现不少破损,瓦片碎裂堆叠。


    小女孩睁大圆眸张望,却什么也没看见,乖巧的摇头。


    见此,柳慈领着小女孩往无相花树深处行进,视线落在残留水珠的新绿枝叶,一切看起来是再寻常不过的景象。


    “尹姑娘?”柳慈观察四周出声。


    语落,风吹枝叶间,水珠清灵灵撒落,没有任何的回应,让柳慈更是忧心。


    此刻另一方被宫娥抬回东苑偏僻深处的尹星,迷糊睁开眼,整个人仿佛经历酷刑,呼出灼人气息,带着灼烧的味道。


    一宫娥见着动静,匆匆起身去外面汇报。


    很快,女官春离踏入内里瞧着榻上人的反应,暗自松了口气,抬手道:“多加几根铁链,手脚都要扣住,可别再出差错。”


    “是。”宫娥们不慌不忙的动作。


    尹星脑袋晕乎乎的看着自己手脚被镣铐束缚,而自己的脚踝磨损红肿,另一手也肿的厉害,猪蹄也不过如此。


    不过尹星迟钝的发现自己手脚肌肤没有裹着薄布,整个人欣喜的露出神情诡异的笑。


    女官在内等众人心惊,只觉尹氏看来病的更重。


    然而,尹星只是因为被雷劈而有些神经受损,再加上脸部发黑,嘴角有点发麻,笑容才会显得格外奇怪,更加不太聪明的样子。


    午后,避暑行宫飞出报信的飞鸟悠悠落在天川,玄亦真同太安郡主等人一道赴宴用膳。


    “两个公主此时失踪,陛下不觉得太过巧合了吗?”太安郡主身形清瘦,整个人透着戾气。


    “朕已经命人去抓捕她们,太安郡主不必心急。”玄亦真视线从递来的信纸移开,神情并不算太好。


    昨夜玄亦真有些难以入眠,总觉尹星不太安全。


    太安郡主视线落在玄亦真淡然神色,想起那夜自己遭受偷袭险些丧命,直白出声:“说来,臣一直以为是陛下默许两位公主犯上作乱残害同族。”


    那夜里两个公主联合起来围剿玄亦真,结果还是落败,可见她是早就知情却见死不救,无疑是罪魁祸首。


    此话一出,宫宴的气氛骤然安静,颇有剑拔弩张之势。


    玄亦真淡淡扫过太安郡主出声:“朕体谅太安郡主遭受重创的危险,才容忍无礼举止,难道现在是要谋反?”


    “陛下言重,臣只是听说而已,不必急着动怒。”太安郡主不紧不慢的回应,满是对玄亦真虚假仁义的讥讽。


    不过太安郡主决定要一步步的摧毁玄亦真的虚伪,等到把两个公主处死,就要让她立自己为皇太女。


    如果玄亦真不立自己,那她就是失信天下人,到时自己拿到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身份,再羞辱她也不迟。


    傍晚时分,宫宴还未结束,太安郡主以身体不适为由提前离席,很显然没有半点和气。


    天际宽敞的江河渐渐隐入暗色,玄亦真站在高楼眺望,指腹握着血玉佩,视线落回随从太安郡主的兵马驻军营帐。


    很显然太安郡主在不断的招兵买马,数目之多远超过去。


    上官胜上前的出声:“陛下,这回太安郡主带的兵马,还有两支队伍在入天川前秘密藏匿去向。”


    国都外的郊野不小,真要有心藏匿,并不是难事。


    可太安郡主如此表里不一的行动,很显然不仅仅是为诛杀报复三公主。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夺位才是太安郡主目的。


    玄亦真神色恹恹的垂着眸,清冷眉目笼罩雾霭,突然很想见到尹星。


    也许当初该答应尹星的话,早些离开国都,哪怕是同她待在万俟世家的领地,那也比现在要轻松许多。


    为这些人花费心思耽误时间,实在太不值得。


    两个公主的失踪,很显然只会加剧太安郡主对自己的猜疑矛盾,朝中有不少人都有这个看热闹的嫌疑。


    夜风冷冽,上官胜本以为女帝会选择静观其变,却听她淡声道:“动手吧。”


    话语轻的让上官胜险些以为自己听错声,迟缓弯身应:“遵令!”


    长夜漫漫,另一处山岭郊外的江云,藏身崖石处,齿尖咬着布条包扎伤处,视线落在竹叶间的人群,下意识的压低呼吸。


    三公主挥剑斩断锁链镣铐,翻身上马,没有再同二公主多说一句。


    哪怕往后两人都是各奔东西的亡命之徒,也绝无信任的可能。


    马蹄声远,二公主往另一处行进,齿尖轻咬木哨,吹出哨声,像是清灵翠鸟的鸣叫。


    随即有一队人马从林间落下,恭敬参拜。


    二公主回头看向另一方向,冷酷无情的出声:“派些人去杀死三公主,取回首级,其余人随本宫北上。”


    杀了三公主,兴许还有跟太安郡主合谋的机会。


    当初二公主就没想过能斗赢三公主,才跟太安郡主里应外合试图反击。


    没想到三公主先下手偷袭太安郡主,现在若是不除,往后也会是个麻烦。


    江云眼看着这一群人的动静,心知这下省事,自相残杀,好过自己拼命的两头追。


    当即江云没有迟疑的跟上二公主队伍,等着守株待兔。


    谁想这一追,天光微明时,二公主的人马只狼狈回来一人。


    “主子,三公主的人太多,我们不敌。”


    “呵,看来她长进不少,莫非是南下去做岛主?”


    那死侍嘴角渗出鲜血,低声道:“没有,三公主去的是避暑行宫。”


    闻声,二公主眼露意外,垂眸思索的出声:“她倒是痴情的很。”


    现在天川会宴,玄亦真跟太安郡主以及兵力布防都跟着转移,避暑行宫正是薄弱处。


    二公主想到这里,神情微变,偏头朝另一人蹙眉问:“太安郡主另一支人马怎么还没露面。”


    语落,还不待回答声,佩剑出鞘,映出光影,照亮江云英气眉眼,笑道:“好巧啊。”


    刀光剑影,鲜血飞溅,二公主慌忙退步,怎么都没料到江云令人这么难对付!


    很快,上官胜领着一队人马来时,很快加入厮杀,手中弯刀锋利收割性命,身法稳健落在江云身旁,出声:“这回能钓出残余势力实在不容易。”


    江云手中挥动剑锋迎招,挑眉嬉笑道:“你再来晚一点,我可就一个人独享功劳。”


    对此,上官胜沉默,视线扫过二公主等人,心间不解。


    “三公主呢?”


    “据说去避暑行宫,女帝应该有留兵马的吧。”


    上官胜听的蹙眉,暗想重兵都在用来对付太安郡主的军队以及防范包抄,避暑行宫里还真没有多少军马。


    江云察觉上官胜的反应不太对,当即心惊,并不全是因为担心尹星,更多的是柳慈!


    “你不要告诉我避暑行宫里一千宫卫都没有吧?”


    “嗯,不过三公主带的人数应该不多。”


    江云顿时濒临窒息,近乎咬牙的出声:“看来你忘记三公主独门绝活的厉害!”


    广白园的三公主府兵用的家伙,攻城都绰绰有余,更何况打一处休闲的行宫。


    难得天晴露出薄日,驱散阴霾,避暑行宫里却已是满地狼藉,炮火连天,攻势迅猛。


    本来尹星只以为是一场惊雷,还以为是自己得了后遗症。


    谁想一阵又一阵,很快尹星站在窗旁见外边宫娥都慌张离开,才发现大事不妙。


    更糟糕的是,尹星垂眸看着自己手脚上的铁链,陷入深深的怀疑。


    自己这是什么倒霉体质,刚以为自己因祸得福重新获得身体,谁想来不及见玄亦真就遇到这等乱象。


    如果有机会,尹星真的要去拜拜!


    不过现在尹星决定先找个地方躲躲。


    半晌,门院被推开,步履匆匆,尹星自以为藏的严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没成想,女官春离抬手揭开薄毯,拿出钥匙解开铁链,语重心长道:“你最好安分些,现在三公主带领叛军进攻避暑行宫,如果不想死就老实点。”


    尹星还是第一次看着女官这么严肃的模样,老实的点头,像极从良的劳改犯。


    当初江云说自己性情大变,尹星还不明白原主做了什么事,现在觉得肯定是大事,否则女官向来很是好说话,也不会变成这般教官模样。


    而两人刚起身,甚至来不及出堂门,尹星看见领着一队人来势汹汹的三公主,险些没认出。


    从初见三公主至今,她一向打扮的珠光宝气像极开屏的孔雀。


    可眼前的三公主却尤为素朴,不过眉目依旧难掩傲慢。


    “杀了她。”三公主看向女官毫不留情道。


    尹星视线被明晃晃刀剑险些晃了眼,出声:“她又没得罪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女官春离意外的看着眼前尹氏,哪怕被雷击灼伤的肌肤有些发黑,不过她却意外有几分过去的性情。


    三公主看向完全不懂时局的尹星,也不懂她有什么好,让自己非要冒险来闯避暑行宫,沉沉道:“你不想死就过来。”


    “让我过去做什么?”尹星一愣,心生迟疑。


    “来人,下令命人纵火,你不跟本宫就得被烧死。”三公主气的咬牙,挥手示意,当即懒得同她多费口舌。


    语落,尹星看见避暑行宫各处浮现火光浓烟,烟雾中夹杂隐隐鲜血味道,神情凝重。


    虽然尹星知道这些公主郡主心狠手辣,但是尹星其实没怎么亲眼目睹如此险境。


    大抵是玄亦真有意替自己避开争斗。


    可眼前三公主实在太过狠毒,尹星不愿退步。


    女官春离见这种情况很显然是没有其她办法,低声道:“三公主至少不会杀您,实在没有必要同生共死。”


