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蝉鸣喧嚣,繁密枝叶间撒落斑驳陆离的光亮,清晰照出地面点点殷红血迹,触目惊心。
避暑行宫里二公主的住处宫苑,此刻充斥鲜血腥味,更有侍女倒在血泊,断臂残骸,场面濒临失控。
“贱人,你有本事害人,怎么没胆量出来!”大公主手持佩剑气势汹汹,双目赤红,神色狰狞。
“您冷静,这事兴许有蹊跷。”门内侍女规劝道,焦虑不安的看向打坐的二公主。
皇室公主大多会骑射剑术,大公主又这般暴怒情况,谁都不敢去阻拦送死,只得命人去向女帝求助。
结果现下也没有动静,恐怕都已惨死。
闻声,大公主挥剑怒砍房门,落下一道道剑痕,呵斥道:“老二,你别以为本宫不知道在打什么算盘,今日谁也救不了你!”
随即大公主偏头看向随行侍女,愤怒出声:“你们去拿火油以及干柴,今日本宫要烧死她!”
语出,随行侍女皆是一惊,全然没有想到竟然要在避暑行宫纵火,这可是重罪!
可看着大公主手中血淋淋的佩剑,随行侍女们不敢迟疑的各自动作。
上官胜远远望向那番阵仗,偏头朝着江云出声:“你还不带巡逻的宫卫去阻止?”
江云身形倚靠树干,视线打量堆叠干柴的侍女,散漫道:“今日我休假,还是上官大人去收拾烂摊子吧。”
这些公主一个个手里都满是鲜血,江云才不想多管闲事。
见此,上官胜沉默,踏步便要跃下树干,真要是火烧避暑行宫,恐怕牵扯就不止一处宫苑。
今朝女帝带领的朝官武将有数百人,更别提宫卫宫娥侍女等,共有数千人在避暑行宫。
“别急,二公主她没那么容易被烧死,你且看看。”江云抬手伸展佩剑阻拦上官胜,悠悠道。
“你确定不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上官胜动作一顿的问。
江云坦荡由着上官胜质疑目光打量,嬉笑出声:“我确实不怎么在乎这些皇室权贵的死活,但是更清楚二公主心思手段不会露出如此破绽,她也不会束手由着大公主欺辱。”
这些年江云多少了解二公主的绵里藏针手段心思,不可小瞧。
上官胜还欲出声,却听那方宫苑传来惊慌动静,当即偏过头。
火光跃动,夹杂阵阵红烟,一个侍女似是发狂般冲出包围堂屋的火堆,大公主冷不防的被扑倒,火油流淌,顿时引火上身!
堂外火光汹涌,越发危险,嘈杂声与惨叫惊起,撕心裂肺。
堂内寂静幽深,二公主指腹拨弄腕间红宝禅珠,神情漠然。
很快,江云上官胜两人领着宫卫和水桶进入宫苑,才发现内里侍女们都像是发狂,互相陷入攻击。
尤其那位发狂般的侍女,全然不知周身火焰危险,疯魔也不过如此,引得众宫卫惊骇。
大公主更是半边身子,连同脸颊头发也被火焰烧伤,整个人疼的昏厥。
“来人,快去请御医!”上官胜系着面纱吩咐宫卫带大公主离开宫苑去医治,检查其她侍女的情况。
“先灭火,这烟雾有问题!”江云蹙眉,抬手提桶,泼灭火光。
不多时,火焰熄灭,二公主系着面纱从堂屋里出来,神情平和,居高临下的看着满院狼藉,出声:“今日大公主发狂伤人,想必两位大人也是有目共睹吧。”
江云看着二公主这般镇定自若模样,有点可惜这个祸害没有受到任何损伤,应道:“当然,不过二公主养的那只猫夜闯大公主住院,打翻烛台造成火灾,小殿下以及多名侍女死亡,此事需要严查。”
“本宫的那只猫已经好些时日没有回院,再者单凭大公主的侍女们证词都不可信,除非有确凿证据。”二公主视线漠然扫过地面疯癫的侍女,此刻已经奄奄一息。
江云一听,心想真不愧是二公主,话里话外,摘的干干净净。
良久,上官胜同江云领着宫卫收拾残局,离开宫苑。
上官胜行进长道内里,扯下面纱,呼出一口浊气。
风吹,枝叶摇动,上官胜回忆先前异常的场面,蹙眉道:“那些发狂的侍女太过诡异,竟然在我们的眼皮底下骤然间变的异常。”
江云扯下面巾看到残留的红色印迹,出声:“很显然,二公主跟猫和侍女们行为异常发狂有直接原因。”
“这位二公主行事太过无法无天,必须请奏陛下。”上官胜严肃道。
“从昨晚到现在这么大的动静,陛下不可能不清楚,可是却没有派亲卫和女官,态度已经不言而喻。”江云收好面巾决定带回去给柳慈检查,心知女帝在储君争夺之中能够夺得帝位,绝不简单。
很多事,女帝只是从不明面上参与,但是一定早就洞悉知情。
曲江游宴的药酒,傀儡蛊的解药,以及先帝丧命的烟雾,哪一样都是女帝早就准备多时,不过在静候时机罢了。
上官胜见平日里嬉皮笑脸的江云,难得这般正经,一时有些意外。
从江云对众公主的恩怨性情了解来看,她一点也不像游离在朝堂权贵斗争之外的闲人。
傍晚,女官春离入内奉膳,心间正迟疑要不要汇报。
没想尹星却出声:“先前好像闻到灼烧的味道,昨夜的火不是扑灭了吗?”
女官看了眼主上,方才如实应:“昨夜的大公主宫苑火势已经控制,这回是二公主的宫苑遭了火灾。”
“这么巧的吗?”尹星突然觉得木建筑防火,真是太重要。
“不过现在都已经扑灭,只是大公主烧伤,目前御医来报,情况不乐观。”女官简明扼要的汇报。
“你亲自传朕旨意去看望吧。”玄亦真看了眼女官淡然道。
女官当即颔首,没再多言的退离,尹星满眼疑惑,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二公主的宫苑起火,大公主烧伤,这两件事听起来太奇怪了吧?!
尹星偏头探究的问:“亦真,大公主和二公主她们住的很近吗?”
玄亦真慢条斯理的尝着藕片,出声:“为何这么问?”
“因为二公主宫苑起火,却是大公主烧伤,想了想只可能是风吹的火势复发吧。”
“嗯,有道理。”
语落,玄亦真没有更多的言语,执箸给尹星投喂藕片。
尹星乖巧的嚼着清脆爽口的藕片,只觉玄亦真表现的太过淡定,一时也就不好多问。
想到几位公主对玄亦真都不怎么好,血缘关系淡薄也很正常。
玄亦真见尹星满眼藏不住疑惑心思,却也没有给她解惑,颇有耐心的给她投喂。
毕竟那些勾心斗角的事,只会弄脏尹星。
更何况公主们的争斗由来已久,其间各有血仇,现在越发激烈碰撞,闹出任何事都并不意外。
“今天湖里钓的鱼很肥呢。”尹星吃着藕片出声,执箸挑出鱼刺,夹给玄亦真尝尝。
“喜欢吃鱼,朕每天都可以给你钓新鲜的鱼,这样就不必发愁钓不到鱼。”玄亦真浅尝细密绵软的鱼肉,唇角上扬,幅度明显。
尹星见玄亦真取笑自己,窘迫的应:“吃鱼要挑刺,还是吃肉更方便。”
玄亦真美目浮现清浅涟漪,轻笑道:“可你不是要控制饮食么?”
鱼肉,相比其它的肉类,更不易长胖。
闻声,尹星原本想要夹烤鸡翅的手,默默收回,乖乖改成吃鱼。
鱼肉,好歹也是肉呀!
窗外夕阳消退,渐而近黄昏暗色,湖风吹散残留热意,避暑行宫的乱象却已经传遍各处。
四公主想打听,却得知大公主半边身子被烧伤,而二公主更是涉嫌谋害皇室宗亲,住处被宫卫看守。
因而四公主便只能去找三公主,刚踏入内,便感觉到沁人凉意,视线扫过冰鉴,以及案桌上瓜果酒水,可以说是相当丰盛。
避暑行宫各院各有规制,很显然是三公主额外命人张罗打点,真是富裕。
三公主执箸尝着鱼脍,饮酒,心情不错的出声:“四皇妹。不如一并用晚膳?”
“好。”四公主入席,心不在焉的浅尝着膳食,总觉三公主现下的反应,有点捉摸不透。
常人听到一天一夜起两场火都得惊讶猜疑,可三公主一点都不关切,更不觉意外。
四公主抬眸,迟疑道:“三皇姐可知晓大皇姐和二皇姐的事吗?”
“当然,大皇姐闹的那般阵仗,整个避暑行宫都知道到她昨夜丧子。”
“那三皇姐觉得二皇姐真做的出如此狠毒之事吗?”
三公主轻嗤,饮着酒水,冷声道:“你太小瞧二皇姐,本宫的脸伤就有她的一份功劳。”
语出,四公主静默一瞬,视线扫过三公主面颊佩戴的半截金制面具,自然听闻三位皇姐之间的殊死搏斗,而且连同三位皇兄的死恐怕也都脱不了干系。
堂外渐渐夜色浓郁,烛火摇曳,四公主思量的试探道:“据说是二皇姐的猫成精,操纵好些侍女发狂伤人,如今夜里怕是不得安生?”
“侍女发狂,这事有御医诊治,至于猫儿狗儿,传言多是危言耸听,还是不要太当真的好。”
“三皇姐说的是。”
一番言语,四公主踏步出堂屋,天已经暗的伸手不见五指,明月高悬,神情微凝,有点怀疑三公主。
大公主幼子丧命,如今又重伤,二公主更是成为最直接的嫌疑人,而被女帝软禁。
这其中最得利的只有三公主,当年游船爆炸一事,险些要了她的命。
四公主不信三公主能放下这等大仇,相反这些年兴许是在等待时机,不由得寒毛直立。
堂内,三公主垂眸看着杯中酒水,满头珠翠光芒耀眼,面上显露愉悦,眸底弥漫笑意,幽幽道:“你们终于也有今天。”
为了今日,这些年三公主花费不少心思,才在两人身旁安排亲信。
语落,侍女端着鲜美鱼脍放置地面,其间夹杂鲜红花汁,笼子里的猫儿猩红着眼,似是着迷般进食。
月明星稀,风清云散,各处宫苑避讳的门窗禁闭,长廊里空空荡荡,只有悬挂的灯笼映出朦胧光亮,增添幽深。
宫卫森严巡逻,二公主站在阁楼处,俯瞰偌大的避暑行宫,神情玩味,悠悠道:“现在坦白,兴许还有活路。”
一侍女被悬挂吊在阁楼外,满面冷汗的出声:“奴不知道您说的是什么。”
语落,二公主手持长剑割断绳索,砰地一声,侍女摔落在地,骨骼寸断,口吐鲜血。
周遭侍女们神色一惊,却很是迅速的收拾斑斑血迹,将尸体拖入后院。
阁楼之上,夜风徐徐浮动,二公主看着花树园方向,眼眸冷寂的出声:“想不到三皇妹有这等收买人心的好手段,倒是小瞧她。”
“主子,您说陛下会不会因此重罚?”侍女忧虑道。
“那个人就是喜欢看狗咬狗的戏码,现在对她而言,好戏才刚刚开始。”
只是大公主往后必定会像条疯狗一般攻击自己,实在让人嫌恶。
随即二公主眼眸一沉,转过身,将长剑交给身旁侍女,踏步道:“蠢人活着也只是浪费,还不如献出最后的价值。”
话语说的很轻,弥漫的戾气却激起身旁侍女心间惊涛骇浪,不敢忤逆。
长夜漫漫,各处宫殿渐而归于幽静,好似一方死水,暗地里却掀起更加明显的暗涌。
东侧宫苑深处却微弱的溢出阵阵铃声,烛火朦胧,窗外的风拂过,吹散铃音。
尹星红着脸,睁大眼眸,却无法透过红绫丝带看清眼前人,只能模糊映出颀长窈窕体态,缥缈不定。
清幽冷香钻入鼻间稍稍带来些许安慰,可是玄亦真却尤为冷淡的没有触碰尹星,只是调节绳结。
“这样会难受吗?”说话间,温凉指腹系紧脚踝的丝带,有点疼。
“还好。”尹星下意识摇头,却带起清脆铃铛声,顿时羞得止住动作,不愿让守夜的宫娥听见。
语落,尹星察觉玄亦真又一次远离自己,渐而浮现水声,疑惑的偏头,却被温凉指腹轻点前额,声音轻柔的唤:“别乱动。”
尹星只得不再探头,心间却有些紧张,因为那停留在前额的指腹离开肌肤,玄亦真骤然没有任何声音。
寂静处,黑暗以及手脚不受控制,让尹星生出一种被遗弃的沉闷感觉。
“亦真?”尹星心口闷闷的出声,可怜兮兮。
“这么急?”这清冷空幽的话语由远及近,夹杂浅浅笑意。
随即尹星唇间落下安慰式的轻柔触碰,带着玄亦真独有的温凉。
尹星启唇,想要获得更多,却被玄亦真退避,更是空落落的不安。
关于惩罚,玄亦真从来都不含糊呢。
蓦然间,冰冷的物件,一下滑溜溜的贴在尹星面颊游离,带来凉快和湿润。
“你的脸很热,这样会不会凉快些?”玄亦真声音离的很近,却依旧没有更多触碰,若即若离,很是冷淡。
“嗯,是冰块吗?”尹星瑟缩的应声,并不怕冷,只是不太喜欢突然的刺激罢了,间接的带起铃铛晃悠。
玄亦真耳旁听着悦耳铃声,指腹握着晶莹透亮的冰球,缓慢游离,眸间深邃,嗓音低哑的出声:“嗯,这个比蜡烛会更温和一些,喜欢吗?”
尹星忍住冷意,点头应:“亦真喜欢,我就喜欢。”
“那就给你一个小奖励。”铃声响起,玄亦真抬手拿另一块粉色冰球塞进尹星的嘴里,喉间不自然滚动。
“唔、好吃!”尹星意外的尝到甜润樱桃味,大抵应该是冰冻果肉,带着沙沙的口感。
话音未落,尹星被突然吻住,连带齿尖的冰球也不受控制的碰撞,发出清脆声响。
这个吻长的让尹星险些窒息,那颗樱桃冰球早已经融化,尤为清甜。
因着视野模糊,无法看清眼前人,尹星才更是清晰感受彼此的呼吸心跳,唇瓣微微发麻,有点晕。
每回玄亦真这样的亲吻,尹星总觉她随时都想要吃掉自己,却还是尽可能依偎她。
因为尹星不喜欢被玄亦真放置冷落,大抵被她教坏了。
玄亦真呼吸不平的轻声溢出笑,很浅的笑,像湖面涟漪般无痕,却勾的人心痒痒。
“那接下来猜猜把冰球放哪里比较好?”
“……”
无声处,尹星发现玄亦真比自己想象更会玩!
冰块融化,溢出湿润的水痕,红绫丝带也有不少被打湿,而变的更加鲜红。
玄亦真俯瞰像花一样的尹星,指腹按着冰块缓慢移动,像是在下棋,飘忽不定。
实际上,玄亦真只是欣赏尹星的反应罢了。
尹星毫无防备的陷入高度紧张,一时又冷又热,羞耻的抿紧唇。
“乖,别这么紧张。”话语说的格外温柔,玄亦真一手握住尹星的脚踝,喉间干涩的发出喟叹。
“不、不要。”尹星迟缓的发现玄亦真意图,忙声道。
可是玄亦真却并没有打消念想,反而格外温柔体贴的问询:“不要什么?”
尹星没想到玄亦真装糊涂,只得下意识想要抬腿,却被按住,羞耻道:“那里不行的。”
话音未落,冰凉的刺激让尹星一下失了神,宛若弓紧的弦,幅度曼妙诱人。
玄亦真抿了抿唇,呼出长气,压抑悸动,不紧不慢的自持出声:“很遗憾,你先前输掉比试,现在没有拒绝朕的机会。”
控制,一定是世上最美妙的事情,玄亦真如是想着,漆目掀起层层暗涌,病态痴迷,玉白面容却映出云烟般薄红,冷艳柔媚,危险致命。
如果可以,玄亦真希望能够永远这样紧紧控制尹星。
此刻仿佛有冰块碰撞的声音响在耳旁的尹星,很是后悔先前扔骰子的比试,太草率!
