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冷艳的白,清幽的艳,像挺立雪中的傲梅,迎风招展,光风霁月。
雪浪翻涌,无尽的寒香席卷而来,汹涌蓬勃,淹没尹星所有的理智。
宫殿之外的暖阳,透过窗棂撒落满地光亮,渐渐由长变短,黯淡许多。
待到太阳徐徐西落,春日的温暖消退不少,纱帐里归于平静,只有依偎的身影交叠,像不可分割的雕像。
一节节鲜艳的红绫丝带层层滑落,露出肌肤间的斑驳印迹,交错缠绕,像生机勃勃的藤蔓,正吸□□魂血肉而生。
尹星恍惚的望着混不在意的玄亦真,她的漆目映衬些许不明笑意,玉白面颊,薄红未退,几缕紊乱的乌发垂落,莫名带着病态的媚,迟疑道:“亦真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朕想起你的手臂旧疾,忽地发现这似乎不是惩罚朕,更像摧残你。”玄亦真修长指腹搭在尹星娇嫩手臂,轻揉把玩,清润嗓音透着愉悦,说话间,骨骼透着笑音的颤。
“哪有这么夸张,难道亦真觉得不满足吗?”尹星脸颊枕着玄亦真的颈窝,面热咬了下她的肩,细声嘟囔。
本来选君一事,尹星已经没什么危机感,可是想着玄亦真如今的纵欲情况,又有点不确定。
玄亦真的心思本就难猜,更被提病发的迹象,间歇发作,往后只会越来越频繁吧。
此刻两人肌肤相贴,抵足细语,似是浮卧在湖面的轻舟,漂泊无定,互为依靠。
玄亦真并不介意尹星的啃咬动作,只觉像挠痒痒般酥麻,垂眸望着她的粉白面容,指腹轻轻拨弄她额旁的碎发,亲密耳语,喃喃道:“不会,只要是你,朕就很满足,哪怕你的手不动也没关系。”
尹星面红耳赤的看着伏身虔诚亲吻自己的玄亦真,霎时,心跳飞快,像是要跑出自己的身体。
大抵世上再没有人能像玄亦真这般把纯洁和妩媚两者结合的如此令人动容。
不知觉间,宫殿内光亮越发黯淡,纱帐里浮现的窈窕身影,似弱柳迎风,摇摆不定,却又引起层层涟漪,晕染水色。
待到夜幕彻底笼罩巍峨宫廷,朱红宫墙琉璃屋瓦悉数染成暗色。
殿宇内里徐徐掌灯,宫娥们随着女官引领,鱼贯而行,噤声忙碌。
药熏淡雾渐染,上百盏宫灯静燃,宫娥们奉上晚膳,方才有序退离。
女官春离抬手仔细检查,案桌碗碟几乎是固定不变的摆放,这是主上近来不成文的规矩。
不多时,沐浴更衣出来的尹星同玄亦真用膳,手臂微微发颤,默默用木勺,扒拉吃饭。
牡丹花下,谁能坐怀不乱,无动于衷呢,反正尹星是做不到啊。
不过清丽素雅的玄亦真,风轻云淡的用膳,眉目神情没有半分颓靡之色,只有宽袖里露出的冷白藕臂间,浮现残留的暧昧印迹,交错蔓延深处,不见尽头,引人遐想。
若不是尹星先前说肚子饿,恐怕玄亦真都不一定会用膳。
这般想着,尹星忙给玄亦真殷勤布菜,当即恨不得劝她多吃些才好。
玄亦真配合的执玉箸有条不紊的进食,眉目温柔,淡笑道:“你嚷嚷着饿肚子没力气,怎么反倒只顾着劝朕用膳?”
尹星红着脸,软声道:“我这不是看亦真也很累嘛,多吃些肉对身体好。”
上位,那可比躺着的枕头公主累多了,尹星对此深有体会。
“说的也是,正因为你常吃肉,所以体态渐而玲珑,手感很好。”
“其实倒也不必说的这么具体。”
语毕,尹星安静的吃饭,不敢再多说一个字,以免让玄亦真说出更火辣的体验感。
玄亦真轻笑,尝着尹星添置的肉排,视线落在眼前近乎扭曲的羹汤碗碟,眼底清浅笑意散去,神情低郁,像笼罩黑压压的阴霾,挥之不散。
药物失效的太快,玄亦真执箸的手微顿,视线模糊,迟疑的落筷,尝着肉丸,仿若无事发生的寂静。
幽深宫殿里一时只有用膳的碗筷声响,而宫殿外的国都坊市,灯火通明,繁华依旧。
女帝登基,免除王朝百姓三年赋税,再加之国都不再宵禁,因而夜市的热闹丝毫不逊色赶早集。
城东书斋内里举办诗宴,文人墨客聚集,进进出出,熙熙攘攘,很是热闹。
江云停步,却到底没有进入探查,手里提着布匹等物,匆匆离开。
不多时,江云回到巷道屋院,将手中物件放置桌案,踏步进入内室。
每日小女孩都需药浴施针,夜里偏凉,因而没有开窗,所以屋内仍旧残留水息。
柳慈手持银针谨慎的没入小女孩头部穴位,一针又一针,直至见着蛊虫从颈后缓慢蠕动,渐至颈前,似是要徐徐回到心脏。
这时柳慈不敢有所迟疑,接二连三的施针,才勉强将蛊虫禁锢,不欲它造成更大的伤害。
江云看着蛊虫竟然顺从的蛰伏在数道长针之内,暗自惊叹道:“阿慈,这是找到医治办法不成?”
柳慈额旁微微密布细汗,摇头应:“这蛊虫太难对付,人的头颈心肺是重中之重,它轻易不会去别处,现在能牵制都算是用的险峻之法。”
冬日里小女孩比最初还要难熬,近乎已经在生死一线。
而且小女孩今春也不如去年精神,所以万万拖不得年底,否则柳慈觉得只能提前准备收尸。
见此,江云忙取出绣帕给柳慈擦拭面颊汗水,探手揽住她身背,怜惜道:“别担心,今年才开春,一切还来的及。”
“阿云,我觉得学医好像也没什么用处。”柳慈低落道,明明了解一切病因,却无能为力,只能看着小女孩痛苦。
“谁说没用,要不是你,我都死了至少三回,你是天底下最棒的神医,而且我喝了你的药汤一点都没体虚。”江云亲了亲柳慈蹙起的眉头,心疼的念叨。
自己的蛊毒和重伤,暂且不提,光是那夜鹊楼的箭毒就够江云当场毒发丧命。
若非柳慈常年会研制解毒丸给江云,江云一直带在身侧,及时服用延缓毒发,否则哪里撑得住。
柳慈面热的望着口无遮拦的江云,稍稍缓和心神,出声:“别贫嘴,小女孩的蛊还可以熬到年底,可尹星的那位女帝妻子就很难说。”
那么浓郁的镇定药熏都能产生抗药性,可见幻蛊的毒非同一般。
江云见柳慈不再钻牛角尖,方才收起玩笑姿态,正经道:“阿慈,怎么这般说?”
“我带你看一样东西。”柳慈稍稍退开江云的怀抱,偏头给小女孩盖好被褥,方才出内屋。
两人一道进入主屋旁的药室,江云用火折子点燃灯盏,见柳慈取出深埋的小瓷坛,好奇道:“难道埋了酒?”
印象里,柳慈从不喝酒,也不许江云碰酒,但是她会酿药酒。
柳慈抬手牵着江云凑近观察,认真道:“这可不是酒,而是那只琥珀里的幻蛊,冬日惧怕寒冷,所以埋在地下。”
顿时,江云下意识退步,心想柳慈某种程度也是超出想象的勇猛,那可是能使人发狂失常的幻蛊啊。
“你小心点吧。”江云警惕道,掌心握住剑柄,不敢大意。
“放心,我观察试验一阵子,幻蛊只能做寄生之物,一旦脱离血液,它便会休眠。”柳慈于烛火下展示小瓷坛之中的幻蛊。
江云看着其间安静的蛊虫,仿佛无害之物,问询:“那阿慈研制幻蛊有什么进展?”
柳慈没有言语,以药镊取出蛊虫身旁结晶的小颗粒,放入另一处数条蜈蚣的坛盒,混合食物喂养。
没多久,江云发现蜈蚣们像是抓狂般互相攻击啃食,更有疯狂撞击瓷坛,汁液飞溅,肢体残缺不全,像是遭受无尽痛苦,却又甘之如饴。
“这就是我对幻蛊的了解,哪怕剧毒之物也无法抵抗狂暴失智,而这些还只是幻蛊吐露的毒珠凝结物,若是长年累月蛰伏体内,简直无法想象会对头脑有多严重的损伤。”
“这么说来尹星的处境,岂不是很危险?”
一个随时会失常的疯子躺在枕旁,除非睁着眼睛睡觉,否则根本没办法防备突然发狂的攻击。
柳慈沉沉颔首,将小瓷坛里的毒珠一一取出密封,出声:“我翻查过你搜集的伍州杜氏蛊术残本,又结合古籍毒虫绘图,怀疑幻蛊是食用具有迷幻毒素的花而陪养成蛊虫,如果能找到毒花,或许能有利于进一步研制解药。”
江云赶紧的问询:“那毒花叫什么名字?”
“无相花,传说是鬼凝的爱花,只在中元节夜里盛开,因着花雾有毒致幻,从来没人能活着摘取。”
“这确定是医书的真实记载,而不是志怪小说胡编?”
柳慈密封小瓷坛,兀自净手,无奈道:“我也是曾经无意间听师傅提及无相花的功效,才联想幻蛊的毒,不过那都是六十年前的事,我也不知具体,所以你可以从无相花查查。”
江云见柳慈如此言说,当即收敛怀疑,颔首出声:“行,我知道。”
语落,药室里的烛火摇曳,模糊药室两人身影。
天光大亮,暖阳当空驱散夜里的寒凉,街道车水马龙,热闹喧哗。
女帝选君诏令如今受国都百姓热议,不过江云现在没心思听闲话。
想到人命关天。江云踏步匆匆穿过长街,打算去找自己的江湖朋友查找无相花。
忽地耳间微动,江云身形翻转,躲避袭击,视线打量落在身后的三两水珠,随即仰头,险些被亮瞎眼。
苏絮影于酒楼栏杆处晒太阳,一把金扇格外耀眼,手中茶盏放置案桌,出声:“这不是江女侠嘛,怎么今日不上来坐坐?”
“不必,我还有事。”江云知道苏絮影这家伙惦记自己的金锭,上回没打够,不知存着什么坏心思。
苏絮影抬手把玩金扇散漫道:“这么忙,看来药蛊的事也不想听?”
见此,江云脚步一顿,随即足尖轻点,跃入楼上,悠闲落座问:“说说看。”
“药蛊是百蛊里最百毒不侵的蛊,但是它的战斗力不强,如果你能用另外一只蛊吃掉它,而后引出小女孩体内,这不就大功告成?”苏絮影一本正经的出声,掌中金扇挥动,于日光下格外晃眼。
江云眯着眼,避讳光亮,调侃道:“你该不会说手里正好有一只能吃掉药蛊的蛊虫,待价而沽吧?”
苏絮影收起金扇,倾身靠近,四目相对,颇为精明道:“不愧是我多年的好友,现在最近正好得到一只蛊,人命大于天,打五折,就给那袋黄金,如何?”
“你当我傻嘛,要是有蛊,早就拿出讹人,何必现在来开价。”
“等着,我就知道你狡猾的不肯信,来人去把蛊带上来。”
江云单手抱着佩剑,半信半疑等待,不太确定苏絮影的法子。
可是江云现在不想放弃任何机会,视线随意落在楼外街道,远远瞥见一道熟悉身影,挑眉吆喝道:“小尹,你这是去哪?”
闻声,尹星仰头看到江云以及她身旁那位金光灿灿的女子,险些被亮到眼睛。
这位女子跟三公主有得一拼啊。
“我正打算去找药铺柳姑娘。”尹星担心玄亦真的情况,打算让柳慈配些助眠药,兴许能有些效果。
只是尹星太久没出宫门,所以忘记小药铺位置迷路了。
“你先上来喝杯茶,我待会带你去药铺。”江云招手,热情道。
因着江云,尹星踏入酒楼上层,才发现内里奢华陈设一点也不逊色培风楼。
看开这家酒楼的背景不小呢。
江云给尹星倒着茶水,偏头看向苏絮影,介绍出声:“这位是酒楼的苏大老板,苏絮影。”
尹星饮着茶看向握着金扇的女子,从金钗到金耳环,更被提金项链金戒指金手镯,出声:“多谢苏大老板招待。”
苏絮影挥动金扇看着这一身藕粉衣裳的姑娘,衣物绸带都是华贵精美,非富即贵,笑容明媚道:“客气,你是江云的朋友,那也是我苏絮影的朋友。”
江云没脸看苏絮影的心思,偏头望着尹星,忽地眼珠子一转,清嗓出声:“咳咳,我去方便,你们先聊聊。”
语落,江云踏步离开两人视线,气氛有点冷。
尹星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茶,顺带回答对方的问话。
“尹姑娘,不知府邸在国都内城哪处?”
“我不住国都的内城。”
因为皇宫所属的建筑群一般称为皇城。
苏絮影疑惑,还以为自己看错人,正欲再细问对方家底。
忽地一婢女匆匆来报的唤:“掌柜,您的蛊被江姑娘带走,她说先去试用研究效果,再付定金尾款。”
语落,尹星发现先前和颜悦色的苏大老板,神情骤然变的有点可怕。
“混蛋,她一文钱都没给,哪来什么定金?”苏絮影气的脸都红了。
“江姑娘说小尹姑娘可以做抵押。”婢女怯生生的应。
语落,尹星呼吸骤停,险些摔了茶盏,心想江云是一点人事都不干呀!
寂静处,随即尹星感觉到苏絮影的目光,尴尬露出笑容,安抚道:“苏大老板别急,既然是朋友,那我们就要相信江云。”
说话间,尹星掌心默默放下茶盏,双手摸索袖兜里的银袋,其实自己都有点不太信自己的话。
毕竟江云行事真的有点不靠谱!
苏絮影看着这个比自己还不明白江云德性的小姑娘,咬牙切齿的出声:“既然是朋友,那要不你给她付定金,只有区区五千两而已。”
话音刚落,尹星数铜板的动作一顿,悉数清脆落地,回荡其间。
婢女们看着散落的铜板陷入沉默,苏絮影更是险些昏阙过去,万万没想到自己看走眼。
最先反应过来的尹星捡起铜板,直接数都不数,一把把的摆在案桌,努力表达友好微笑,礼貌出声:“我跟江云也不是很熟,苏大老板,你还是报官吧。”
谁家出门逛街带五千两,更别提拮据如尹星,出宫一向不怎么花钱。
“行,你们都是好样的。”苏絮影险些被拙劣的话语气笑,手中摇晃金扇的深呼吸,努力保持和气。
这个姑娘的衣着打扮瞧着非富即贵,谁成想出手如此寒酸,令人不敢置信。
真不明白江云这些年结交都是些什么样的人!
半晌,尹星依旧留在酒楼阁内,并未离开半步,视线望着热闹街市,想着许久没出殿门的玄亦真,有些发愁。
现在的时节已经很是暖和,可玄亦真依旧不怎么出来见光,大抵跟温度无关,而是她的感知出现更严重的异常。
苏絮影噼里叭啦拨弄金算盘,经过钱财的洗礼,心情渐渐平复,抬眸看着这位好脾气的姑娘,疑惑出声:“你怎么不走?”
“我觉得江云不会赖账,她一定会回来,所以我留下来当个抵押,以免苏大老板人钱两空。”尹星回神应声。
“你跟江云什么关系,这么信赖她,难道不怕被卖了?”苏絮影眼露探究问询。
尹星想了想如实应:“她是我半个师傅。”
苏絮影摇晃金扇喝着茶出声:“为什么是半个师傅?”
“因为江云说我的资质太差,不想收做入门弟子,只能算半个徒弟,所以她就只算半个师傅。”
“咳咳!”
这过于实诚直白的话语,打的苏絮影措手不及,心想江云比自己良心还黑,真的不会痛吗?
苏絮影接过婢女手帕,擦拭茶水,有点好奇出声:“你怎么认识江云?”
尹星坦然应:“大理寺办案的时候。”
“也是,江云那人过去在大理寺一向喜欢抱打不平。”
“嗯,所以江云不是坏人,她会回来付钱。”
苏絮影没想到这个姑娘看起来甜美可人,脑袋挺一根筋。
尹星看着苏絮影没有先前的可怕,出声:“苏大老板应该人也很好。”
“你这么说,该不会是想我不去报官吧?”苏絮影一脸精明的出声。
“没有,只是我觉得江云不会结交坏人做做朋友。”尹星虽然觉得江云行事冲动冒险,但是并不怀疑她的正义。
苏絮影怔愣,迎上对方清亮干净的眼眸。一时竟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龌鹾。
这时一道身影跃入楼内,正是去而复返的江云,她手中提着那日的金袋,脚步轻快道:“没想还真有用,给你!”