    尹星摇头应:“我还要等亦真,哪里都不去。”


    如果玄亦真知道自己跟三公主离开避暑行宫,一定会很伤心难过。


    烟雾缭绕,三公主看着尹星不为所动,暗暗握紧掌心。


    见此,女官只得抬手偷袭尹星,一掌打在后颈。


    如果尹星出事,主上做出什么都难以预计,权衡利弊,只得如此。


    “请三公主带走尹氏。”女官恳求道。


    三公主看着昏迷不醒的尹星,深呼吸的抬手,又止住动作,出声:“来人带她上船。”


    避暑行宫的湖通向江河,可以更方便的南下。


    火光跃动,另一方的柳慈以湿毛巾捂住小女孩嘴鼻,抬手抱着她欲离开火场。


    可是火势太过凶猛,房梁倾塌,柳慈根本没办法行进,完全被困死一方。


    “咳咳!”柳慈无力搂着小女孩蜷缩在角落,显然丧失求生念想。


    小女孩想要把嘴鼻的湿巾递给柳姐姐,却被按住动作,眼眸凝聚水光,难得流露恐惧神色。


    柳慈却轻扯唇角安抚小女孩,脸颊映衬汹涌火光,闭眸想着那道远去身影,终究还是渗出泪痕。


    模糊间,柳慈分不清是自己的幻觉,还是真的看见江云,整个人有些意识模糊。


    火光冲天,热浪驱散晚秋的寒凉,上官胜骑马赶到时,江云的马背上已经没有人,当即命人搜救灭火。


    避暑行宫周围还有许多的山岭,这要是烧起来,恐怕无法收场。


    而船上的尹星醒来时,后脖颈疼的像是断掉,整个人撑起身窗外是青山,早就不见避暑行宫。


    “本宫还以为你要睡到天黑。”三公主坐在主座俯瞰水域布防图,悠悠道。


    皇兄曾经在朝野获取的所有势力都被三公主接收,又因母妃的母族是临海州城,所以三公主也有私人岛屿。


    那处岛屿经过多年的布防,犹如军事要塞,易守难攻,三公主不信玄亦真能在二公主和太安郡主周旋之中,还能腾出手。


    “你为什么要那样做?”尹星想到避暑行宫的熊熊大火,女官宫娥以及柳慈她们都会有性命危险。


    “因为本宫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三公主抬眸看向尹星,经历一系列的失败与屈辱,神态显露凶光。


    尹星一瞬也被三公主这般可怕神态镇住,掌心搭在榻旁,深呼吸道:“你这样的性子成为女帝也当不久,滥杀无辜,骄奢淫逸,根本不把人当人。”


    三公主轻嗤的笑出声:“你说的这些玄亦真比我们所有人做的都要狠,实在蠢笨。”


    “我才不信你的话,现在你已经有些疯了。”


    “王朝的战争瘟疫哪一个没有玄亦真的插手或是引导,甚至连你双亲的死兴许都脱不了干系。”


    “她才没有理由这么做,你们想拿她做傀儡皇帝不成,现在又要怪罪泼脏水,实在不耻。”尹星余光看了看船外水面,已经做好跳湖的准备。


    如果被三公主带离国都,那想见到玄亦真无疑难上加难。


    三公主面上笑意散去,眼眸冷的可以杀人,视线落在尹星一身狼狈模样,威胁出声:“据说你被玄亦真冷落禁闭,竟然还这么袒护她,看来是想被扔进湖里喂鱼?”


    尹星顿时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因为现在的三公主看起来说到做到,缓和道:“你抓我难道就是为特意喂鱼?”


    语出,三公主莫名被噎了一下,如鲠在喉,视线扫过尹星清瘦发黑的面容,出声:“不然你以为本宫会看上你这个被玄亦真始乱终弃的笨女人?”


    “……”尹星发现三公主还是有比玄亦真厉害的地方,嘴毒这一块,真是无人能及。


    船舱内一时寂静,只有水浪翻涌声,三公主见尹星一幅不反驳的模样,只觉更气。


    若是单说玄亦真的不好,她明显还会理直气壮的闹腾,反过来倒是乖顺的很。


    正当内里气氛低沉时,猛地浪涌船动,很是剧烈的摇晃。


    尹星整个人冷不防爬在地面,抬眸看见三公主那傲慢的眼眸满是戏谑,很是丢脸!


    正当尹星欲怕起身,三公主的脚却踩在肩上,力道不重,却也不轻,悠悠道:“反正玄亦真也不会要你这个笨女人,你不想被喂鱼,还不如想想怎么讨好本宫。”


    “抱歉,我脑子笨不太好使。”尹星现学现用的应声。


    三公主神色一变,脚下力道渐重,尹星没想自己一个俯卧撑都没抗住,直接虚脱的脸贴地,尴尬死了。


    原主是怎么把自己的身子弄的这么虚!


    蓦然间,炮声惊响,原本也很惊讶的三公主,险些一脚踩在尹星脸上,蹙眉对外道:“怎么回事?”


    尹星心惊的摸了摸鼻头,差点被踩的毁容!


    “外面是官船炮击,许是女帝来了!”外间兵卫急匆匆道。


    三公主神情凝重,垂眸看在撑坐在地的尹星,恶劣挑衅道:“让人告诉玄亦真,她的女人很会服侍本宫,没空会见。”


    尹星睁大眼眸看着说谎话不打草稿的三公主,心想她这纯纯是低俗造谣,亦真不会信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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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8章


    江河之上,冷风肆虐旗帜招展,炮火燃起的灰黑烟雾,带着刺鼻的味道,挥之不散。


    此刻多艘船只周旋对峙,炮弹带起来的浪涌波澜起伏,多处漂浮木板残骸。


    不少河水从缺口不断涌入,将内里的兵卫吞没,船只失衡,隐有沉没之势。


    三公主神情凝重,抬手拿起单筒窥筩,拉长对准远处,观察对方官船攻势阵仗。


    “那好像来的不是玄亦真而是太安郡主?”此刻尹星整个人恨不得焊在地面,以免不小心甩出去。


    “你怎么知道?”三公主眼露疑惑的问询。


    尹星迎上三公主佩戴半截面具的脸,眨巴眼眸,不太理解的出声:“自然是用眼睛看的。”


    语落无声,三公主深呼吸的不再言语,而是看着远处激烈战局,视线落在众多官船之中的大船,真的看到太安郡主,蹙眉出声:“她从哪里调来这么多水师官船?”


    看来实在是小瞧太安郡主的能耐。


    “这个我用眼睛看不出来。”尹星摇头一本正经道。


    “……”三公主沉默的一个字都不想跟笨女人多说。


    船外轰隆隆的炮声仍旧没有停歇,船只摇晃间,三公主命人调转船舵方向,避免恋战纠缠,加速前进。


    一路直至夜色朦胧,不好作战,容易误伤,所以双方展开激烈追逐,以便在更好的位置获取先机。


    烛火摇曳,尹星有点晕船的扶着桌椅,视线看着三公主夹菜进食的动作,她的手明显不太利索,疑惑道:“你也晕船吗?”


    三公主神情微变,想到自己的手伤,满目凝重,抬眸正欲发作,却看着尹星抬手给自己更换汤匙,蹙眉出声:“这是做什么?”


    “这样吃饭比较方便。”尹星用汤匙示范的扒拉米饭应声,心想堂堂公主不会不懂用勺子吃饭吧。


    “你难道不知本宫的手是被玄亦真的人弄残废?”三公主没有动作的冷声道。


    语出,三公主忽而意识到,那时尹星似乎陷入昏迷,她好像确实不知道具体情况。


    尹星动作一顿,因为察觉话题危险而陷入沉默。


    毕竟那时三公主带兵谋反在先,她会被惩罚或是处死,明显都是常规操作。


    不过尹星想了想自己现在的人质处境,默默埋头吃饭,试图装作无事发生。


    三公主眼露轻蔑道:“你怎么不替玄亦真解释澄清?”


    “咳咳、我觉得你现在放我的话,兴许玄亦真会帮你对付太安郡主。”尹星努力保持求生欲的出声。


    “你真是笨的无可救药,竟然相信玄亦真会因为你出面掺合太安郡主的报仇,她此刻兴许已经没命了呢。”现在三公主就没想过再相信世上任何一个人。


    那个太安郡主按理该跟玄亦真在天川斗法才是。


    毕竟三公主答应带着二公主一块离开国都,就是算准玄亦真一旦失信太安郡主,那么她们之间必有冲突。


    可现在太安郡主却带着官船出现在水域,那玄亦真很大可能被反杀或是重伤。


    尹星顿时有些坐不住的问:“真的假的,你从哪里知道的?”


    三公主挑眉,不紧不慢握着汤匙进食,悠悠道:“你服侍玄亦真用膳就这么光顾着自己一个人吃吗?”


    见此,尹星只得给三公主布菜,眼眸直勾勾看着她,期盼能说出更多玄亦真的消息。


    “本宫不爱吃素菜。”


    “那请问尊贵的公主殿下您想吃什么?”


    三公主很是惬意的应:“鱼脍就很不错,你吃过吗?”


    尹星给三公主布置鱼脍入碗碟,摇头应:“这种凉拌鱼片容易感染生病,还是少吃吧。”


    “你不吃,看来是不想知道玄亦真的死活。”三公主压低眉眼不满的威胁道。


    “别,我吃!”尹星执箸夹起生鱼肉一顿嚼嚼,仿佛烫嘴般迅速吸溜的入肚。


    这般敷衍的积极模样看的三公主气的不轻,更加没兴致。


    尹*星不懂三公主的怪脾气,只是不太习惯生鱼肉,暗想还是玄亦真钓的鱼更好吃。


    炖汤或是做鱼丸都很不错。


    三公主没好气的出声:“倒酒。”


    尹星忙不迭动作,视线落在三公主难堪的脸色,犹豫道:“你还有事没说呢。”


    “本宫现在不想说了。”


    “你这不是在耍我吗?”