不知是盛夏的热意未退,还是尹星的体温太高,竟然渐渐适应突兀的冰块,甚至清晰感知消融。
尹星装死的不出声,忍住玄亦真的捉弄,却没办法控制越来越糟糕的场面。
“看来你的适应力很强,明明很行呢。”玄亦真抬手解开蒙住尹星眼前的红绫丝带,伏身望着她水润明眸,奖励的探近亲了亲她湿润的眼角,满是爱怜。
“那现在可以结束吧?”尹星望着玄亦真清丽秀美的面容,实在说不出生气的话。
可玄亦真却直直迎上尹星的目光,柔和的出声:“结束,这才刚开始啊。”
随着铃声一阵清脆碰撞的响起,尹星被揽起身,清晰的看到冰块吐露滑落,整个人羞愤无地自容,禁不住咬了下玄亦真修长脖颈!
玄亦真也不躲,而是在尹星的幽怨注视,指腹推着冰块一寸寸的占有她,视线从她稠密的睫羽落在饱满唇间,耐心的很。
风吹,窗外湖浪翻涌,其间映衬缕缕月光,尹星枕着玄亦真勉强维持身形,视线从远处的山岭落在眼前清冷玉面,有点恍惚失神。
虽然也不疼,但是也不怎么舒服,磨人的很。
地面长影摇曳,铃声清脆碰撞,尹星没有先前的理智,抿唇尽量不发出声。
可冰块碰撞混杂水声却清晰响彻耳旁,尤其是玄亦真故意调戏的出声:“你看,这不是很喜欢的吗?”
尹星无言,酡红着脸,因为知道玄亦真故意要戏弄自己,偏生手脚无处动弹,只得又咬了她一口。
“嘶”玄亦真疼的溢出声,美目轻眨,悠悠道:“这么不乖,看来今夜不想睡觉?”
“你分明是在欺负我不能动。”
“谁说你不能动?”
语落,玄亦真探近亲了亲尹星的唇,喃喃道:“你多动动,等到出汗发热,兴许冰块一下融化,游戏就结束,如何?”
尹星红着脸避开玄亦真清透澄净的漆目,暗想这是人说的话嘛?!
可除了玄亦真说的办法,尹星竟然想不出别的法子。
夜风抚过湖岸旁的繁密枝叶,纤瘦枝条摇摆间,沙沙作响,遮掩阵阵铃声。
许久,窗旁矮榻处空幽无人,只余地面滑落的三两细小冰块,其间残留粉红冰球,一点点消融成雪水,泛着晶莹透亮的光泽。
天际天光破晓,黎明光亮耀眼,宫卫们轮换,江云如常巡逻。
没*想大公主宫苑外有一排满是鲜血的尸首,而且增添许多的宫卫。
“这是又怎么了?”
“大公主发狂杀了不少侍女,御医也近不得身,现在封锁宫苑。”
上官胜眼底泛着淡青,总算是明白为什么江云那么困。
避暑行宫比整个国都还要乱,白日夜里一刻都不曾消停。
江云上前揭开丧布,仔细观察侍女们死状,不由得一惊,出声:“大公主未免太疯了吧。”
侍女们大多满面以及脖颈身前布满锋利尖锐血窟窿,密密麻麻,面目全非,大抵马蜂窝也不过如此。
上官胜出声:“大公主喜欢佩戴护甲,那东西有多锋利,想必不用介绍吧。”
那些侍女虽然也有疯癫时候,但是很快就恢复清醒,大公主却不太一样,甚至越来越发狂。
“现在东苑陛下那边有什么安排?”江云放下丧布探究出声。
“御医诊治,宫卫看守,除此以外陛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上官胜收敛心神应道。
“昨夜大公主住处外有猫出现吗?”江云觉得事情蹊跷的很,转而问询。
现在二公主被看守,那又是怎么继续谋害大公主?
上官胜严肃的摇头应:“没有,还在搜查,你怀疑什么?”
语落,江云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左右张望,踏步示意上官胜跟随。
两人行进长廊,江云才直白出声:“我怀疑皇室公主接下来还会有更混乱的事,不止是二公主,其她公主也很可疑。”
仔细想想,那只猫太过针对二公主,反而显出手段拙劣。
“我也有此预感,不过现在没有证据,事情太过扑朔迷离。”上官胜甚至不明白那些侍女怎么突然发疯。
仿佛有什么无形之物,正在危险逼近的威胁所有人。
语落,一时无声,忽然间廊道外面有动静,江云上官胜两人皆是肃然神色。
没想却是小女孩探出脑袋,明眸亮晶晶的扑闪,稚声唤:“江姐姐,该吃饭了。”
江云松了口气,抬手抱起小女孩,叮嘱道:“最近这里很危险,你怎么还敢出来?”
“因为吃人的鬼都是晚上出来,现在是白天。”小女孩应的有理有据。
这话倒是把江云整不会了。
上官胜狐疑道:“行宫里有堂食,你去哪?”
江云抱着小女孩笑嘻嘻的应:“我有小灶,羡慕吧。”
语落,上官胜无言的看着江云离开廊道,心想她这是来当差还是来度假?
现在这种情况江云竟然还有心情开小灶,真是没心没肺。
对于上官胜的腹诽,江云无心在意,踏步带着小女孩回到小宫苑,抬手关上门。
池旁亭园处,柳慈摆放着碗筷,江云放下小女孩,视线发现园子里晾晒的花团,很像花树园的花团。
待江云落座亭内好奇的问:“你不是放弃研究花树园的怪树了吗?”
柳慈给江云和小女孩盛汤出声:“你让我检验面巾的红灰,结果发现跟花树园的花团很像,甚至可以说是精炼提取物。”
“难道这跟侍女们发狂有关系?”
“嗯,我也简单提炼试验,结果发现它会使蛇虫鼠蚁陷入暴躁或者混沌的麻木状态。”
江云一听,挑眉出声:“这怎么听起来很耳熟?”
柳慈颔首应:“这跟传闻中的无相花非常的雷同。”
“这未免也太离谱了吧?”江云曾经花费那么多银钱心思去打听鬼凝和无相花,谁想到就这么出现眼前,竟然愣是没发现!
“其实也不怪我们,因为没人见过无相花,而且它今年花开的很早,现在离中元节还有大半个月。”柳慈若不是听江云提及那些侍女发狂,根本都不会联想两者。
小女孩呼呼的喝汤,并不懂谈话,手里握着木勺啃肉,疑惑道:“柳姐姐不是说吃饭不能说话的吗?”
语出,柳慈回神,弯眉笑道:“嗯,小思云说的对。”
江云忍不住打了个激灵,总觉这个名字是柳慈存心让自己不好意思。
毕竟平日里江云没少调戏脸皮薄的柳慈,一定是报应。
亭内一时融洽无声,亭外光亮耀眼,午时三刻,东侧宫苑里却非常安静。
尹星腰酸背痛的趴在凉席榻上,不想去理某个坏人。
可玄亦真却一点也不介怀,掌心倒着药油给尹星推拿揉捏,垂眸看着她,禁不住薄唇上扬出声:“这么累,莫非扭伤筋骨?”
“我再也不赌骰子了。”尹星闷闷出声。
早知还不如赌棋,最多输的是钱财。
“行。”玄亦真应的很是坦诚,没有半点犹豫,指腹触及肌肤,有些意犹未尽。
尹星见玄亦真一幅任劳任怨模样,视线从她纤长睫羽,落在她好看薄唇,想到一些难以启齿的画面,耳热的移开视线。
玄亦真自然也看见尹星通红的耳廓,只是不太明白缘由,示软出声:“别生气,今日随你吃樱桃冰沙,好吗?”
“不吃,我以后都不吃樱桃。”尹星红着脸应道,想起夜里玄亦真最后取出冰球,那嫣色的唇,艳丽色气。
见此,玄亦真才隐隐明白尹星的别扭,稍稍伏身同她躺在一处,薄唇亲了亲她的耳廓,细声道:“你难道一点都不觉得刺激舒服?”
尹星无法躲避,直直迎上玄亦真清透澄净目光,别扭的出声:“如果换作是亦真被玩弄,兴许就说不出这种话吧。”
“你想玩弄的话,朕会很配合。”玄亦真指腹握着尹星的柔软黑发,颇有兴看着她的脸,一点点的越来越红,像红柿,甜软的让人想吃掉她。
尹星羞赧,抬手捂住玄亦真的眼眸,撑起身,薄毯滑落,隐晦露出身前白皙肌肤间的牙印,出声:“我才不要。”
玄亦真没有躲避尹星的手,反而放松身段,依偎软玉,流露几分遗憾道:“有点可惜呢。”
“这有什么可惜,亦真难道忘记过冷会生病了吗?”尹星松开遮住眼的手,觉得玄亦真为了欢愉,有时会稚气的不顾一切,因而不太愿意配合她做过于冒险的尝试。
“冷么,朕记得你昨夜热的满头大汗呢。”玄亦真视线打量尹星身前,意味深长的应声。
尹星沉默,心想玄亦真她坏的很!
无声处,尹星忽地察觉玄亦真仰头亲吻自己,垂眸迎上她虔诚热切目光,心脏仿佛一瞬被她吞没干净,不再属于自己。
玄亦真蜷缩清瘦高挑体态,乌发瀑泄,侧耳听着尹星狂乱的心跳,喃喃出声:“星儿,可朕很喜欢那样,所以你也会喜欢的,对吧?”
这般温婉柔顺的美丽姿态,任凭是谁看见都无法视而不见,尹星红着脸到底说不得违心话,只能嗫嚅应:“嗯,不过冰块未免放的太多。”
语落,玄亦真清明美目溢出轻声的笑,这涟漪般的笑透着骨骼传递到尹星的心脏,像鼓槌般震撼人心。
尹星痴痴望着,觉得世上如果真有山精鬼魅,大抵就该是玄亦真这般模样,清冷又柔媚,一颦一笑之间,蛊惑人心,变化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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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骄阳似火,蝉鸣喧嚣,避暑行宫里接连出现诸多怪事,朝臣们对此不免议论纷纷。
“先是疯猫肆无忌惮到处伤人,又有火灾致使大公主丧子发狂,这怕不是藏有什么邪祟?”
“如今离中元节还有些时日,邪祟也不该出现这么早,据说此事跟二公主脱不了干系,现如今还被女帝软禁宫苑。”
“我看没这么邪乎,当初大公主的皇弟二皇子也是发狂暴怒袭击先帝,恐怕是有什么隐疾。”
此话一出,众官员也觉得皇室血脉可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病症。
当今女帝过去也曾多年没有露面,现如今更不曾有子嗣,令人多疑。
风吹,枝叶摇动,众官员大多选择摇摆观望,并不想贸然动作。
当初先帝未立太子引起的储君之争,伤亡何其惨重,至今历历在目,像周升泰这一等重臣也不敢胡乱揣摩。
亭内,上官胜肃然喝着茶水纳凉消暑,并不参与朝臣非议。
待一队兵卫从远处出现,盔甲冰冷碰撞声响起,为首者是太安郡主,众官员皆是噤声,不再多提。
因着避暑行宫临近山岭,天然的猎场,太安郡主便常领着亲兵去狩猎训练。
相比于四位公主,这位太安郡主尤为武德充沛,前不久获取马球比赛桂冠就能看出端倪。
而且太安郡主手中有一支娘子军,这跟其她公主相比有着更明显的优势。
上官胜以及众官员行礼恭送太安郡主穿过长廊,想到如今公主们之间的仇怨,太安郡主能够完全置身事外,可见实力强悍。
不过皇室中人若是有怪病,未免爆发太过诡异,实在蹊跷。
亭外天朗气清,万里无云,胖乎乎的红鲤鱼风筝高高扬起,鲜艳张扬,引得不少人注目。
此刻避暑行宫的东苑处,回廊曲折,空幽清静,尹星跑动放飞风筝,桃粉衣袂飘飘,身形轻盈,朝气蓬勃。
玄亦真远远看着尹星这般似飞鸟般的跑动,漆目柔和,漫不经心的出声:“大公主的近况如何?”
女官春离奉甜汤瓜果的手一顿,恭敬道:“现下大公主仍旧行为失常,狂暴猜疑。”
“那就让柳慈给大公主多调些药量,再看看效果如何。”玄亦真目光看向同自己招手露出灿烂笑意的尹星,尤为娇憨甜美,齿尖话语却尤为冰冷,“中元节过后,所有花团凋谢就没有价值,朕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遵令。”女官神情严峻的应声。
语落,轻快脚步声近,手捧胖鲤鱼风筝的尹星从外入内,女官识趣退离。
“亦真,刚才我放的风筝很高,看见了吗?”尹星一时跑动的脸颊有些红,难掩高兴。
第一次跟玄亦真学着做风筝,没想到还挺成功!
“嗯,朕看到了。”玄亦真取出绣帕给尹星擦拭额旁细汗,神态温婉,全然不似先前漠然疏离神色。
尹星鼻尖轻嗅玄亦真身上的清幽冷香,脸颊亲昵的贴着她温凉掌心解热,弯眉笑道:“我觉得小女孩应该也会喜欢放风筝,这个新做的胖鲤鱼风筝可以送给她玩。”
玄亦真看着尹星漂亮眼眸,仿佛不在意般的应:“你想送就送吧,只是最近避暑行宫里闹鬼,不害怕吗?”
“放心,现在是大白天。”
“行,那你歇会再去也不迟。”
语毕,玄亦真冷白指腹捏了下尹星耳垂,方才拉开距离,顾自坐在一旁看书。
尹星喝了大口清凉甜汤,吹着湖风,只觉凉快不少,视线落在玄亦真玉白清丽面容,莫名觉得有点过于安静,像一尊瓷白玉像。
风吹,玄亦真繁密乌发间的金缕发带纷飞,湖外水光映衬周身灿灿光芒,让她看起来格外圣洁,光风霁月也不过如此景象。
尹星回神,凑近的唤:“亦真。”
玄亦真并未抬眸,低垂修长细直玉颈,视线依旧落在书卷,清雅秀丽,不紧不慢道:“怎么?”
“你不开心吗?”
“没有。”
尹星探近的看着玄亦真纤长眼睫间投落眼底的稀疏暗影,似湖泊般静谧安宁,并不曾发现端倪,有点怀疑自己的猜测。
玄亦真稍稍偏头迎上尹星清亮圆眸,神情微怔,迟疑道:“这是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以为亦真是因为我给小女孩送风筝而不开心。”
“朕看起来有那么斤斤计较吗?”
尹星眨巴眼眸连连摇头,隐隐感觉危险,没有应声,亲了亲眼前的薄唇,卖乖的笑笑,不敢乱说话。
玄亦真漆目幽静,深深凝视,却到底没有直言,薄唇抿了抿,淡声道:“今日朕也有事要与人会面。”
一个孩子而已,玄亦真不觉得尹星会有多偏袒。
只是,心里有些不痛快罢了。
“会面,见谁啊?”
“那个当初要挖你眼睛的太安郡主。”
尹星沉默,对于那个太安郡主没什么好印象。
玄亦真见尹星明显胆怯,唇角上扬,稍稍没有那般介怀,指腹揉捏把玩她的耳垂,淡声道:“你快去快回,否则若是天黑碰上鬼怪,别哭着回来。”
“我也没有那么胆小吧。”尹星无辜的看着打趣自己的玄亦真,隐隐感觉她神态间有些微妙变化,不复先前沉寂。
半晌,尹星同玄亦真告别,手里拿着红鲤鱼风筝,脚步轻快的离开东苑。
江云她们住的小宫苑离东苑并不远,算是临近的区域。
尹星穿过长廊,隐隐闻到有纸钱焚烧的味道,心生迟疑的顿步,探目便看到三两侍女在祭拜,疑惑道:“中元节不是还有段时间吗?”
“这是给前些时日丧命的小殿下祭奠。”一侍女忙收拾的应声。
“那你们记得注意火星子,防火要紧。”尹星没有多说,对于大公主火灾一事有所耳闻。
但尹星并不清楚具体情况,只知道大公主丧子烧伤,结果就疯了,不禁感叹世事无常。
不多时,尹星停在江云住处的院门,抬手敲门,有些疑惑。
闹鬼也不至于白天就门窗紧闭吧。
不多时,院门里传来小女孩声音,清脆的问:“谁呀?”