苏絮影看着闪闪的金锭,突然觉得龌龊也无妨,出声:“行,那你把人带走吧。”
“别急,我也有一个消息告诉你,很值钱的那种。”
“再值钱,它也不可能够你拿回金锭。”
江云望着苏絮影这个守财奴,摆手应:“我不跟你讨价还价,总之一个地点城东书斋,别的去查吧。”
语落,江云带着尹星离开酒楼,苏絮影神色微变,视线落在金锭,想起近来的探报告。
酒楼外。尹星跟随一旁好奇问:“城东书斋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有人可能想夺取你尊贵妻子的宝座。”江云玩笑的说着。
“这岂不是说有人蓄意谋反!”尹星突然没有江云淡定。
江云领着尹星穿街走巷,很是寻常的应:“算是吧,不过也许还只是造势而已,你倒也不必替你的那位妻子担忧吧。”
这点手段,瞒不过女帝的耳目太多,只是万俟族群内部不合,所以可能消息不通。
话语间,两人进入药铺,柳慈研磨药草意外道:“今日怎么来了?”
“我来买些安眠的药,最好隐秘一点的那种,但是也不要太伤身体。”尹星小声道。
江云取提茶壶倒水动作一顿,视线同柳慈对视,两人心照不宣的明白尹星的境况。
柳慈放下折叠的药纸,进入药柜前,取出巴掌大小的褐色药瓶,叮嘱出声:“睡前服用两粒,一般能睡整宿,不过不能常用,最多连续十日,便要停三至五日,很抱歉现在还没治疗幻蛊的药。”
这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但是柳慈想到幻蛊的毒,只能给尹星。
尹星接过药瓶付钱出声:“没关系,我知道很难。”
“那你知道自己可能会被遗忘甚至睡梦中遭受攻击吗?”江云递上茶水直白道。
“我知道,而且现在已经有一些症状。”哪怕尹星心悸却仍旧满面坚定。
见此,江云柳慈两人没再多言。
“对了,小女孩怎么会要用蛊,难道病的很严重吗?”尹星转而问询。
江云应声:“放心,小女孩现在已经好多,你有听说鬼凝和无相花吗?”
尹星摇头道:“没有,我现在入宫,更加不清楚国都里的消息。”
“我们觉得找到无相花,也许可以解幻蛊的毒,也许你可以试着从这两个方向查找。”
“好,我知道,多谢。”
不多时,尹星告别,离开药铺。
柳慈低声叹:“她对女帝这般痴情,实在难以想象承受多大压力。”
江云抬手揽着柳慈,安抚道:“这事我们已经很努力,尽人事听天命吧。”
现在如果传出女帝得疯病,那才最威胁可怕。
夺位之争的残酷,江云才经历不久,如果真的女帝病发失权,尹星到时的处境,估计只有一个死。
她们两人的处境远比江云柳慈要危险的多,权力巅峰的位置,从来都没有和平,只有血雨腥风。
暖阳当空,临近午时,尹星才匆匆回到宫殿,有点担心玄亦真会不开心。
先前在酒楼耽误不少时辰,尹星手里捧着花枝进入空旷殿内,视线落在那道清丽婉约的身影,徐徐走近,出声:“亦真,等很久了吗?”
“嗯,你怎么去那么久。”话语清浅幽怨,玄亦真合上手中文书,偏头看向捧着桃花枝条的尹星,眼前一亮,见她脸颊红扑扑的厉害,人比花娇。
“国都的桃花都开了不少,很漂亮,所以想着送些给亦真。”尹星上前落座手臂揽着花枝小心靠近玄亦真。
玄亦真抬手缓缓抚过花团,透过繁密花枝,摸向尹星的面颊,漆目幽静映衬一抹桃粉颜色,出声:“好看,你有心了。”
尹星弯眉笑盈盈的应:“举手之劳,亦真喜欢就好,这就放进花瓶摆放吧。”
“不急,你就没有别的要给朕么?”
“别的,什么?”
这话问的尹星冷不防有点心虚,暗想虽然有暗卫跟着自己,但是应该听不见药铺里面的谈话吧。
安眠药什么的,尹星一开始就打算偷偷放,因为知道玄亦真不放心别的药。
玄亦真美目轻眨,身形倾斜而来,夹杂清幽冷香,探近亲了下尹星的唇,出声:“你就没听说国都百姓关于选君一事的流言?”
尹星面热的摇头道:“没有,但我不会在意那些流言蜚语,亦真放心吧。”
“这么乖,你该不会是想做坏事吧?”
“才没有,我只是相信亦真。”
尹星回亲了下镇定自若的玄亦真,轻咬了下她的唇,听到自持的轻哼,心间发颤的退离。
做坏事,果然一回生二回熟呢。
“你确实变坏了呢。”玄亦真抿了抿薄唇看着眼底清明的尹星,没有多计较,指腹轻捏了捏她的耳朵,便作罢。
半晌,两人一道用膳,尹星给玄亦真布菜,想起江云提的花,出声:“亦真知道鬼凝吗?”
“鬼凝的传说一直都流传甚广,据传是祭祀鬼神的巫女,也有说是历劫的修道者,总之医术精湛,甚至法术通天,能够超脱轮回,难道你没有听闻?”玄亦真有些意外,尹星似乎对于这个世界的事毫不知情。
“没有。”尹星听着只觉像个虚拟人物,有点脱离现实。
玄亦真执玉箸尝着膳食,不紧不慢道:“人们对鬼凝传闻主要是因为一本鬼凝秘籍,它还有一个名字是鬼凝蛊术,乃伍州杜氏一族最神秘的蛊术秘宝。”
“什么?”尹星睁大圆眸看着玄亦真,心想自己总能在她这里听到最完整的秘闻呢。
“不过鬼凝并没有把这本秘术传给杜氏族人,早就已经失传。”玄亦真当初派人去灭伍州杜氏一族,也是有这个打算。
可惜仍旧一无所获,大抵真是命数吧。
尹星满脸可惜的叹气,全然没有玄亦真的淡定,郁闷的抬手搭在案桌,担心碰到菜肴碗盏,稍稍移开位置,执筷戳着米饭,念叨:“那亦真知道无相花吗?”
突然觉得杜若死的太早,尹星暗自想着。
玄亦真稍稍停下进食动作,抬眸看着尹星应道:“无相花,传说是一种鬼花,活人眼睛见到会瞎,皮肤触碰会腐烂,鼻尖闻到也会出血,夺魂丧命之物,你怎么打听这个?”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无相花这个名字听起来很少见。”
“无色无相,乃大千世界,这种花据说跟鬼凝有关,不过朕觉得可能是一种毒花,所以才会没有活人摘取获得。”
尹星听的只觉头头是道,几乎跟江云柳慈她们说的相差无几,而且玄亦真似乎更了解鬼凝和无相花。
“如果没有别的好奇问题,那就吃肉,安静用膳。”玄亦真执箸给尹星布菜,淡声道。
“哦,好。”尹星垂眸看到碗碟里的鸡蛋,忽地神情凝滞,才发现自己先前移动碗碟,玄亦真似乎没有发现异常。
寂静处,尹星看着玄亦真慢条斯理的如常进食,想起曾经听江云她们提及,幻蛊的毒会致使人的五感错乱。
现在玄亦真的视觉和味觉,明显已经出现不对劲。
尹星一时不知如何言语,想问却又不敢问,因为知道玄亦真她是在向自己掩饰病情。
无声处,尹星埋头扒拉米饭,眼眸湿润的厉害,微哑的出声:“今天的肉很好吃。”
午后,太阳越发温暖,尹星带着玄亦真坐在窗旁,犹豫的问:“亦真,可以开窗吗?”
玄亦真抬手添置药熏,将其点燃,鼻尖轻嗅,缓声道:“好。”
见此,尹星只开小半扇,让光亮徐徐照落,神情紧张的观察玄亦真的反应,担心她会不适。
“今天的太阳很不错。”玄亦真闭眸感受日光的投落出声。
“嗯,现在国都街道许多人都换下春衣。”尹星松懈的落座一旁,想着自己偷藏的药,觉得今晚可能简单许多。
毕竟玄亦真她现在大概不会发现自己放药。
玄亦真徐徐抬手落在被摆放琉璃瓶的花枝,小心翼翼的触碰,喃喃出声:“时间过的真快。”
尹星依偎着玄亦真,眼眸注视她的漆目,明显空洞涣散,心有不忍道:“嗯,我们都已经成婚第四年。”
“是啊,这种情况朕没有怀孕,难怪她们都急不可耐的催促举办选君一事。”玄亦真收回手握住尹星温暖掌心,指腹描绘她的掌骨纹路。
“选君典礼,具体什么时候举办?”尹星缓和心神,转移话题问询。
玄亦真低垂玉颈同尹星依偎,淡声应:“快了,按理至少会有三百余名贵族公子入国都。”
尹星有点惊讶出声:“这么多人?”
“他们能从地方入国都,已经是有一定身份,若真要细数的话,三千人也有的吧。”
“这么说来,那岂不是一个个都很有竞争优势。”
说完,尹星握紧玄亦真的手,难以想象三百个妩媚勾人的情敌阵仗。
玄亦真听着尹星嗫嚅的话语声,薄唇上扬,手臂环住她娇软身段,安抚道:“不怕,你也很有优势。”
尹星抬眸看着玄亦真有些期待的问:“什么优势?”
“你这么会哭,他们肯定哭不过你。”
“……”
语出,尹星突然很后悔问询这个问题。
不得不说,沉静文雅的玄亦真有的时候很俏皮呢。
玄亦真雾霭眸间溢出清浅涟漪,掌心轻拍尹星单薄身背,柔声道:“你知道天上的太阳,为什么只有一个吗?”
尹星无奈的应:“亦真该不会说是因为后羿射下九个太阳吧。”
“傻,天上只有一个太阳,那是因为只要那一颗太阳,朕也不需要旁的人,明白吗?”
“我真有这么重要吗?”
因着先前尹星被玄亦真戏弄,现下都有点不太信她。
玄亦真指腹细细描绘尹星的面容,郑重其事道:“苍天为证,若朕辜负你就不得好死,还不信么?”
尹星一惊,甚至来不及阻止玄亦真的毒誓,面热的应:“我信,你别这样诅咒自己。”
“诅咒,其实不会有什么事,只是心虚作祟罢了。”
“那亦真怎么还这样起毒誓?”
尹星觉得玄亦真一点也不像个古人,她简直无法无天,百无禁忌。
玄亦真美目舒展的轻笑道:“你爱听,不是吗?”
这话说的尹星竟然无法反驳,心想玄亦真如果花心恶毒,恐怕没有人玩的过她。
一套又一套,简直让人防不胜防呐。
尹星抬手坏坏的轻捏了下玄亦真耳垂,没敢用力,念叨:“亦真故意吓我,坏的很。”
“嗯,朕也这么觉得,不过如果有一天你不再牵挂在意朕,那朕会变的更坏。”玄亦真垂眸亲着尹星的前额,清丽眉目里格外温柔,齿尖吐露的话语却冰冷刺骨。
“是嘛,那我听听看亦真能有多坏?”尹星没有察觉的笑着问询。
语落,玄亦真薄唇顺着尹星的额旁,落至眉骨,侧脸,缓慢贴在唇角,浅尝辄止,喃喃道:“朕会先一口口的吃掉变心的你,再毁掉自己,*毁灭世上的一切。”
语毕,尹星被轻吻住唇,方才近距离的看见玄亦真眼眸里的执拗,像潜伏的蛇,出鞘的刀,更像汹涌的火。
火焰的破坏,不止针对她人,往往也会烧死自己。
这一刻,尹星一点也不怀疑玄亦真的话语虚实。
毕竟玄亦真从出生就一直承受她父母带来的痛苦与折磨,她本就一无所有,又何须惧怕毁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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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夕阳西下,猩红晚霞余晖消退,天际间显露朦胧灰暗深蓝,将暗未暗,增添阴寒。
尹星担心玄亦真觉得冷,抬手欲关上窗,却见远处有一只大鸟翱翔其间,英姿勃发,徐徐落在宫殿上的琉璃屋瓦,傲然挺立,探究出声:“那是什么?”
玄亦真眺望高处的的飞鸟,淡然道:“万俟世家供奉的神鸟,它以前就常在宫廷最高处俯视一切。”
“它看起来好大只啊。”
“嗯,神鸟有选拔标准,体型是其中之一,其次是攻击性,它们可以活数十年,是万俟族人对于长生的寄望。”
尹星收回目光,转而看向玄亦真,想起她和万俟太后都提过一只神鸟,疑惑出声:“我以前入宫怎么一次都没看见它?”
玄亦真从一旁取出玉哨,轻声应:“因为皇宫很多年不许有任何飞鸟,所以它就被养在别院,你想看的话,朕可以让它飞近。”
随即玄亦真薄唇抿住玉哨,清脆声响间,远处的神鸟展开羽翅,速度很快的飞来,颇有压迫感。
尹星看着越来越近的神鸟,更觉体型硕大,气势逼人,尤其是殷红的鸟喙,像锋利的弯钩。
不过尹星这时也看见神鸟的眼睛有一只很奇怪,出声:“它的眼睛怎么瞎了?”
“很久以前被人一箭射中眼睛,当时险些没命,治了很久。”玄亦真放下玉哨,随即幽幽看着原本俯冲的神鸟,转而展翅回到高处。
“谁会这么残忍啊?”说话间,尹星隐隐觉得自己眼睛有点幻疼,难以想象。
玄亦真偏头望着尹星小动作,会意一笑,美目轻眨,抬手摸了摸她的眼角,仿若摘星,耐心的出声:“那个人你也见过,不妨多想想。”
尹星察觉玄亦真的手很凉,抬手捂住她的手,思索道:“我见过的人太多,范围很广啊。”
“那就给你缩小一个范围,比如西郊秋猎。”
“难道是亦真的父皇!”
猛地想起当初那个皇帝曾一箭射中鹰眼,神鸟正好瞎了一只鸟,尹星顿时有点细思极恐。
皇帝当年的手段好狠,先是对万俟皇后下蛊毒,而后不动声色除去宫内的万俟世家势力,甚至一只鸟都没有放过,堪称斩草除根。
玄亦真颔首,神情平静道:“嗯,当年母后想用神鸟求救,却被皇帝一箭射中,试图彻底切断跟万俟世家的联系。”
尹星回过心神,想到玄亦真发病时言语,脑袋里突然续上当年一段惊险剧情。
或许是幼年时的玄亦真救下神鸟,把密信送回万俟世家,才破坏皇帝原本的计划,进而保住万俟皇后性命。
万俟世家和万俟皇后是互相倚仗的存在,只要万俟世家不倒,皇帝就一直有所忌惮,所以才会那般装模作样维持跟万俟世家的关系。
“亦真,你是不是也被皇帝欺负过?”尹星依偎着玄亦真,眼眸低垂,心情复杂。
皇帝,实在太过卑劣狠毒,简直不是人!
“没有,那个人从来不会在得逞之前暴露心思,相反很是周到体面,这么多年才会让人挑不出毛病。”玄亦真手臂环住尹星感受她的温暖,视线落在稠密挺翘的眼睫,仿若羽扇般抚过心跳,带来绵密的痒。
闻声,尹星一时竟然不知该庆幸还是悲伤。
庆幸的是,玄亦真这么多年都没有被皇帝蒙蔽利用,否则势必将会成为逼向她母后以及万俟世家的尖刀,而最后她一定会被皇帝无情舍弃吧。
悲伤的是,玄亦真这么多年一直活在利用与争斗之中,母亲疯癫,父亲恶毒,所有的一切都充满阴谋诡计,光是想想都会透不过气。
无声处,尹星只觉任何言语都过于苍白,眼眸水润,探近亲了亲玄亦真。
玄亦真并没有拒绝尹星的主动,启唇接受柔软贴近,呼吸交缠,极尽挽留。
原本尹星安抚的吻变了意味,失神间,呼吸急促的退离,有点缺氧,软声唤:“不行,今晚早点休息吧。”
好险,差一点变成亲热,险些忘记今晚的正事。
玄亦真意犹未尽的贴着尹星温软的脸,看着她在暗色里熠熠生辉的眼眸,喉间干涩的厉害,却只得忍耐应:“嗯。”
不知觉间,窗外夜幕低垂,漆黑间宫灯徐徐亮起,而偌大的国都内里亮起万家灯火,灿若繁星。
此刻从药铺出来的江云同柳慈一道往住处行进,夜市里格外热闹,人来人往,嘈杂不休。
江云鼻尖闻到油炸鸡腿的香味,视线扫至那方,抬手牵着柳慈,灵机一动,念叨:“要不买些带回去跟小女孩尝尝?”
柳慈牵着江云没有停留,文静眉目流露些许笑意,故作不知得应:“小女孩体内的药蛊才刚被解决,哪能吃油炸鸡腿,只能清淡调理。”
“行吧。”江云另一手悄悄摸了摸干瘪的钱袋子,花钱如流水,真是说的太对。
这阵子为了治蛊加打探消息本就花销很多,更被提给苏絮影那么多金锭,家底儿都搬空。
“要是馋的晃,先吃些果脯,等回去我给你炖鸡汤。”柳慈取出果脯喂给江云安抚道。
江云笑着咬住果脯,一把揽着柳慈,探近亲了下她的脸,念叨:“有妻如此,死也甘心呐。”
“别闹,外边呢。”柳慈面热的想要退开身,却又无法动作,余光打量四周,才发现已经进巷道,暗自松了口气。
幸好江云虽是向来由着性子,却也不至于没分寸。
江云嬉笑的揽着柳慈行进巷道,知她面子薄的很,也不多调戏,转而问:“对了,你给尹星的安眠药,我以前怎么没见过?”