    三公主喝着酒,颇为理直气壮的挑眉应:“嗯,你不服?”


    尹星无语,心中默念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整整三遍!


    想到这里,尹星安静干饭,决定保存体力,准备夜半跑路。


    三公主见尹星吃瘪,慢悠悠的饮酒,目光瞧着她缠绕纱布的手以及面颊肌肤透着莫名不规整灼伤痕迹,打量的出声:“你这是遭受玄亦真虐待受的伤?”


    虽然知道尹星近来受玄亦真冷落,但是三公主并没有别的更确切消息。


    尹星不想搭理,但是又怕被扔进河里喂鱼,只得应道:“我这是被雷劈的伤痕。”


    语毕,一片寂静,原本只是戏谑的三公主,禁不住笑出声,只觉尹星能活着真是奇迹。


    轻慢笑声之中的尹星迟钝发现话语有歧义,满面窘迫。


    船外却忽地响起密密麻麻的尖锐破空声,随之如同疾风骤雨般临近,密密麻麻的箭矢,带着火光,令人惊悚。


    这突然的进攻令人始料不及,船舱上的士兵不少手伤。


    而尹星没来得及吃完的半碗米饭,顿时哗啦的落地,一片狼藉。


    饭点偷袭,这也太不讲武德了吧!


    “看来太安郡主确实恨死本宫,真是紧追不舍啊。”三公主眸间收敛笑意,神情凌厉的出声。


    “我觉得现在不是该计较个人恩怨的时候,还是弃船保命要紧把。”尹星看着周遭顺势攀升的火势,抬手捂住嘴鼻,已经打算找跳船的窗户。


    三公主挥动佩剑挑开箭矢,骄横出声:“本宫不会逃,你也不许!”


    尹星怔怔的看着眼前挥来的剑锋,暗想三公主一定是疯了吧。


    此刻漫天火箭一轮轮的齐发,照亮宽敞幽暗的江河,宛若天上流光,璀璨夺目。


    这般壮观的厮杀搏斗场面,本该是最好的表演。


    可此刻山岭官道车马里的玄亦真,神色冷峻,全然无心观看,玉白指腹搭在戒指,沉沉道:“立即派人潜入三公主的船队找出尹星。”


    “遵令!”周遭身着夜行衣的众人四散开来,行动敏捷而迅速。


    外间候着的女官春离,面色惨白,侧颈裹着纱布,隐隐透着鲜血,里间是触目惊心的灼烧伤痕。


    若非上官胜和江云来的及时,自己就死无葬身之地。


    本以为那两个公主会趁乱逃亡各自封地,谁想二公主贼心不死要与太安郡主联盟,而三公主带着火器亲兵攻打避暑行宫,着实是打乱计划。


    幸好主上的总体布局并没有太多的差错,纵使纠缠耽搁,但太安郡主的主力部队终究被击溃。


    只不过太安郡主的水师兵马很是厉害,乘船顺着天川水域,一路急行,明显欲回封地。


    可三公主要带着亲信南下出海,因而主上命人透露风声,这才有眼前的一战。


    唯一的意料之外是那位尹氏在三公主的船队。


    炮声之中,三公主命令亲兵防卫,双方的船舱多有受损沉没,很是激烈。


    广阔的黑沉水面在夜里覆盖寒冷薄冰,明显冷的出齐,其间映衬着分不清是猩红火光,还是浸染鲜血,入目是泛着艳色的红。


    而一艘船只甲板的高台处,尹星只觉耳朵不停嗡嗡作响,掌心握着栏杆一刻都不敢松手。


    多方船只着火的光亮甚至烧红半边天,清晰映出交战双方的凶悍可怕。


    太安郡主远远看见三公主,想起皇陵那夜,掌心紧握剑柄,恨不得亲手杀了她!


    三公主傲慢的隔着烽火迎上太安郡主的目光,抬手有条不紊的指挥船队火炮反攻。


    若是陆地,以太安郡主的武功,她绝对早已经穿过千军万马来取首级。


    所以三公主一开始就没想过走陆路,也就只有那个自以为是的二公主觉得能够躲得过玄亦真的万俟骑兵。


    “你跟太安郡主的仇怨这么深的吗?”尹星抬手忙拍了拍衣袖的火星子出声。


    皇家贵女,真的是一个比一个凶悍可怕,突然觉得她们以前勾心斗角都算是小场面。


    “谁知道呢,本宫不过是诛杀她宠爱的一个女子,她就这么疯。”三公主轻描淡写般的说着。


    尹星冷不防的感觉脖颈发凉,心想三公主她不是在意有所指吧!


    不过尹星确实曾经看到过太安郡主身旁有位女子,没想到卷入争斗之中会是这般残酷。


    正当尹星感慨时,一枚火箭嗖的飞来,连忙低头躲避,没有心思怜悯她人。


    搞不好,自己就是下一个牺牲品!


    眼见此时整个船队都在处于混乱,反倒是开溜的好时候。


    当即尹星瞅了瞅忙着调兵遣将的三公主,小心翼翼的沿着栏杆动作。


    没想,身后却传来三公主幽幽话语声:“这种时节的河水冰冷刺骨,你要是笨的跳下去,死的更快。”


    尹星身形一顿,偏头迎上三公主明艳锋利的目光,默默止住动作。


    可船上却忽然出现不少黑衣人,身形矫健,出招果断,很快跃入上层。


    这时有一位黑衣人放出信号烟花,形如飞鸟,很是显目。


    “哇,好漂亮的烟花,不对是刺客!”尹星迅速躲回三公主周身,以免小命不保没办法见玄亦真。


    三公主神情凝重的发现不止自己的船队,太安郡主的船队也渐渐停止攻击,很显然是有另外一行人在进行最后的收割。


    “来人!”三公主召集周身亲信护卫,另一手拉住尹星手腕,心知肚明这是玄亦真的亲兵。


    现下玄亦真必定就在某处看着这场两败俱伤的戏码。


    尹星冷不防被三公主钳制时,还有点懵,暗想她什么时候这么有同情心。


    可当看见黑衣人这般迅猛攻来时,才发现对方的目标好像是三公主来着!


    刀锋横劈,尹星看着刀刃避开自己,暗想人肉盾牌,三公主真够狠。


    眼看黑衣人越来越多,情况不妙,三公主见此,带着尹星退离,进入高台内里。


    尹星心有余悸的险些丢了半条魂魄,回想先前经历,生气的挥开三公主出声:“刚才你、你也太过分!”


    因着尹星说不出脏话,只能结巴的控诉!


    “她们不会杀你,你怕什么?”说话间,三公主抬手挥剑砍断墙壁处的绳索,放出满地的火器。


    “你怎么知道?”尹星不解的问询。


    三公主站在阁楼高处拉下绳环,没好气的出声:“笨,因为她们是玄亦真派来救你的人。”


    语落,四周无数炮弹横发,几乎把四周墙壁打成筛子,鲜血飞溅,风中都是令人作呕的味道。


    而尹星眼睁睁看着三公主敌我不分的杀戮,整个人呆若木鸡。


    竟然是特制版本的加特林,三公主是有点天赋异禀!


    这方的动静很快引得注意,因为甲板之外没有活口,甚至有些人的脸面目全非,血肉模糊。


    太安郡主好不容易脱身赶赴到三公主所在的船只高处,便看到的是这么一场景象。


    “你还真敢来送死。”三公主眼露傲慢的居高临下道。


    语落,无数铁弹飞出激起灰尘密布,其间夹杂浓郁血雾。


    尹星抬手捂住眼,已经不想去看可怕场面,谁想三公主却蹙眉道:“人去哪了?”


    语落,尹星默默探头出高台,直面迎上太安郡主狠戾眼眸,惊得头皮发麻!


    刀光剑影,尹星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三公主挥出佩剑,抵挡攻势。


    两人纠缠一处,尹星才发现三公主会武,只不过她的武功比不得太安郡主,明显出现颓势和负伤。


    “你今夜可不会死的太容易。”太安郡主阴沉出声,掌心剑锋划破三公主脸侧,幽幽道。


    “现下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三公主顿时奋力挥剑反击,心知太安郡主这人下手向来狠辣,若是落在她的手里,绝对不会好到哪里去。


    尹星眼见太安郡主占据优势,觉得三公主有危险,因为她的武功太高,几乎呈现压倒之势。


    于是尹星视线落在眼前的巨大铁器,探手抬动,小心又大胆的装填铁弹以及拉扯引线。


    而另一方木栏被砍倒,三公主险些跌落下船,右手疼痛难忍,面露冷汗的讥讽道:“你中了玄亦真的道,如果杀死我,你也就失去利用价值。”


    太安郡主不依不饶的压下剑锋,缓慢的嵌入三公主肩胛血肉,不紧不慢的出声:“现在杀了你,以后再寻机会对付玄亦真也不迟。”


    那刀锋鲜血浸染三公主衣襟时,忽然发出冰冷声响,尹星出声:“太安郡主你最好就此收手,否则你会死的。”


    太安郡主一愣,偏头看向高处那冰冷物件以及西州尹氏,心生警惕。


    见此,三公主以剑拨开太安郡主的剑,趁此反击。


    两人当即又一次打斗纠缠,尹星看的有点眼花,摇摆不定,嘟囔道:“你们就不能尊重下我吗?”


    这种情况尹星也不敢发射火器,却没有注意到引线离火很近,风吹翻动,悄然亮起簌簌火光。


    而三公主又一次被太安郡主刺伤落入下风,整个人落地,嘴角鲜血渗出,尤为狼狈。


    太安郡主顾念那尹氏的存在,不敢犹豫,决定立即取其性命。


    没想巨大的冲击力和响声同时惊起,太安郡主的神情一变,顿时剧痛难忍,以剑撑地,吐出鲜血,抬手按住身前的玉佩,满目不甘。


    三公主撑起身,不敢置信的看向高台糊了满脸黑灰的尹星,神情微变,轻笑出声:“看来你还不算笨的无可救药。”


    尹星弯眉的憨笑道:“那当然,不过我要走了!”