“是我,你江姐姐的朋友,今天给你带了风筝玩。”尹星耐心应声。
随即院门打开,小女孩露出脑袋,尹星有趣的打量道:“你这是干嘛?”
小女孩领着尹星入院门,一板一眼的解释:“江姐姐说猫妖会变成人说话,等到开门就进院子吃人,所以不许随便出门,直到抓到猫妖。”
“可现在是白天妖魔鬼怪不会出门啊。”尹星忍不住弯眉笑,暗想江云骗人的话术真是一套又一套啊。
“我也不知道,总之两个姐姐都不许出去玩。”小女孩目不转睛的盯着漂亮风筝,很是好奇。
尹星看了眼院落里晾晒的鲜红花团,有些意外,这不是那些像人头的花嘛。
随即尹星将风筝递给小女孩,弯身同她说:“我教你放风筝玩,好吗?”
小女孩点头,眼眸亮晶晶的应:“好!”
风筝摇摇升起,湖风招展,东侧宫苑亭内的太安郡主,视线随意扫过那胖鲤鱼风筝,暗自疑惑。
现如今避暑行宫的危言耸听,白日里都没什么人出来逛园子,更别提玩乐。
玄亦真身形端庄坐在主座,纤纤玉手捧着文书翻阅,仿佛什么都没看见,淡然道:“近来多事,你可去看过大公主?”
“早前去过一趟,她神智不清,不管是谁都会攻击,不知陛下派的御医可有诊断缘由?”太安郡主收敛心神应声,早就知道公主们的争斗激烈,但是这般明目张胆的谋害同族,手段实在狠毒且卑劣。
“正是因御医诊治无果,才更是蹊跷,所以朕要你盯紧其她公主的势力动向。”玄亦真合上文书,平静的出声。
避暑行宫,到底不比国都宫廷防卫森严,难免有些人会趁乱起坏心思。
太安郡主会意,视线落在玄亦真神色,不太懂她的意图,试探道:“二公主已经被软禁,难道还有其她公主掺合其中?”
根据探查,太安郡主的人只打听到大公主跟二公主的不合冲突,其她两位公主并没有更多动静。
按理来说当主要防备二公主,尤其是二公主过去替三皇子在朝堂多有布局。
皇室公主有府兵亲卫和大量封地,自然也可以招兵买马,虽然有明面律法限制数目,但是私兵这种事,从来就说不准。
“所以这事还需要你去查探核实,朕不希望闹出乱象,及时遏制,总归有备无患。”
“那若是遭遇武力抵抗,当如何是好?”
语落,亭内只余和煦湖风拂过的窸窣动静,太安郡主需要女帝的保证,以免被当做刀剑利用,而后废弃。
皇室宗族,从来都不缺乏狠心无情之人,太安郡主自然也是心知肚明,所以才试探女帝的意图。
这群公主心怀不轨的谋反念头,女帝洞若观火,却一直恍若不知,显然是另有打算。
玄亦真指腹搭在指间戒指,徐徐道:“若证据确凿就斩其爪牙,下令贬为庶民。”
“遵令。”太安郡主起身,心间仍旧有些迟疑。
因为众公主的实力远不足危险女帝,相反自己更具有威胁才对。
这到底是信任还是试探,实在不好分辨,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亭外的日头,渐渐斜落,风筝缓慢降落,小女孩跑动的脸颊红扑扑厉害,满头大汗。
柳慈江云两人从外面回来,便看着亭内一大一小两人都热的出齐。
“真稀奇,你好些时日没出东苑,还以为怕鬼躲起来了。”江云打趣道。
“我是有事,才没出门,你们都去忙什么?”尹星不好提跟玄亦真那些荒唐事,转移话题。
柳慈抬手拿绣帕给小女孩擦汗津津的额头,出声:“大公主发狂,我们奉令去诊治病情。”
尹星眼露探究道:“现在大公主具体是什么情况?”
“那个大公主发起疯能动手把身旁侍女侍者伤的很重,尤其是那锋利护甲,不少直接丧命或是致残毁容,总之是你不会想看到的血腥画面。”所以江云不放心柳慈去诊治,才每日都陪同一道。
尤其是江云问过柳慈,得知是女帝下令用无相花救治大公主。
可江云觉得现在与其是救治大公主,更像是试药。
因为柳慈确认大公主的疯癫是因误食无相花,换言之,毒性太强,一时难以调制把控。
害人和救人,往往相差不是一星半点。
“这么可怕,那大公主还能恢复如常吗?”尹星倒不是多关心大公主,只是觉得疯病跟癔症有相似处,兴许柳慈能从此获取些许医治经验。
“现在还在看情况,不过我们找到传说中的无相花,它就是花树园里摘的花团。”说话间,江云喝着柳慈倒来的凉茶,没有多说大公主因为烧伤毁容,若恢复正常也难以接受吧。
尹星顺着目光看向那些晾晒的花团,有点懵,而后看向江云出声:“可无相花不是中元节才开的嘛?”
前些时日尹星曾摘花带回去给玄亦真观赏,全然没想过这就是传说中神秘的无相花。
现在想想,尹星觉得自己没中毒,真是走运!
江云耸肩,无奈道:“我哪知道它为什么开的这么早。”
说起来,江云现在还有关于无相花的谜题,没有解开。
母亲的那枚血玉佩为什么会神似无相花?
难道当年母亲那时就在替万俟皇后找解药?
柳慈给尹星倒茶,思索出声:“我觉得无相花的异常开花,可能还有秘密,一般毒物和解药都有联系,只是目前没有发现。”
“你们去花树园仔细检查过吗?”尹星心间记挂玄亦真的病情,很是关切问询。
“花树园早就不知被多少人搜查,我都去捡过好些尸骨,不可能有遗漏。”江云摇头应声。
最初江云和柳慈都不明白那些犯人怎么死的。
现在知道那棵花树是无相花,具有高度致幻的毒花,某种程度绝对有可能无声无息的丧命。
不知觉间,已是暮色时分,尹星离开江云住处,心间因得知无相花而很是激动,便没有急着回东苑,而是去花树园。
天际霞光似火烧一般绚烂瑰丽,尹星踏入宽广的花树园,入目是生长高大的树木,地面布满交错的藤条,行走起来并不方便。
尹星身影进入繁密垂落的枝条时,很快就被遮掩干净。
因着枝条遮掩大部分夕阳,花树下显得有些阴沉,尹星抬手撩开垂落枝条,打量繁密巨大的花树,全然没有发现自己衣袍沾染些许湿润暗色,只是觉得闻着味道,有些粘稠浓郁。
寂静处,花树枝条垂落的深处更显灰暗,人头花团攒动,猫叫声响起时,尹星吓得一激灵,暗想不会真有猫妖吧!
天际夜幕低垂,无声笼罩避暑行宫,玄亦真独自坐在窗旁,美目低垂看着文书,莹白指腹却敲击案桌,透露几分不明的烦。
虽然玄亦真知道不可能关着尹星禁止出入,但是实在不喜欢她离开太久。
窗外撒落的微弱霞光随着湖浪翻涌,将要淹没殆尽,玄亦真眸底幽沉,玉白容貌隐于暗色,难以分辨。
宫娥们入内掌灯都不敢出声,视线落在被撕碎的文书,惶恐不安。
朝臣奏折,通常是不允许毁坏。
半晌,尹星匆匆回到东苑堂内,见着光亮耀眼,心间才觉踏实,上前落座,出声:“亦真,你的事忙完了吗?”
玄亦真抬眸幽幽看着尹星,淡淡道:“当然,朕可没有你这么拖沓。”
“我从江云她们那里知道无相花,所以去了一趟花树园,才耽误时间。”
“花树园里闹鬼传言,你不知道?”
尹星点头,悻悻应:“我还在花树园听见猫叫声,眼看天变黑,我就赶紧回来!”
刚才尹星甚至都没看见猫,便吓得后背发凉,只觉太诡异!
玄亦真瞧着尹星一幅胆小模样,到底没同她多计较,抬手轻捏了捏脸颊,搭在肩旁,出声:“那你以后少去花树园,中元节兴许会有更可怕的事。”
本来平复害怕的尹星一听玄亦真这么说,突然有点鬼故事的氛围!
尤其尹星先前才碰见那些侍女烧纸祭奠小殿下,而后又听见猫叫,真的很瘆人。
“亦真,莫非知道些什么?”尹星探究的问询。
“传闻中无相花在中元节盛开,必定是有道理,更何况它的毒性很强,会使人陷入狂暴失常,这样子听起来岂不是很像传说中的鬼附身?”
“好像有点道理!”
玄亦真知道尹星胆小,便有意渲染,视线落在她稠密眼睫扑闪的眼眸,薄唇上扬。
现在避暑行宫里的流言四起,很显然是有人要掀起风浪。
鬼神一说,甚少有人不避讳,更何况还有大公主这么一个先例,中元节,还不知要有什么热闹。
寂静处,湖风吹入堂内,尹星默默的靠近玄亦真,眼睛望着明亮琉璃灯,才颇具勇气的出声:“亦真,我觉得世上没有鬼,一切都是自己吓自己。”
玄亦真回神望着言不符实的尹星,轻笑道:“是么,那你离朕这么近,难道是保护朕?”
“……”尹星脸皮薄的迎上玄亦真戏谑目光,一时无言。
可随即尹星发现玄亦真的脸色微变,视线落在她搭在肩上的手,竟然猩红似血!
当即玄亦真没有调笑的心思,抬手仔细检查尹星身段,神情凝重的出声:“你可有受伤不适?”
尹星见玄亦真这般肃然模样,摇头,忙应:“我没有受伤,这不是我的血。”
玄亦真这才缓慢舒展蹙起的黛眉,薄唇却依旧抿紧成线,指腹小心解开尹星的外袍,细细检查衣衫,这确实不是鲜血,更像奇特的树脂,带着粘稠油润。
尹星不明白其中缘由,嘟囔道:“奇怪,我就是去花树园里转了一圈,除了花枝,什么都没碰。”
天呐,难道那颗花树成精会流血?
这确定不是鬼故事的开场嘛!
玄亦真见尹星并没有别的异样,牵着她离开矮榻,思忖出声:“不管如何,你先去沐浴。”
对此,尹星没有言语,因为自己的手被玄亦真握的很紧,有点疼,完全足以感受她平静面容下的心弦有多紧绷。
烛火摇曳,氤氲水雾缭绕,粉白渐染,尹星红着脸看向给自己擦拭的玄亦真,想说不必这么紧张。
可是当尹星看着玄亦真低垂清冷眉眼,格外谨慎的模样,一时只得忍着羞耻配合她的里里外外的检查。
水声窸窣,粉白玉足蜷缩,抽长身段倒映在屏风,似春日桃枝,娇丽明媚。
若是往日里玄亦真必定会调戏自己,可此刻却没有。
尹星挺翘眼睫的水珠清灵滑落眼底,模糊替自己裹住长巾的玄亦真姣美神态,抬手摸了摸她不苟言笑的脸,踮脚亲了亲她的薄唇,安慰道:“我没事,别担心。”
玄亦真眼眸依旧凝着冷雾,深不可测,指腹轻柔擦拭尹星脸庞的水珠,感受她的温暖,才回过几分心神,喃喃出声:“也许只有把你拴在身旁才能万无一失。”
这话说的尹星一惊,因为玄亦真向来说到做到,可不是说着玩玩。
正当尹星不知如何回答,腹中却饥肠辘辘的咕咕叫唤,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
“看来你今天忙的很饿。”玄亦真掌心隔着长巾轻抚,细细感受尹星的一切。
“嗯。”尹星很想说玄亦真的动作像在对待孕妇!
待到两人出来,女官春离入内奉膳,算是成功解救尹星。
烛火摇曳,尹星尝着鲜香鱼丸,眼露意外道:“鱼丸好吃。”
玄亦真视线落在尹星白净面颊,一瞬都不曾移开,抬手挽起她耳旁碎发,出声:“这是湖里钓的鱼,再由御厨制成鱼丸,你就不用挑刺吃鱼。”
“哇,亦真你也太好了!”尹星弯眉笑盈盈的看着玄亦真,心知肯定是她特意吩咐准备。
“那当然,这世上没有人会比朕对你更好,谁都不能。”玄亦真执箸给尹星布菜,美目间透着烛火朦胧的柔美,似灿烂星河,更像无垠夜空,足以吞噬一切。
尹星痴痴望着,危险又神秘,不禁红了脸,低头吃着玄亦真布置的菜,掩饰狂乱的心跳。
喜欢是真的喜欢,害怕也是真的害怕,但尹星觉得两个人真不能被拴着过日子。
哪怕玄亦真对自己很好,但是尹星觉得这不合适呀!
见此,玄亦真也不多言,视线随意扫过尹星通红的耳廓,眸底浮现暗色涟漪。
夜风浮动,尹星同玄亦真一块散步消食,面颊热意仍旧没有消退。
黑沉湖面映衬点点星光,山岭更是黑压压的衣衫,尹星看着天上的月亮,想起无相花,心里就满是希望。
也许等治好玄亦真的病,她就能过的更安稳。
“希望柳姑娘能够早点研制药物治好亦真。”尹星牵着玄亦真温凉的手,郑重其事的出声。
“嗯,会的。”玄亦真迎上尹星满是寄望的漂亮眼眸,掩饰自己狰狞的控制念想,很是配合应声。
活着,对于过去的玄亦真而言,仅仅只是木然的活着而已。
现在的活着,则是玄亦真想跟尹星过的更长久。
癔症的痛苦,反而不算什么,玄亦真向来习惯忍受痛苦。
唯独失去尹星是玄亦真无法接受的事,锥心也不过如此。
尹星看着月色下的玄亦真,螓首蛾眉,雪肤雾眸,一如初见般的美丽,面热道:“对了,今年七夕想怎么过?”
中元节,虽然很可怕,但是七夕得好好准备!
玄亦真回神,抬手整理尹星纷飞的发带,视线瞥过她衣领处的齿印,消退黯淡不少,出声:“你想怎么过就怎么过,朕没什么意见。”
“我还没想好,现在避暑行宫里都不太平,而且又有闹鬼一事,亦真到时会很忙吧?”
“不忙,你想要做什么,朕都乐意配合。”
尹星望着应的直接的玄亦真,总觉她另有所指,可惜没有证据。
玄亦真耐心看着不言不语的尹星,指腹紧扣她的手,担心她不懂,伏身亲了下她的唇,提示的出声:“你要是到时没有好想法,朕有的是准备,随你挑。”
语出,尹星确定自己没有误会!
夜风浮动湖面,层层褶皱,模糊水面两人亲昵身影。
一夜无梦,天光破晓,黎明曙光照落在避暑行宫,热息翻腾。
花树园里深处微弱的透出丝丝缕缕光辉,照出花团枝叶弥漫血雾瘴气,缓慢的消散,落入绿藤地面。
不多时,柳慈同江云系着面纱进入其中,江云抬手以佩剑挑开枝叶,望着幽深处,警惕道:“阿慈,你有没有发现随着天气越来越热,无相花树变的不太一样?”
柳慈佩戴手套摘下叶片,才发现沾染类似鲜血却又浓郁的胶质存在,出声:“最初*没有发现会有这种情况,这时最近才出现的现象。”
“所以还是跟中元节的时间有关?”说话间,江云一剑割下花团,剑锋轻挑,将其装入竹篓,不敢大意。
“兴许不止是时间,还有温度的变化。”柳慈封存江云竹篓的布袋思量道。
话语间,花树深处忽然猛地窜出一道飞快身影,江云忙护住柳慈,抬手挥剑。
这道身影快如闪电的消失两人眼前,江云清晰看到是猫,而且它的血肉都像是在腐化,更确切的说是融化才对。
现下江云算是明白那些犯人血肉脏腑怎么能在曝晒之下腐烂的干净。
骄阳初升,二公主住院堂屋里檀香缭绕,更显灰暗幽沉。
太安郡主踏步入内,命亲卫敞开窗户,方才上前道:“陛下宽怀,没有动刑,不过二公主还是最好让底下的人消停,以免多生事端,咎由自取。”
二公主指腹搭在红宝禅珠,神情平和,视线看向太安郡主出声:“现下可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本宫谋害大皇姐的小殿下?”