柳慈神情一怔,任由江云牵引行进,并没有说,最初是给自己用的药。
那时气的同江云断绝往来,柳慈整宿的无法入睡,这是一件很糟糕的事。
柳慈本想着开药铺会忙碌许多,自然而然就没有心思去想江云。
可夜里仍旧整宿的睁着眼躺到天亮,担心江云会出事,柳慈才只能给自己研制助眠药物。
半晌,柳慈回过神看着依旧陪在自己身旁的江云,淡然应:“没什么,就是研制新药,偶尔得出的发现,希望能够帮到她们。”
“我觉得以尹星的笨拙性子,恐怕不一定能偷偷给她那位精通药理的妻子服用。”江云没忘记曾听苏絮影提及找人更改柳慈防治傀儡蛊的药方,那个人不用多想也知是当今的女帝。
“为何要偷偷,她们难道不能直接解释?”柳慈不明所以的问询。
江云揽着柳慈清瘦的肩,轻叹出声:“疑神疑鬼是帝王的天性,更何况如今这种情况,想来只会更加严重吧。”
其实江云仍旧不太放心尹星,偏偏她又是个妻奴,迷途知返是不可能,估计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柳慈一时也没有言语,想着尹星白日里担忧的神情,抬手握紧身旁的江云,同她走入住处。
夜幕深深,国都仍旧热闹,巷道屋院里炊烟袅袅,香味扑鼻。
而国都宫殿里却已经很是寂静,尹星借着玄亦真去沐浴的工夫,将药物放入茶水,心间有点忐忑。
做坏事,需要一点心理素质呢。
半晌,玄亦真一身素衣内裳从里间出来,乌发垂落身后,素净面容晕染些许薄红,周身透着清幽水息,让人心神恍惚。
尹星眨巴眼眸的回神,抬手生硬的递着茶盏,紧张的唤:“亦真喝茶。”
玄亦真抬手接过茶盏饮用,因察觉尹星注视的灼灼目光,调侃出声:“先前推搡不想亲热,现在为何盯着朕?”
“没有,亦真再多喝些茶水吧。”尹星沉默的移开目光,以免玄亦真误会自己的意图。
“行,不过这茶难道有什么特别么?”玄亦真轻笑的继续饮着茶应声。
尹星整颗心都要悬到嗓子眼,只能尴尬的悻悻笑道:“怎么会呢。”
玄亦真望着尹星这般不自在的表情,视线复而幽幽落在茶水,漆目里映衬点点暗色涟漪,像是危险漩涡,幽幽出声:“说的也是,你总不会在朕的茶里下du吧?”
“绝对没有。”尹星连忙否决,不敢迟疑半分。
无声处,玄亦真缓缓伸展手臂把茶水递进到尹星面前,美目低垂注视着她清亮无辜圆眸,不急不缓道:“行,那你也喝一口,就算是毒茶也可当交杯酒,共赴黄泉也不错。”
尹星眨巴眼眸看着眼前神情平静的玄亦真,竟然透着几分阴鸷疯狂,莫名觉得她已经尝出茶水里的安眠药。
当即尹星赶紧低头喝了小口,出声:“现在亦真相信没毒了吧。”
“嗯,看来只是放了些别的东西。”
“……”
现在尹星可算明白什么是说多错多。
当即尹星移开目光,抬手掀开床榻被褥,生硬的转移话题道:“我有点困,早点睡吧。”
玄亦真望着骨碌钻进被褥里的尹星,随即放下茶水,俯身同她躺在一处,悠悠道:“你知道毒发需要几个时辰吗?”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赶紧睡吧。”尹星抬手捂住玄亦真那双仿佛可以看透人心的眼睛,根本不敢跟她多聊。
“说的也是,反正朕并不会中毒,你不会忘记药人了吧。”玄亦真顺从闭眸侧躺,薄唇贴着尹星的耳廓言语,温凉热息,轻盈落在她的肌肤,激起一阵颤。
尹星羞得面红耳赤,因为自己确实忘记玄亦真的血可以解蛊毒。
早知就该问询柳慈关于药人的事,尹星兀自懊恼时,意识却渐渐飘远,隐隐犯困。
惊,这药效好快!
不多时,纱帐里渐渐落的安静,连带原本搭在玄亦真眼前的双手,渐渐滑过鼻梁,软绵绵的搭在侧脸。
玄亦真睁开沉静狭长的眼,望着明显不对劲的尹星,忽地没了玩笑戏弄的心思,抬手抵在她颈旁脉搏,方才舒展眉头,竟然真的只是睡过去了。
其实玄亦真并没有察觉出茶水里有问题,只是想逗逗尹星而已。
寂静处,纱帐外琉璃宫灯摇曳,窗棂外的黑夜,渐而露出些许亮光。
朝阳东升,尹星一觉睡到天光大亮,惊得连忙偏头去看枕旁人情况。
谁想,玄亦真却是一幅静谧无声的沉睡模样,美好的不真切。
见此,尹星都有点不敢大声呼气,小心翼翼的望着玄亦真那纤长的眼睫,并没有任何颤动的迹象,她好像真的在睡觉呢。
想到这里,尹星禁不住心生雀跃,弯眉笑的咧嘴。
待到内殿里光亮越发清晰之时,玄亦真缓慢睁开眼,漆目里透着恍然,神情一怔。
“亦真,你醒啦!”尹星探身凑近的唤。
“嗯。”玄亦真觉得头脑格外迟缓,像是被刻意蒙上纱雾,迟钝的出声。
看来那杯茶水还真有问题,实在小瞧尹星。
早间,女官春离如往常一般奉文书入殿,却见尹星跪坐在内殿主座不远处,有些意外。
同样尹星感受到女官的视线,更是觉得窘迫的面热,耳尖残留被捏住的红,未曾消退。
玄亦真神色如常的拿起文书,眼露凌厉锋芒,沉沉出声:“春离,你立即派人把柳慈江云两人押入宫中内狱受审,罪名是教唆投毒。”
“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与她们无关。”尹星先前被玄亦真揪耳朵就是不想牵扯柳慈她们。
谁成想,根本瞒不住玄亦真,尹星只得希望她不要迁怒旁人。
女官春离迟疑的看了眼主上,并不太懂现在的形势,视线在两人之间流转,并不敢贸然动作。
毕竟主上待尹星向来是格外恩宠,如胶似漆用来形容也不为过。
哪怕如今眼看宫廷里就要举办选君典礼,也不见有人能夺得宠爱。
玄亦真瞧着尹星在意急切模样,神情不为所动,反而更加冷冽,斥责道:“春离你怎么还不去办事?”
女官陡然察觉主上怒意,心间惊骇,匆匆退离殿宇,不敢耽搁。
总觉再待下去自己会成为主上和尹星之间的牺牲品。
尹星也是第一次见玄亦真这么不苟言笑的反应,心间忐忑,眉眼耸搭,脸色不太好。
幽静处,宫殿处投落的光亮耀眼,国都街道一队宫卫匆匆穿过,酒楼阁内的苏絮影有些稀奇打量阵仗。
这是主上的亲兵,寻常轻易不会出动,实在让人好奇。
不多时,药铺被宫卫查封,柳慈江云两人被包围,为首的女官春离出声:“请两位不要抵抗,陛下说过若是胆敢反抗,立即就地处死。”
江云原本搭在佩剑的手动作一顿,神情凝滞,视线看向有不少弓箭手,若是只有自己,这些人兴许拦不住自己。
可偏偏还有柳慈和小女孩,江云无论如何都不能冒这个险。
这位新登基的女帝不是尹星,诏令一出,绝非戏言。
“小女孩只是来诊治,可以放走吗?”江云缓和出声。
“行。”女官春离应声。
柳慈会意,弯身看着好不容易恢复些面色的小女孩,叮嘱道:“别担心,没事的。”
江云同样抬手摸了摸小女孩脑袋,故作轻松出声:“还记得有个金光闪闪的姐姐嘛,她开的酒楼会给你好吃好喝的食物。”
小女孩点头又摇头,稚嫩的手臂抱着柳慈小腿,脑袋耸搭,不肯松开,令人动容。
不多时,长街骑兵匆匆往宫门处行进,苏絮影看着江云柳慈被带走,眉头微皱,掌心金扇一收,出声:“来人,查查今日是什么情况?”
午时,宫殿之内依旧鸦雀无声,尹星跪坐的有点膝盖疼,可玄亦真没有发话,自然是不能动作。
这时,尹星望着从外头回来复命的女官,心间不由得紧张。
女官春离更是感觉到一道灼灼目光,不由得怔愣,而后无事发生的参拜行礼。
“现下如何?”
“回陛下,江云柳慈两人以及一个小女孩皆被关押宫廷内狱,听候发落。”
玄亦真掌心翻阅文书,连眉头都不曾抬动的出声:“尽快让她们招供写下罪状详情,再来复命。”
女官忙不迭行礼应:“遵令。”
待到脚步声远,尹星欲言又止的看向高座的玄亦真,只觉她过于威严肃穆,迟疑道:“那药我要买的,她们没有恶意。”
玄亦真重重放下文书,美目冷冽道:“糊涂,这等紧要之事也透露外人,你知道会引起多少麻烦吗?”
不管是让万俟世家的长者们知晓,还是那些公主郡主,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堂堂帝王患有疯癫癔症,这是非常致命的攻击处。
尹星被玄亦真冷冷一眼看得心生畏惧,暖春里整个人透着彻骨冰冷,闷闷的倔强应:“她们不是坏人,我只是想寻求一份帮助,如果要罚就罚我一人吧。”
因为尹星实在做不得对玄亦真的病情无动于衷,才只能想办法求助她人。
“不急,朕自然会罚你,可她们也绝不放过。”玄亦真眼露沉沉杀意,冷声道。
见此,尹星面色苍白,还欲说情,可玄亦真却抬手,呵斥道:“来人,把尹氏带回原本的寝宫,现在没有朕的命令,不得擅自出入。”
尹星睁大眼眸看着盛怒之下的玄亦真,只觉陌生又疏离。
巍峨宫殿之外,日落西山,而偏僻处的宫廷内狱,此刻很是昏暗。
女官春离看着陈诉问答的供词,只觉两眼一黑,出声:“江女侠,真不愧是大理寺名捕,看来深谙审讯流程。”
江云手中捧着锁链坐的端正,面上却嬉笑模样,出声:“您客气,我只是有什么说什么,至于病人买药,要去做什么,谁知道呢。”
“这么说你拒不承认涉嫌教唆投毒一事?”
“此言差矣,我是据不知情投毒一事才对,而且病人买的是睡觉那方面的药,兴许可能是用量上有错误吧。”
睡觉那方面,这几个字真是叫人臆想。
女官春离险些绷不住面色,当即觉得离谱,转念却又觉得有理有据。
毕竟主上和那尹星的亲近,实在是有些过于频繁。
见状,江云插科打诨道:“要不这样我去面见那位买药的客人,具体问问用药情况,总好过闹出误会。”
闻声,女官春离清嗓回神应:“晚了,那位客人被禁足,你们还是自求多福吧。”
江云一听,心间诧异,万万没想到事情这么严重。
那尹星竟然被女帝禁足,看来是吃力不讨好惹麻烦啊。
“我再给你一日,明天你最好把知情的一切交代清楚,否则就算是大理寺卿也不好给你说情。”女官不再多费口舌的离开昏暗的狱内,有点头疼。
如果真是江云所说的情况,女帝的愤怒,应该消的很快吧。
想到过去的经验教训来看,女官春离才不想触霉头。
夜幕低垂,繁星闪烁,柳慈安抚小女孩入睡,看着江云,忧虑出声:“阿云,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没事,应该是女帝的疑心病而已,而且看样子尹星都没交代,所以我们只要咬死不知情,总归没有错。”江云伸展手臂抱着柳慈宽慰的出声,其实心里更怕是借题发挥,其实女帝要杀人灭口。
毕竟女帝中幻蛊的事,绝对不允许透露风声,所以越少人知道越安全。
牢狱内烛火被剪灭时,一片黯淡,江云揽着柳慈不欲多说,视线瞥见远处另有一间牢室,其间人影,竟然像是先皇帝的内侍曹丰。
夜幕间繁星闪烁,残月低垂,宫廷之内暗影重叠,宫台殿宇数不胜数。
第一次独自睡在宫殿里的尹星,探头探脑的坐在窗旁,观察外面宫卫的情况,叹气发愁。
尹星怎么都没想到玄亦真会这么生气,想起她那般不怒自威的神态模样,竟然有些像她母后和皇帝的结合,不由得心间有点凉。
为什么玄亦真就不愿意试着相信别人寻求帮助呢。
本来尹星以为玄亦真至少相信自己,可现在看来也不一定。
毕竟从初见玄亦真就对自己有所警惕隐瞒,而关于病情更是极尽遮掩防备,她不愿意让自己知道的事太多太多。
越想越觉得心情难过,尹星鼻头泛酸,突然发现晚上还是用来睡觉的好,否则又得偷哭。
一夜无梦,尹星迷迷糊糊醒来时,天才灰蒙蒙的亮。
自成婚以来,第一回两人分床睡,尹星不习惯的独自躺在又大又软的床榻,更想哭。
看来想哭跟白天黑夜没有什么关系呢。
而尹星却不知此刻宫廷内正盛大举办选君典礼一事。
女帝选人入宫,皇亲国戚以及朝臣自然要露面,万俟世家六大掌司更是颇为看重。
三公主抬眸看了眼玄亦真身旁,难得没有看见尹星。
二公主瞧见这道目光,悠悠出声:“听说那位西州侯府尹氏被禁足,也不知为何缘故,三皇妹可曾知情?”
“这种事是陛下的私事,二皇姐还是少费心思吧。”三公主轻蔑应声,颇为不耐烦。
“行吧,看来三皇妹这是想开了。”二公主并不泄气的应声,指腹拨弄红宝禅珠,想起昨日国都的动静,只觉有些异常。
大公主乐得见二公主吃瘪,热切同三公主道:“我看这回入宫的贵族公子哪一个都比那西州尹氏俊俏,三皇妹是吧?”
三公主垂眸,不甚在意的看着自己的翡翠戒指,出声:“这些男人都一样,没什么。”
“三皇姐莫非也跟着太安郡主换了喜好?”四公主有些意外的唤。
“谁知道呢。”三公主恹恹的敷衍应声,只觉无趣的很。
这场选君典礼不过是各方势力角逐的场合,那个呆头呆脑的尹星只会被无情绞杀罢了。
公主们的话语渐而消停不少,太安郡主视线落在高台之上的女帝,实在看不透她的心思。
现在万俟世家的掌司如此妄为,女帝难道真就要继续容忍不给予处置?
如果女帝最终跟万俟世家族人有血脉,皇室势力将会被进一步削弱,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台下众人心思各异,玄亦真随意扫过拜见的人选,心不在焉。
昨夜尹星也没有派人来示软认错,分明就是觉得自己不该那般对江云柳慈。
可尹星根本不知如果自己的病情严重被第三方知悉,将会有多大的乱子,帝位不保也是有可能。
这并不是玄亦真的杞人忧天,而是万俟世家的六大掌司不会愿意冒险听令一个神智失常的家主。
自己可能会比当年的母后处境还要危险,而尹星没有防身的本领,又因为西州侯丧命,所以她除却自己再没有别的倚仗。
天上暖阳徐徐高照,另一方寝宫里的尹星吃着午膳,耳间隐隐听到乐鼓声,但是并不清晰,心间疑惑。
宫廷里通常没有多少动静,总是寂静无声。
尹星用完午膳在窗旁晒太阳,视线看着巡逻的宫卫,暗自数着换防时辰,这还是江云教给自己。
整整数了一个午后,天色灰暗,火烧的晚霞带着颓靡般的绚烂,莫名增添哀寂。
尹星坐在矮榻撑着下颌,视线打量当初发芽的桃枝,除了发芽没有任何变化,心情沮丧,指腹拨弄着戒指,有点生气。
平日里总是温和的玄亦真,竟然会那样凶自己,难道这就是七年之痒嘛。
可是尹星掰扯手指头,最多就是第五年,根本没到第七年,心里又伤心又生气,对着桃枝嘟囔道:“我以后再也不理她了。”
语落,忽地身后冷不防传来熟悉的清幽话语声,“你以后再也不理谁?”
顿时尹星整个人一惊,偏头看到殿内长身玉立的玄亦真,她一身明黄金丝龙纹长裳,光滑繁密乌发间带着珠玉冕旒,玉白容貌气度较之以往更要冷峻。
寂静处,玄亦真徐徐而来,便已经给尹星带来极强的震慑,实在难以把眼前的女帝跟当初别院赏花的温婉女子合二为一。
“朕问你话,为何不答?”玄亦真落座出声。
“……”尹星听着玄亦真的话语,第一次发现她的自称这么有领导属性。
不过说起来玄亦真从来都是如此,以前她自称本宫,如今是朕。
对于贵族身份的礼仪规矩,玄亦真从来没有忘记,她兴许只是不特意与自己计较罢了。
尹星想应声,却只觉得喉间干涩,不知觉,眼眸弥漫水润,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无声处,玄亦真轻叹,目光望着泪水打湿尹星稠密挺翘的眼睫,更添湿漉漉,出声:“哭什么,朕只是想让你明白随意对帝王用药是杀头大罪,以后若答应不再轻信她人,这事便就此作罢。”
“没哭,就是有点眼酸而已。”尹星用衣袖胡乱擦拭眼泪闷声道,视线看清眼前的玄亦真,她的神态平静,确实相比温婉妻子,更适合做威严女帝。
玄亦真瞧着晕染尹星眼角的泪痕,像清灵的池面,薄唇微抿,没有戳穿她的拙劣言语。
尹星缓过些许心神问询:“那江云她们也可以放过吗?”