    说话间,尹星便要去找黑衣人活口,以免玄亦真等太久。


    没想不远处有小船临近,尹星撑着栏杆看到冷风中的身形,连忙招手。


    三公主眼底笑意散去,抬手用剑锋刺死奄奄一息的太安郡主,自知周身的伤处太深,吃力的将一旁火油桶刺穿,神情凌厉道:“你想去找玄亦真,本宫可没答应。”


    尹星回过头发现火光满地,惊得心颤,不敢置信的出声:“你就算作恶多端想了断也不用带上我吧!”


    “本宫得不到,别人也休想得到!”三公主立于火焰之中,很是艰难踏步走向尹星,缓慢伸出手。


    “救、救命!”尹星下意识的退步避开三公主的钳制,恐慌不已。


    火光之中,炮声惊天,周遭小船也被波及牵连,女官春离不敢去看主上神情。


    水浪翻涌,火光照亮深处,尹星整个人落入冰冷深处,仿佛看见像是晨光般的霞彩,暗想三公主有一句话没说错。


    这么冷的时节落水真的会要命,尹星整个人的手脚都失去知觉。


    黑暗之中,尹星视野模糊时,隐隐感觉有东西推着自己,一点点的向上浮动。


    待重新视野恢复时,尹星眼眸聚焦,视线落在搂住自己的人面容,结巴的唤:“亦真,我不是在做梦吧。”


    玄亦真将人搂在怀里,见尹星唇瓣泛紫,心有余悸道:“这不是梦,你别睡。”


    可是尹星却困的不行,甚至觉得玄亦真都很温暖,心想一定是自己太冷了。


    过去冬日里玄亦真体温通常冷的很,尹星挣扎着眼皮,低声喃喃应:“嗯不睡,我好想你。”


    玄亦真一直紧紧揽着尹星,带她上岸,全然不在意江河之上的战况。


    过去玄亦真总是漠然旁观一切厮杀,而现在玄亦真突然明白厮杀是会夺去宝贵的性命,尤其是自己好不容易才失而复得的尹星。


    江河之上的火光依旧明亮,而破碎残骸之间,角落里的金制面具,隐隐透着鲜血,沉入暗处,不见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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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9章


    幽暗处,细小密集的水泡翻涌,丝丝缕缕的光亮像是冷白月光,又像是绚烂晚霞,炽烈而哀寂。


    尹星感觉眼前景象有些眼熟,连同不断濒临的窒息感也是如此,仿佛不断坠落深处般,光芒越发微弱。


    蓦然间,周遭鲜红血丝似飞线般不断渗出,像是瑰丽游离的油彩,让尹星更是觉得自己要死了。


    可是蓦然间尹星隐隐感觉到身后有推力,以为是玄亦真,当即虚弱的转过头,入目却是负伤的三公主,不由得睁大眼眸,满是震惊。


    这幽蓝冰冷的水光映衬在三公主明艳到过于锋芒的面容,哪怕她半截面具遮掩明暗交替,周身皆是狰狞血污,依旧难掩那股傲气。


    此刻尹星毫不怀疑三公主她想要跟自己同归于尽!


    于是当三公主强势的靠上前,尹星惊得推搡,试图挣脱她的动作,水流搅动,浪涌阵阵时。


    “啊!”尹星猛地警醒时,入目是满室通明的光亮,显然不再是幽暗冰冷的水底。


    “星儿别怕。”玄亦真静坐在一旁,倏忽间察觉不对,探手搭在尹星额前,查探温度。


    幸好尹星的温度并没有烫手,玄亦真掌心轻拍,无声安抚她的惊恐。


    那般血腥混乱的场面一定吓坏尹星,玄亦真眼底涌动阴霾。


    尹星看着眼前玄亦真的清丽面容,温婉柔美,缓缓平复先前的梦魇,没敢轻易出声。


    因为三公主她好像那时在非礼自己啊!


    玄亦真望着尹星黑亮眼眸,其间凝聚血丝,很是愧疚的喃喃出声:“朕没想到你会突然回到这个身体,实在过于疏忽大意。”


    当然更重要的是玄亦真忽略三公主对尹星的觊觎之心,她简直该死。


    “亦真这不怪你。”尹星忙应声,才发现自己嗓子眼有点疼。


    说起来其实除却落水受寒,尹星没受什么伤害,最主要的原因应该是被三公主吓得不轻!


    “那你先休息养病,别的事情朕会替你处置。”玄亦真指腹轻触尹星面容柔声道,心底却已经杀意汹涌,修长睫羽里透着泠然寒意。


    那些公主党各处暗地里的势力,大多经营长达数十年之久,尤其是三公主她的皇兄过去更是储君之争最有优势的人选。


    所以三公主才会纠集反贼爆发出如此大的隐患。


    尹星迎上玄亦真幽静漆目,隐隐感觉到深深冷意,迟疑的出声:“亦真?”


    玄亦真回过心神,眸底情绪变化,轻声应:“怎么?”


    “没什么,亦真要睡一会吗?”


    “好。”


    尹星望向玄亦真侧卧身旁,习惯的贴近她,视线看着她眼底的淡青,有些心疼。


    这阵子玄亦真肯定很担心自己,所以才会一睁开眼就看见她守在身旁。


    无声处,玄亦真伸展手臂搂住尹星,嵌入怀中,喃喃道:“朕好怕你再也不会醒来。”


    怕,这个字尹星还是第一次听到玄亦真提及,她向来都很少表露这样的情绪。


    “别怕,我一向运气很好,上回被雷劈都没事,这说明吉人自有天相。”尹星下意识担心玄亦真的情绪,一时前言不搭后语的安抚。


    挨雷劈,一般来说都不是什么值得吹捧的好事。


    玄亦真轻笑,指腹摸了摸尹星的脸,抬眸忽地看见她耳后颈的齿痕,女人的直觉,神色微变的出声:“你这里不会是被三公主亲的吧?”


    尹星心头一紧,只觉氛围突变,眼眸迎上玄亦真视线,忙道:“没有,这是被咬的伤,我都吓死了。”


    当时也不知那个三公主为什么要靠近,尹星下意识防御,结果耳后就被狠狠咬了一口,疼的刻骨铭心。


    “你跟三公主两人在船队,她就没对你有什么非分之想?”


    “我不知道三公主有没有,但是我绝对没有非分之想!”


    玄亦真颇为安静的看着尹星,而后抬手跃过她的衣襟,触碰心脏,郑重其事道:“你要是有的话,朕就挖出你的心。”


    尹星面热,只觉玄亦真这般动作过于熟练,忸怩的出声:“好,如果我有半点非分之想,到时亦真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幸好三公主的船队全军覆没,否则若是玄亦真知道当时那句造谣,自己岂不是原地升天!


    “行,睡吧。”玄亦真探近亲了亲尹星唇间,顾虑她的身体,克制分寸,没有停留挑逗。


    尹星眨巴眼眸有点意犹未尽,不对,是意外!


    不过尹星见玄亦真收敛冷冽神色,还是松了口气,乖顺闭眸,暗暗默念阿弥陀佛麻婆豆腐。


    至于为什么会有麻婆豆腐,尹星觉得自己可能有点馋。


    因着重病体虚,尹星很快便陷入昏昏沉沉的熟睡,反倒没有察觉枕旁人的幽幽注视目光。


    玄亦真沉静漆目看着呼吸绵长的尹星,一瞬都不曾变化神情,仿佛一尊古朴诡美的玉像,任由风雨变化,依旧不为所变。


    半晌,玄亦真才将掌心从尹星衣襟收回,莹白指腹轻触她绵软耳后那道齿痕,只觉很是碍眼。


    如果可以,玄亦真想用刀子割下这块肌肤丢弃才是。


    但玄亦真知道尹星怕疼的很,只能归咎狼子野心的三公主弄脏她!


    纱帐外,殿里珠玉宝石镶嵌其间,而窗外光亮处,细碎的雪花纷飞,陈旧的朱红宫墙染上霜白,让偌大宫廷内里更显肃穆庄严。


    而此刻偏僻宫院里药室灶台,炊烟袅袅,热雾沸腾,江云抬手倒着鲜美肉汤,烫的左手换右手,快步进入堂屋,走近榻旁热切唤:“阿慈尝尝。”


    柳慈看了眼江云递来的汤碗,清澈透亮,鼻尖轻嗅道:“这回倒是好很多。”


    江云握着汤匙出声:“那可不,我以前只是没时间下厨,其实有点天赋。”


    因着柳慈右手臂被断木砸中,又被火焰灼伤,伤筋断骨一百天。所以需要调养。


    “怎么不喊小女孩吃些?”柳慈尝着江云喂来的肉汤,不太习惯她的投喂,脸颊略微有些泛红,转移心神的问。


    “放心,她早就馋的捧着碗在灶台边吃肉丸呢。”说话间,江云给柳慈投喂肉丸,心想炸肉丸更好吃,只不过她要养病需要药材清炖。


    语落,窗外冷风呼呼吹过,外边小女孩穿着胖乎乎的冬衣,掌心握着木筷,其间串着金黄肉丸,红扑扑脸颊鼓鼓囊囊,嘴角泛着油渍,踏进里屋唤:“柳姐姐江姐姐,外面下大雪,可以堆雪人啦!”


    柳慈瞧着小女孩歪歪扭扭的发髻,轻笑的看向江云,出声:“看来我最好在年节前拆下纱布,否则你恐怕要手忙脚乱。”


    江云尴尬的看了看小女孩的冲天小揪揪,心想这不瞧着挺精神的嘛!