“你当初能和杜若培育傀儡蛊,现在操纵猫狗害人有什么难度?”太安郡主视线落在那菩萨壁画,不甚在意的扫过。
“所以现在除却揣测并没有实证,那太安郡主请回吧。”说罢,二公主收回目光,一幅潜心礼佛姿态。
太安郡主蹙眉,掌心搭在剑柄,不耐的出声:“你真以为陛下不敢动你?”
二公主轻嗤道:“公主一死,郡主也不会有活路,你不会傻的相信玄亦真会传位给一个外姓郡主吧?”
语落,堂内死寂,太安郡主微眯着眼居高临下的打量二公主,多少有些明白她声名狼藉却依旧能笼络朝臣死侍的缘由。
“那只猫失踪前,曾经被身旁侍女抱出住处,本宫查出她是三公主的耳目,所以这是一场构陷。”
“空口无凭,侍女呢?”
二公主面不改色的出声:“侍女尸体留在后院培植花草,可惜她死前一句话都不肯说。”
太安郡主沉着脸,不愿多费口舌,直白道:“玄慕青,你的封地府兵都已经被监视,但凡有不轨之心,一切就再没有回头路。”
语毕,二公主停顿拨动红宝禅珠的动作,直视太安郡主出声:“这个名讳还真是令人陌生,不过你现在透露玄亦真的监视,总不会是念着皇室宗族的血脉关系吧?”
这话并没有得到太安郡主的回应,脚步声远,堂内恢复冷寂。
二公主望着堂外灿烂耀眼的光芒,面上浮现扭曲笑意,喃喃道:“回头路,本宫但凡想过,早就死在那年的寒池,何必争到今日。”
现在二公主赌的就是玄亦真不会无凭无据要杀自己,若是她敢,那想要□□的局面就会打破。
皇室公主衰弱,那谁给玄亦真压制万俟世家的六大长者呢。
太安郡主,再有权势只是一个郡主,除非四个公主都死光,否则她没有机会名正言顺继位。
现在谁能忍,谁就能熬,尤其是二公主笃定玄亦真根本活不久,大公主不成事,自己就是第一顺位人选。
寂静处,二公主森严笑声越发清晰,使得外间侍女都禁不住发颤。
骄阳徐徐高升,游离变化,七夕临近,早间,东侧宫苑里女官春离疑惑今日的安静。
往常那尹星总会出来转转,并不会闲的一直待在内里。
而事实上尹星确实不想待在内里,可当看着自己脚踝处的银□□致链条,整个人都有点懵!
难道是自己醒来的方式不对?
可当尹星看着自己脚踝链条的另一端落在那修长玉足,视线顺着精美裙裳蜿蜒变化,缓缓看向端庄文雅的玄亦真,有点怀疑人生。
玄亦真神情坦荡的由着尹星清亮圆眸打量,抬手摸了摸她的脸,轻揉泛红的睡痕,颇为期待的出声:“这个七夕礼物喜欢吗?”
尹星迎上玄亦真漆黑美目,陷入深深的沉默,心间祈祷这最好是限定款,而不是永久时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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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午后,湖风招展,水光波动映入窗内,落下满地斑驳陆离光亮,尤为通亮。
那细长而精美的银白链条,更是被照的映出别样光芒,可见价值不菲。
然而,尹星却无心鉴赏,仿佛刚学会走路,木屐嗒嗒作响,险些左脚绊右脚,笨拙而谨慎。
大抵无论是谁的脚忽然套上这玩意,恐怕都得怀疑人生。
尹星不太习惯的踏步行进,视线看向坦然自若的玄亦真,弱弱出声:“这有点不太方便啊。”
玄亦真牵着尹星的手慢悠悠练习步法,同她走到露天亭台,入目是宽广碧绿湖面,心情愉悦道:“朕觉得没什么不方便,等习惯就好。”
说话间,玄亦真领着尹星一道落座,脚下链条清灵作响,回荡其间。
尹星无奈,不想打扰玄亦真的好心情,从木屐里伸出脚垂落在湖水,视线扫过细白脚踝的链条,因浸润水中而变的扭曲,像缠绕的玉蛇。
这时有绯色花瓣层层撒落,飘至波光粼粼的湖面,梦幻般不真切。
花瓣落在脚背,尹星回过神,发现远处有不少游船,其间许多人撒着花瓣,湖风中裹挟娇艳花瓣,漫天飞舞,令人眼前一亮。
“这也是今日安排,不仅有花船,还有各样民间表演船,你喜欢热闹,可以慢慢看。”玄亦真抬手取下落在尹星黑发间的花瓣,视线扫过湖面船只不见尽头,淡声道。
一艘艘船只如同一场场皮影戏,其间声乐渐起,尹星看的目不暇接,心想这也太阔气了吧!
夜幕低垂,这些船只都悬挂各样瑰丽花灯,样式精致,绚烂夺目,光芒映衬水面,竟然难以分清虚实。
玄亦真带着尹星起身离开岸旁,同她点燃引线,霎时间,破空声响起,夜幕间烟火璀璨,飞出彩光飞鸟,尤为奇异。
尹星不可思议的感慨道:“这烟花竟然能制作这么精妙,简直就像真的放出无数只飞鸟。”
玄亦真轻笑,视线始终都落在尹星周身,安静的看向她清亮眼眸的光芒,同她十指相扣,悠悠出声:“傻,那些是喜鹊,七夕里的象征。”
至于牛郎织女,玄亦真从不放在眼里,更不会给尹星看那些痴男怨女,以免教坏她。
“……”尹星收回目光,窘迫的望着眼前清丽秀美的玄亦真,其实自己根本分不出喜鹊和寻常鸟类的区别,有点怪不好意思。
没想,这时玄亦真却缓慢的探身而近,温凉的吻停在唇间,一触即分。
尹星有点意外,眼眸望着娴静淡定的玄亦真,却见她那雾霭美目轻眨,随即眸间带着璀璨烟火的柔美,心跳扑通的厉害!
玄亦真略带幽怨的淡声道:“你就没有一点别的表示么?”
风吹,尹星面红耳赤的回过心神,郑重的应:“谢谢,我很喜欢那些表演和好看的烟花。”
毫无疑问,这些准备肯定需要耗费不少财力物力。
“还有呢?”玄亦真揉捏着尹星的柔软指腹,薄唇上扬,不紧不慢的问。
“那些花也好漂亮!”尹星第一次具象化的见到花海,真是很难用言语来形容心中的震撼。
玄亦真轻抿唇,视线落在尹星黑白分明的眼眸,只得直白出声:“看来你是一点都不喜欢朕准备的链条。”
尹星视线落在两人之间的链条,难以启齿的应:“亦真,这东西就不能换成别的吗?”
从来只听说赠送项链和手链,谁会喜欢这种脚链?!
沉默,在此刻竟然显得格外震耳欲聋。
见此,玄亦真眸间暗色翻涌,抬手轻挑尹星下颌,抬动她低垂的脑袋,审视的出声:“既然你不喜欢这条脚链,朕就处死制作链条的人,再换一批人重新构思设计,如何?”
“别,这并不是构思制作的问题。”尹星迎上玄亦真郑重其事的面容,心间一点也不怀疑她的话语。
既然玄亦真说要处死,肯定不是闹着玩!
“那你的意思是指不喜欢朕送的礼物?”话语间,玄亦真指腹力道重了不少,神色低郁。
尹星察觉到疼痛,不由得心生敬畏,目光落在玄亦真不怒自威的玉白面容,迟疑道:“亦真,礼物也不定非要用脚链吧,这很奇怪。”
某种程度红绫丝带和脚链,大抵都是一个用途。
可是尹星不明白自己已经很顾及玄亦真情绪,怎么她还会如此不安?
玄亦真松开捏住尹星下颌的手,转而拉住她的手腕,力道很紧,踏步内里,蹙眉出声:“朕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这有什么奇怪?”
脚链,是玄亦真想到能够跟尹星更亲密的工具,可她却说奇怪,无异于是在拒绝自己。
语落,冰冷的链条声音变的急促,尹星几乎是被强行带入里间,不安的出声:“亦真,你冷静点。”
“冷静,朕现在很冷静!”玄亦真偏头看向尹星,沉沉应道。
“可是我的手好疼。”尹星不敢再去看玄亦真眼眸,其间阴鸷的骇人,垂眸望着自己的手腕红痕,隐隐感觉很像那时玄亦真发狂的模样。
糟糕,看来柳慈的药在渐渐失效,所以玄亦真才会这么情绪骤变吧。
无声处,玄亦真缓慢的松开手,视线停在尹星纤细雪白腕间的红痕,神情一瞬停滞。
烛火摇曳,却无法照进玄亦真的幽深漆目,晦暗难辨,仿若失神的精美人偶。
尹星不敢轻举妄动的屏住呼吸,因为那时玄亦真也是一下的发狂,全然没有给人半点准备。
这时玄亦真却先一步松开手,她兀自坐在榻旁,美目低垂,几缕乌发垂落似墨线勾勒她的孤寂,清冷玉面透着些许阴沉,生人勿近。
避暑行宫的住处里琉璃灯盏并不少,可烛火摇曳间,仍旧微弱映出屋内摆设的暗影。
玄亦真抿紧薄唇,垂眸看向地面无数暗影变化,连同灯火也变的尖锐刺眼,犹如无数利针刺入眼眸,疼痛难忍。
寂静处,尹星不敢上前,甚至先一步观察周围可以移动的攻击物件。
可当看着玄亦真似无助般倒在榻旁,尹星整个人惊得顾不上其它,连忙凑近,掌心触及她玉白面颊细密冷汗,心间惊骇!
此刻玄亦真双目空灵涣散,整个人身形僵硬,又或者说是痉挛抽搐,更加贴切。
“亦真、亦真!”尹星脸颊惨白的看着玄亦真抿紧的唇间渗出殷红鲜血,第一次觉得她病的比想象更重!
女官春离被尹星唤入内,当即也是被满地狼藉惊诧,没有犹豫命宫娥封窗。
若是耽误时间,只会更危险!
幻蛊的毒一旦发作,哪怕是和煦的微风都能变成利刃刺破肌肤,带来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
幻觉,可以是假,但痛苦却是真的。
原本门窗通风的内殿,迅速封禁,药熏浓雾缭绕其间,烛火光亮都显得格外模糊。
长夜无梦,直至天际渐渐透出些许朦胧灰暗,堂内的烛火将要燃尽。
玄亦真近乎虚脱的醒来时,头疼欲裂,视线之内幻影交叠,四肢百骸更是透着不适,无法舒展。
幻蛊的毒对于头脑是一种近乎蚕食的伤害,失去控制和意识,尤为可怕。
半晌,玄亦真才逐渐恢复些许清明,目光朦胧落在榻旁的身影,此刻尹星闭着眸,却仍旧可以看出她的眼睫湿润痕迹。
尹星很爱哭,玄亦真经常看她哭,实在很难不发现端倪。
虽然玄亦真知道柳慈的诊治会有失效的时候,却没想过会来的这么快。
良久,玄亦真可以缓慢抬手,轻轻停在尹星面颊,指腹触及她发际额旁旧疤,满目沉寂。
失控的事,发生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以及无数次。
尹星迷糊察觉到有人轻抚自己面颊,抬眸便看见苏醒的玄亦真,心间下意识惊骇,却还是没有动静,犹豫的出声:“亦真,你现在还好吗?”
眼前的玄亦真薄唇失去血色,还有咬开的伤处,整张玉白面容透着病态,让人难以分辨她是否意识清醒。
昨夜的玄亦真甚至痉挛到喉间无法自如呼吸,那样子简直吓坏了尹星。
“嗯,朕没事。”玄亦真倏忽的收回手,神情复杂,缓缓撑起身。
尹星跟随起身,提防玄亦真的动作,却见她抬手触及自己脚踝链条,疑惑道:“亦真要解开去做什么?”
“你不喜欢,自然要解开。”玄亦真指腹按住卡扣淡然应声,神态平和的看不出昨夜半点偏执阴鸷。
“其实我也没有那么不喜欢。”尹星抬手捧着玄亦真温凉的手,视线落在她清明沉稳的眉眼,总觉这般平静反而不太安全。
可是尹星知道玄亦真一向不愿向自己主动暴露弱点,她很能忍,因而也不知该怎么问才好。
玄亦真抬眸看着眼前满面难掩倦态和担忧的尹星,薄唇抿紧,偏头避开她的目光,看到她手腕的红痕,清冷玉面情绪复杂,淡声道:“可你不是说会不方便吗?”
尹星探近安慰的抱着玄亦真,才发觉她依旧体温很冷,怜惜的应声:“我们出去的时候可以解开脚链,等到单独相处就随亦真的喜好吧。”
反正只要等到关起门,谁还能知道自己跟玄亦真的事呢。
“你不怕朕再次伤害你吗?”
“害怕,但是我知道亦真也很痛苦,并不是故意。”
语毕,玄亦真没有任何言语,安静的甚至听不见她的呼吸。
尹星以为玄亦真突然病发,连忙去看她神色,这才发现纤长睫羽遮掩的灰暗眸间,泛着点点水光,不免慌乱。
玄亦真很少会这般模样,在尹星看来屈指可数,很是罕见。
当即尹星怀疑玄亦真是病的难受,焦虑的念叨:“别哭,亦真你是不是很难受,看来这些药熏也不管用,我让女官来帮忙吧!”
“朕没事。”话音未落,玄亦真抬手紧紧揽住尹星,恨不得血肉相连,温凉脸颊贴着颈侧,冷的出齐。
可那滚烫的泪却又像是能灼伤尹星,才迟钝发觉玄亦真并没有意识混乱,相反她的意识很清醒,所以才会自责难过。
尹星想到昨夜玄亦真近乎痛苦到昏阙,她都不曾发出声音,禁不住眼眸红润,手臂努力抱的更紧,闷声道:“亦真,现在已经找到无相花,肯定会有更好的药。”
这么多年病痛的折磨,玄亦真都没有表露更多,可她却对会伤到自己而畏惧不安的自责落泪。
世上再没有人会比玄亦真对自己更好,尹星从来都不怀疑这句话,却没想到背后如此的沉重,禁不住眼泪流淌,哽咽抽泣。
这一哭,尹星没有玄亦真能忍,哭声响亮。
外面的女官春离都被惊动的入内察看情况,还以为是主上疯的更严重。
谁曾想,入目便是眼泪汪汪的尹星窝在主上怀里大哭特哭,一时分不清谁才是病人。
午后,骄阳热烈,避暑行宫里的众人对于昨夜七夕的盛大烟火多有目睹。
“那西州尹氏现如今没有任何封号,却依旧获得如此殊荣恩宠,那些世家公子颜面何存呐。”
“昨日避暑行宫湖面光是游船表演的就有数百艘,这等行径,陛下怕不是被迷了心智。”
“暂且不提大公主的幼子出丧,就单是如今朝廷才筹款救济灾民,确实不该如此奢华。”
江云踏步巡逻长廊,便听见园中朝臣不少议论女帝对尹星的独宠,更有甚者觉得她是祸国殃民,险些笑出声。
尹星那张白净清秀的脸,实在没看出来她有这等魅惑能耐。
但是这些朝臣脸皮实在比天还厚,过去朝廷救灾都要克扣官员俸禄,今年女帝一分没有克扣,只让皇室公主等救济,竟然还被私下批判。
果然就是一群欺软怕硬的贱骨头。
上官胜见江云如此玩味模样,疑惑问:“你笑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昨天的烟火挺好看。”江云嬉笑道。
“他们议论的西州尹氏,据传是你结拜的义弟,你就一点都不生气?”上官胜狐疑的打量,总觉古怪。
江云一幅无所谓的模样应:“这种事陛下都堵不住嘴,我只是个千户将领而已,可没有这么大能耐。”
更何况从昨日的阵仗来看,女帝没有半点想要遮掩的心思,否则也不至于闹的这么轰轰烈烈。
上官胜还欲言语,忽见迎面碰上太安郡主的亲卫,方才咽下话语,顿步行礼。
太安郡主目光看向两人,傲慢出声:“一只发疯的猫,现在还没下落,两位未免太过无能。”
“是,微臣正在极力追查。”上官胜颇为规矩的应声,并不想得罪风头正盛的太安郡主。
江云低头,没出声搭理,直到太安郡主离开,才直起身,调侃道:“好威风的郡主。”
上官胜没心思跟江云玩笑,蹙眉出声:“太安郡主要的不是猫,而是谋害大公主幼子的凶手罪证,才能查清真相。”
“我看未必,女帝让太安郡主插手公主之间的事,反而可能会把事弄的更复杂。”江云不认同的出声。
王朝公主们的继承权远高于太安郡主,除非她对皇位完全不感兴趣,否则现在掺合其中,肯定恨不得事情闹的越大,牵扯的公主越多才好。
上官胜意外江云的毒辣眼光,心里自然也听说过太安郡主的传闻。
不过多数人都只知太安郡主好女色,却忽略她的雷霆手段。
这位郡主能在储君之争中不被牵制,且没有被韩飞重创,反而成功助力女帝登基,实力心思绝对不逊色众公主。
毕竟传闻先皇曾有心属意太安郡主跟皇子联姻,可是却迟迟没有下文,想来必定从中斡旋多年。
先帝的计谋手段自是不用多说,韩飞败逃最大的问题就是低估先帝,若非突然暴毙,现在的女帝恐怕都难以登基。
“据传太安郡主近来在查三公主的势力动向。”上官胜虽然也觉得三公主不干净,但是更不明白太安郡主为什么放过二公主。
“这么说来,兴许会有好戏看咯。”江云指腹拨弄紫兰剑穗,悠悠道。
对此,上官胜沉默,已经不想说江云大胆,因为她对于皇室简直没有半点尊崇。
女帝,怎么会选这么一个人做宫中将领呢?