语落,两人间的气氛骤然有些冷寂。
“你就这么袒护她们?”玄亦真不悦的迎上尹星清亮干净的眼眸出声。
“因为她们是无辜的好人,我不能牵连她们。”尹星见玄亦真神情凝重,心间更是担心江云柳慈的安危。
无声处,玄亦真对视目光,沉沉出声:“她们既然知情就有可能暴露一切,你选她们还是选朕?”
尹星迎上玄亦真此刻目光,只觉像是冰冷的刀刃,锋利危险,很显然这不只是探讨,更像决斗,摇头道:“亦真,根本没有必要二选一,江云她们不会跟你作对。”
“可你现在不就因为她们而舍弃朕的安危?”玄亦真话语说的很轻,却带着极尽的杀意。
因为玄亦真本以为尹星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自己,就像自己对她那样,矢志不渝,绝无二心。
尹星畏惧的看着愠怒的玄亦真,她的神情渐渐透着扭曲惊悚,骇然的出声:“亦真你冷静点,我没有……”
宫殿地面的投影里猛地浮现挥砸的动作,迅速果断。
“砰”地一声,话语声戛然而止,桃枝盆栽摔落地面,瓷坛四分五裂,其间渐染点点鲜血。
霎时,殿内无尽的黑水翻涌,天翻地转间,尖锐声充斥玄亦真耳旁,几乎穿透整颗头颅骨骼。
许久,玄亦真痛苦的抬手按住案桌边沿,玉白脸颊渗出冷汗,呼吸急促,沉沉道:“行,既然你不舍得她们,朕就非要她们……”
话语未落,玄亦真才迟缓的闻到鲜血味道,视线重新艰难的聚焦,落在额旁滴落大片鲜血的尹星,神情凝滞,木然怔愣。
外间的女官春离仓皇入内,乍一看见半张脸染上鲜血的尹星,整个人心底泛起惊恐。
深夜里,宫廷御医们被匆匆急召入宫,很快消息不胫而走。
玄亦真垂眸望着自己掌心逐渐干涸的鲜血,漆目如同冰封幽潭,泛不起半点涟漪,掌心隐隐的颤,头疼欲裂,不敢置信自己竟然险些杀死尹星——
作者有话说:感谢24个可爱读者悄悄点击收藏支持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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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夜幕下的巍峨殿宇没有白日里辉煌壮观,仿佛一座座黑压压的山,令人透不过气,濒临窒息。
长生宫灯燃到子时,御医们面面相觑,宫娥们一盆盆端出血水,格外猩红刺眼,女官春离瞧着这般阵仗,眉间紧蹙,心间暗叹糟糕。
本以为主上病情渐而稳定,没成想竟然如此危险,实在是隐瞒的太深。
不知觉间,远处天际显露鱼肚白,国都各处坊市街道尚且冷清,而内城多处府邸灯火却才刚刚熄灭。
早间,对镜梳妆的大公主,满手佩戴精美锋利的护甲,眼底有些疲倦,懒散道:“昨夜宫里急招那么多的御医,现在竟然一个都还没出来?”
总不可能都被杀人灭口了吧,真是稀奇。
“是,从这般情形来看,兴许是宫里那位出事。”侍女低声应话,抬手梳着发髻,不敢大意。
“若真是如此,那不得去拜见。”大公主唇间抿上殷红口脂,上扬的笑意幅度尤为明显,心里巴不得玄亦真赶紧去死才好!
语落,侍女放下木梳,便去张罗准备出行事宜。
雕花窗外,天际薄日出头,红彩霞光悠悠落入人间,二公主堂内诵经声不停,侍女们剪断灯芯,熄灭夜灯。
檀香缭绕,模糊其间光辉,端坐一宿的二公主,浅饮茶水,轻声叹:“先是派宫卫抓走江云等人,紧跟着宫里急召御医,必定是有大事。”
一侍女思索揣摩道:“主人,当年万俟皇后也是一夜急病,这位陛下会不会也有可能发病?”
“如果是玄亦真发病,依照她的谨慎,反倒不会传出半点消息,就像找寻鬼凝秘籍,她都是秘密派人出国都。”二公主指腹拨弄红宝禅珠,垂眸思索其中的猜测。
关于当年万俟皇后的病,哪怕是皇室宗族,其实知道的也不多。
所以根本没有人清楚玄亦真的病究竟是什么情况,因而二公主只是命人添油加醋的散播谣言,多加试探罢了。
二公主经历上回的生死危险,如今行事谨慎许多,回过神,转而问:“城东书斋被封的情况查的如何?”
侍女低声应:“那些人没有一个活口,据说下令查封的是万俟世家云掌司的人马。”
“本以为这个云掌司只是传闻中万*俟世家六大掌司里武力最高的长者,没想耳目众多,心思缜密。”二公主指腹搭在红宝禅珠拨弄发出咔哒声响,冰冷清脆,像是扭动骨骼的声音。
幸好二公主并没有让公主府的人直接露面,否则徒添麻烦。
万俟世家的六大长者,过去只有纪氏与辛氏留在国都,其余四人或是深居万俟世家封地,或是藏匿行踪办事,实力雄厚,自成一体,难怪玄亦真要拿皇室公主来分庭抗礼。
“主人,先前大公主府邸传来消息说是要去拜见女帝,您是否要入宫?”侍女弯身汇报请询。
二公主眼露轻蔑,冷笑道:“这种时候只有蠢人才会灵机一动,今日称病,先静观其变吧。”
守皇位往往比争皇位更要凶险,所有人都会盯着玄亦真一举一动,而且她无法藏匿暗处,只要有一丝破绽都将是致命处。
语落,侍女颔首,无声退离堂内。
待到暖阳当空,百官入宫上早朝,公主郡主辅政居于两侧,唯独二公主请病,空缺一位。
四公主多心看了一眼,有些疑惑二皇姐今日的反常。
从女帝称病以来,哪怕人言可畏,二皇姐从不缺席上朝,今日实在稀奇。
早朝过后,百官退离,只余公主郡主一道处理繁杂国事文书。
“三皇妹,可要拜见探访陛下?”大公主故作不知的提议道。
“不去。”三公主翻阅文书回拒,甚至都不曾抬眸多看一眼。
关于宫廷内里的异常,自然有无数只眼睛日夜盯着几时汇报,三公主并不是不知情,只是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
以玄亦真的行事风格,要么无风无浪,要么疾风骤雨,否则也不会是她独善其身,最后争得帝位。
见此,大公主面上有些挂不住神色,偏头看向太安郡主,更觉没希望。
毕竟太安郡主跟玄亦真的联盟,远早于众公主之间。
于是大公主便带着四公主一道出大殿,不多时,行至女帝寝宫外门。
女官春离远远看着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两位公主,眉头突突跳动,匆匆上前道:“陛下抱恙,现在不便接见。”
“本宫只是来探望而已,这也不行?”大公主视线落在守卫森严的宫殿,眼露不悦道。
“圣令如此,还请遵从。”女官春离不卑不亢的应声。
语落,一时没有动静,四公主迟疑的出声:“大皇姐,不如离开吧?”
虽然四公主的消息不如皇姐们精通,但是想着二皇姐和三皇姐都没有掺和其中,还是应该谨慎的好。
大公主没好气的看了眼四公主,转而盯着眼前的女官,步步逼近沉沉道:“若本宫今日非要进去探访陛下呢?”
“抗旨不遵,可先斩后奏。”女官春离严肃的正声道。
语落,大公主脚步一顿,原本的傲慢变成惊诧与愤怒,视线看向巍峨殿内,无法辨别更多状况。
啪地一声,大公主挥掌打向女官,锋利护甲划破肌肤,流出血痕,眼露威慑道:“一个奴才而已,不要太过分!”
语罢,大公主找回几分颜面,方才挥袖离去。
区区一个万俟世家的女官,竟然敢如此对此皇室公主,若是不罚,才是颜面尽失。
四公主惊诧,后悔跟着大公主来拜访,暗想这哪里是来探望,简直是来找死!
女官春离注视嚣张跋扈的大公主离去,抬手擦拭脸颊血痕,蹙眉出声:“消息,传的可真快。”
一个个听到风吹草动就想来挑衅试探,决不能掉以轻心。
午后,宫殿内药熏淡雾弥漫,女官处理伤处,踏步入内,视线落在病榻旁的主上,神情冷郁,煞气极重,一时噤若寒蝉。
尹星的伤很重,而且昏迷不醒,往往更代表许多的不确定,按理该规劝的。
“她现在还不醒,怎么办?”玄亦真低声喃喃道,漆目幽沉似深渊,注视惨白面色的尹星,全然没有往日里的鲜活朝气,死亡似乎正在自己眼前悄然的吞噬她。
玄亦真对于事情总是设想过许多可能,好的或是坏的,哪怕死亡也不例外,现在却不知该怎么处理尹星。
死亡会一点点腐蚀尹星的血肉脏腑,连同肌肤也会腐烂,面目全非。
玄亦真绝对不允许尹星被无形之物从自己身旁夺走,喉间滚动,漆目里闪烁癫狂般念想。
女官春离看着向来从容不迫的主上,此刻却这般无助,像飘零的柳絮,随时都要摔落的粉碎。
“陛下,那位狱中的柳慈有神医称号,或许可以让她试试诊治病情。”女官迟疑的出声,心间其实并不抱有太大的希望。
幽静处,窗棂处透过的光亮照落氤氲淡雾,更添诡谲多变,无法探测究竟。
此刻宫廷内狱深处,角落里老鼠吱吱作响,牢门打开时,光亮照入内里。
江云眯着眼的看向为首女官,却发现对方脸颊染上些许伤处,一看就是被掌罚。
“陛下召见柳姑娘,请吧。”女官春离客气道。
“她一概不知情,有什么事找我!”江云收敛昨日的嬉笑模样,满面严肃。
女官春离看着江云出声:“江女侠误会,今日是请柳姑娘去救尹星,最好不要耽误时辰。”
闻声,柳慈抬手搭在江云的肩,安抚出声:“既是如此,那你放心。”
不多时,牢门重新关闭,柳慈回头看了眼江云,方才随同女官行进,身影渐渐消失暗色长道。
江云小女孩一大一小两人,身形整齐搭在牢门栅栏处,眼巴巴的张望,很是默契。
“柳姐姐会回来吗?”
“应该会的吧。”
其实现在江云也有点分不清局势,昨日说是自己教唆尹星投毒谋害女帝,今日反倒是尹星重病,她不会这么仗义吧?!
半晌,江云偏头看向那方关押曹丰的牢室,想起他是先皇帝身旁时间最久的内侍。
“你去那边给他喂颗药,好不好?”
“嗯。”
小女孩的身板很是轻松穿过栅栏,江云忍俊不禁的看着又乖又勇敢的小身影,突然觉得养女儿真不错!
但江云可不是随便好心救人,而是知道女帝关押曹丰估计跟幻蛊有关。
柳慈曾说幻蛊是食用无相花而培育,换言之,得先有无相花才有幻蛊。
狡猾恶毒的先皇帝是极其精通蛊术之人,兴许有除却伍州杜氏以外的秘密地点,连带杜若那家伙也是死之前才知先皇帝能破解解疯犬病。
所有的人,基本都被先皇帝蒙在鼓里,才会图穷匕见的争夺皇位。
这么多年来先皇帝未必没有幻蛊的解毒之法。
暮色苍茫,宫殿深处,柳慈给尹星诊治,视线落在她额旁鲜血淋漓的伤处,淤青与红肿交叠,血肉裂开里隐隐见骨,不免心惊。
这下手的人该是多狠的力道啊。
女官春离安静守在一旁,听候吩咐,视线看着如林木般岿然不动的主上,心间隐隐不安。
从昨夜到现在主上没有合过眼,也不曾饮水进食,像魂不守舍的游魂,周身充斥阴鸷狠戾,让人不敢惊扰分神。
“她伤的很重,我也没办法保证,不过三日之内若无法苏醒进食,大抵就是时日无多。”柳慈缓慢收回疏通淤血的穴位银针,低低叹道。
“她若不醒,你们一个也活不了,哪怕抄家灭族也得陪葬。”玄亦真眼睫轻颤冷冷道,满是漠然的杀心。
柳慈动作一顿,神情凝滞,视线看向这位过去一直在屏风里不曾露面的贵人,生的清贵卓绝,仿若一尊容貌昳丽的冷白玉像,美的不似凡人,偏生凤眸黑沉阴霾,杀意汹涌,冷艳危险。
这般煞气可怕模样,分明透着歇斯底里的疯狂,明明已是暖春,却令人心底发寒。
见此,女官春离忙从一旁缓和出声:“柳姑娘还请全力以赴,宫廷之内珍稀药材一应俱全,现在有何需要,请尽管说。”
柳慈缓神,避开冷冽目光应:“行,每隔两个时辰施针一次,另外需要配合按住她,因为头伤是有可能会出现意识不清肢体抽搐等情况。”
这法子很危险,所以御医也多数只是保守治疗,柳慈本不想冒险激进,现在却没有别的办法。
语落,殿内脚步声远,女官春离更是忙碌安排,浓郁的药熏淡雾遮掩冷静坐在榻旁的清丽孤僻身影。
玄亦真垂眸望着面色惨白的尹星,几乎听不到她的气息,抬手想去碰她的伤,指腹却又戛然而止的收回动作蜷缩,神情冷峻,漆目里溢出清浅水光,无声浸染纤长眼睫,似湖光掠影,染起湿润痕迹。
此时浑浑噩噩的尹星,耳间隐隐听到清灵水声,整个人头脑发胀的晕眩,甚至有点犯恶心。
这过于熟悉的感觉让尹星想起当年初次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自己坠河受伤,脑袋晕晕沉沉的想吐,当即还误以为是晕船。
奈何现在的视野里尤为模糊,让尹星分不清自己在梦境还是在现实。
可尹星清楚记得自己惹玄亦真生气,她甚至发病的陷入癔症,昏迷之际,模糊记得桃枝栽摔的粉碎,直接晕过去。
尹星想去看看玄亦真的情况,因为当时她那样的失常,很危险。
光晕朦胧,尹星隐约看到一片水光空旷处,其间静立一道颀长身影,像雾中冷月,风吹动她垂落的墨发,更让人看不清她的面容。
尹星想去接近,发现自己可以行动,只是轻飘飘的像个幽灵,不免有点意外!