    窗外鹅毛大雪洋洋洒洒飘落数日,国都坊市内正是筹备年节的时候,店铺摊贩大多已经在提前售卖年货,吆喝声此起彼伏。


    街市间张贴的告示繁杂,其中通缉画像很是特别,引得来往之人议论纷纷。


    “曾几何时王朝公主多么威风,如今死的死逃的逃,令人唏嘘。”


    “要我说,最该死就是这个二公主,从当初震惊王朝的无脸案,再到培养傀儡造反害人,简直穷凶极恶。”


    “没错,真该死!”


    话语声中,人们越发群情激奋,而此刻街道马车里一位样貌平平的道姑,抬眸看了眼通缉告示,神情淡薄,浑不在意,右手指腹拨弄禅珠,嗒嗒作响。


    替身,这种事从来都不只是玄亦真会用而已。


    相反,二公主准备的时间更长,更加周全,绝对不会查出半点二者关系。


    这么多年不少人都好奇二公主的生财之道,包括那些公主郡主。


    可实际上二公主从来就没有用自己的身份触及根本利益。


    可惜太安郡主实在过于意气用事,竟然为一个姬妾非要跟三公主搏斗同归于尽,实在难堪大用。


    街头一队官兵骑马而过,马蹄踏过积雪,溅起污水,百姓顿时停下骂言,纷纷避让。


    为首者上官胜先行穿过马车,余光扫过帘布垂落的身影,有些意外。


    王朝里最出名的一青道姑,道学渊源,著书立说,没想这位竟然会来国都,看来会引起一番盛名景象。


    但上官胜现在更头疼的是那位狡猾的二公主,当时忙着跟江云赶去避暑行宫,所以留下追击的人不多。


    谁想那位母族势微的二公主,竟然是唯一逃脱主上诛杀的人,因为所有兵卫全部被反杀,从此彻底失去踪迹。


    若非女帝对西州尹氏过于重视,再加上铲除最为明目张胆的三公主和太安郡主势力,否则上官胜怕是得因失职受罚。


    马蹄远去,上官胜并没有注意到马车的道姑看了眼自己,因为好不容易打听到些许迹象,现在不敢耽搁。


    风雪肆虐,年节不知觉悄然临近,腊月里百姓们忙忙碌碌,不管天家厮杀,只求丰收太平。


    朝堂百官却是如履薄冰般战战兢兢,太安郡主跟不少地方州城勾结,更有万俟世家的长者牵连谋反,这可不是闹着玩。


    早朝过后,纪掌司面色一沉,独自穿过宫道,同辛掌司会面道:“如果云掌司不能脱身,陛下将彻底控制万俟世家,那君后一事怕是没有指望。”


    六大长者,三公主与二公主皇陵叛乱攻占避暑行宫时,重伤三人,现在云家一倒,女帝无疑进一步扩大掌控权。


    这可比当初的万俟皇后手段激进却又高明,因为从始至终女帝都占据名正言顺的高地。


    “此事证据确凿老云太过糊涂,我们也没办法从中斡旋。”辛掌司无奈应声,心里却生出对女帝的畏惧。


    那位幼年时就异于常人的女帝,没想如今却能不动声色剪除诸多党羽。


    难怪向来最是沉的住气的纪掌司都忙着来主动商讨,大抵也感觉到女帝的不近人情。


    本以为女帝偏袒皇室,甚至要立公主郡主,可现在看来不过是把她们捧得高高,重重摔下。


    那万俟世家的长者们又算的了什么呢。


    下场,两人都不敢深想。


    风吹,雪花簌簌飘落,纪掌司垂着眸思量道:“如果万俟太后能够醒来,那就有办法。”


    辛掌司一惊,心想万俟太后都已经疯癫多年,怎么可能呢。


    随着年节前的最后一场早朝结束,仿佛今年的一切乱象都将到尾声。


    国都的开场道会引起许多人观望,更有不少达官显贵津津乐道。


    宫闱之内,尹星养病不得出屋见风,无所事事的翻阅话本,手腕脚腕的伤疤都已浅淡不见,唯独耳后的齿痕太过清晰。


    本来尹星还不懂三公主的险恶用心,直到玄亦真每回碰这里都带着一股泠然寒意,才发觉危险。


    挑拨离间,三公主一定是存着这个坏意图!


    尹星深深叹息,只得等着柳慈来问诊,讨些祛疤的药。


    否则尹星真担心玄亦真有一天会忍不住偷偷扣掉自己这块皮!


    越想尹星越觉得头皮发麻,鸡皮疙瘩都要起一地,连忙转移心神,生怕成为惊悚片的主角。


    近来尹星试图打听避暑行宫里那棵无相花树和原主近况,方才得知三公主那一把火烧毁大半个园子,花树园也在其中。


    尹星听女官提及无相花树烧成渣渣,一时不知该说自己和原主哪个更倒霉。


    但愿原主已经去到她想去的现代,如果是变成鬼凝,光是重新种一颗无相花树都得好些年,而且还要献祭很多犯人。


    宫娥入内奉药汤,尹星闻到有点熟悉的混合味道,视线落在她身侧佩戴的物件,出声:“这是什么?”


    “国都近来佩戴道教的檀香袋很是流行,一青道姑所赠,福至心灵,图个吉利。”宫娥如实应声。


    “这样啊。”尹星隐隐觉得这檀香袋里有别的熟悉气味。


    但是等尹星艰难服用药汤,才发现无论什么味道都变成苦涩的药汤,令人作呕,不想细究。


    半晌,柳慈入内来问诊,便看见尹星坐在榻旁大口喝茶,冬衣裹着她巴掌大的娇美容貌,像颗璀璨明珠,模样未变,气度却同那阴沉的人,截然不同。


    尹星抬眸见是柳慈,忙收拾乱糟糟的案桌出声:“柳姑娘坐,今天小女孩没来吗?”


    “嗯,她正忙着跟江云堆雪人。”说话间,柳慈很是内敛少言,眉目里却透着绵密情意,足以消融寒冰。


    “真好,看来外面雪很大呢,其实我已经没什么大碍,对了,关于你们离宫一事也已经提过,应该很快会有消息。”尹星觉得柳慈的性子平易近人,因而也不拘束,话语说的寻常直白。


    柳慈颔首,温和笑应:“那就先行多谢,不过保险起见还是把脉吧。”


    尹星伸出手,配合的没有出声打扰,眼眸骨碌转动瞧着柳慈,本来觉得自己痊愈,忽然不那么确定。


    难怪那么多人讳疾忌医,真的有原因。


    半晌,柳慈收回手思索出声:“没什么大碍,不过殿内的香换了吗?”


    尹星松了口气随意的应道:“没有啊。”


    “那怎么感觉多了股味道?”


    “这个可能是宫娥们佩戴的檀香袋,那种香味很明显。”


    柳慈颔首道:“原来如此,我感觉像是无相花焚烧的味道。”


    那日避暑行宫大火柳慈闻到类似的味道,只不过因为没有结无相花,所以没药性。


    尹星一听,顿时也豁然开朗,念叨:“难怪我也觉得檀香袋里带着很熟悉的味道!”


    毕竟尹星住在无相花树里有段时间,又经过雷击,所以也曾闻到过类似味道。


    闻声,柳慈长年配合江云办案,隐隐觉察些许巧合,便在回到药室,说起此事。


    江云在雪地里练剑,松展筋骨,身形似游龙变化,一气呵成。


    小女孩握着木剑有模有样的练习,只可惜穿的太多,险些撞进雪人,晕乎乎的咯咯笑。


    “不会吧,我听说那位一青道姑,这可是很有名的道学大人物。”江云收剑,踏步走近柳慈,握住她的掌心,给她暖手。


    练武之人,向来体温高,柳慈由着江云捧着手,眉目柔和的问:“我怎么不知你什么时候信道?”


    “谁说我信道,我只信你!”江云余光看着小女孩不练剑去玩雪人,当即凑近偷亲柳慈的唇。


    “你……”柳慈红着脸抿唇看向顽劣的江云,视线见小女孩没瞧见,才没说她。


    江云得了便宜,嬉笑卖乖道:“我只是觉得这么一个名望的道姑按理没可能跟无相花树有关联,你会不会闻错?”


    无相花树是剧毒之物,正常人都不会喜欢,更没道理加入信众的檀香袋。


    柳慈被江云说的也觉得两者似乎毫无关联,只能出声:“但愿是我多虑,总觉好不容易让尹姑娘帮忙向女帝说情,担心突生变故。”


    江云抬手搂着柳慈,轻拍她身背安抚,洒脱道:“别怕,实在不行,我们可以亡命天涯做一对苦命鸳鸯。”


    “好。”柳慈淡笑的应声,到底手臂还是紧紧环住江云,贪恋她的热度,也喜欢她的肆意。


    莫说亡命天涯,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只要江云不要丢下自己,柳慈自是愿意舍命相陪,不枉此生。


    小师妹总是觉得江云一意孤行,可只有柳慈知道自己才更执迷不悟。


    午后雪停,天色略显黯淡无光,巍峨宫殿之内,空荡无人。


    而窗外雪地里却静站两人,尹星得到柳慈的准许,便才同玄亦真一块出寝宫。


    玄亦真牵着尹星不紧不慢的踏步,视线落在她弯眉笑盈盈的眼眸,心生柔软,缓缓出声:“你才大病初愈别急着贪玩。”


    尹星也发觉自己呼吸不太平稳,只得打消堆雪人的想法,想到去年转而问:“亦真,我们当初堆的雪人有好多宝石,后来有收起来吗?”