无声处,骄阳如火如荼,繁密枝叶低垂间,暗影变化。
花树园中的枝干间渗出鲜红汁液,泛着粘稠光泽,柳慈小心提取入罐,没敢过多逗留。
暮色时分,天际血色霞光撒落,大公主住处里尤为寂静,只有偶尔的突兀碰撞声,让宫卫们忍不住惊诧。
江云陪同柳慈入内诊治,视线顺着多条细长铁链,随即看到疯癫的大公主,她的长发垂落,却遮不住狠戾暴躁。
早前她的半张脸以及头发都被烧伤,血肉结成疤痕,狰狞可怖,乍一看像是阴曹地府里的恶鬼。
堂内有浓郁药熏,江云不太习惯的耸鼻,目光扫过大公主佩戴护甲的手,不由得一顿。
其间掉落的拇指护甲,露出残缺的指间切口很是平整,像是被一人一刀割断。
大公主的身份,按理不该受到如此酷刑,可是从伤疤来看,很显然是陈年旧伤。
宫廷之内,看来也不尽是光鲜亮丽,多得是杀戮鲜血。
柳慈如往常一般施针诊治,视线落在太安郡主扭曲怒目神态,轻叹出声:“阿云,我觉得她大概已经无法痊愈。”
幻蛊的毒,会对人的脑袋造成不可逆的伤害,现下情况想要治愈简直是痴人说梦。
“别多想,你能够遏制病情就算进步。”江云知道柳慈只是少言寡语,并非残忍性情,安抚道。
不过江云知道大公主当初跟杜若拿婴孩血肉喂养二皇子,因而心间毫无怜悯,只觉活该。
这些皇室权贵有一个算一个,哪一个人身上没有鲜血,现在不过是报应罢了。
无声处,窗外夜色渐渐低垂笼罩,避暑行宫的另一侧宫苑,却是歌舞升平。
三公主坐在高座饮酒听曲,心情愉悦的都没计较太安郡主的冒犯。
太安郡主领着亲兵入内,视线望向悠然自得的三公主,出声:“那只猫传闻出现过这处府邸,所以需要搜查。”
“若是郡主有陛下的圣令,再来搜查本宫的住处也不迟。”三公主轻蔑的看向太安郡主,没有半分在意。
语落,太安郡主压低眉眼,直直看着满身珠宝的三公主,冷声道:“莫非三公主心里有鬼不成?”
“中元节在即,郡主慎言,小心怪力乱神。”三公主尝着荔枝幽幽出声。
“呵,二公主直言三公主收买侍女带走猫试图嫁祸,三公主如何解释?”太安郡主直白质问,不愿浪费口舌。
三公主稍稍敛去几分笑意,神情凌厉的看着太安郡主,讥讽道:“二皇姐的狠毒,朝野人尽皆知,郡主有本事拿出证据,否则恕不欢迎,送客!”
语落,住处侍者们亮出剑锋,而太安郡主亲兵也不遑多让,严阵以待,弦乐骤然暂停,肃杀之气弥漫。
太安郡主握紧剑柄,没想到三公主这么骄横,眼眸沉沉,出声:“本郡主受陛下亲令,若有人敢抵抗,斩其爪牙,贬为庶民,难道要抗旨?”
这话一出,无意更加的危险,三公主傲然凝视太安郡主,并不畏惧她。
可是三公主不想这个时候落人口实,反而让太安郡主捡了便宜。
皇室宗族,哪个不想要皇位,尤其是玄亦真没有子嗣,谁都在虎视眈眈。
“行,你搜!”
“来人搜!”
一声令下,兵卫甲胄声碰撞发出森然动静,无数火把光亮游离长廊,进入各处。
三公主目光看向太安郡主,威胁道:“今夜之事本宫也会上书陛下,郡主如此行事张狂,后果自负。”
太安郡主不甚在意的应声:“随意,本郡主只是奉命行事罢了。”
“呵,阳奉阴违的事大家心知肚明,不过本宫很好奇你跟二皇姐达成什么合作,竟然要保她?”
“三公主误会,本郡主从来没有保谁的想法,只是为皇室不出乱象,惹人笑话罢了。”
语落无声,三公主气的咬牙,懒得多言。
良久,众亲卫陆续回到前堂,太安郡主扫过亲信,见没有收获,便起身欲告离。
见此,三公主很是不满,嘲讽道:“怎么,这就想走?”
太安郡主长身站在堂内,视线迎上三公主杀意汹涌的眼眸,不为所动的应声:“如果三公主想动手切磋也可以奉陪,只是传出去,可就不好收场。”
语落,太安郡主轻蔑看着三公主有所顾忌,踏步领着人马离开宫苑。
堂内鸦雀无声,三公主抬手握紧杯盏,神情严肃,本以为二公主食唯一的劲敌,没想太安郡主也是个狼子野心的狠人!
过去太安郡主对于皇亲国戚之间的争斗,向来都是爱答不理。
哪怕玄亦真的别院曾经被先帝宫卫包围,形势不妙,那时也没见太安郡主任何动作,以至于没有人怀疑她们有往来。
现下太安郡主突然一幅忠君模样,简直此地无银三百两。
今日的搜查简直是在公然打自己的脸,三公主怎么可能咽下这口气!
蓦然间,酒盏被散落在地,侍女跪伏,只余烛火摇曳,照出死寂沉沉的堂内。
夜幕星光璀璨,东苑里幽静处,尹星眼睛肿的不像样,抬手剥鸡蛋裹纱布给玄亦真敷眼。
玄亦真眼睛没有尹星肿的明显,抬手接过鸡蛋给她揉着眼角,视线望向她绯色眼角,禁不住打趣道:“你哭的倒是比朕还要惨烈,女官都被吓了一跳。”
尹星窘迫的看着玄亦真眼眸,清明澄净,确实没什么变化,嗫嚅道:“我昨夜担心一宿,所以哭起来才会水肿。”
见此,玄亦真没有反驳,因为尹星平日里落泪,确实都没有肿的这么厉害。
“很难看吗?”
“有一点。”
语出,尹星的小心脏有些破碎,无辜的看着眼前淡然如初的玄亦真,完全没有早间的脆弱。
不得不说,玄亦真有的时候说话,很会一剑封喉。
温温柔柔的话语,却让人被扎出血窟窿,还无法反驳。
玄亦真见尹星眼睛都不眨的看着自己,轻笑道:“逗你呢,不丑的。”
尹星更加不信,回想自己先前洗脸时看见的倒影,惨不忍睹。
悲伤青蛙,也不过如此!
无声处,女官春离奉膳入内,尹星等着人退离,才探出脑袋跟玄亦真下榻用膳。
这般鬼鬼祟祟的模样,玄亦真看的美目透着些许清浅涟漪,却仍旧由着尹星牵引动作,心知世上再没有人会像她一般接受自己的所有。
幽静内里,两人行走间,链条声音清脆回荡,仿若与世隔绝的空谷,玄亦真目光投落唯一的清晰存在,忽视周遭的黑影暗潮。
不多时,尹星牵着玄亦真落座用膳,给她布菜盛汤。
玄亦真很是配合的进食,垂眸看着裙裳垂落的银链牵动着尹星的细白脚踝,心间生出莫名的满足,充盈发胀,隐隐残留灼烧的疼痛。
如果最后幻蛊的毒无药可治,玄亦真不会解开唯一的牵挂,而是紧紧拽着尹星,沉入深渊。
正因为有着如此抉择,所以玄亦真才坦然敞露自己的一切难堪脆弱。
夜风清爽,尹星却冷不防的颤了一下,抬眸迎上玄亦真目光,只觉她仿佛像是盲人,却又那么坚定的望着自己。
尹星看不太懂玄亦真的心思,只以为是在不安,弯眉同她笑道:“亦真多吃些,这样才能更好的治病。”
“好。”玄亦真没有迟疑的应声。
这夜里难得尹星见玄亦真竟然吃完一碗饭!
夜幕间,东苑里跟以往任何时候没有任何区别,仿佛昨夜的惊魂只是意外。
七月流火,骄阳灿灿,山岭绿树成荫,倒映在宽广湖面,清风悠悠,缓解燥热。
可避暑行宫里却陆续出现莫名的发热,朝臣或是宫卫都有类似症状。
早间,江云同柳慈问诊,上官胜也守在一旁,神情严肃。
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得病?
“上吐下泻,且发热严重,像是食用不干净的东西。”柳慈出声。
“可朝臣和宫卫们的吃穿用度完全不同,怎么会同时传染?”上官胜更怀疑是投毒,只是没有证据。
江云抬手握剑横在上官胜面前,示意她跟柳慈保持距离,嬉笑道:“这是上官大人该查的事,她只是一个大夫,可不负责查案。”
说罢,江云抬手给柳慈提起药箱,便送她回住处,以免感染病菌。
上官胜看着桀骜不驯的江云,怀疑自己看错人,她竟然会给人提东西打下手,这还是那个吃饭赖账的家伙嘛?!
不多时,柳慈跟江云回到小宫苑,抬手倒着凉茶,思索道:“我感觉应该饮用水出问题的可能性更高。”
夏日里贪凉,所以直接喝井水的可能性很高。
江云呲牙咧嘴的喝着苦涩凉茶,神情迟疑,出声:“那我们怎么没中招?”
“因为东苑的用度跟别处似乎不同,我一开始喝水就发现格外清甜,像是甘泉水。”
“这样那我放心了。”
江云先前急着带柳慈离开,也是觉得事情蹊跷,所以不想她卷入纠纷。
避暑行宫这么一个皇家地盘,饮食都是层层检查,万万不可能出现如此大的纰漏。
果不其然,傍晚时分,江云巡逻碰见上官胜,瞥见她身后随从多有呕吐,禁不住疑惑:“这又是新患者?”
上官胜摇头,示意江云看向被布袋装着的物件,沉沉道:“它就是患病的原因,一处井中找到。”
这时江云瞥了一眼,鼻尖也闻到作呕的味道,险些想吐,连忙退开身,深呼吸道:“难怪我们抓这么久都没抓到猫。”
那时江云看到这只猫时,它就已经不太正常,没想会淹死在井里,真是怪恶心。
不过很快恶心的就不止江云,而是知晓此事的所有朝臣宫卫们。
夕阳西下,女官春离入内,亲自汇报此事。
玄亦真神情淡然的幽幽道:“没想到一只猫能惹出这么多事,你派御医去赐药诊治朝臣宫卫。”
“遵令。”女官恭敬退离,心间有些疑惑尹星竟然没在主上身旁。
不多*时,尹星沐浴穿着凉快的自制吊带短裙出来,玄亦真视线从文书看向纤细的腿,缓缓游离亭亭玉立的身段,满目粉白。
尹星并没有注意玄亦真的幽深目光,而是自觉的给自己系上脚链,面颊因沐浴而有些红扑扑,嘟囔出声:“这个怎么扣?”
“别动,朕来给你系上吧。”玄亦真抬手握紧尹星的脚踝,垂眸系上精美链条,清润嗓音带着些许湿润的柔媚。
尹星听的口渴,端起茶盏喝水,却蓦然动作一停,视线落在玄亦真徐徐移动的手,面热的出声:“亦真……”
玄亦真坦荡的看着尹星红润面颊,齿尖微动,指腹滑动撩拨,激起颤,若无其事的应:“嗯,怎么?”
现在玄亦真发现夏日里还是有不少好处,比如尹星这一身新奇衣裙,冬日里是不可能穿给自己观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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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夏日衣裳多是单薄清透,尤其尹星更是贪凉,因而可以清晰感知玄亦真的动作。
“很痒。”尹星按住玄亦真的温凉掌心,面热的出声。
“朕瞧着你这一身衣裙倒很是新奇,还以为短裙只是一层薄纱而已。”玄亦真并没有收回手,依旧落在尹星娇嫩肌肤,视线落在她呼之欲出的身前,像一株潮湿花枝,芬芳馥郁,引人垂涎。
尹星迎上玄亦真沉静漆目,迟钝明白她的意图,羞臊的解释:“短裙,怎么可能只是一层薄纱,而且我里面有穿的!”
现下尹星都不敢想自己在玄亦真面前是个什么人设?
难道玄亦真把自己的夏日睡裙当成情趣!
闻声,玄亦真神情淡淡的收回手,眉目流转,悠悠道:“这样么。”
话语清浅,眼眸却带着莫名的炽烈,尹星面红耳赤的不敢去看玄亦真,自顾喝茶,缓解燥热。
无声处,药熏淡雾缭绕,玄亦真周身垂落的华贵衣裙微晃,其间流转的银白链条似月光,无声缠绕两人。
玄亦真视线落在尹星因沐浴而红润的肌肤,隐隐残留水息,更显朝气蓬勃,喉间透着干涩,出声:“你很热?”
尹星眨巴眼眸看着清冷玉面的玄亦真,恢复心神的应:“还好。”
如果不是玄亦真方才的话,尹星本来很凉快的!
语落,玄亦真拿起丝扇给尹星扇风,清丽身形倾斜,目光扫过她肩旁的细长衣带,根本裹不住她的娇体,反而带有别样的媚。
不得不说,玄亦真发现成婚数年,尹星某些地方相比过去还是大有变化。
“亦真吃过药吗?”
“嗯。”
闻声,尹星放下茶盏看向玄亦真淡然神色,忧虑的念叨:“现在离中元节已经没有几日,无相花会不会很快凋谢啊?”
通常花都会有花期,越是名贵的花越是短暂,所以尹星担心时间仓促来不及研制药物。
玄亦真探手抚平尹星蹙起的眉头,指腹落在她白嫩面颊摸了摸,轻声道:“别担心,朕会命人有所准备。”
时间,对于玄亦真而言,重要性不言而喻。
若是今年无相花的花期结束,便要等到明年,夜长梦多,容易节外生枝。
“我听柳姑娘她们说无相花毒性很强,不知蛊虫是怎么抗的住?”尹星想不明白解毒的原理,无相花毒性太强,那花树怎么吸引蜜蜂蝴蝶传花授粉,细想只觉太不科学。
不过尹星想到自己都能碰上穿越这种事,恐怕已经跟科学没什么关系。
“想来最初那些食用无相花活下去的蛊虫并不多,一代代繁衍,才形成幻蛊。”玄亦真翻阅不少古籍,关于迷幻毒性之物也算有所了解。
毒物,总是相生相克,按理来说解毒之法就在那棵无相花树,这应该是毋庸置疑。
尹星习惯的依偎着玄亦真,尤其夏日更是喜欢她周身的清凉,出声:“那位传说中的鬼凝也不知怎么会喜欢养这种可怕东西。”
如果没有无相花就不会有幻蛊,那就不会被拿来害人,玄亦真也就不必忍受这么多年的痛苦。
玄亦真垂眸看着尹星,视线落在她本就没什么遮挡的吊带短裙,这般姿态更是一览无遗,指腹搭在肩带,细细摩挲,喉间滚动的出声:“人的喜欢千奇百怪,有人喜欢无害乖巧,自然有人喜欢危险锋利。”
过去玄亦真不怎么明白喜欢的意义,摆花弄草或是看书练琴都不过是打发时间压抑心绪。
可现在玄亦真却觉得喜欢像一种蛊,它会钻进心口,牵一发而动全身,难以克制。
语落,原本地面投影处依偎的两人,忽然离的更近。
尹星冷不防被吻住时,还有点懵,视线望着玄亦真轻颤的睫羽,心跳微快。
玄亦真漆目注视尹星的反应,指腹勾起她的吊带,颇有耐心的挑逗。
银链转动,尹星坐在玄亦真膝上,赤足微晃踩在她精美绣金裙裳,褶皱弥漫,呼吸不平的出声:“亦真做什么?”