但是现在尹星顾不及其它,连忙赶去找玄亦真,却总是离她不远不近的距离,无法触碰她。
“亦真、亦真。”尹星试图呼唤,让玄亦真发现自己。
然而,玄亦真并没有任何言语,她颇为孤傲疏离的静立水光波动处,仿佛随时要沉进水中,消失不见。
尹星急得努力挥动手臂,试图飘的更快,恨不得自己像个小鸟一样飞起来。
终于尹星渐渐离玄亦真更近了一些,见她原来坐在水中黑石,满身裙裳染上水痕,衣袖更是滴落水珠,响起清灵水声,似哭泣,也像哽咽。
“亦真,你这样会生病。”话音刚落,尹星视线落在玄亦真的清冷侧脸,心惊的发现嫣红的血泪,正自她那幽沉眉眼滑落至下颌,送入水中。
霎时,水面陡然下陷,尹星毫无防备的沉进血色湖泊,挣扎抬动手臂,却发觉手脚被束缚,全然无法动作。
此时玄亦真依旧只是兀自哭泣流淌血泪,置若罔闻,毫不在意。
当即尹星欲出声呼唤,却很快彻底沉进幽深湖畔,耳旁归于宁静,视野陷入黑暗,意识涣散沉沦。
天光破晓,女官春离困倦的险些睁不开眼,而主上却依旧眼底清明,只是泛着猩红血丝,令人噤声。
柳慈身心俱疲的更换尹星额前药膏纱布,抬手检查她的眼膜,觉得回天泛术,怕是熬不过去。
伤势太重,出血过多,而且昏迷不醒,还无法进食,这都是非常糟糕的情况,按理女帝懂医术,应该明白情况。
可偏偏女帝如今因幻蛊影响,神智并不清醒,性情偏执阴郁。
“陛下,小民无能为力,若要赐死,请带回内狱,再行刑吧。”柳慈叩首请求,只想跟江云见最后一面。
女官春离见主上并没有任何反应,便会意的上前带着柳慈离开内殿,暗叹尹星若是真病故,恐怕杀戮才刚刚开始。
暮色苍茫,残阳如血,宫殿内的药熏早已燃尽,淡雾消散干净,更显空旷冷寂。
窗棂处的光亮悄无声息消退,玄亦真整个人渐渐陷入黑暗,手中利刃泛着寒光,身形像山石般岿然不动,却又像紧绷的弓弦,随时都在崩裂的边缘。
这时尹星睁开沉重的眼皮,颇为朦胧的看见背对血色晚霞的玄亦真,只觉像是染上鲜血的玉佛,神态模糊缥缈。
可因着喉间干涩的发疼,尹星甚至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微弱察觉自己右手搭在温凉掌心,像是浸在冰水一般清凉。
随即而来的前额疼痛,让尹星几乎当场昏过去,可是看着眼前仿佛将要被暗色吞没的玄亦真,一时又觉得不能让她这般消沉低郁。
幻蛊的毒,本就对玄亦真造成非常严重的影响,她的情绪一旦陷入极端,只会更加催化病情。
难怪玄亦真过去总是用些镇定舒缓的药物,平日里性子多是淡然冷静,大抵她也知幻蛊的影响。
无声处,玄亦真眼前笼罩朦胧膨胀的黑雾,其间爪牙挥舞,獠牙显露,连同宫殿的屋瓦陈设物件都在变的陌生而危险。
玄亦真知道这些都是幻觉,眼神空洞的望着床榻,指腹握着的手,依旧柔软,却渐渐失了温度。
玄亦真不甘心的望着床榻上的尹星,想要替她驱散笼罩的那些黑雾,却又克制的没有动作,因为担心自己伤着她。
哪怕尹星现在只剩一口气,玄亦真也要等她咽下气,再做自己的决定。
这时,玄亦真忽地感知到掌心的指腹在缓慢移动,迟疑一瞬,只当是自己病发的癔症。
因为玄亦真亲眼看着柳慈的施针针织,她已经是回天泛术。
可那移动的指腹渐渐描绘成型的字句,倏忽间,玄亦真漆目深处缓缓亮出些许光,视线模糊看到一双泉涌般清亮眼眸。
【我没事,别担心】
这个字写的尹星几乎费劲力气,眼眸轻眨的看向不知有没有察觉的玄亦真,视线落在她病态苍白的美丽面容,想起梦境里的血痕,只觉晃神。
说起来,尹星没见过玄亦真哭呢。
玄亦真也只会笑话自己是个爱哭鬼。
正当尹星晃神的时候,忽地看见面前冷寂压抑的玄亦真,她那好看的狭长眼眸里流转清浅的水光,柔美怜人,而后似绵绵春雨,簌簌落在手背。
尹星惊讶的看着神情平静的玄亦真,一时分不清她是伤心落泪,还是熬夜眼酸。
怎么会有人哭的这么平静,甚至毫不影响她的美丽呢。
“先别急着动,喝些水。”玄亦真缓神放下利刃,忙抬手去拿茶盏,手握小勺给尹星喂水。
当温润的水进入喉间,尹星才发现自己嗓子眼渴的冒烟,张嘴乖巧的一勺勺喝水。
玄亦真与此同时下令命人去准备药膳,视线一瞬都不曾移开尹星面容。
尹星喝饱水,迎上直勾勾目光,有点瘆得慌,嗓音带着干哑的出声:“亦真,我感觉睡了好久。”
“嗯,你睡了整整两天,对不起。”玄亦真想起自己险些杀死尹星,心有余悸的后怕,声音发颤的应。
“没关系,我知道亦真不是故意的。”尹星看着向来淡定从容的玄亦真,此刻小心翼翼的模样,眼眸闪烁,有点想哭,“我好饿,现在可以吃下一头牛。”
玄亦真望着仿佛当做无事发生的尹星,美目低垂,配合应:“行,可以命御膳房去准备,你想吃什么都可以。”
“那亦真可以别要江云她们的性命吗?”尹星忐忑转移话题。
“可以,只要你想做什么都可以。”玄亦真不曾迟疑的应声,抬手摸了摸尹星的脸,力道轻柔,小心验证现在的一切不是幻境。
尹星有点意外,指腹勾住玄亦真的尾指,弯眉露出惨淡的笑,软声念叨:“亦真,你真好,好人会有好报。”
玄亦真沉沉望着尹星苍白小脸洋溢熟悉的笑,缓神的应:“嗯,朕的好报都给你。”
好人有好报,玄亦真从来就不信,可尹星想要护住江云她们,自然不宜杀她们灭口。
幽深寂静宫殿里渐渐恢复些许生气,宫廷内狱的江云却是满脸发愁,只觉女帝太过狠毒蛮横,竟然要柳慈跟自己一块给尹星陪葬,分明是毫无道理,简直是暴君!
柳慈看着江云气的不轻,抬手抚上她的眉头,自责道:“这事是我拖累你了。”
如果江云是一个人的话,她完全可以逃出国都,不必受牢狱之苦。
“我们之间哪用得着说拖累,这都是女帝的蛮横不讲理。”江云揽着柳慈愤愤出声,只是可惜伤势过重的尹星。
“说来那药如果不是我给尹星,她或许就不会惹恼女帝而出事。”柳慈叹息的应声,到底还是低估女帝的病情。
从女帝在意尹星的情况来看,她也几乎像没了魂一般,可见当时发病的情况,非常的迅猛。
江云见柳慈又要陷入自责,正欲安慰,那方半死不活的曹丰,忽地有了些反应,缓缓出声:“宫廷内狱里有地道,想活命的话,不如救我一程。”
“你这样子逃出宫也活不久,更何况我怎么知道是真是假?”江云一幅不信的模样探听。
“只要找到鬼凝就不会死,因为这也是伍州杜氏傀儡蛊不死的真相。”曹丰呼吸虚弱的出声,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好肉。
安静处,江云同柳慈对视,万万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竟然这么巧合!
夜幕低垂,尹星喝完药膳,整个人不能动作,更不能抬起头,否则就会晕眩,低血糖也不过如此。
玄亦真抬手摸了摸尹星的面颊,确认没有发烫或是发凉,一切如常。
尹星强撑着精神同玄亦真言语,想让她试试柳慈的药,这样也能安稳休息一夜。
因为尹星能够清楚的看见,玄亦真眼眸里的血丝,非常显目。
“你该多休息才是,睡吧。”玄亦真收回指腹,不再去碰尹星的脸,视线落在她裹着纱巾的前额,隐隐透着血腥与药草交织的味道。
“嗯,亦真不一块睡吗?”尹星眼眸耸搭,困倦的问话,视线瞥见玄亦真拿起放置的利刃,当场一惊。
玄亦真将利刃严丝合缝的放置鞘中,淡声应:“现在还很早,你先睡吧,朕守着。”
尹星却听的顿时精神不少,眼眸机灵游离,犹豫的出声:“亦真拿这把短刀做什么?”
“现在没什么用处,你喜欢的话,送你如何?”玄亦真看着尹星黑亮干净的眼眸,坦荡道。
“好。”尹星抬动没什么力气的手,默默握紧短刀藏进枕头底下,以免玄亦真发病一刀捅死睡梦中的自己。
玄亦真见尹星这般动作哪里不知她的担忧,美目低垂,纤长眼睫遮掩暗色,薄唇抿紧,没有言语。
那么努力想要维持的一切,现在都被摧毁干净,谁会不害怕一个疯子呢。
这时却有一只温暖的手搭在玄亦真手背,缓慢的十指相扣。
玄亦真收敛冷郁神色缓缓看向尹星,却见她握着自己手臂探入被褥,贴在心口,像是触碰火焰。
“亦真,你会好起来,我每天睡觉前都有给你祈祷。”尹星困倦的应声,眼皮耸搭,渐渐没了声音。
“嗯。”玄亦真喃喃道,漆目闪烁微光,像是哀寂的烈火,复而肆意重燃,清丽秀美的面容透着莹莹光泽,褪去死寂暗沉。
太阳的光亮,哪怕微弱,也足以让一切变的不一样。
对于玄亦真而言,尹星比太阳更重要,无可比拟。
明月皎皎,繁星闪烁,女官春离隔着屏风低声汇报:“陛下,那人中计了。”
玄亦真守在榻旁感受掌心跳动的心跳,仿佛守护自己的心脏,淡声道:“去吧。”
语落,女官退离,夜色浓郁时,国都城内某处废弃小宅内里,曹丰拖着伤痛身体钻出,步履维艰。
江云轻松的带着柳慈小女孩出地道,脚下踩着湿软土壤,视线落在这处不起眼的地方,细细打量。
“这里难道就是鬼凝的住处?”
“当然不是,鬼凝将在甲子年的中元节降世,这是先帝亲口所说,也是杜氏一族的秘闻。”
曹丰抬手点燃的灯盏,视线看向堂内悬挂一张仙风道骨的画像,满是尊敬崇拜。
可江云却看着觉得奇怪,因为画像里的人根本没有脸,而且周身都是蛇虫毒蝎之类,细看令人觉得危险,警惕出声:“所以你的真实姓氏该不会是姓杜吧?”
“你真不愧是大理寺卿的女儿,着实是聪明的很呐。”曹丰偏过身赞赏道。
世家贵族除却明面上有贵族子弟入朝,还有暗地里的耳目眼线,互相交错,才使得朝局尤为复杂,但江云知道这不是新鲜事。
柳慈抱着小女孩跟在江云身旁,只觉这人狡猾的很,出声:“你为什么宁愿被折磨都不告诉女帝?”
曹丰眼露恨意,愤愤道:“那个疯子灭杜氏一族,还想解幻蛊的毒,做梦!”
“所以你逃狱恐怕还有其它目的吧?”江云掌心搭在剑柄,提防眼前这个跟杜若不相上下的曹丰,试探出声。
“那当然,因为我有傀儡蛊,所以你正好可以是第一批傀儡蛊人!”曹丰眼露凶狠的出声。
这时无数蛊虫从地面土壤里钻出,江云一手揽住柳慈便欲飞出屋内。
可随即却有多道烟雾被投掷入内,蛊虫悉数消退,曹丰眼露惊骇,当即欲逃,却又利箭飞来。
女官春离命人钳制曹丰,偏头看着高处的江云,一切尽在不言中。
江云尴尬的嬉笑出声:“真巧啊。”
说罢,江云便欲带着柳慈逃命要紧,却翻墙看到成片的骑兵和弓箭手,顿时停下动作。
见此,女官抬手收起搜寻蜂,不紧不慢的出声:“江女侠真该感谢柳姑娘医术精湛,所以陛下免除死罪,甚至要封赏嘉奖。”
柳慈一听关切的问:“尹星苏醒了?”
“没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女官由衷感慨道。
江云见这女官不像虚言,当即松了口气,转而道:“既然如此,那我们直接回住处,封赏的金银劳烦抬回药铺,告辞。”
女官险些嘴角抽抽的出声:“别急,陛下的赏赐岂能如此马虎,更何况嘉奖非同一般。”
闻声,江云同柳慈对视,突然心间升起不好的预感。
这个黑心肝女帝做事一套又一套,肯定没按好心。
翌日,宫廷大殿,百官上朝,公主郡主们如往常一般准备听政处事。
忽地有女官高声呼唤:“陛下驾到!”
二公主神情有些好奇,不过大公主就是截然的神色模样,全然没有昨日的傲气威风。
“参见陛下!”众公主郡主起身恭迎参拜。
玄亦真徐徐落座,视线扫过四周,出声:“近来天色转晴,朕也多有好转,而且有人抓到潜逃多时的曹丰判臣,正好当众下诏,嘉奖此人。”
女官春离会意,抬手展开圣旨,高声念诏:“江云仗义执言,侠肝义胆,袭承其母勇智果敢,封千户将领一职,又因同尹氏结拜为义姐,特赐金甲,赏千金。”
江云入大殿之外入内,忍住腹诽,参拜应:“臣谢主隆恩!”
这个女帝生怕尹星以后在朝中没人倚仗,给自己绑的死结啊。
江云现在就已经感受阵阵不好惹的目光,只觉倒了大霉。
看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一套,女帝实在太熟悉了。
待到日上三竿,太阳正好,尹星配合柳慈的检查伤势,满面歉意道:“抱歉,柳姑娘你们受苦了!”
柳慈摇头,郑重的应:“不,多亏是你,我们才能活下来,陛下很珍重你。”
江云曾经拉着尹星做了很多冒险的事,如果不是她,早就惹得女帝处决。
现在柳慈经过一番接触,更是明白那位女帝计谋之深,远非常人。
不多时,柳慈退离宫殿,尹星半坐卧在床榻,喝着参鸡汤。
半晌,玄亦真从外回到内里,眼见尹星精神胃口好上不少,轻声道:“先前检查的如何?”
“柳姑娘说现在伤处已经结痂,亦真要看吗?”尹星握着木勺趁机给玄亦真喂人参鸡汤,补补身子。
“那就,你彻底好全再看也不迟。”玄亦真喝着参汤,并未迟疑介意半分。
尹星看着玄亦真消瘦的面颊,心疼的嘟囔道:“亦真,瞧着瘦了好多。”
玄亦真抬眸迎上尹星清透澄净的眼睛,找寻自己的倒影,微微倾身,莞尔一笑的应:“莫非觉得不好看?”
话语间,玄亦真美目轻眨,一颦一笑,似山岭里翻涌雾霭,微妙变化,却显露别样的媚。
“怎么会呢,亦真永远都是最好看的。”尹星面热的解释出声,视线看着玄亦真沉静漆目,自己裹着厚重头纱的样子,有点衰。
“那就好,你吃东西怎么沾在唇角?”玄亦真轻声应,薄唇吻在尹星唇角,尝到一点参汤的味道。
对此,尹星完全来不及反应,眼眸眨巴看着退开身,一本正经的玄亦真,后以后觉,面红耳赤的厉害。
无声处,尹星低头喝着参汤,掩饰心悸。
玄亦真坐在一旁翻看文书,偶尔喝几口尹星喂来的参汤,视线看着她的脸从红润缓慢恢复白皙,隐隐仍旧透着惨白。
大病初愈,并不是那么好休养,玄亦真只得克制的收敛心神。
不多时,一盅参汤喝的干净,尹星拿绣帕擦嘴,而后看向玄亦真,犹豫的探近手臂,给她擦了擦薄唇。
天地良心,尹星保证自己绝对没有别的非分之想。
可是尹星隔着绣帕的指腹却被玄亦真薄唇有意无意的轻抿,夹杂些许呼出的热息,像是在调情。
霎时,尹星像是触电一般的收回手,视线看着淡然一笑的玄亦真,才发现她确实是在捉弄自己。
“朕看你的手不如以前暖和,给你吹吹,不可以么?”
“……”
尹星无话可说的没有应声,抬手放下绣帕,视线落在自己的指腹,隐隐残留柔软的触感,不由得想起玄亦真曾经让自己做过同样的事,更觉羞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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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风起,无声抚过宽广殿内,带来阵阵芬芳花香。
因着尹星乖巧的卧床休养调养,渐渐不那么昏睡,精神许多。
所以尹星才发现殿内没有像过去那般总是缭绕药熏淡雾,满室里只有鲜花绿植,摆放的繁密茂盛。
许是娇嫩明艳花团的点缀,让榻旁的玄亦真看着更为清丽秀美,增添些许鲜活。
尹星清晰记得初见时的夜里玄亦真也这般出现在花草之间,清幽温婉,神秘静谧,带着不染世俗的美,缥缈空灵。
一晃眼,竟然已过数年。
玄亦真手里翻阅文书,察觉尹星今日格外有精神,迎上灼灼目光,轻声唤:“怎么看着朕?”
花痴的尹星,恢复几分情形,怪不好意思的干笑道:“嘿嘿,亦真好看。”
“行,那你继续看吧。”玄亦真淡然应声,漆目幽静的映衬尹星盈盈笑眼,薄唇轻扬,幅度清浅,似湖面涟漪,层层叠叠。
“亦真,为什么殿内突然不用药熏?”尹星见玄亦真温婉含笑模样,似明月,清辉照人,挠的人心痒痒,只得转移心声。
玄亦真神情平静的应:“那些药对你休养有害,再者朕答应要配合治毒,自然要避讳药性相冲的忌讳。”
尹星看着玄亦真镇定自若的反应,却知她能做到这一步非常不易,抬手拉着她的手贴在自己脸颊,正经道:“亦真别怕,我会陪着你一块。”
从来到这个世界至今算是经历不少事,尹星清楚知道玄亦真的生存环境有多恶劣。
所以尹星除却找柳慈她们也不敢找旁人,以免给玄亦真招惹危险。
“嗯,知道。”玄亦真指腹触碰尹星面颊柔声道,眼底笑意褪去,满是怜惜。
这些年玄亦真从不信旁人药方,所以才会研习医术。
可现在所有能用的法子已经试遍,更别提出现险些杀死尹星的事,一味拒绝,最终只会害了自己和尹星。
不过玄亦真配合柳慈医治,并非信任,而是因为拿捏她的软肋,才能确保不会反被挟制。
良久,尹星沉沉睡去,玄亦真方才收回被枕着的手,兀自起身离开内殿。
午后光亮越发耀眼明媚,尹星小憩醒来时,内殿满地通明,花团饱*满鲜艳,却并不见玄亦真身影,猜测她许是有事忙碌。
尹星缓慢撑起身,不敢太急,抬手端起茶水饮用,见女官入内奉药汤,视线落在她的脸侧,关切问询:“柳大夫给的药膏用着如何?”
女官春离放下药碗,恭敬道:“很好,现在结痂的疤痕也很浅。”
“那就好,希望你不要生气。”尹星满面歉意的出声,因为误会女官脸上伤痕跟自己头伤都是玄亦真病发时造成的伤害。
“您误会,这伤不是陛下处罚造成。”女官春离迟愣的反应过来,解释出声。
“那你的脸上怎么会有掌印和指痕?”尹星眼露意外的打量问询。
这位女官在别院时就受玄亦真重视,更别提现在还是宫中掌事女官,身份不一般。
女官春离面露迟疑道:“这事说来话长,只是那日大公主寻事撒泼罢了。”
皇亲国戚身份自是非比寻常,更何况那些公主,一个个都是目无王法的存在,掌掴女官,确实算不得什么罪行。
闻声,尹星蹙眉,想起大公主喜欢佩戴锋利护甲,难怪会在女官侧脸落下血痕,自己倒是错怪玄亦真,出声:“那大公主真是行事肆无忌惮,这事我一定会跟亦、陛下说的。”
见此,女官沉默,心想她不会觉得主上对此毫不知情吧?