    宝石哎,肯定价值连城,尹星有些懊恼自己当即没提醒。


    “那是当然,朕可是有认真命人保存在冷库,你想看的话,明早命人重新摆放出来就是。”玄亦真话语应的寻常,神情却尤为温柔。


    “哇,这也太用心了吧!”尹星听到玄亦真这么淡淡的说出令自己意想不到的回答,心间感动一塌糊涂。


    仔细想想,从自己的发带到旧衣,玄亦真都会收集给玉偶,她一直都是极其心思细腻的性子,只是不怎么主动言语。


    当即尹星凑近亲了下玄亦真薄唇,眼眸亮晶晶的望着她,满*目崇拜的念叨:“亦真我好爱你!”


    天际的冷风抚动积雪,明黄裙摆微晃,玄亦真垂眸看着尹星红扑扑的面颊,指腹描绘她掌心纹路,十指相扣,喉间干涩的低哑道:“行,朕带你回殿慢慢听你的爱意。”


    语落,尹星一怔,慢半拍的随着玄亦真牵引行进,耳廓通红,心想自己也不是这个意思啊!


    可是眼看剧情都到这里,成婚多年的默契还是有的。


    天际夜幕缓缓低垂,宫灯静燃,西苑里却出现多队人马。


    江云看着这些闹事的贵族公子,突然觉得三公主那把大火,怎么就偏偏没把这群祸害全送走呢。


    “有鬼,宫里有鬼!”萧逸惊恐的出声,仿佛失心疯般的发狂,周遭乱成一团。


    “来人,把他捆起来,另外封锁住处人等,一律不得擅自行动。”江云瞧着萧逸有点神智失常,莫名觉得眼熟,当即没敢大意。


    西苑众人各自回住处,公羊洛目光扫过江云身影,而后踏步离开院落。


    深宫内院的事,自然藏不住,女官春离很快收到消息,赶来问察,视线落在疯疯癫癫的萧逸,出声:“这确定是因为无相花而引起?”


    柳慈检查脉象蹙眉应:“现在不能断定,但很像。”


    语出,女官只觉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实在是古怪。


    江云检查萧逸住处,回到柳慈身旁给她系上披风出声:“宫中饮食起居不可能出问题,这事得查宫中携带之物,一时半会急不得,先回去睡吧。”


    女官瞧着这位江千户同柳大夫旁若无人的动作,只得清嗓道:“行,那就先命宫卫严查萧氏的亲信小厮出宫往来。”


    夜幕深深,女官回到寝宫,却见奉膳的宫娥都还没入内,只得顿步。


    若说是新婚燕尔,女官也不是不能理解,但是像主上跟尹氏这般数年如一日的恩爱,实在罕见。


    寝宫内殿,尹星低头咬着腕间绳结,视线落在一片旖旎雪白,面热道:“亦真,你动动啊。”


    乌发瀑泄,像墨线般勾勒形体起伏,更衬托的玉白肌肤似冷玉,玄亦真美目染上些许光亮,薄唇湿润的抿了抿,出声:“动不了。”


    “那怎么办?”尹星睁着小鹿般明眸看向清冷却诱人的玄亦真,心跳险些停滞。


    “你努力吧,否则拿不出来不许吃晚膳。”玄亦真迎上尹星清亮明眸,喉间滚动,很想要吞掉她的眼睛,或者说想要吞掉她的所有。


    头发,眼睛,还有她的唇,玄亦真弓紧身姿的吻向尹星,虔诚的颤。


    尹星有点懵的接收玄亦真激进的吻,呼吸紊乱,心跳都快遮住一切声音。


    半晌,尹星缓口气的依偎着玄亦真,难为情的出声:“好像更难取出来了。”


    玄亦真溢出轻声的笑,透着骨骼传递到尹星耳间,像空谷幽兰,缥缈空灵,淡声道:“那就一直这样吧。”


    这清冷而低哑的话语里带着满满的色,尹星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


    “可是这样会不舒服的。”尹星仰头看着当真如此认为的玄亦真,有点慌!


    “那怎么办?”玄亦真薄唇咬了下尹星的耳垂,视线扫过那道齿痕,有点不悦。


    此刻尹星还全然不知危险临近,一心想着怎么结束这场游戏。


    早知道玄亦真这么坏,先前尹星就不该答应她的新尝试,一时有些进退不得,身心俱疲。


    纱帐里两道身影重叠,像是亲密无间,又像是若即若离。


    可无论尹星怎么折腾都难以起效,累的有些摆烂,试图让玄亦真心软。


    玄亦真却好整以暇的观察尹星,甚至视线游离,正经道:“没出来。”


    “呜呜,我不玩了。”


    “这可不行,你不是说爱朕的吗?”


    尹星很想说自己昏了头,忘记玄亦真的本性,她在玩乐的时候格外严谨。


    半晌,尹星死心的放弃,打算背对玄亦真躺下不理她。


    可玄亦真的动作明显更快,尹星一下被按住,便迎上她那幽静漆目里的跃跃欲试,心脏有点颤。


    玄亦真亲了亲尹星湿润的眼角,指腹撩拨,轻笑道:“别这么紧张,否则更难结束。”


    尹星埋头依偎玄亦真颈窝不出声,身体却比自己诚实的很,脸颊红晕明显时,鼻间哼出细微的声音,有点羞耻。


    “第一颗。”玄亦真话语说的再寻常不过,此刻仿佛比柳慈更像个大夫。


    尹星眼眸望着玄亦真掌心的玉珠,羞耻的一眼,便迅速撇开眼,催促道:“还有,快点吧。”


    纱帐里的光亮并不强,但是那泛着湿润的玉珠,实在太招眼!


    玄亦真眉目舒展的淡笑,低头咬了下尹星泛肿的唇,故意欺负的逗弄,出声:“朕可是女帝,你这般颐指气使,该罚。”


    语落,尹星连忙讨好的亲了亲玄亦真唇角,羞耻的念叨:“陛下我错了,别生气。”


    大抵平日里玄亦真太过温柔良善,以至于尹星忘记她跟那些公主是同父异母的姐妹。


    所以某种程度玄亦真也有些难伺候呢。


    不过尹星现在可不敢得罪玄亦真,因为实在是太难受。


    寂静处,纱帐里仿佛没有任何人声,因而当突兀的两颗玉珠骨碌滚落地面,格外的清晰。


    而那垂落榻旁蜷缩的粉白玉足,更是濒临极致的边缘,像失去翅膀的小鸟,只能供人把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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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0章


    大雪纷飞间,天地苍茫变色,待到日出东方,露出些许晴朗光芒,无声照映飞檐翘角处的晶莹积雪。


    晨光熹微,巍峨宫廷之内各处铺满白雪,冷雾中的宫娥们,辛勤的默默扫落积雪。


    沙沙声,轻柔回荡宫道之中,安宁又寂静。


    待到冬日的薄阳照落在殿宇内里,金光灿灿,内殿纱帐间缓缓传来些许窸窣动静。


    “好像玩的太过,有点发肿,疼吗?”


    “呜呜、我都说不舒服,你非要欺负我。”


    尹星赤身裹着锦被,满脸羞赧怨念,一头柔软黑发垂落,衬托的清秀面容白里透红,娇美可人。


    玄亦真安静的看着眼前人娇态模样,纤长睫羽之下的漆目似荡起涟漪的幽潭,指腹摩挲帕巾,嗓音低哑的唤:“朕错了,不如先给你那处上药吧?”


    语出,尹星升起警惕,连忙裹得严实,出声:“不用,我自己涂药。”


    每回玄亦真都会趁着这种事继续欺负自己,分明就是想故技重施。


    而且玄亦真看起来根本没有半点歉意的样子。


    “好吧。”玄亦真眼底兴致散去,有些遗憾。


    无声处,玄亦真视线扫过尹星拱起的被褥,像只笨拙的蜗牛,薄唇上扬,美目透着些许明亮,很是体贴道:“你这样奇怪的姿势不难受吗?”


    尹星脑袋埋在枕间掩饰脸红,只觉玄亦真仿佛透过被褥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场面。


    完,自己是在涂药不是在做坏事啊!


    可是如果自己不背对着玄亦真,好像更像对着她欲拒还迎的勾引。


    “你确定不要朕帮忙吗?”玄亦真探身凑近的亲了亲尹星面颊,鼻尖嗅着丝丝甜香,其间夹杂暧昧的色气,想要吃掉她。


    “不用,我好了!”尹星险些就被玄亦真哄的让她的手钻进被褥,那今日非得饿死不可。


    这么一番磨蹭收拾,直至两人临近午时,才一同下榻用膳。


    女官春离识趣的目不斜视,只安静的命宫娥备设菜肴以及收拾寝榻。


    尹星不舒服的拿起软枕靠着腰落座,小口喝热粥,并没有像往常一般搭理玄亦真。


    玄亦真神色如常的扫过窗外晴朗天气,主动出声:“今日难得见晴,才会要出去走走吗?”


    “不去。”尹星没好气的应道,心想自己腰酸背痛,她怎么像个没事人!


    语落,殿内一片寂静,女官忍不住称奇,还是第一回见主上被冷落。


    正当女官再欲抬眸观察,没想却迎上幽幽漆目,顿时低头,不敢看热闹。


    玄亦真视线不紧不慢的扫过女官,莹白指腹握着汤匙搅拌粥面发出清灵声响,淡声道:“你提及江云她们要离宫的事,朕觉得不妥。”


    闻声,尹星抬眸看向玄亦真,疑惑出声:“为什么?”


    “既然朕封江云为千户,担任宫廷近卫将领,食君之禄便要忠君之事,这有什么问题?”


    “现在江云想要辞官归隐,自然不会再要俸禄银钱,难道还有什么不能走的原因?”


    玄亦真任由尹星张望注视,悠悠进食,散漫道:“这里是宫廷,而朕是皇帝,她们是臣子,君命如此,岂能由她们肆意抉择去留?”