玄亦真手臂圈住柔软的尹星,不紧不慢的坦荡应:“朕想同你做喜欢的事。”
“……”尹星抿唇,脸颊不禁染上绯红,心想刚才谈的话题有这个意思嘛?
“怎么,你不想做?”玄亦真薄唇贴近尹星的唇,勾引般的主动。
尹星心神恍惚的尝到清幽冷香,温凉的像冰激凌,指腹搭在玄亦真的后颈,想起她上回一闹就是大半夜,自己浑身散架,脸红的退开距离,唇间红艳光泽,嘟囔道:“亦真想的话,我给你弄吧。”
那药熏的副作用就是玄亦真精力会异常旺盛,想来总归要得到疏解。
闻声,玄亦真呼吸微沉,稍稍克制的看着尹星,她的稠密眼睫扑闪,却遮不住清亮眸间的羞涩,像出水芙蓉,喉间微紧,哑着声道:“行。”
烛火摇曳,尹星看着眼前衣裳整洁的玄亦真,她当真柔顺的不再像先前那般主动,自己反而更羞耻。
主动和被动,确实是体验不同呢。
待那华贵的金缕玉带滑落榻旁,稍稍显露冷白肌肤,尹星伏身亲了下玄亦真薄唇,缓缓动作。
玄亦真目光看着尹星,抬手搭在她的乌黑发间,力道很轻,有些想笑的唤:“这么慢热,天可能要亮了。”
“哦,那我快一点吧。”尹星红着脸迎上玄亦真清浅笑意的诡美漆目,到底没再忸怩动作。
成婚数年,尹星也是了解玄亦真的喜好,她看起来温婉端庄,实际更喜欢直接强势。
裙带滑落,冷白脚踝间的链条轻晃,声音清脆,似铃声般回荡其间。
窗外的宽广湖风掀起浪涌,潮声阵阵,天上撒落的月光映衬其间,镀上莹白光辉。
深夜里,链条声不曾消停,药熏淡雾之中,两道身影交叠似连理枝叶,密不可分。
尹星额旁弥漫些许细汗,视线落在玄亦真水润明眸,涣散空灵,有点担心弄伤她。
但玄亦真却没有半点忌讳,乌发瀑泄,薄红覆盖清冷面颊,颀长身形像绷紧的弦,仿佛足以绞杀一切。
地面投落长影如柳枝摇摆不定,渐渐似是遇到狂风骤雨,飘摇失控,仿佛随时都要折断,沉入深渊。
长夜漫漫,天光破晓之际,室内淡雾消散,丝丝缕缕霞光撒落,榻旁华美衣物皱巴巴的堆叠,照落雪白一片。
那柔软而光滑的黑发模糊遮掩亲密形体,尹星困倦的耸搭眼眸,一幅萎靡不振模样。
谁想迎上玄亦真精神奕奕的清明美目,尹星小心脏不由得发抖。
随即尹星心虚的埋在玄亦真怀里,一幅不中用的模样。
玄亦真抬手轻抚尹星光洁面颊,到底没再戏弄,让她安静入睡。
待到窗外骄阳,徐徐高升,偌大的避暑行宫里,许多官员宫卫得知井水受污,惜命服药,难得没有心思背后议论。
江云路过长廊,视线瞥见湖畔林间,太安郡主操练亲兵,竟然以一敌三,也不在话下。
从身手来看,太安郡主跟杜若武术不相上下,而且长剑樱枪都用的很好,可见下过一番苦功夫。
“大胆,你在看什么?”太安郡主察觉视线,不禁蹙眉道。
这个人待在那里偷窥,竟然没有被发现,可见武功不低。
“请郡主恕罪,末将巡逻路过,这就退下。”江云不想得罪这位风头正盛的太安郡主,更不愿招惹麻烦牵扯皇室风波。
语落,江云踏步便要离开,耳间却忽然听到破空声,身形翻转,视线落在没入身后梁柱的樱枪,力道不轻,发出摇晃声响,足以致命。
太安郡主眼露意外,却难掩傲慢出声:“还不把本郡主的武器呈上来?”
江云看着太安郡主没有半点歉意,分明是故意如此,抬手抽出红樱枪,身形微侧,以脚回踢,猛地击出时,破空声惊起,快如残影。
顿时太安郡主的亲兵皆是面色一惊,因为速度实在很快。
见此,太安郡主压低眉眼,抬手接过樱枪,却险些身形不稳,虎口微微发麻,脚步后退。
“大胆,你敢袭击太安郡主,找死!”亲卫呵斥道。
江云平复内力,调节呼吸,神情玩味的打量犬吠的亲兵,出声:“方才末将一时失脚,实属罪该万死,郡主若想处置还请上奏陛下,但现在末将身有巡逻职责,不便逗留,告辞。”
语落,江云踏步离开长廊,脚步飞快,不带半分停留。
众亲兵也是没想到这位千户将领身手如此了得,一时都来不及做出反应。
“郡主,末将这就去抓那人。”
“你们打不过她,不必丢人现眼!”
太安郡主当即阴沉着脸,抬手将红樱枪驻地,砖石破碎,尘土飞扬,周围人为之一静。
原因无它,因为临近的亲兵清晰看到太安郡主掌心渗出血痕,那个千户将领的武功兴许更高。
从长廊绕过多道庭院的江云,回头看了看,确定没有那群亲兵,方才减缓步伐,脚背有的疼!
不多时,小宫苑里柳慈给江云泛肿的脚背涂药,狐疑出声:“你这是踢到什么铁板门槛?”
江云心虚的眼神躲闪应:“这几日有一批宫卫病倒,我负责巡逻的范围更大,所以不太熟。”
“那你以后得注意才是,整日里磕磕碰碰比小思云还要调皮。”柳慈检查江云的骨头没大事,方才没有念叨。
“江姐姐调皮,不乖。”小女孩站在一旁捧着大大的甜瓜,啃的尤为清脆,嗓音清亮的附和出声
江云抬手想去捏小女孩的脸,可看着她肉嘟嘟脸颊挂着籽,实在生不出气,忍俊不禁的笑道:“是啊,你不许学,否则柳姐姐会揪耳朵揍你。”
柳慈于一旁净手,无奈的看着嬉皮笑脸的江云,这人总没个正经。
不多时,小女孩吃完甜瓜,擦洗脸颊去睡午觉。
江云跟柳慈出堂屋,进入侧屋,疑惑道:“这会怎么不去大公主的住院?”
柳慈摇头应:“那些医治法子并没有好的疗效。”
“莫非试药遇到难题?”
“嗯,大公主毒太深,想要恢复如常是不可能,但是我发现无相花树里树脂,很特别。”
江云正欲问询,便见柳慈展示一方鲜红血玉,很是眼熟!
柳慈出声:“无相花树在临近中元节时会分泌这种树脂,如玉石坚硬且无毒。”
“这树脂跟我母亲血玉佩的质地好像啊。”
“也许你母亲当年查过无相花树,甚至来过避暑行宫。”
不过柳慈收集的树脂没有那般人脸形态,只是寻常水滴状。
江云想到那云掌司想要血玉佩,又觉有些自相矛盾。
如果万俟世家知道无相花树的树脂,那应该已经很了解幻蛊来由,且知道无相花在避暑行宫。
那女帝根本不用兜兜转转的去找鬼凝秘籍和无相花才对。
除非那位云掌司向女帝隐瞒,又或者是母亲隐瞒万俟皇后,这很说不通。
无论是过去的万俟皇后,还是当今的女帝,她们都是万俟世家的家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没有人想要自掘坟墓。
柳慈看向江云疑惑的问询:“阿云,你在想什么?”
江云回过心神的应:“我在想母亲应该不知道血玉佩就是无相花树的树脂,但云掌司或许有所知情,才会想要回血玉佩。”
母亲跟云掌司几乎断绝往来,当年更是孤身潜伏国都,不可能背叛万俟皇后。
血玉佩,极有可能是云掌司给母亲的物件,所以才一直珍藏,不曾佩戴。
那位云掌司从何处得到血玉佩,现在还不得而知。
据说云掌司如今是头发花白的老妪,兴许上一个甲子年,她曾接触过传闻中的鬼凝也说不定。
今年的甲子年,中元节在即,鬼凝现世一说年前就常有传闻,也不知其中究竟藏着什么事。
“无相花树的树脂每日出现的很少,天气一热,凝固的很快,想要做成血玉佩,并不是容易的事。”柳慈目前还没有完全明白无相花树的药性。
这些时日经过测试,无相花不仅本身有剧毒,枝叶绿藤也有毒,连同瘴气花雾是如此。
可偏偏无相花树的树脂却无毒,实在匪夷所思。
“这事我会找个机会去见云掌司问询试探。”江云记得当初万俟皇后跟先帝联姻,万俟世家有不少人反对,兴许云掌司也是其中之一,才会这么多年都没有踏入王朝。
语落,窗外艳阳流转,枝叶低垂,模糊内里人影。
烈日当空,偌大的花树前静立一人,上官胜视线落在眼前茂盛的花树,花团鲜红,形状少见。
不多时,周围有宫卫上前参拜道:“上官大人,现在已经布防看守,中元节前绝不会允许有人入园。”
“中元节祭祀一事不容闪失,如有异常,必须汇报。”上官胜从花树移开视线叮嘱,心间并不懂为什么先帝会在这处园中设立祭祀。
对于女帝的安排,上官胜更觉古怪,中元节不去宗庙,反而遵循先帝旧礼,实在很反常。
良久,从花树园出来的上官胜,正好迎上一队人马。
四公主瞧着花树园外面的层层守卫,疑惑道:“这是做什么?”
“陛下,将要遵循先帝每年的习惯在此处举办祭祀,所以微臣来提前打点安排。”
“原来如此,那就有劳上官大人费心。”
说罢,四公主只得改道去往别处,神情微变,不知女帝是否察觉什么事。
这处花树园过去只有先帝可以入内,中元节更是不许任何人惊扰。
现在女帝提前封锁花树园,很显然自己不好再去探究其中秘密。
消息,很快不胫而走,蝉鸣喧嚣,堂内二公主望着面前的经卷,抬手翻阅,悠悠出声:“还以为玄亦真一点都不在乎花树园的动静呢,三公主那边什么情况?”
侍女倒着茶,恭敬的应:“太安郡主命人搜查三公主住处,据说闹的剑拔弩张,不过也没见三公主有更多动静。”
“她那人就是一个傲气的纸老虎,以太安郡主的武功,杜若都不一定是对手,更何况还有圣令,除非想自取其辱。”二公主也不指望她们能斗的多厉害,只是不想三公主觉得自己好欺负。
“主子说的是,但女帝禁令一日不解除,很多事就都不好安排。”侍女低声道。
外面宫卫看守的太过严密,封地府兵更是被地方驻军防守,轻易不敢动作。
二公主不急不缓的应:“这回本宫可不会再轻易出头,只管按计划行事,旁的不做安排。”
侍女应:“是。”
脚步匆匆,二公主指腹拨弄红宝禅珠,很是沉得住气。
夕阳西下,血色霞光之下显露几分黯淡,宫苑里箭靶处落下箭矢,发出闷闷的回响,三公主手握长弓,发泄不满。
一侍女上前参拜道:“陛下刚传令今年中元节宗庙祭祀一事交由您来负责。”
三公主动作一顿,神情微变,将长弓交给侍女,问询:“陛下为何不去宗庙?”
“陛下中元节要在花树园举行祭祀。”
“花树园祭祀,这可真是稀奇。”
三公主本来没发现花树园有什么蹊跷,若不是二公主身旁的耳目告知花瓣有毒,还真想不到借刀杀人的法子。
可对于花树园的事,三公主也就只知道这些。
现下玄亦真要在花树园亲自举办中元祭祀,这里面必定有什么猫腻。
侍女跟随三公主行进出声:“此次陛下让您负责宗庙祭祀,这无疑是个扬名的大好机会,可以打击太安郡主的气焰。”
三公主鼻间冷哼道:“本宫怕的从来不是什么太安郡主,现在她拿着鸡毛当令箭,所以才退让三分,自然要装到底,否则岂不前功尽弃?”
若是过去三公主绝对忍不下去这口气,但是现在三公主必须忍,谁先谋害皇室,谁就失去大义。
那二公主跟太安郡主不管有什么交易,她的名声狼藉都不可能继位。
所以三公主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挑动怒火,而是调动兵马,等待时机。
侍女忙低头应:“您说的是,奴愚笨。”
今时不同往日,还真是要处处小心。
夜幕低垂,东苑里女官春离端着文书,匆匆出主院。
尹星看向女官捧着一摞文书离开,不禁感慨玄亦真的精力可怕!
湖面覆盖晚霞尤为红艳,连带玄亦真周身也像是镀上猩红光辉,瞧着威严肃穆。
“你这一觉睡的天都黑了。”玄亦真抬眸看向安静乖巧的尹星。悠悠打趣。
“……”尹星心想自己为什么睡到现在才起,你不清楚?
从外边进入亭内,尹星喝了口茶水,才出声:“亦真今日在忙什么朝事?”
玄亦真展开面前的文书随尹星观阅,解释道:“大多是些朝政民生的事,还有中元节避暑行宫祭祀的安排。”
“亦真要在这里举办祭祀?”尹星记得祭祀一般都要在宗庙祠堂。
“更准确的说不是这里而是花树园。”玄亦真视线打量尹星清亮眼眸,想到她夜里穿的那般露骨,只觉格外诱惑。
尹星听到玄亦真提及花树园,有些弄不懂她的意图,好心提醒道:“花树园的无相花那么危险,而且还闹鬼呢。”
玄亦真美目轻眨,隐忍笑意的应:“也是,中元节本就避讳闹鬼,兴许你可以待在东苑,以免碰见恶鬼。”
“不行,我觉得还是一块去祭祀更安全。”尹星摇头郑重其事的应声。
大不了,到时多带几条符咒之类!
“可是先帝在花树园举行祭祀,从来不许任何人同行,你确定要去见鬼?”玄亦真抬手轻捏了捏尹星的耳垂,忍不住捉弄。
尹星禁不住瑟缩动作,默默喝了口茶水压惊,思量道:“也许我们不一定非要死板遵守旧规,可以多带些人,这样就算有鬼也可以用武力镇住!”
玄亦真看着尹星满面掩饰不住的惊慌,轻笑道:“这个鬼兴许是传说中的鬼凝,据说超脱生死轮回,法力无边,想来远不是一般人能够镇的住?”
“啊,那要不别去了吧。”
“不行,中元节夜里的花树园,兴许能解开无相花的秘密。”
先帝,那么用心培育无相花树,肯定另有所图。
尹星见玄亦真提及无相花,这才明白她是为解毒,便没有过多言语。
如果见鬼就能够找到救治玄亦真的办法,尹星绝不会犹豫。
玄亦真见尹星没有再劝阻,出声:“你怎么不说话?”
尹星看着玄亦真信誓旦旦的应:“因为我要跟亦真一块去花树园。”
“哪怕很危险,还会遇见鬼,也要去?”玄亦真其实不太想带尹星去参加祭祀。
“嗯,我更希望能治好亦真的病!”尹星没有迟疑的应声。
语落,玄亦真无声的望向尹星黑亮眼眸,抬手按在纤细后颈不许退离,亲了亲她的前额,喃喃道:“行吧,实在拿你没办法。”
尹星面热的依偎着玄亦真,视线落在她耳旁,正佩戴自己过去送她的星型玉石耳坠,心间甜的冒泡!
亭外夜风缓解白日里的燥热,却无法阻止日渐紧张的局势。
清晨,天灰蒙蒙亮时,侍女们打水清扫,因着猫尸的事,宫里的贵人都不饮用各处的井水。
可日常许多用水,还是井水方便。
只是当鲜红如血的水从桶中倒出时,引来侍女尖锐惊呼。
朝阳东升,上官胜领着人匆匆穿过长廊,江云疑惑道:“今日这又是发生什么事?”