可女官迎上尹星清凉眼眸,突然觉得还真有这种可能,她对主上似乎有着很奇怪的认知。
而且主上也从来不与她解释,相处也不像皇帝,规矩礼数统统都没有。
不过女官想到尹星见识过主上病发的骇人模样,还能毫不畏惧的同吃同睡,这已经是常人远不能做到的地步。
“您不必麻烦,陛下日理万机,更何况公主等人对于朝局影响甚大,小心为上。”女官知道现在朝堂的情况,自然明白主上重用公主郡主辅政的原因,所以说的颇为委婉。
“可也不让你白白被欺负,放心我不麻烦陛下,等以后给你寻个理。”尹星满面正义凌然,仿佛额前系着的不是纱布,而是红巾。
那些公主太过仗势凌人,先是挟制玄亦真,现在还打女官,实在过分。
女官还想规劝,可是见着尹星一幅信誓旦旦模样,只得停了声。
半晌,尹星搭配满腔正义仰头喝完药汤,顿时整张脸皱成一团,萎靡不振,有点想吐。
养病,最怕的就是一碗苦药汤,尹星眼泪骨碌在眼眶打转,可怜兮兮。
而此刻在另一处宫廷药房里,江云同样正拧着鼻子喝药,满眼一言难尽,念叨:“这补药的味道太怪了。”
柳慈看着江云这般反应,宽慰出声:“宫廷里有许多的珍贵药材,你多补补也是好事,否则怎么做好千户将领这个职位?”
“唉,做这个官真没意思,还不去当大理寺捕快有趣,这回真是被尹星坑惨了。”江云喝着茶水叹道。
“没办法,否则女帝是不可能答应诊治,这大抵就是你说的疑心病。”柳慈抬手翻着宫廷珍藏古籍医术,很是认真。
江云见柳慈好脾气的很,并没有怨言,心间泛暖,抬手揽着她。
原本江云还以为柳慈会不开心,毕竟现在被留在宫廷,不得私自出宫,跟禁足没差。
柳慈察觉江云的亲密动作,稍稍偏头,抬手理了理她耳旁的发,柔和出声:“千户将领,很累吗?”
“还好,就是应付奉承的人很烦,而且自从选君典礼,西侧宫苑搬进不少贵族公子,那些并不是安分的主,男人本就好斗,一天天过的跟打战一样。”江云现在可算明白以前常说后宫争斗,这哪里是跟性别有关,纯粹一个个闲得慌。
“那女帝可有过召见宠幸?”柳慈想着心思单纯的尹星,才多问了句。
江云清着嗓悠悠道:“你别说,还真见过女帝仪队出入西苑,而且也有人被召见,只不过不是夜里,多是白日,时间不定,你给尹星诊治伤势,她可有什么反应?”
其实江云就差直说女帝这种行为有点像是偷情。
不过转念想到女帝正儿八经册封选君,好像还挺名正言顺。
柳慈不懂江云的话,直白应:“现下尹星多是卧榻休养且容易昏睡,近来精神才好些,应该还不知这些事。”
“那你要不透些风声给她早做准备?”江云思索的提议。
“这是她们之间的私事,我们外人不好多言,而且女帝有心隐瞒,若戳破窗户纸就怕对尹星有害无利。”柳慈蹙眉应声。
江云有些意外柳慈的平静,因为一直以来都觉得她眼里容不得沙子,她对自己就看得很紧,出声:“你的意思是让尹星睁只眼闭只眼?”
柳慈依偎着江云轻叹的应:“每个人都有不同的需求,女帝愿意隐瞒,至少有几分在意尹星的心情。”
“这可不一定,人心隔肚皮,翻脸无情的负心人多得是。”江云对此不甚赞同,心想柳慈还是心思太干净,不知那些臭男人吃里扒外,图的就是一个刺激。
“那你觉得女帝会放过尹星,让她重新找一个归宿吗?”柳慈想起那日女帝眼里流露的癫狂与杀意,隐隐觉得后怕。
“好吧,你说的有道理。”江云曾经听闻过去那些独守空闺老死在宫廷里的妃嫔故事,一时无法反驳。
女帝除却性别,跟王朝的历任皇帝没有任何区别,所以她也注定会杀戮和冷情。
相比之下,尹星那个妻奴毫无胜算,只能服从安排,但愿能得到些微发妻间的怜惜安稳度日吧。
柳慈心情复杂多变垂眸看着江云系挂身侧的金令,知晓这是女帝亲赐御宝,能行一切方便,出声:“其实有的时候贫穷度日也挺好,你可不许拈花惹草的变心。”
江云回神,耳旁听着柳慈熟悉的话语,笑意浓烈,凑近亲向她,念叨:“是,遵命!”
语落,被吻住的柳慈,有些迟疑惊讶,却没有拒绝江云,掌心搭在她的肩,缓缓抱紧她。
不多时,呼吸渐而急促清晰,柳慈依偎江云,平复气息,声音微哑的唤:“阿云,你会觉得我无理取闹吗?”
“我这么多年早习惯你的无理取闹了。”江云嬉笑的应声,心里巴不得柳慈多在意自己,否则她早就被何韵那小姑娘给勾走心思。
柳慈指腹轻捏住江云皮实的脸,见她呲牙咧嘴,方才稍稍拉开距离,面热道:“我这会忙着,你去跟小女孩玩吧。”
“别啊,小女孩这会午睡呢,我保证不打扰你。”江云规矩许多,热络的跟在柳慈身旁,视线落在她培育的发芽种子,正依次用药镊轻轻蹭过。
“我在尝试用幻蛊的毒进行不同试验,从蜈蚣到花草种子,如果能有坚强生长,兴许会有抗药性的作用,就像传闻中的无相花。”柳慈解释出声,很是专注认真。
江云颔首,想起女帝设计想要套出曹丰知晓的鬼凝和无相花,嘀咕道:“我觉得现在世上有没有无相花都很难说,曹丰那日神神叨叨,看起来也不像亲眼见过,而且幻蛊可以不吃不喝保存在琥珀,应该早就不需要无相花为食,只需要保存足够多的虫或虫卵。”
沧海桑田,不说千年,百年人间都已经物是人非,改朝换代。
想到这里,江云觉得自己必须得替柳慈找后路,否则往后若是治病不成,女帝发疯似的让人陪葬,那岂不是完犊子!
窗外的暖阳渐渐西垂,巍峨宫殿染上残阳光辉,橘黄里透着猩红,绚烂又哀寂。
时日变化,渐而步入初夏,绿植开的越发茂盛,花团锦簇,御花园高台更是观赏风景的好去处。
难得病愈下榻出殿门的尹星,欢快的同玄亦真一道在御花园用午膳,执筷给她投喂,好奇问询:“这是什么?”
玄亦真闭眸,不紧不慢的尝着膳食,配合的出声:“鱼肉。”
“竟然全部猜对了!”尹星有些意外,还以为玄亦真味觉失常,已经无法辨别食物。
“嗯,因为并不固定时长发作,偶尔只是一瞬或是半晌。”玄亦真睁开眼,便看着满面关切的尹星解释。
尹星缓和沮丧神情,抬手给玄亦真挑鱼刺,转移话题出声:“那亦真尝不出鱼腥味也是好事。”
语落,远处御花园内里传来噪杂动静。
御花园高台之上可以俯瞰整个园林,尹星看到两伙人在干架,有点稀奇。
毕竟这里不是闹市街头,而是宫廷深处,一般人不可能进入其间,更别提打架。
玄亦真也看到远处的场景,微蹙眉,抬手示意女官去处理,淡声道:“别理他们,用膳吧。”
女官春离忙不迭动作,心想这些贵族公子一个个都非常会惹事啊。
尹星点头,正欲收回看热闹的目光,以免耽误吃饭,谁想这时听到炸裂的话语。
“萧氏,你别以为陛下宠幸你几日就敢洋洋得意!”
“我看你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难怪遭受陛下嫌弃,今日是欠收拾!”
短短两句话,差点烧坏尹星刚痊愈的脑袋瓜,视线望向一直守着自己的玄亦真,想问又不知如何组织语句。
玄亦真迎上尹星清亮水灵的眼眸,看穿她的探究,只得出声:“这些人是选君典礼上入宫的贵族世家子弟,平日里好斗惹事,所以都安置在西侧宫苑,你还有什么想问?”
万俟世家的长者以及世家贵族想要借他们入宫谋取更大的利益,对此玄亦真心知肚明,自然并不惊讶他们的不安分。
尹星看着被女官制止的两群人,又回头看向坦荡的玄亦真,欲言又止道:“我刚刚好像听到宠幸二字,应该是错觉吗?”
“当然,朕每日里多数时候都守着你,难道有什么不放心?”
“说的也是,我可能听错了吧。”
尹星没再多想的执筷夹着肉排啃肉,视线偷瞄着文雅大方的玄亦真,心里觉得她肯定不是那种人。
可是尹星想起自己服药小睡时,每回醒来玄亦真都不在榻旁。
时间并不长,但是也不短,当然更反常的是玄亦真近来很是禁欲。
因此尹星一直以为是玄亦真关心自己的身体,心里觉得有点过意不去。
这一顿饭尹星吃的心不在焉,直到随从玄亦真散步逛花园,都没有出声,满脑袋都想着回去试一试。
然而,不试不知道,一试吓一跳。
午后尹星如往常一般喝药休息,没多久枕旁的玄亦真起身小心翼翼的离开寝殿。
这种情况仿佛一道晴天霹雳,让尹星整个人都有点懵。
如此数日的试验下来,尹星发现玄亦真确实有事情在瞒着自己。
早间,玄亦真去上朝,尹星踏步出殿透气,并不是没有想过寻人问问情况,只是迟钝发现身旁都是玄亦真安排的人。
若非自己在御花园亲眼看到,恐怕都不知玄亦真选人入宫,可见隐瞒的有多深。
越想越生气的尹星屏退宫娥,兀自顺着宫道行进,也不管方向。
整座皇宫大的超乎尹星的想象,半个时辰后,渐渐有点腿酸。
一队宫卫巡逻而来,其中盔甲之间,一人很是轻装简便,身侧佩刀悬挂紫兰剑穗,面上一幅张扬肆意的笑容,若非那块金光灿灿的令牌,尹星都险些认不出江云。
“你们继续巡逻,不得有误,本将护送这位一程。”
“遵令。”
脚步声远,江云轻盈踏步,上前打量道:“呦,你看起来恢复的不错嘛。”
尹星坐在亭台歇脚,疑惑出声:“你当千卫就是负责巡逻吗?”
“谁说不是呢,我都无聊死了。”江云身影倚靠梁柱,打开身侧水囊,喝了大口,“你要喝吗?”
“我不渴。”尹星摇头应声,想起自己糟糕的猜测,视线打量消息灵通的江云,欲言又止道,“你在宫里溜达有听到什么流言蜚语吗?”
语落,江云险些被呛住,视线打量尹星眼眸里愁绪与无助,于心不忍。
毕竟尹星对女帝有多喜欢,江云再清楚不过。
可江云想到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得劝:“没有啊,宫里冷冷清清,一片安静,和平的很。”
语落,亭外树荫处有人声争吵,江云尴尬,探头呵斥:“吵什么,难道想去内司受罚?”
那几人认得是女帝亲信江千户,顿时行礼,落荒而逃。
“这群新入宫的男人,为了几碟御赐吃食都能派小厮吵闹不休,简直没完没了。”
“所以她真的有新欢了吗?”
语出,江云顿时僵停动作,转身迎上尹星颓靡神态。
江云第一次觉得尹星生的皮囊太过白净无辜,小女孩都没她这么招人怜惜,含糊出声:“正所谓一入宫门深似海,你看开点,毕竟现在都仰仗女帝,闹的难堪,很危险。”
尹星一下没忍住红了眼,碍于江云在场,只得缓和心神,深呼吸的应:“嗯,她现在还会瞒着我,至少还是有我的,对吧?”
闻声,江云哑口无言,早就知道尹星是个妻奴,但她倒也不用这么快就找原谅吧。
无声处,江云缓过神,不太放心的安抚道:“别伤心,你大病才好,若是病倒,柳慈就得倒霉。”
“我知道,谢谢你的告知。”说罢,尹星便要离开。
“等下,你别走错路,我带你吧。”江云并不怎么会安慰人,只能插科打诨说些杂事。
半晌,尹星一个字都没吭声,江云只能悻悻停了话语。
这世上长情最是难得,尤其是江云经历失而复得,才更是明白珍贵。
柳慈那样一直坚定不移的喜欢,江云就没见过第二个。
更别提尹星的妻子是女帝,掌握所有人生杀大权的皇帝,可以选择的太多,长情更是渺茫。
不多时,尹星踏上寝宫前,同江云告别,独自进入殿内。
殿内鲜花绿植正被宫娥细细修剪,地面更有宫娥在忙碌清洗,所有人都很忙。
尹星回到内殿窗旁矮榻,抬手倒着茶水喝了小口,心绪仍旧一团乱麻,满是不敢置信。
数年的喜欢和誓言,怎么可能在入宫不到一年就消散,尹星不信!
午时,玄亦真回到殿内更换朝服,视线落在床榻安分乖巧的尹星,抬手屏退宫娥,踏步徐徐走近,轻声唤:“据说你今日出殿走了许久,累了吗?”
“嗯,亦真一块陪我睡吧。”尹星看向玄亦真,握住她垂落宽袖里柔滑修长的手,直愣愣的明示。
“朝堂近来有些事务较为繁忙,你睡吧。”玄亦真搭着尹星温暖的手放入被褥,全然没有发现异常。
尹星眨巴眼眸,抿紧唇,仿佛听到心碎的声音,视线落在玄亦真看不出半分心虚的神色,气的松开手,兀自卷着被褥背过身,不想理她。
这般反应着实让玄亦真有些摸不着头脑,身形倾斜靠近些许,垂眸看着尹星闭眸抿紧唇的模样,同她躺在一处,手臂轻拍,失笑道:“今日就这么喜欢朕陪着你吗?”
声音很轻,笑声更是柔和,却让尹星脸上红的厉害,仿佛自己是个闹脾气的坏孩子。
不过尹星察觉玄亦真选择躺进被褥,便认下这个坏形象,缓缓转身,贴近她温凉柔软的怀里,鼻尖嗅着清幽冷香,有点酸。
玄亦真并没有发觉尹星的心思,抬手轻拍着她身背哄睡,掌心动作规律平缓,却在下一瞬僵停,心口落下柔软的吻。
温暖的烫人,并不娴熟,青涩中带着莽撞,有点不像以往的尹星,急切的很。
原本玄亦真刚更换常服的衣领,微微松垮露出莹白肌肤,华美金缕衣带缓缓散落,肌肤残留些许湿润痕迹,泛着薄光,有些凉。
玄亦真本来以为尹星只是胡闹,因而并没有阻止她,可垂眸看着她用洁白牙齿咬住一截衣带,似心弦崩断,呼吸缓缓急促,抬手摸向她的脸,低哑道:“你确定要做吗?”
语落,尹星像个叛逆的坏孩子避开玄亦真的掌心,低头亲吻,齿尖用了力道,有些疼。
那处,尹星一向很爱惜,从来不肯用些力道,着实有些意外。
玄亦真呼吸微停,而后进一步的拉长,变成不可言说的愉悦。
无声处,玄亦真指腹难耐的触碰尹星繁密黑发,舍不得用力,只得摩挲着她的后颈,没有言语,只是挺着身,用以方便她解下碍事的衣物。
午后,原本静候的宫殿外的仪队,许久都没有等到陛下。
女官春离本想入内请示,可当隐隐听到不同寻常的声响,识趣退离,遣退仪队。
黄昏日落,夕阳格外的红艳,像一滴鲜血,连带霞光也变得像是血色。
宫殿内室里纱帐间归于平静,一只纤长冷白玉手轻挑起垂落地面衣带,颀长体态朦胧显露,玄亦真靠着软枕搂着伏在身前的尹星,垂眸望着她乖巧面容,视线流转在稠密眼睫,无奈失笑。
装睡,还装的这么差,真是让玄亦真想不发现都难。
“还不醒么?”玄亦真抬动指腹一根根撩开挡在尹星面颊的头发,耐心的很。
“嗯。”尹星尴尬的应声,脑袋埋在玄亦真怀里,恨不得藏的更深。
玄亦真莞尔一笑的看着尹星泛红的耳垂,伸展修长手臂像是展开羽翅的仙鹤,簌簌揽住她,亲密无间,低声耳语:“你今日这是怎么了?”
尹星察觉耳朵落下温凉热息,有点痒,只得睁开眼眸偏头仰看玄亦真,她清冷玉面透着未曾消散的薄红,唇瓣也红艳显目,更是勾人,喉间滚动的应:“没怎么,只是觉得很久没做,容易影响感情。”
别人喜欢玄亦真,尹星一点也不意外,她本就该被许多人喜欢才是。
但是玄亦真喜欢别人,尹星实在难以接受,所以才用了牙齿,不止咬的她薄唇有点肿,恨不得盖章宣示才好。
“这样么,那以前你拒绝朕的时候,岂不是很伤感情。”玄亦真轻笑的出声。
“我那只是正常的休息,这可不一样。”尹星连忙解释,并不希望玄亦真因此而介怀不快。
玄亦真瞧着尹星急切模样,淡然应:“行,那现在要去沐浴用膳吗?”