    尹星一静,不敢置信的看着清贵倨傲的玄亦真,才意识到她周身气场瞬息万变,显然与当初在别院摆花弄草不可同日而语,心间沉闷的出声:“可江云本来就是被抓进宫,而且那柳姑娘救过亦真的命,难道成为皇帝就能这么不讲道理吗?”


    语出,女官神情惊骇,连忙跪伏在地,心想尹氏比想象的还要不怕死!


    冲撞女帝,这换作任何一个人都是死罪。


    更何况那柳慈治好主上的病,但也获取许多的金银爵位等赏赐,尹氏怎么也不该说主上不讲道理。


    寂静处,玄亦真没有言语,视线沉静的看着毫不畏惧的尹星,原本想引起她注意,现下却觉得不悦。


    这不是尹星第一次因为外人而跟自己意见不同,却是她第一次说自己不讲道理,玄亦真薄唇抿紧,冷色弥漫眸间。


    “陛下,昨夜西苑萧氏发狂伤人,疑是中毒,江千户正在调查详细。”女官见气氛不对,连忙出声。


    “宫廷之内若有毒物非比寻常,必须从严处置,绝不姑息。”玄亦真移开目光严肃出声。


    尹星见玄亦真转移心神,暗暗松了口气,刚才那一瞬差点就怂了。


    虽然尹星早就意识到玄亦真表露的温柔良善,只是她的一面。


    但是亲眼看着玄亦真表露出帝王般不怒自威气场,实在是令人觉得陌生。


    女官察觉主上转移心神,当即松了口气应:“遵令!”


    从来只听说床头打架床尾和,怎么主上和尹氏就如此不同呢。


    昨夜里两人还如胶似漆的恩爱,可方才的气氛,女官想想都觉得后怕。


    这般美好的早间,因着这么一场谈话而笼罩无形的阴霾。


    无声处,外间的阳光清晰照入窗棂内里,映出两道泾渭分明的身影。


    尹星打开书卷翻看,玄亦真坐在一旁批阅文书,两人都没有话语,只有翻页的窸窣声。


    半晌,尹星依旧越想越郁闷,抬眸看向玄亦真,她依旧一幅端庄文雅模样,像高洁雪枝,周身透着氤氲冷雾,美丽却不近人情。


    很显然在玄亦真的眼里,江云柳慈她们的事就不是事,甚至性命也是如此。


    尹星想到当初玄亦真把她们羁押关入内廷大牢,若非自己被误伤,恐怕江云她们现在都被关在幽暗牢狱,不知死活。


    案桌上原本翻开的书本被合上,尹星没心思看书,自顾下榻。


    “去哪?”玄亦真抬眸看向起身的尹星。


    “我去晒太阳。”尹星站在一旁出声。


    玄亦真黛眉微蹙,淡声道:“朕先前问你,你不是说不出去吗?”


    尹星见玄亦真一幅不乐意的模样,仿佛自己做什么都要得到准许,闷闷出声:“陛下若是不许,那我就不出去。”


    闻声,玄亦真指腹握着文书,动作一紧,偏头收回目光,冷声道:“随你。”


    语落,脚步声远,宽敞内殿里陷入安静,哪怕地下有火道供暖,却依旧显得冷寂。


    玄亦真垂眸望着手中文书,神态如常,却好一会都没有动作。


    女官春离入内奉茶更换文书,才发现主上竟然在走神。


    “你去看看她去哪了?”玄亦真神态自若的出声,没有太多的情绪。


    “回陛下,她就在外边,没走远呢。”女官会意得递台阶。


    可主上却没有任何动作,反而抬眸看了过来,当即女官闭嘴。


    虽然主上对尹星宠爱有加,但是主上对自己的处罚毫不留情,女官觉得外人还是不要掺合的好。


    此刻从殿内出来的尹星,才发现殿内有多暖和,冷的呼吸一停,双脚踩在沙沙雪地,不知该怎么跟柳慈她们交待这件事。


    这几年欠下她们许多恩情,尹星不愿意食言而肥,让柳慈失望。


    可是玄亦真俨然就是唯我独尊的皇帝。


    想到这里,尹星突然觉得玄亦真做皇帝一点都不好,她以前没这么不讲道理的。


    不过现在尹星发现自己或许因为幻蛊的原因而忽略玄亦真的真实性情。


    她的自称一直都是皇帝称号,分明就是很享受帝王的荣誉。


    如果自己都没办法劝说玄亦真,这样下去江云她们可能永远都无法离开皇宫。


    越想越自责的尹星忍不住踢着地面飞雪。


    谁想冷不防脚下一滑,尹星整个人摔倒雪地,眼前漫天雪花纷飞,脑袋忽然想到一个冒险的举动。


    如果自己离家出走一回,玄亦真兴许会心软答应放过江云呢。


    正当尹星觉得计划可行时,雪地里传来另一道匆忙脚步声,入目是明黄金缕裙摆,其间有精细华美的龙纹,以及比冰雪更清幽的冷香。


    玄亦真弯身检查躺在雪地里一动不动的尹星,却见她并没有受伤,蹙眉道:“你没有受伤为何一动不动?”


    先前那一瞬,玄亦真以为尹星有什么隐疾复发昏阙,心脏都险些停止跳动。


    “我走累了,想躺躺。”正想坏事的尹星有点心虚,余光避开玄亦真的视线。


    这时尹星才发现玄亦真身后女官宫娥都离的很远。


    “又不是三岁稚童,若是累,那就该让宫娥抬你回殿才是,这般成何体统?”话语间,玄亦真抬手擦拭尹星面颊沾染的飞雪,很是不理解。


    尹星没想到玄亦真嫌弃自己,联想先前她的冷脸,摆烂道:“别人笑话就笑话吧,反正我就想躺着看雪,如果碍着陛下的眼,我可以滚一边。”


    玄亦真不懂尹星的心思,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颇为怨念的轻叹道:“星儿,别闹性子,朕是担心你的身子。”


    “那就答应放江云她们离开宫廷吧。”尹星任由玄亦真捏脸不为所动的出声。


    “你这是要为两个外人来跟朕闹腾?”玄亦真俯瞰脸颊红扑扑的尹星,有些生气。


    多年的妻妻生活,再加上当初因为担心玄亦真体内的幻蛊发作,所以尹星一眼就看出玄亦真眼角眉梢的微妙变化。


    当即尹星有点不敢应声,仿佛自己承认为江云她们跟玄亦真闹不和是一种背叛。


    可是尹星觉得自己提的要求并不过分,玄亦真她太顽固。


    无声处,冬日下的冷风依旧挺冷,晴光落在尹星清亮眼眸映出波光,像涌动泉眼,鲜活朝气。


    两人僵持不下,玄亦真薄唇抿紧,伏身亲了下尹星漂亮的眼眸,生气道:“再不起来,朕就在这里要了你。”


    尹星睁大眼眸,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随即大半个人被玄亦真抱了起来,当即忍不住溢出惊呼:“啊!”


    “这么点胆子也敢威胁朕?”玄亦真清润声音里带着笑意,一步步抱着尹星踏过雪地。


    “放我下来,很丢人。”尹星手臂圈住玄亦真,眼眸看见随从的女官等人,只觉羞耻。


    玄亦真不依,掌心轻捏软肉,戏谑道:“原来你也知道丢人,该罚。”


    说话间,尹星的pp遭了罪,整个人热的能冒出蒸汽,视线望着她清冷侧脸,只觉坏的很!


    看来必须得让玄亦真知道自己没那么好欺负,否则她一点都不讲理。


    不远处的女官,默默命人去备姜汤手炉以及干净衣裳,心想主上对尹氏确实是宠的独一份。


    现在朝野都在观望君后人选。


    万俟世家的长者更是多有动作。


    可主上却一点也不在意,反而越发公开对尹氏的宠溺,显然君后一位非她莫属。


    午后,薄日消退,冬季的晴朗总是短暂的很。


    宫廷内司里的江云伸展手臂松动筋骨,视线落在一小厮打量,出声:“你有多次出宫登记,住处又搜出不少银两银票,再不出声交待,你就是罪犯无疑。”


    小厮颤颤巍巍的不敢言语,只拼命摇头道:“千户大人,冤枉啊!”


    “冤枉,你该不会是说有人拿你的宫廷腰牌去花柳巷也是冤枉吧?”


    “小的出宫寻欢快活,可是这跟公子发狂的事没关系。”


    江云挑眉,最讨厌这种无脑嘴硬的犯人,抬手道:“你一个随从小厮能有钱去那么名贵的花柳楼,真是让我这个千户羡慕,来人拖出去砍死,结案。”


    小厮当即吓得面色惨白,冷汗直流,挣扎推搡,视线望着明晃晃的刀,不带犹豫的出声:“千户大人,小厮冤枉,那去花柳巷的是公子!”