上官胜顿步沉声应:“所有的井口都在冒出红色血水,现在正在检查。”
闻声,江云随从上官胜一道去井口,不多时提着一桶血水带回给柳慈检查。
柳慈细细辨别的出声:“这不是血水,而是腐烂的浆果汁液,无毒,但它不是水生植物。”
“所以这就是蓄意渲染恐慌。”江云突然后悔来避暑行宫度假,这一天天忙的要死。
猫尸的事,还没有半点消息,现在又来一出!
“嗯,不知什么人会做这种事?”柳慈也觉得对方太过肆无忌惮。
江云倒着茶水喝了口,思索道:“我看应该是两拨人,猫尸直指二公主,血水更像为中元节造势。”
先是猫妖伤人,小殿下死,大公主发疯,井中猫尸,这条线是可以串连结案。
可现在井中血水一出,很显然事情没完,甚至被推向更诡异的情况。
柳慈见江云眉头微皱,关切道:“你是不是怀疑有人接下来会对疯癫的大公主动手?”
“不确定,但愿是我的错觉吧。”江云觉得气氛渲染到这里,皇室肯定还要出事。
“你多加注意。”柳慈抬手揽住江云不安道。
皇室权贵之间的风波,只要沾染,总归没有好事。
江云感受柳慈的在意和担忧,抬手搂住她,正欲亲她,忽然察觉动静,连忙警惕心神。
没想,门外的人是上官胜,场面有点过于安静。
上官胜无声退避到院落,本是想来问询情况,没想碰见江云同那女子亲密姿态。
这等事在贵女之间并不少见,上官胜只是一点没看出江云有这方面的喜好。
江云从堂屋里出来,故作无事的清嗓道:“你怎么不敲门?”
“你的门根本没有关。”上官胜应的坦荡。
“咳咳、行吧,下不为例。”江云一幅不打算解释的样子。
上官胜也没心思打听旁人私事,直白问:“井水什么情况?”
江云带着上官胜进入亭内给她倒茶出声:“那不是血,是一种泡烂的浆果汁液,无毒,所以有人恶作剧。”
“我也发现不是血水,只是没想到会这么荒唐。”上官胜蹙眉,皇家行宫竟然有人如此行事,实在胆大妄为。
江云喝了口茶水,眼露狡黠的出声:“别急,先喝茶,我让她配清洁的法子,待会一并去清理。”
上官胜没多想的喝了口茶水,神情微变,只觉尤其难喝。
“哈哈哈,这茶可是珍品,别客气!”江云坏心思的笑道。
“你真是无聊。”上官胜放下茶盏懒得说江云。
不多时,柳慈并不在意那位上官胜,走向江云道:“按照写的搭配份量,尤其是木炭不能少,装袋放置各井水,一个时辰取出即可。”
江云接过纸张,爽朗笑应:“行,那我跟上官大人去办事,你记得把院门关好,别被外人闯进。”
上官胜脚步一顿,不想多待,从来没见过有人像江云这般厚脸皮!
柳慈嗔怪的抬手拍了下江云的肩,不欲搭理她。
先前柳慈也没想到会被外人撞见,面上虽没有太多反应,实际有些羞赧。
江云嬉笑,没再逗柳慈,更不想她担心。
很快江云同上官胜去避暑行宫各处井水忙碌。
当然江云并不需要去准备清洁,只是需要检查各井口的路和园子,来判断犯人。
没想从一侧廊道正好撞上脸色不太好的太安郡主,江云稍稍退步,上官胜行礼参拜。
太安郡主斜睨了眼两人,视线停留在江云面上,没有过多停留。
江云见人走远,有点稀奇问:“这是谁惹着她?”
“三公主负责今年宗庙的中元祭祀,她们前些时日闹的不愉快,肯定要互相为难。”上官胜淡然应声,对于皇室贵女们的脾性自是了解。
“这两位的性子闹到一处没有打起来都算稀奇。”江云禁不住调侃。
上官胜没有江云这么置身事外的悠闲,四大世家都有在暗地里观望皇室继位者。
当然上官家也不例外,当今女帝无子,姐妹继承的可能性很高。
所以上官胜入朝除却为兄长查明死因,也有在观望抉择站队。
当年夏侯世家因为得罪皇室遭受重创一蹶不振,万俟世家如今成为独一份的高门望族,另外两大世家的机会就只能倚靠继任者。
这方两人穿过廊道匆匆办事,东苑里今早也是异常繁忙。
玄亦真看着眼前一堆符纸以及桃木铜钱符剑,最后落在双手缠绕凌乱红绳的尹星,饶有兴致道:“这是做什么?”
尹星手忙脚乱的整理红绳,语重心长的应:“亦真,这些可是除妖降魔驱邪的好东西!”
“中元节的祭祀是为祭拜先祖,缅怀亲人,可你这像是要对皇室先祖魂灵赶尽杀绝?”
“好像说的也是,那我们换符咒,主要是防身为主!”
尹星双手捧着一摞符咒,仿佛在数钞票,特别仔细的分门别类。
玄亦真也不出声打扰忙碌的尹星,抬手端起茶盏浅饮,心情意外的平静安宁。
半晌,尹星终于分好类别,热切推荐道:“亦真,这些防身符咒都是从各佛寺道馆求来,要不到时我们每样都带些,有备无患?”
“行,不过这么多符纸,你恐怕得背着竹篓吧。”玄亦真美目映衬些许笑意,轻声打趣。
“没问题,我来背!”尹星痴痴看着玄亦真温婉含笑的玉白面容,全然没有察觉戏谑言语。
满脑子都是自己求娶的妻子,当然得好好供着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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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水光波动,晴空万里,湖岸风吹浪涌,送来些许清凉。
玄亦真沉静望着尹星盈盈笑眼,似月牙弯眉,原本想打趣她的心思,蓦然消散,心间发胀,抬手落在身前,感受异样的跳动。
花痴的尹星见玄亦真这般不明所以动作,又垂着眸不语,纤长睫羽遮掩眼底神色,似玉面菩萨般静谧无声的安静。
“亦真,怎么了?”现下尹星格外关注玄亦真的神色变化,唯恐她突然发病,无法及时察觉端倪。
“没什么,只是心口有点异常。”玄亦真缓过心神迎上尹星关切的清亮目光,原本平复的心跳又渐渐的躁动,难以控制。
语落,尹星更觉得问题很严重,因为玄亦真过去从不曾轻易说自己的感受,除非特别的痛苦。
当即尹星便要去唤女官,蹙眉念叨:“我去让女官请御医来诊治吧!”
话音未落,玄亦真抬手握住尹星垂落的纤细手腕,制止动作,指腹留恋般摩挲她的腕骨,柔和出声:“朕没事。”
尹星回头看向玄亦真,细细打量,见她神情如常,眉目清明,并不像发病般涣散麻木,这才稍微放心。
“那亦真怎么会突然心口有异常?”
“大抵是因为你吧。”
闻声,尹星还没来得及问出自己的疑惑,掌心便被玄亦真牵引,悠悠落在她身前,霎时脸颊涨红的出声:“现在做这种事不太合适吧?”
玄亦真轻笑,颇为坦荡的应:“朕是让你感*受心跳的异常,可没有要同你做那等事。”
当即尹星更是羞得到面红耳赤,恨不得钻进地缝里永远不出来才好!
不过尹星也渐渐察觉到掌心的心跳,好像是有一点快。
“这里还会有些隐隐发疼。”玄亦真不紧不慢的补充出声,视线落在尹星羞红的面容,喉间干涩。
“啊,疼的很严重么?”尹星忍着羞耻关切道。
玄亦真美目轻眨,神色淡然的应:“还好,朕就是想着你的时候会疼的明显。”
闻声,尹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一时不知如何言语。
尤其是掌心里的触感,实在太过明显,让人难以忽视,大抵云团也不过如此柔软。
尹星眨巴眼眸望着眼前清丽婉约的玄亦真,发觉自己想入非非,脸颊酡红,磕磕巴巴的解释应:“这情况很正常,我有时想着亦真也会有同样的感受。”
喜欢,是一种会引发生理反应的存在,大概就跟伤心落泪差不多吧。
“这样么,原来你这里也会因为朕而发疼?”玄亦真清冷玉面流露些许在意新奇,视线落在尹星身前,觉得很特别。
“嗯,所以没什么其它异常就别担心。”尹星缓慢的从玄亦真衣领处收回手,怪不好意思的很。
明明玄亦真这般正经模样,自己却想些五颜六色的场面,太羞耻。
玄亦真见尹星耳廓通红,薄唇上扬,到底打消想摸她的心跳打算。
不过玄亦真得知自己跟尹星有着这等特别的痛苦关联,心情格外愉悦。
原来世上还会有如此不可思议的事,没有铁链,也没有利器,却能将自己和尹星牢牢控制,不可思议的奇妙。
寂静处,风吹,堆叠符纸倏忽间纷飞,簌簌作响,尹星收敛心神,惊呼道:“哎呀,刚才忘记捆起来!”
随即尹星手忙脚乱的去整理满地各样符纸。
玄亦真端坐其间,美目轻笑,不急不缓的看着尹星游离眼前奔波,像招展花枝,明媚娇憨。
虽然玄亦真并不相信这些东西,但是尹星觉得安心,那就随她吧。
窗外骄阳似火,徐徐移动,避暑行宫各处井口陆续被收拾干净,闹鬼不祥的谣言却还是愈演愈烈。
尤其中元节临近,本就容易迷信鬼神,血水一事,更是引得不少人避讳畏惧。
不少朝臣请奏回国都举行祭祀,很显然不愿在避暑行宫多待。
大公主疯癫,二公主软禁,朝政辅政事宜落在三公主和太安郡主两人负责,至于四公主基本是不主动出声。
太安郡主翻看这些朝臣奏折,只觉荒谬,出声:“炎炎酷夏,看来朝臣还是太闲,整日里还有心思惧怕所谓鬼神,应该带出去操练才是。”
三公主合上手中奏折,腕间宝石闪闪发光,讥讽道:“谁让陛下对某些外人太仁慈,若不是巡逻不严,好端端的避暑行宫怎么闹出这么多事,惹来非议?”
语出,两人四目相对,皆是敌意,四公主默默咽下茶水,没敢出声。
现如今太安郡主统管避暑行宫的各处宫苑巡逻布防,结果却出现这等纰漏,三公主的话语是再直白不过的问责。
外人可不止是千户将领宫卫,说起来,太安郡主也是外姓之人。
而避暑行宫最早的闹鬼流言是因四公主遇鬼昏厥而起,所以此刻更是不敢言语。
“这么多事里恐怕少不了三公主的份吧?”
“郡主最好说话要有真凭实据,否则本宫的忍耐是有限度!”
砰地一声,三公主将手中奏折重重放下,很是怀疑太安郡主知道些什么内情。
太安郡主却对此并不在意,抬手端起茶水饮用,眼露戾气,狠断道:“等着吧,实证很快会有的。”
过去太安郡主就不怎么喜欢跟这些公主往来,只是那时因为先帝手段退避锋芒,现在自是不能容忍三公主践踏挑衅。
语落,堂内落的死寂沉沉,外面的璀璨光亮都照不进半分敞亮。
四公主只恨自己没有早些寻个理由避开这等风头。
待到夕阳斜落,暮色时分,三人各自离开亭园。
园内长道,坐驾上的三公主,手中握着扇挥动,神情凝重。
血水,究竟是什么人弄的阵仗,现在还不得而知。
但三公主怀疑跟二公主脱不了干系,那人现在表面软禁,实际却仿佛隐身,让人更加防不胜防。
忽然间,园林丛中却窜出一道身影阻碍仪队,喉间发出尖锐嘶吼声,犹如恶鬼!
夜幕低垂,暗色侵袭,另一方江云巡逻至大公主住处,准备安排宫卫换防,便可以回东苑。
然而,还未到大公主住处,江云先一步闻到血腥味,随即领着宫卫赶到院门。
那些宫卫仿佛发狂般见人攻击,鲜血飞溅,江云察觉不对,屏息飞身进入内里察看情况。
堂内药熏淡雾早已散去,多道铁链断裂,而大公主早已不见人影,事情明显变的更加危险。
待到堂外夜幕无声笼罩山岭宫苑,黑暗之中,避暑行宫多处园林路间鲜血淋漓,朝臣或是侍女受伤,皆说是大公主疯魔伤人。
上官胜领着宫卫一路追至另一处园,便看见被利箭射杀的大公主,尸体倚靠院墙,鲜血浸染大半衣裳,怒目而视,早已没有气息。
三公主等人就在不远处,面色各异,大多惊诧意外。
夜间火把的光亮游离扩散,太安郡主领着亲兵包围,居高临下的出声:“谁人竟敢射杀皇室公主?”
语出,三公主身旁侍女面面相觑,周围亲卫更是神情凝重,无人应声。
上官胜正命人收拾大公主遗体,想到这人饲养凶狠大鼍,心间没有半分怜悯。
不过这个大公主被宫卫层层看守,竟然能够逃出宫苑,看来许多人今夜难眠。
“大公主逃出宫苑袭击伤人,本宫是为众人着想,自会向陛下请罪。”三公主沉声道,心间也没想到竟然射杀的是大公主。
先前因着大公主披头散发遮掩面容,整个人形体如枯柴般干瘦,根本认不出来。
“来人,带三公主去见陛下受审!”太安郡主威严审视三公主出声。
猩红火把光亮跃动变化,气氛沉寂,三公主气恼太安郡主的咄咄逼人,却自知现在若是忤逆,只会让对方占据大义,她可不会手下留情。
不远处的上官胜看着这一幕,并没有做声,直到众人走远,才开口:“立即派人去请江千户。”
语落,江云已经健步如飞的出现园林,鼻间呼吸不平的出声:“大公主跑了。”
“嗯,而且大公主巧合的死在三公主手里。”上官胜示意江云看向那方尸体,只觉整件事太过诡异。
江云这才看到咽气的大公主,心间暗叹糟糕,果然事情闹的越来越大。
夜幕深深,灯火通明处,东苑里难得汇聚多方人马,以至于尹星都来不及更换睡裙,只得探着脑袋,偷偷观望前堂热闹,手里还拽着一把符纸,有备无患。
太安郡主上前行礼汇报:“陛下,三公主当众命人射杀大公主,多人目击,证据确凿,请您圣裁。”
三公主面色难堪的出声:“陛下,此事太过突然,夜色朦胧,大皇姐疯癫袭击,才会意外错杀,按理该是看守失责的罪过,臣怀疑有人蓄意谋划利用神智失常的大公主,请详查。”
语落,周围有不少朝官交头接耳,上官胜欲踏步上前时,江云却上前参拜道:“陛下,末将看管不利,大公主住处的宫卫皆异常暴怒发狂,才造成大公主窜逃出住处,肆意伤人。”
“陛下,今夜如此巧合必定是某人别有用心设计陷害本宫,请陛下明察!”三公主视线狠戾的扫向太安郡主。
语落,众人都能感觉到三公主和太安郡主之间剑拔弩张的危险气场。
可高座之上的玄亦真却没有任何神情,眉目疏淡,对于堂下血雨腥风毫不在意。
玄亦真指尖却缠绕细长的红绳,其间翻着各样花式,动作轻巧,淡声道:“既然多有疑点,那就命人先行验尸取证,至于大公主住处的宫卫从重处罚,盘问究竟,三公主暂且监禁,此案由四公主负责主审,上官胜协同处理,太安郡主就不必参与费心。”
语落,堂内众人神色各异,三公主面色微沉,太安郡主则是眼露惊诧,掌心紧握成拳。
闻声,江云觉得自己好像可有可无,根本没啥事?
屏风里的尹星不懂局势,只是看着玄亦真指尖翻飞的红绳,想起自己先前同她玩花绳,她还一点都不会,满心震惊!
待到众人陆续退离东苑,万俟世家的掌司们互相对视,心间都知道皇室要乱,尤其是纪掌司和辛掌司两人,更是冷眼旁观玄氏内部争夺。
而突然接受重任的四公主看了眼三公主,又打量太安郡主,只觉事情越来越乱。
不过现在两位皇姐都跟大皇姐的死牵扯不清,那自己岂不是有机会!