尹星很是在意的看着玄亦真,手臂环住她窈窕体态,念叨:“亦真,我以后都不会拒绝你,别生气。”
如果因为这种事不被满足而变心,尹星会气死的!
“朕逗你呢,怎么会因为这种事生气,你以前可没有这么迟钝好骗。”玄亦真掌心轻抚尹星垂落的柔软黑发,只觉她今日格外的主动,像燃烧的火星子,烫的自己有些意外。
“真的?”尹星仰头看向只披着薄裳清丽秀美的玄亦真,像悲悯慈爱的菩萨。
玄亦真望着满眼在意的尹星,心生怜惜,伏身虔诚的亲了下她的前额结痂伤处,心颤的应:“那当然,朕是皇帝,如果不信,可以给你一道圣旨,如何?”
闻声,尹星非常认真的思考一下下,才摇头应:“不用,我还是更相信亦真的行动。”
如果人要变心,哪怕圣旨也是留不住的。
“行,那朕带你去沐浴,你出了一身汗,很脏呢。”玄亦真抬手摸了摸尹星额旁调笑道。
“亦真,不许嫌弃我。”说罢,尹星缠着玄亦真更紧,肌肤相贴,仿若双生。
玄亦真轻笑,并没有阻止尹星的相贴,反而纵容她的束缚,缓慢的感受压迫,掌心搭在她的身侧,随着心跳而轻拍,脸颊薄红更甚,唇瓣轻启,吐露长息,很是喜欢尹星的占有在意,有点霸道呢。
良久,纱帐里渐渐空了身影,浴房里水雾氤氲,玄亦真抱着尹星进入浴池,见她胆小怕摔,只觉这才是她的本性。
然而,尹星其实更担心玄亦真会抱不住自己,毕竟养病饮食好得很,更是敞开肚皮吃吃喝喝,不带半分犹豫。
待到没入水池,尹星松了口气依偎着玄亦真,抬手给她捏捏手臂。
玄亦真享受尹星的照顾,并没有拒绝,反而轻声道:“你咬的地方,更疼。”
语落,尹星视线从玄亦真玉白容貌,徐徐下移,疏忽间,面热的出声:“待会涂些药应该会没事吧。”
“嗯,你来涂。”
“好。”
对此,尹星没有半点迟疑,鞍前马后,乖顺的很。
等到两人沐浴出来准备用膳,天色早就黯淡,残月低悬,宫灯静燃,女官春离瞧着纱帐里两人身影,只觉没眼看。
这一天天未免太有兴致,而且主上实在过于宠溺尹星。
但凡尹星是个男子,恐怕现在主上的孩子都已经会跑,何必选那些贵家公子入宫,多生事端。
可此刻的尹星却只是担心玄亦真的伤,所以都没顾上吃饭,全然不知自己的形象岌岌可危。
此刻玄亦真散漫揽着软枕,衣领微敞,曲线窈窕,半遮半掩,更耐人寻味。
玄亦真视线落在尹星红扑扑面颊出声:“你还愣着做什么?”
尹星回神,抬手探入玄亦真的衣领,小心涂抹药膏,正经道:“很疼吗?”
“一点点吧。”玄亦真呼吸渐而拉长,神态却没有更多变化。
这时尹星掌心却感受明显的变化,眼眸睁大,视线落在温婉端庄的玄亦真面容,只得咽下羞涩,暗想这是自然反应,别多想!
好巧不巧,玄亦真的呼吸变的更加明显,增添怪怪的气氛。
待到尹星掌心药膏涂抹殆尽,收回掌心,仍旧感觉到残留的柔软,像雪一样,时拢时散,变化无常。
可玄亦真却已经自顾自系好衣带,恢复如常的撩开纱帐,轻笑的唤:“手法还不错。”
尹星脸颊通红的看着一本正经调戏自己的玄亦真,只觉自己太傻。
刚才玄亦真分明就是故意的勾人嘛!
随即尹星抬手浸在水盆清洗,不欲去看玄亦真意味深长的神态。
水声窸窣,模糊倒映的宫灯光辉,连带宫外的夜色也变得格外明媚。
这般数日里尹星想法子缠着玄亦真,恨不得睡觉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初夏的骄阳照落大地,因着玄亦真上早朝,尹星偶尔会去去见柳慈江云她们。
因而尹星也会得到一些消息,比如朝廷要举办打马球比赛,世家贵族都要参加,赢者赏金赐官。
江云抬手磨着佩剑的刀刃,出声:“据说西苑里那些人都要参加,你呢?”
尹星抬手撑着下颌思索道:“我不会打马球。”
语落,江云险些被佩剑割到自己的手,满是难以置信的打量尹星一幅真诚模样,只得闭嘴。
尹星这个人时常给江云一种她仿佛从没在王朝生活长大错觉。
学文习武,骑射对弈,这些是王朝贵族必修,不分性别。
除非西州侯有心埋没葬送尹星的前程,否则怎么可能如此培养嫡长子。
“既然如此,那你就不去呗。”
“可是我也想去参加,否则他们抢了风头,怎么办?”
江云莫名想起尹星过去西郊秋猎的烦恼,只觉如出一辙。
可看着尹星一幅情根深种无法自拔的模样,江云只得咽下打击话语,将佩剑收入剑鞘出声:“我觉得这事你可以先问问女帝,如果她答应你参加,自然会给你安排人马组建队伍。”
皇帝的偏爱,效果可比吃苦训练强上百倍千倍。
尹星颔首道?“说的也是,你近来听说她去西苑吗?”
“有,而且都是变成早朝之后召见临幸。”江云望着尹星迟疑道,只觉女帝也是用心良苦。
“怎么会,最近早朝不是都很忙的吗?”尹星傻傻的还没反应过来念叨。
江云叹气,心想如果不忙,哪有时间去别处偷情呢。
不多时,尹星回到寝宫,才发现玄亦真可能在撒谎。
于是尹星只能问询宫娥出声:“除却大殿,陛下还去哪?”
宫娥没有迟疑的恭敬应:“御书房。”
御书房,尹星从来没有去过,但是知道具体方位,一路问也得去一趟!
所以尹星独自穿过宫道,满心委屈与酸涩,仍旧不敢相信玄亦真会骗自己。
女官春离看着尹星平白出现御书房,着实有些意外。
这人徒步走来御书房也是厉害!
“现在陛下不便会见,您有什么事?”
“我没什么事就是想去御书房看看而已。”
说罢,尹星匆匆踏入内里,女官想阻拦都没反应过来,暗叹好快!
御书房内很是安静处,忽地有门被推开,光亮照落内里,众人目光纷纷投落。
尹星也是一愣,视线扫过公主郡主等身影,最后落在主座上的那道明黄身影,整个人有点懵。
玄亦真停顿翻阅文书的动作,淡然看着擅闯入内的尹星,见她一动不动呆的很,只得出声:“过来,朕有事问你。”
“什么?”尹星睁大圆眸看向镇定自若的玄亦真,很是信赖的踏步上前,暗想她难道提前知道自己要来抓奸?!
不可能,玄亦真总不能凑齐这么多人来配合演出吧。
待到尹星于多道目光之中谨慎行到案前,老实巴交,全然没有先前的气恼。
见此,玄亦真薄唇轻扬,抬手示意上前,掌心带着她落座,方才出声:“正好朕在商量马球比赛,你来说说定在哪一日最好?”
尹星看着撒谎不打草稿的玄亦真,尽可能神色如常的配合应:“本月十五就不错。”
“行,那你到时负责观赛评选,如何?”
“啊,其实我想参赛。”
玄亦真有些意外,因为心知尹星她不会打马球,可是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打她的脸,只能应:“行,决赛局时让你玩一局,权当解闷。”
尹星还想言语,大公主忽地出声:“陛下还真是伉俪情深,令人艳羡,三皇妹你说是吧。”
这时原本摆弄新宝石戒指的三公主,动作一顿,神情不耐。
尹星看了眼阴阳怪气的大公主,想起女官的脸伤,只觉这人太讨嫌。
可随即尹星发现玄亦真收紧揽着自己的手,指腹幽幽掐住软肉,有点疼!——
作者有话说:感谢25个可爱读者悄悄点击收藏支持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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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尹星默默的看向玄亦真,只见她神态平和,端庄文雅,瞧不出半点异样,仿佛自己腰侧的疼痛与她没有半点关系,一切都是错觉。
“那是自然,谁会不希望陛下后宫和谐,早日诞下皇室血脉呢?”三公主目光扫至大公主,话语说的直接,已然很是不喜。
当即大公主面色僵停一瞬,神情难堪,讪笑的应:“三皇妹真是深思远虑啊。”
在场其她人都对于大公主如今的算计心知肚明,神情不一,多是鄙夷。
玄亦真察觉尹星目光落在身侧,松开指腹力道,淡然出声:“行,你们的好意朕心领,若无旁的事,早些休息吧。”
“遵令。”众公主郡主们起身行礼退离,三公主不经心的看了眼尹星。
这尹星的衣着打扮尤为简便,根本不像女帝原配该有的待遇,乌发仅用绸缎扎成发团,没有玉冠也没有簪子,清秀面颊有些苍白,明眸依旧清亮,不过缺乏阳刚之气,阴柔的很。
二公主最后一个踏出御书房,视线扫过尹星额旁的疤痕,有些耐人寻味。
没想外边就看见大公主和三公主两人不欢而散,二公主神情平静,指腹拨弄红宝禅珠,回忆与玄亦真同座的尹星,她两人关系倒真是好得很。
根据二公主近来收到的消息,宫中那些贵族公子多有受宠,按理尹星该遭受冷落才是,很反常。
看来玄亦真倒是很会制衡之术,那群贵族公子背后都是世家贵族,其中不乏万俟世家六大长者间的较量,势力繁杂,应该会是一场好戏。
二公主弯身踏上座驾,抬手理了理朝服,只觉能给玄亦真找麻烦和不痛快,那就是最好的乐趣。
而此刻的御书房内里陷入诡异的安静,玄亦真视线悠悠望着尹星出声:“你今日擅自来御书房做什么?”
尹星躲闪目光,有点心虚,眼眸眨巴的应:“我就是来问马球的事呀。”
抓奸,这种事是不可能提前透露风声的!
玄亦真漆目里映衬些许戏谑,悠悠出声:“可朕认识你数年,从没见你打过马球。”
“新、新培养的爱好,而且听说亦真要举办活动,我总得捧个场嘛。”尹星结巴的应声解释,试图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更有说服力。
“这样么,但是朕已经让西苑里那群贵族子弟参加马球大赛,你如今才刚病愈,可别太过勉强。”玄亦真探手摸了摸尹星额旁发髻处的伤疤,并不想打击她的兴致。
尹星见玄亦真似乎相信自己的解释,当即颔首应:“嗯,我会量力而行。”
“现下也快到用午膳时辰,朕陪你回殿吧*。”
“好啊。”
正好尹星还不放心留玄亦真独自在御书房呢。
毕竟这回只是没抓到而已,下回可就不一定。
空穴来风,总不会次次都是虚言吧。
两人一道出御书房,仪队辇车早已静候宫道,玄亦真察觉尹星走的有些慢,偏头问询:“怎么了?”
尹星抬动酸疼的腿,忸怩的应声:“可能是先前一路走来,现在有点腿疼。”
“你从寝宫走到御书房,难道没人给你添置座驾?”玄亦真难得神情露出些许惊讶,而后带着沉郁不悦,只觉那些宫娥太不上心,简直无用。
“我就是闲着没事,所以就想随便走走,并非她们考虑不周。”尹星感觉到玄亦真不怒自威的气势,连忙解释道。
不远处,女官春离一个字都不敢吭声,默默看向外边跟随走来的宫娥们,大多累的不行,不得不说尹星挺会竞走。
玄亦真见尹星有意维护宫娥,薄唇轻抿,淡声道:“你倒是很厉害,看来现在还能随便的走回寝宫。”
尹星一哽,才发现玄亦真很会温温柔柔的噎人,悻悻的笑应:“这不是正好有辇车嘛,一块顺道多方便。”
现在尹星哪里还敢逞能,否则玄亦真她可能真的会让自己走回去!
无声处,玄亦真没有应声,视线落在盈盈笑眼的尹星,到底没再计较。
帝王辇车,岂能是寻常人可以坐,她真是被自己宠坏了。
虽是如此想着,玄亦真却还是抬手牵着尹星上辇车,见她行动不便,心想她的脚恐怕得检查一番。
午后,用膳服药,尹星本是要小睡,可等褪去鞋袜看到磨出的小水泡,不由得一惊。
想当初,尹星连夜逃跑躲避杀手都没这么脆弱,看来真是不能过的太娇气。
玄亦真蹙眉,命人给尹星准备药汤盆,视线落在她规矩并拢的双脚,脚趾红的明显。
气氛,明显不太对劲,尹星察言观色的望着玄亦真清冷侧颜,视线落在她严肃神态,顿时连脚趾头都不敢动,乖巧的很。
“怎么不喊疼?”玄亦真移开目光看向尹星幽幽出声。
“其实也不疼。”尹星眨巴眼眸看着玄亦真谨慎应答。
语落,玄亦真抬手捏了下尹星的脸颊软肉,再度出声:“你还挺有能耐,这样也不疼吗?”
尹星沉默,迟疑的应:“有一点点疼,但是还能忍。”
“以后再这样肆意妄为,你就待在寝宫,哪里都不许去,明白吗?”
“明白明白!”
待尹星察觉玄亦真松了手,忙抬手揉着脸蛋,暗想惹不起啊。
半晌,尹星从药汤里挪出双脚,正要拿帕巾,却见冷着脸的玄亦真已经先一步动作,面热的扬起嘴角。
果然玄亦真还是更心疼自己!
玄亦真察觉尹星的灼灼目光,有些不自在的出声:“你还知道笑,看来确实不疼。”
尹星弯眉,贴近的应:“亦真在,就不疼!”
“贫嘴。”玄亦真放下帕巾,涂抹药膏,让尹星安分躺着午睡。
“没有贫嘴,我是认真的。”尹星侧躺的看向垂落水盆净手的玄亦真,脑袋拱动,枕在她的膝上,粘人的很。
玄亦真看着尹星有些稚气的动作,薄唇轻抿,压下上扬幅度,出声:“你这是什么睡姿?”
尹星目光看着恢复温婉柔美模样的玄亦真,眼眸泛酸,连忙闭眸装睡,软声唤:“亦真,你不许对别人也这样的好,否则我会生气的。”
“是么,那你要怎么生气?”玄亦真还没见过尹星生气,她一向脾气很好。
“我会气的离家出走!”尹星想了半天憋出一句。
玄亦真眉目舒展,眸间流露清浅笑意,似湖面涟漪,抬手擦拭指腹水珠,淡淡出声:“这么厉害,那朕得对你刮目相看,看来以后宫廷内里得多设几道宫门,以备不时之需。”
尹星听的面红耳赤,眼眸睁开,幽怨的看着静美非凡的玄亦真,嘟囔道:“亦真你都不担心我吗?”
果然不爱就不会在意担心,真是说的有道理呢。
“担心你什么?”玄亦真故作不知的应声,而后戏谑的补充道,“放心,朕会多给你备些药膏,以免十只脚趾都发肿,毕竟偌大的宫廷你得徒步走上一天一夜。”
“那我还是不离家出走换别的吧。”尹星想了想自己的脚趾头,默默觉得那不是生气,更像是惩罚自己。
“可以,你闭着眼慢慢想吧。”玄亦真掌心遮住尹星清灵明亮的眼眸,柔声安抚。
尹星闭着眼,隐隐感觉玄亦真给自己盖锦被,忽然觉得自己像是在无理取闹。
也许江云说的那些也不一定是真呢。
毕竟玄亦真不是花心滥情的人,而且她对于人际往来一向疏淡漠然,怎么突然移情别恋,尹星入睡前,暗暗想着。
不多时,玄亦真缓缓移开尹星的脑袋,由着她横卧在寝榻,视线描摹她的面庞轮廓,感受稠密眼睫的颤以及鼻尖呼出的气息,像羽毛抚过心头,掀起风暴。
待到女官出现在屏风外,玄亦真缓缓起身离开榻旁,跃过屏风,行出内殿,才淡声道:“那些宫娥可曾处罚规训?”