    那刀锋停在小厮脖颈处,江云露出一幅震惊表情。


    贵族公子花心滥情并不是什么稀罕事,但是女帝后宫之人寻欢作乐,无疑是重罪。


    消息不胫而走,刑部尚书府邸里收到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和赐死圣旨。


    此事在国都传的沸沸扬扬,茶楼酒肆里更有不少戏谑。


    “看来萧公子这回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可惜不懂掩饰干净,据说萧氏一族男子贬官的贬官,流放的流放,损失大咯。”


    “谁说不是呢,猫偷腥还知道擦嘴,萧公子据说染病才被发现。”


    刚回国都的上官胜听着细碎言语,只觉古怪,穿过街道,视线停留在一处气派的道馆。


    国都闹市里能占据这么好的地段,一青道姑看来并不是传闻中闲云野鹤的隐者。


    “大人,二公主似乎从北上离开边境,您怎么不担心陛下责罚?”一随行官员惴惴不安的问。


    “担心也无用,更何况我不觉得二公主会甘心逃亡。”上官胜接触二公主的次数不多,但光是听闻就足够印象深刻。


    当年震惊朝野的曲江游宴就可以看出二公主布局之深,哪怕北上也绝对不会仓皇出逃。


    而且上官胜经过盘查探究发现二公主的行踪似乎总在恰到好处的时候出现,透着古怪。


    不知觉间,大雪纷飞,年灯高挂,红艳艳的照出白雪,又是一场年节将近。


    上官胜回神,抬手拂去衣袍飞雪,视线看着远远行驶来的车马,只见许多人欢呼敬仰,更有不少参拜。


    漫天符纸撒落,上官胜看着这般大的阵仗,牵着马匹退让,视线打量一行人,抬手接过飘落符纸,只是寻常道术符文。


    不过底下系挂着红绳铜钱,引得许多小孩追着车马,热闹喧哗。


    夜色渐浓,上官胜看不清车马里的一青道姑,只是觉得能造出如此声势,应当不简单。


    因着今年的年节没有举办宫宴,所以上官胜没有入宫而是回府,指腹握着符纸,穿过长街。


    炮竹声中,宫闱之内,华灯初上,尹星没能出宫,也就没有准备祝福笺纸之类的新年物件。


    炉锅沸腾,热雾缭绕间,玄亦真看着气鼓鼓进食的尹星,轻笑道:“天寒地冻,朕不让你出宫为你好,再者反正你每年都找不到,白白浪费时间,不如多陪陪朕。”


    尹星一哽,心想玄亦真说话有点毒舌的天赋,抬眸看向她温婉含笑的明眸,没出息的面热应声:“我这不是每天都陪着的嘛,还不够吗?”


    “不够。”


    “……”


    玄亦真望着稍稍恢复气色的尹星,一字一句的补充道:“你最近好像有事瞒着朕。”


    尹星心虚的一口吞下整颗鱼丸,差点噎死,“咳咳,没有啊!”


    自己不过是找女官打听宫廷路线图,玄亦真不会这么灵敏的吧?


    “那你要宫廷布局的图纸做什么?”


    “只是看看,以免迷路。”


    玄亦真安静的看拙劣演技的尹星,淡声道:“是么,那你千万要记得清楚,可别偷偷出门迷路,宫廷比你想象大得多。”


    尹星险些咬到舌头差点承认事实,生硬的转移话题道:“这个鱼丸不错,很筋道。”


    “从避暑行宫新鲜运来的鱼制成,你喜欢可以多吃些。”


    “好。”


    当即尹星没敢再出声,一顿猛吃,以免暴露心思。


    玄亦真指腹转动戒指,意味深长的看着尹星,没再多问,淡声出声:“避暑行宫的无相花树彻底枯死,对你会有影响吗?”


    尹星摇头应:“我不知道,不过它应该只是装置。”


    “那就好,你以后就只能留在这个世界陪着朕,哪儿都不许去。”


    “额、无相花树确定是枯死的吗?”


    玄亦真平静的迎上尹星探究的眼眸,薄唇轻启道:“当然,朕对你向来赤诚坦荡,哪像你对朕这般多疑?”


    尹星沉默,心想自己的计划不会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吧。


    难得一个很是平常的年节,没有半点费脑子的活动,只有吃撑的难受。


    于是玄亦真牵着尹星在殿内散步消食,见她实在不舒服,便给她喂了颗山楂,出声:“大病初愈,你的肠胃没有以前好,看来不能暴饮暴食。”


    尹星含着玄亦真投喂的山楂,脸颊鼓鼓囊囊,含糊不清道:“那亦真还给我夹那么多?”


    “朕又没逼你,你不是挺喜欢的吗?”


    “……”


    怎么感觉玄亦真在温温柔柔的噎人呢?


    不知觉间,尹星被玄亦真牵到一处宫墙,迎面是繁复的壁画。


    忽然玄亦真抬手转动临近的宫灯,壁画之后露出熟悉的画面。


    无数晶莹透亮琉璃星坠步入眼前,红梅笺纸似花叶般垂落招展,带着冬日里截然不同的朝气。


    尹星惊诧道:“这些不是在书室里吗?”


    玄亦真指腹捏了捏尹星绵软掌心,无奈道:“傻,那是你送朕的一千张祝愿,这是朕送你的新年祝愿。”


    本以为今年玄亦真难得配合自己过节的尹星,心情起伏变化,踏步入内。


    正当尹星要去看这些笺纸上写的祝语,视野一暗,若非玄亦真牵着自己,早就吓得大叫!


    此时内里一点点浮现流光景象,尹星看到红梅笺纸上的不是字,而是画。


    玄亦真的画,尹星早就有所听闻,却没有见过。


    可现在尹星细看,才发现放出去都是马赛克的存在!


    谁家好人在新年祝愿上画各种各样的瑟图啊!


    玄亦真却颇为满意,沉浸的观赏,还不忘解说:“这上面还有日期时间,偶尔拿出来观赏也别有一番情趣。”


    尹星沉默,视线瞥过夜光图画,心间忍着羞耻的出声:“这种东西如果被别人看到,怎么办?”


    “此处密室只有你与朕两个人知道,再者这里的一切都是朕独自布置,没人知道。”玄亦真也不愿意让别人看见尹星那般情态。


    说话间,玄亦真牵着尹星行进一处,抬手示意她看,那张笺纸并不露骨,只有偷吻的尹星和自己。


    那是尹星第一次吻自己,玄亦真构思很久,才觉得满意。


    “星儿,你永远都不能忘记这一幕,朕是你当年一封封文书求娶的妻子,哪怕不符合你的喜欢,你也不许变心。”玄亦真抬手捧着尹星的脸,虔诚的亲了亲她的前额,格外的郑重其事。


    “我不会变心。”尹星感受到玄亦真的焦虑情绪应声。


    看来那时自己说玄亦真不讲道理,让她很在意呢。


    玄亦真前额抵住尹星前额,手臂圈住她的身段,薄唇亲了亲她的眼角面颊,落在唇间,幽怨道:“朕不信,你发誓。”


    “啊,大过年的发誓?”尹星被亲的迷迷糊糊有点懵。


    “对,你要发誓不许变心,不许离开,否则朕会吃掉你的心脏血肉。”玄亦真在微光之中望着尹星的眼睛,不允许她有半分质疑和退步。


    当年答应尹星的求娶,哪怕不理解,玄亦真却没想过给她退路。


    尹星很少见玄亦真这么稚气的时候,禁不住笑出声:“行哈哈哈!”


    然而,笑容并没有维持多久,尹星便被狠狠咬了一口,唇间渗出鲜血,疼的蹙眉叹:“唔!”


    可玄亦真却不像往日里的亲吻,而是在触碰伤势,仿佛吞没伤药般抹匀,薄唇呼出热息,喃喃道:“你的血很美味。”


    尹星整个人有点头皮发麻的凉,借着微光,看到玄亦真艳丽的薄唇和她清明的美目,才松了口气。


    刚才那一瞬尹星差点以为玄亦真幻蛊的毒发作!


    正常人谁爱喝人血啊!


    这一定是玄亦真的调情,尹星心里默默的自我安慰。


    “星儿,朕之所以不放江云是因为朝中之事,这关系到立你为后。”玄亦真意犹未尽的看着尹星唇间伤处,尤为专注。


    “江云她怎么会牵扯到这种事?”尹星回过心神问询,只觉现下这个昏暗环境,让玄亦真看起来有点诡美灵异!


    当即尹星带着玄亦真要出去,只是分不清方向,幸好见她抬手打开机关,光亮浮现。


    玄亦真的唇更是红的明显,仿佛被强吻欺负的人不是自己而是她。


    “因为云掌司是江云的外祖母,云家需要扶持一个亲信,她很合适。”玄亦真神色如常的应声,说话间却带着些许未退的潮湿。


    尹星听的都觉得耳朵酥麻,抬手牵着玄亦真行进,生怕被女官她们看见这处地方,心思分神道:“可江云并不想做什么掌司。”


    玄亦真任由尹星牵引穿过内廊,视线落在她泛红的耳垂,轻笑道:“江云不想也得想,很快她就会尝到身不由己的滋味。”


    “不会吧,难道要发生什么事?”


    “朕给你准备这么精心的新年礼物,你就只关心旁人,未免太太扫兴了吧?”


    尹星看向玄亦真清丽秀美面容,探近亲了亲,面热道:“亦真开心了吗?”


    玄亦真不语,随从落座榻旁,指腹摩挲尹星的裙带,暗示的出声:“难道你还不懂朕想要的开心?”


    闻声,尹星哪能不懂,视线瞥过玄亦真颀长体态,似柔柳水蛇般身姿,指腹搭在她的金缕裙带,一寸寸的解开。


    可玄亦真却并没有更多的配合,反而像是等着伺候的贵夫人,让尹星有点摸不着头脑。


    “怎么不继续?”玄亦真颇有耐心的望着尹星,视线落在她的唇,像樱桃的红,甜润可口。


    “亦真想要怎么绑?”尹星握着玄亦真的精美裙带问询。


    “你说呢?”玄亦真抬动眼眸,纤长睫羽变化,雾霭美目里凝聚些许期待。


    可尹星却看的只觉玄亦真比新婚时还要冷艳柔媚,小心脏砰砰巨响。


    大抵是年岁增长的缘故,所以玄亦真周身的气场变的不一样。


    而当尹星将裙带放荡的蒙住玄亦真的眼眸时,她整个人都透着一种跃跃欲试的兴奋。


    “真聪明,继续吧。”玄亦真轻搭着长腿,足尖踩了踩尹星,示意继续。


    尹星红着脸望向明明处于弱势却反而更危险的玄亦真,微微伏身,启唇取悦她。


    有些事,真是默契的不需要更多言语。


    尹星以为玄亦真会很紧张,毕竟这阵子一直都是自己被欺负玩弄。


    谁想玄亦真的反应比尹星想象的更刺激,今晚怕是要熬夜才行!——


    作者有话说:感谢13个可爱读者悄悄点击收藏支持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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