江云同上官胜两人走的较为后面,江云抬眸看着夜空日渐圆润的月亮,调侃出声:“看来今年的中元节真是不得了啊。”
上官胜想起先前江云挺身而出,迟疑道:“你为什么要替我承担罪责?”
按照官职,江云是千户将领,其实主要负责东苑,只不过近来避暑行宫乱成一团。
所以上官胜有些忙不过来,因而让江云协理一部分换防事宜。
“我可不是替你承担罪责,现在你可是倒霉接手大公主命案,保重。”江云嬉笑模样的说着。
这些皇室贵女的事,只要掺合就很难全身而退,所以江云还不如被罚。
上官胜没想到江云早就思量清楚其间利弊,沉默半晌,才深呼吸平复道:“你觉得今日这事跟太安郡主有关系吗?”
大公主住处的宫卫可不是寻常士兵,太安郡主无权调动,所以极可能下du趁乱出手,让三公主陷入争斗。
江云稍稍收敛神色,思忖间耸肩应:“难说,不过我知道大公主和宫卫发狂的原因,这事兴许跟另一个人脱不了干系。”
关于无相花的毒,那时派人进入花树园搜查的公主们,很有可能有人先行知晓利害,才会利用。
语落,夜色朦胧之间,二公主住处里木鱼声不停,指腹拨弄红宝禅珠,悠悠笑道:“她现在大概也尝到被诬陷的滋味了吧。”
侍女奉茶掌灯恭敬应声:“主子英明,不过这样岂不是帮太安郡主大忙?”
“你太小瞧玄亦真,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太安郡主的野心和危险,现在不过是放人互相撕咬罢了。”二公主饮着茶,心知玄亦真不会纵容一方独大,所以会借着太安郡主来打压三公主,自然也有法子敲打太安郡主。
软禁自己,其实也不是坏事,至少自己被藏在安全的角落,就像玄亦真喜欢操控她人来进行争斗,而不是亲自下场搏杀。
木鱼声中,蝉鸣微弱,夜色间星光灿烂,小宫苑里的柳慈久久等不到江云,焦急的顿步。
小女孩乖巧蹲在门槛,视线一会看着地上攀爬的红蚂蚁,一会去看院门旁的柳姐姐,隐隐感觉柳姐姐的焦躁,不太敢靠近。
待再一抬头,小女孩看见江姐姐出现,眼眸亮晶晶,而柳姐姐已经上前抱住她,一切又变回寻常往日的平和。
江云抬手亲密揽着柳慈,解释道:“别担心,只是巡逻换防耽搁时间,我肚子饿坏了。”
“那就好,我去热下菜汤。”柳慈见江云周身确实没有伤,方才稍稍退开身,抬手欲牵着她往里走。
没想小女孩跑到身旁,仰头伸展胳膊,乖巧的念叨:“柳姐姐,思云也要抱抱!”
柳慈面热,一时忘记小女孩跟在身旁,正欲出声。
江云抬手提溜的抱起小女孩,嬉笑出声:“你的柳姐姐没空,我来!”
说罢,江云飞快的抱着小女孩跑动,引得一阵稚声惊呼。
“救命、柳姐姐!”小女孩脑袋晕乎乎的出声,却无法挣脱江云魔爪,可怜的很。
“阿云,别太吓着小孩。”柳慈哑然失笑的踏步跟上前出声,江云对于有些事很是介怀,以前何韵小的时候黏人,她也时常做出这等事。
月色之下,避暑行宫里多处灯火通明,而东苑内室里的尹星抬手翻着玄亦真指间花绳,已经有点被难倒!
玄亦真绕有耐心的看着尹星,见她无从下手的绷紧脸,难得一见的严谨神色,轻笑道:“你先用拇指勾住线,再试试?”
尹星没多想的配合动作,很快成功的拆开玄亦真手中的花绳,可随即出现一个新的问题。
因为尹星的花绳变成更繁复的绳结缠绕指间,这样式根本不是自己教的任何一种!
“现在看来你已经很难靠自己解开,怎么办?”玄亦真颇为漫不经心的出声,温婉柔美的无害。
“……”尹星无辜的望着眼前清丽秀美的玄亦真,却只觉她有些太腹黑。
绳结一类,玄亦真向来能玩出花,她若不是故意,尹星能把红绳当成面条吃干净!
可这种情况尹星也只能面红耳赤的配合道:“亦真想怎么解就怎么解吧。”
“这可不行,你得靠自己,否则视为认输。”玄亦真视线落在缠绕尹星细白掌心的红绳,交错而有序,轻轻勒住白嫩肌肤,陷入凹陷,更显柔软。
“行吧。”尹星见玄亦真这么说,只能自己琢磨办法。
认输,上一回骰子的惩罚,尹星现在还历历在目呢。
半晌,尹星发现自己越挣扎,花绳勒的越紧,才发现不简单。
玄亦真娴静文雅的倚靠一旁,玉手托着瓷白茶盏饮用,很是淡然随意。
尹星只得厚着脸皮软声唤:“好亦真,给我解开吧。”
“那你确定要认输吗?”
“额、我们之间倒也不必分的这么清楚吧。”
将这张感情牌放出时,尹星黑亮眼眸充满希望的光芒。
可玄亦真只是美目低垂,清冷玉面透着烛火光辉,忽明忽暗,神秘莫测的出声:“你不想认输还想解开花绳,这是犯规。”
语出,尹星眼眸的光亮黯淡许多,只得探近亲了下玄亦真薄唇,讨好道:“我保证就这一回嘛!”
玩游戏,玄亦真一向非常的较真,尹星有点绝望。
玄亦真仿佛无情无爱的玉菩萨,任由尹星谄媚也无动于衷,抬手轻挽起她耳旁的发丝,悠悠出声:“美人计,可是要付出更多才能有效。”
言外之意,这点甜头不够。
这时尹星再迟钝也看出玄亦真的兴致,只能忍着羞耻出声:“那亦真想要我做什么?”
“投其所好,你这都不会么?”玄亦真纤长指腹摸了摸尹星白嫩面容,无奈叹道。
“可我不是已经在做了吗?”尹星面热的嗫嚅应声。
语落,尹星蓦然间被玄亦真拥住,带入怀中,那右脚的银链轻晃发出清脆声响。
这下尹星离的玄亦真更近,鼻尖贴着她的脸,整个人坐在她的膝上,隐隐感觉有点不太妙!
付出和卖身,还是有差别的吧?
玄亦真察觉尹星的紧张,抬手轻拍单薄身段,指腹拨弄她的藕粉衣带,美目自始至终都落在她的面颊,观察神色,另一手拿起颗樱桃,悠悠道:“不如这样,若你能吃到这颗樱桃就结束惩罚。”
语落,天真的尹星眨巴眼眸,却看着玄亦真将樱桃咬住,暗叹她是知道怎么玩自己!
可现在尹星被束缚住手,只能忍住羞耻,探身亲向那温凉的唇,却意外的受挫。
往日里玄亦真几乎不会抗拒尹星的亲吻,现在却被拒之门外,尹星幽怨的看着她,唇瓣发麻,有点不敢置信。
玄亦真却一点也不介怀,反而美目透着些许清浅笑意,似湖畔涟漪,让人极容易不知深浅的沉溺丧命。
尹星花痴的选择原谅,只得再度努力,可是成效不大,有点羞赧的咬了下玄亦真。
没想这一回玄亦真却露出破绽,尹星眼露喜色,想要赶紧尝到樱桃,全然没有发现越是努力追逐,吻声越发清晰。
玄亦真也是第一次如此清晰感知到尹星的热烈,没想却是因为一颗樱桃,嗔怪的指腹轻捏了下她的软肉,感受她的颤,才不再计较。
可这一下尹星好不容易尝到的樱桃,冷不防骨碌全吞了下去,满脸懵。
完,樱桃有核啊!
玄亦真也没想到尹星这么敏感怕痒,禁不住溢出清浅淡笑,视线扫过她水润的唇,悠悠出声:“没想到你竟然这么贪吃。”
尹星幽怨的看着倒打一耙的玄亦真,想要说她故意偷袭捏自己,可是目光落在她微肿的薄唇,顿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刚才好像有点过于激烈,以至于现下瞧着玄亦真像是被人欺负狠了般模样。
无声处,玄亦真也不想捉弄的太狠,指腹给尹星解开双手的红绳,轻揉那些交错痕迹,回味道:“不过你方才倒是难得主动,朕很满意。”
尹星红着脸一时都不好意思去看玄亦真,心想她倒也不必这么正经评价。
不过想到那颗樱桃,尹星抬手摸了摸小肚子,郑重其事的出声:“我觉得吃东西的时候不能分心,很危险。”
幸亏那颗樱桃不大,否则如果直接卡在嗓子眼,尹星觉得可以原地去世!
玄亦真瞧着尹星这般模样,抬手搭在她的手背轻抚,戏谑道:“是啊,那颗樱桃没去核,也许这里会长出很多小樱桃。”
这话说的尹星很是羞赧,眼眸看着坏心眼的玄亦真,突然觉得自己咬的太轻!
榻旁烛火摇曳,声照映两人窃窃私语的亲密身影。
湖面明月皎皎,隐隐有圆月之势,波浪翻涌,避暑行宫某处岸旁黑影攒动。
上官胜走近,没想看到的人是太安郡主,便明白在自己房门里留信之人何意。
“今夜大公主之死,众人有目可睹,三公主残害亲族乃是事实,上官大人何不顺势而为?”太安郡主掌心搭在剑柄,目光如炬。
“郡主关切大公主之死,微臣自是不会疏忽大意,必定会全力查证。”上官胜一板一眼的应声。
语落,太安郡主踏步走近,视线扫过上官胜身侧的弯刀,低声道:“本郡主要的是三公主证据确凿无法翻身,办好这件事,你们上官家将来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上官胜神情一敛,没有立即应声,却能清晰感觉到太安郡主的傲然气场。
太安郡主的内力很强,甚至不比江云弱,难怪整个人会显得气势磅礴。
很显然依照如今的情况,皇室里众公主郡主,这位太安郡主最有实力继位。
思量至此,上官胜垂眸应:“是。”
语落,太安郡主发出轻笑,满是不言而喻的傲慢得意。
夜风清亮,天光破晓之处,二公主住处外面有宫卫日夜巡逻。
上官胜看了眼江云出声:“你似乎觉得三公主一定不是凶手?”
江云狐疑的看向上官胜问询:“你不会真怀疑三公主会蠢的在众目睽睽之下杀死大公主吧?”
语落,上官胜避开江云目光,视线打量二公主住处动静,转而道:“可这跟二公主有什么关系?”
“花树园的花叫做无相花,传说中的鬼凝爱花,具有迷幻之毒,能使发狂疯癫。”
“所以大公主和那些宫卫就是因为那些花而变成疯子?”
江云颔首,补充道:“还有发疯伤人的那只猫,你奉陛下禁令封闭花树园前,这些公主都曾去过花树园,出事的大公主很显然不知情,所以可以排除。”
上官胜看着条理清晰的江云,终于相信她是大理寺第一名捕,思索道:“这是一场因争夺皇太女之位而生起杀戮,所以你怀疑顺位继承的二公主?”
女帝让江云担任千户将领是有原因的。
“准确的说,不止是二公主,所有公主包括太安郡主都在怀疑目标之中。”说话间,江云从袖中取出油纸包的鸡蛋饼,软而劲道,大口咀嚼。
柳慈的手艺一向很好,当然难喝的特制凉茶除外。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去监视现在更可疑的三公主?”上官胜瞥见江云的食物,没想到她自带干粮。
江云嚼着鸡蛋饼,直白道:“因为论心眼三公主玩不过二公主,其她公主也没可能,而且那天我们眼睁睁看着纵火的大公主那些侍女发疯,这足以说明二公主已经懂得利用无相花的毒。”
上官胜恍然大悟,难怪那时江云让自己蒙面纱,出声:“可二公主一直被软禁,她的侍女也不曾去过大公主住处,如何谋害?”
“是啊,所以我才想看看二公主的守卫情况,如果不是另有密道,那就只能是有同伙。”
“以二公主的手腕同伙的可能性很高。”
那年因曲江游宴引发的科考舞弊一事,很多世家贵族都有所耳闻,二公主入大理寺牢狱,更是人尽皆知。
这样一个母族势微的二公主却能在先帝眼皮底下布局筹谋多年,区区避暑行宫确实不算什么难事。
尤其上官胜还得到太安郡主的叮嘱,自然无需怀疑旁人。
二公主跟太安郡主正在联合绞杀其她公主,甚至最终会逼向女帝。
这件事比上官胜想象的更加危险复杂,毕竟对付打压三公主,尚且可控。
但当今女帝可不是那么轻易能被逼宫,这件事稍有行差踏错,那便是整个家族的覆灭。
骄阳初升,热浪翻涌间,带来燥热,而无形的沉闷更是凝聚在避暑行宫不少朝臣心间,大公主被三公主射杀,这件事一旦罪名落实。
那些被三公主重金招揽的官员,不敢想象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因而不少官员上书替三公主说情,更有提出维护皇室声名,从轻处置。
这些折书大多被扣在太安郡主案桌,四公主也没有言语。
因而当女官春离捧着今日奏折入东苑都觉得格外轻松。
这些朝臣向来一丁点事都要上折,昨夜那般动静竟然没有反应,实在蹊跷。
玄亦真随意抬手翻阅文书,并没有过问,只淡声道:“现在二公主和三公主监禁,朝事只有太安郡主和四公主辅佐,未免太过辛劳,让万俟世家选择三位掌司去协助朝务分忧。”
女官心间惊讶,面上沉稳应:“是。”
这个可不是一般的分忧,而是让万俟世家长者们有进入朝堂更高的权利地位。
脚步声远,没多久,尹星从内室出来,掌心捂着肚子,莫名觉得那颗樱桃要生根发芽。
待到尹星踏步走到窗旁,并没有立即落座,而是推开窗吹风,眺望宽广湖面景象。
玄亦真抬眸看了眼迎着风的尹星,她的发带纷飞,模样倒是生的唇红齿白,耐看的很,出声:“怎么不过来坐?”
尹星抿唇,不自然道:“等会,我吹吹风。”
“朕还以为你还在生气呢。”
“我才没有那么小心眼。”
玄亦真美目轻眨,文静中带着几分俏皮,悠悠道:“说的也是,你一向很好哄。”
尹星面热,总觉玄亦真说的不正经,视线扫过案前的文书,想起昨夜那般动静,好奇的问:“大公主的尸检情况如何?”
昨夜里三公主跟太安郡主两人几乎吵的青筋暴起,毫不怀疑随时要打起来!
“死因,自然是一箭毙命,所以三公主无法反驳,你会担心她吗?”玄亦真安静的看着光亮下格外明媚朝气的尹星。
“不会,我只是觉得三公主还没有那么狂妄到当众杀死自己皇姐。”尹星知道玄亦真不喜欢自己提三公主,没有过多犹豫。
玄亦真饶有兴致的问:“那你觉得会是谁?”
尹星摇头应:“我不清楚,事情发生太突然,短短两个月准备丧事也太密集,而且还是临近中元节,总觉大凶之兆。”
“看来你最近翻了不少道书,竟然能断吉凶,大有长进。”玄亦真轻笑道。
“可是中元节的魂魄格外凶,而且大公主本来生前脾气就不好。”尹星对大公主扇女官巴掌的印象深刻,恐怕私下更是手段狠辣。
玄亦真见尹星越说越有些害怕,薄唇上扬,不紧不慢道:“你收集那么多符纸法宝,正好可以发挥作用。”
尹星一听,觉得有道理,脚步匆匆,而后从杂物之中取出八卦镜,险些亮瞎眼,回到玄亦真身旁,信誓旦旦的出声:“也是,我觉得可以把它挂在东苑辟邪!”
这八卦镜制作的精细,镜面特别通透,可见女官办事一丝不苟的严谨,随便拿出的物件都是极好的材质。
“随你,只要别一时顿悟出家就好。”玄亦真觉得八卦镜反射的光有些刺眼,没再多看,抬手揽着尹星,轻声调笑。
过去,玄亦真一直都不怎么喜欢照镜子。
尹星抬眸看着温婉含笑的玄亦真,似如沐春风,视线停留她的嫣色薄唇,仍旧隐隐有些泛肿,透着莫名的艳,暗想自己才不会出家。
其实玄亦真只要不玩的太危险,尹星还挺喜欢她那些不带重复的花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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