女官春离畏惧的低声应:“是,往后她们绝对不会再出今日之事。”
“如果再有下次,全部杖毙,你也在其中。”
“遵令。”
脚步声远,女官暗自抬手用衣袖擦了擦脸旁的冷汗,根本不敢去看主上的冷峻神色。
此时此刻的主上跟先前哄尹星入睡的主上,简直判若两人呐。
难怪尹星对主上的印象不同于常人,这恐怕少不了主上的有意为之,女官暗自琢磨,以免不小心犯错。
从寝宫前行驶的辇车仪队,缓慢行至丹炉药楼,有宫娥尾随观望,藏匿宫道。
丹炉药楼,柳慈早早在其中静候,入目皆是蛊虫之物,哪怕早就见过,仍旧有些心惊。
因为这些蛊虫不少都需要血肉来维持,所以各样琉璃瓶中鲜红糜烂之物,很是显目。
这时殿门展开露出一道似云中仙鹤般颀长身影,脚步不急不缓入内,耀眼光亮照落出尘脱俗的气度,却无法照出来眸中的情绪,只有无尽的幽暗,威严肃穆。
“参见陛下。”柳慈收回探寻目光,伏首参拜。
“起身。”玄亦真踏过柳慈身侧,不曾停留的行至高台主座,并没有多给半分心神。
对此,柳慈早就已经习惯,这位女帝心思计谋太深,疑心很重,怎么看都与心思单纯的尹星不相配。
柳慈抬手取出针袋以及小盒里的幻蛊毒珠,其实仍旧不太确定试验之法是否可行。
但是女帝的病情容不得迟疑耽搁,柳慈只得不再分神,凝神静气的施针。
楼内丹炉之中凤凰炉鼎之中,药熏淡雾静燃,徐徐腾升,渐而模糊其间身形。
楼外,一轮骄阳高悬,正是一日最为炎热的时候。
时日辗转到月中旬,骄阳绚烂,一颗鞠球从天而降,随即被球杖猛力击打,飞逐尘土,穿越广阔场地。
马蹄阵阵,声音震耳,两队身影迅速交叠,竞争可见相当激烈。
本来跃跃欲试的尹星,傻眼看着飞马追持的场景,突然明白玄亦真为什么对于自己要参赛不太赞同。
因着公主郡主贵女们也会参赛,所以有分性别赛制,比如那群西苑贵族公子会和朝臣们比赛。
而公主郡主们会跟世家贵女们竞技,今日最先出场的三公主出乎意料的擅长打马球,一连击败两队,威风堂堂。
尹星忍不住赞叹厉害,不过想到玄亦真在身侧,当即若无其事的移开目光,偷偷看了看她的脸色。
“怎么了?”玄亦真饮着茶淡然道。
“没什么,就是觉得首场比赛好激烈。”尹星回过心神应声,暗自松了口气。
玄亦真不甚在意的扫过场上马球队,幽幽出声:“是啊,王朝皇亲贵族大多很擅长打马球,尤其是三公主每年皆是夺得头筹,可惜朕身体不好,没办法教你。”
尹星碍于场合,只得稍稍离近些许,安慰应声:“没关系,我也不会打马球,就当给亦真表演,能开心就好。”
语落,三公主一杆鞠球进网,玄亦真沉静漆目无声倒映尹星弯眉笑盈盈的眉眼,心间不快消散干净,柔声应:“好。”
谈话间,西苑贵族公子里有两支马球队发生冲突,更有撞的人仰马翻的情况,场面动静不小,哨声惊起。
尹星看着匆匆被抬下去的人,不少鲜血淋漓,看得有点瘆人。
比赛而已,倒也不必这么拼命吧。
大公主看见这般场面,很是不嫌事大的出声:“为博帝王一笑,实在是牺牲不小啊。”
四公主默不作声的没有应话,想起王朝皇室举办的历届马球比赛,大皇姐以前从来都不参加,更不会亲自上场。
尹星听见大公主的话语声,目光落在她佩戴锋利精美的护甲,怎么看都不像会打马球的样子。
看来皇室贵族里也有成绩差又爱跳的那种人呢。
这时二公主目光悠悠探来,面上的宽和神态都掩饰不住精明算计,出声:“是啊,男子多是好斗,可不得小心。”
莫名让尹星觉得二公主是在警醒自己的假身份,当即强装镇定的移开视线。
不管如何,现在玄亦真是女帝,自己的原配身份理直气壮,二公主非要撕破脸皮也没有好处。
见此,二公主觉的无趣,转而饮着茶水,暗想没有玄亦真的袒护,这样一个人在皇宫怕不是得被生吞活剥啊。
观赛台上,席桌陈列,许多人都被马场上的比试,吸引目光,更有阵阵喝彩。
午时,第一日马场比赛结束,晋级赛名单公布示众,其她公主郡主的马球队都进的很是容易。
尤其是三公主和太安郡主两人的马球队异常厉害,哪怕没亲自上场的四公主,安排的马队实力也很是不错。
唯独大公主挑选的马队上场,接连挫败,差一点都没能晋级。
尹星看着大公主阴沉的脸色,心情很好。
以至于坐辇车回寝宫的途中,尹星依旧笑的开心。
玄亦真抬手捏了下尹星的脸颊,细细把玩,悠悠的唤:“你就一点都不担心碰上厉害对手?”
“嘿嘿,我觉得跟大公主的马队比赛,说不定能有希望。”尹星笑盈盈的歪头靠着玄亦真应声。
“大公主以前从不参加马球比赛,更没有培育马球队,才会落后,而你对外得参加男子比试,莫非忘记了?”玄亦真轻声提醒傻笑的尹星,心知她是因着女官被大公主掌掴而不服。
闻声,尹星忽然间笑容消失不见,转而看着温婉含笑的玄亦真,有点懵。
好吧,尹星光顾着看女子马球队的比赛,完全忘记自己的劲敌是西苑那群贵族公子。
无声处,玄亦真抬手揽着垂头丧气的尹星,看热闹的悠悠出声:“怎么,现在觉得自己没希望?”
尹星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自我鼓励的应声:“比赛还没开始,怎么能先灭自己的威风呢!”
“有志气,那你打算如何挑选四到十名马球队员?”
“放心吧,我会非常认真的挑选!”
玄亦真看着尹星一幅临时抱佛脚的阵仗,很是配合,没有再出声。
如果无法组建马球队,到时尹星理所应当的没办法上场,那样似乎也不错。
而这时尹星满面积极乐观之下,已经濒临抓狂,不由得庆幸马球比赛每五日一场,否则自己从哪里摇人!
翌日,江云望着热情洋溢的尹星,深深感受到她的心思,毅然决然的拒绝:“我们两也不够组建马球队,你清醒点吧。”
语落,尹星余光看了眼药房的柳慈。
“最少四人。”江云会意的提醒。
“好吧。”
尹星目光有些黯淡,忽然间有个彩色鞠球滚落面前,视线之内出现小女孩乖巧面容,充满希望的光芒。
当即江云一把抱走小女孩,生怕尹星生出歹念,她要参加的是男子马球队,真狠起来,球杖都能给打断,一个娃娃能干啥!
见此,尹星叹出一口长气,抬手撑着下颌,无奈道:“宫里你就没有相识的女子朋友吗?”
按照江云的性格,她一般交友非常的广阔,不应该没有朋友。
“这里是皇宫不是菜市口,再说我要是勾三搭四,兴许柳慈得毒死我呢。”江云压低声玩笑道。
“我觉得柳姑娘不会干这种事,最多就是把你毒哑。”尹星被逗得打趣道。
江云见尹星似乎已经看开女帝偷情的事,暗自松了口气,挑眉出声:“她才舍不得把我毒哑,你还是放弃参赛吧,毕竟才刚痊愈,小心引发不适。”
“可是西苑那些贵族公子比赛为的就是在玄亦真面前露面,我又是整个内宫唯一不参加,很不好。”
“没想到你竟然是因为攀比心作祟,看来学坏了,不过这事女帝是个什么态度?”
尹星信心满满,声音尤为清亮的应:“她很看好我,还很鼓励我,这可是他们都没有的待遇。”
江云沉默,心想这是那位女帝的意思,还是尹星单方面的脑补,很难说的清楚吧。
不过江云看着尹星的反应,觉得她病的不轻,尽可能委婉的提醒:“那女帝就没有给你除鼓励以外的实质性帮助?”
“没有,我觉得不该麻烦她,所以这事才来找你商量。”尹星体贴的觉得玄亦真已经很忙,自己的事该自己解决。
“那你要不顺便体贴一下我,好吧。”江云真的很想打开尹星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东西。
堂堂女帝安排不到十人组建马队,这算什么麻烦事?
如果女帝真的支持尹星参赛,绝对不可能对于尹星的困难视而不见。
江云觉得尹星不是眼瞎,她是心盲啊!
尹星看着无能为力的江云,只得任命叹气应:“好吧,那我不麻烦你。”
毕竟江云也不能变出一只马球队。
语落,尹星抬手摸了摸被江云抱在膝上的小女孩脑袋,恨不得她能立刻长大,却也只能打消念想。
随即尹星起身告别,踏步欲离开这处庭院,正抬脚要跨过门槛,鞠球滚落在脚旁,动作一顿。
尹星转过头疑惑的看向江云,她无奈的抱着佩剑,一幅纨绔姿态出声:“这样,我给你出个主意,你殿里服侍的宫娥应该不少于两人吧。”
语落,尹星眼眸一亮,深深点头应:“好,我知道了!”
午后,女官春离入内给尹星奉药汤,见她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自己,心思不言而喻。
尹星接过药碗,眨巴眼眸看着眼前的女官出声:“你会打马球吗?”
“只是会一点。”女官客气的应声,心间隐隐觉得不妙。
“一点也很好,我们可以魔鬼训练!”尹星仿佛抓住救星般的出声。
女官惊愕,魔什么训练来着?!
暮色时分,御书房内里一片寂静,玄亦真看着汇报的女官出声:“为什么你没拒绝她?”
“因为陛下亲口下令必须满足一切需求。”女官额旁细汗渗出,心想主上不会要变卦吧。
“除了你,还有哪些人要配合参加魔鬼训练?”玄亦真翻阅文书无奈的问询。
女官如实的应:“洒扫的宫娥三名,侍弄花草的宫娥四名,还有微臣以及一位江氏千户将领。”
最后加上尹星,正好十人马球队的组合成形。
玄亦真听到江云不由得抿唇,心想尹星看来是非参加不可,只得出声:“你从宫卫里挑出七名顶替宫娥,务必保证安全,否则提头来见。”
“遵令。”女官轻叹,果然掺合其中就没好事啊。
夜幕低垂,尹星同玄亦真一块用膳,兴致勃勃给她布菜。
玄亦真尝着肉丸,见尹星嘴角都难掩开心,忍不住出声:“如果输掉比试,可别偷偷抹眼泪。”
尹星喝着鲜美的蘑菇汤,点头应声:“嗯,亦真放心吧。”
“朕有什么不放心?”
“因为我从亦真的眼睛里看到担心。”
玄亦真迎上尹星熠熠生辉的眼眸,像夜幕里的繁星,无法违背意愿,只能如她一般赤诚坦白道:“嗯,朕是担心你有闪失,毕竟马球比赛原本是一种训练骑兵的战术方式,所以难免会有冲突碰撞,别的不说,光是从马背甩下就有断骨的危险,更别提若是马匹受到惊吓踩踏,很可能会丧命。”
语落,尹星心跳砰砰的响,面热的出声:“亦真放心吧,我有你送的绝世宝马,小乖它很聪明,一定会很争气!”
这还是尹星第一次听见玄亦真这么一大串话语,心尖尖都在冒粉色泡泡!
“你为什么非要参加马球比赛?”玄亦真看着尹星斗志昂扬的模样思索不得。
“因为我也要争气!”尹星没有再多说,埋头喝着汤。
玄亦真疑惑,安静的看着心思难猜的尹星,薄唇抿的更紧。
总不可能尹星是因为三公主吧。
两人安静的进食,隔天大清早,玄亦真去上朝,眼看着赖床的尹星爬起身,心绪复杂。
马场之上,尹星牵着小乖,才发现它壮实不少,惊讶的念叨:“小乖,你这样下去以后要叫大乖。”
小乖不语,只一味的啃着美味的粮草,鼻间呼喝声都格外重。
马蹄声近,江云骑着马匹,单手牵着缰绳,颇有气势,另一手中挥舞球杖,找寻感觉,有点生疏。
没办法,自从当年离开江家,这种玩乐的富贵生活就已经一去不复返。
“你这匹马怎么胖成这样?”江云打量啃着粮草行进的马匹,一言难尽。
“可能是宫里的伙食太好了吧。”尹星手中也握着一柄球杖,镶有金玉彩漆,光亮下很是显目。
江云看一眼就觉得价值不菲,视线扫过随行的宫娥队伍,心间狐疑,因为察觉她们气息不同寻常,分明都是高手。
这个级别的身手给尹星做洒扫服侍的宫娥,江云觉得宫廷里竞争未免太残酷。
不过等江云看到那位替女帝办事的女官,才发现多半是女帝的命令,心间腹诽,这两口子是什么情况?
“江千户趁着现下天还不热,可要开始训练?”女官春离适时提醒,以免耽搁午膳时间。
这不是女官的安排,而是主上的授意,所以才不得不催促。
“可以,我带两人跟你们对练。”江云没多说的牵引缰绳,双腿夹着马肚,徐徐拉开阵仗。
尹星也没再同小乖絮絮叨叨,手握球杖,加入女官的队伍,冲向相持的江云那方。
马蹄声响,球杖挥动的声音,像长鞭抽动一般响起啪地清晰声响。
午时,日头越发热烈,寝宫里一片冷寂,玄亦真坐在备好的膳食前,指腹拨弄戒指,美目低垂,任由眼睫遮掩暗影,其间挥舞癫狂的存在,似猛兽。
不多时,殿内响起脚步声,尹星匆匆踏入堂内,有点心虚,上前赔礼道:“对不起,一时太好玩,所以耽搁时间,亦真久等了。”
“这么好玩么?”玄亦真抬眸看着脸颊红扑扑的尹星,空洞的眼眸缓缓浮现光亮,心口却依旧有些空旷幽寒,无法透进暖光。
“嗯,不过我也觉得肚子好饿。”尹星鼻头嗅着香味,先盛着汤递给玄亦真。
可玄亦真却淡声道:“今天朕不想喝鱼汤。”
见此,尹星便把鱼汤放置自己面前,转而给玄亦真布菜,出声:“鸡蛋羹挺好的,亦真要尝尝吗?”
玄亦真注视面前的尹星,并没有抬手,而是启唇尝着尹星汤匙里的鸡蛋羹,缓和道:“你迟到该罚。”
一听到处罚,尹星的痒痒肉就好像发作,不自在的很。
“对不起,我以后不会了。”尹星看着玄亦真平静到毫无波澜的美丽面容,却从她的眼底读出无尽幽怨,连忙正经道。
从入宫以后尹星就很少会见玄亦真露出这般不满,以至于自己忘记她本来就很没安全感。
玄亦真没有接受尹星的道歉,而是冷冷道:“那就罚你服侍朕用膳,才可以进食。”
尹星会意的夹菜给玄亦真投喂,纷纷点头应:“嗯,没问题!”
不过尹星很显然忘记玄亦真用膳有多缓慢,腹中饥肠辘辘,视线落在她慢条斯理的进食,禁不住没出息的拖延口水。
玄亦真任由尹星眼巴巴的看,也不曾心软,依旧很是介意她因为别的事而冷落忽视自己。
哪怕尹星不过迟到一小会,玄亦真仍旧不原谅。
从午膳至药膳,待到夜幕深深,尹星小心翼翼捧着帕巾给玄亦真擦拭发间水珠,仍旧忐忑的很。
打马球,是为讨玄亦真欢心,若是舍本逐末,那尹星真的会郁闷死的!
“亦真,你别不开心,我以后不会这样。”尹星贴近着玄亦真亲了亲她的脸念叨。
“那你以后若再这样,当如何?”玄亦真直直望着尹星沉沉问询。
尹星看着冷若冰霜的玄亦真,有点陌生与忌惮,低低道:“那亦真想如何就如何处罚我,我都配合的。”
玄亦真抬手抚上尹星面颊,指腹挑起她的下颌,目光对视,郑重道:“朕不会罚你,朕会罚那些教坏你的人或事,一个都不留。”
语落,尹星心跳飞快,却不是以往的心动害羞,而是惊骇。
很显然玄亦真的话语,并不是虚张声势,她向来说到做到。
尹星迟疑着如何应答时,玄亦真探身而今,薄唇贴近唇间,整个力道倾注而来,像挺拔冰山,簌簌倾倒,掀起无尽的雪浪。
“唔!”尹星防不胜防的被推倒,指腹甚至抓不住纱帐,帕巾也可怜兮兮的堆叠在地。
衣裙交叠,系带滑落,呼吸紊乱,尹星毫无反抗的余地,指间被紧紧相扣,禁不住分神的想平日里柔美温婉一推就倒的玄亦真,实在演技高超,令人佩服。
纱帐层层叠叠的遮掩时,掀起浪涌,其间溢出轻声的喘,像是啼叫的夜莺。
宫灯静燃,映衬纱帐被摆弄的身影,像亭亭玉立的莲叶,无力的摇摆。
尹星满眼水润,模糊视野,只觉自己正在疾风劲雨,风暴中心也不过如此。
黎明之处,曙光乍泄,窗棂里撒落丝丝缕缕光亮,冷白玉手撩开纱帐,随即支起身段,纤长指腹抹开尹星面颊紊乱的细发,柔和出声:“今日还要去马场吗?”
尹星脸颊红扑扑的厉害,像春桃,眼皮却耸搭的频繁,无助的看着眼前的玄亦真,见她的眼底清明澄净,兴致很好,当即心头一跳,恐惧的哆嗦,声音低哑的应:“不去。”
如果说去,尹星觉得玄亦真能把自己弄死在床榻。
太可怕,玄亦真竟然能摆弄整夜。
“可是你看起来还很有精神。”
“呜呜、我错了。”
尹星禁不住刺激的瑟缩,有点想哭,声音发颤的唤。
玄亦真却一脸平静的样子,薄唇亲了亲尹星眼角的泪,像贪婪的山精鬼魅,耐心的很,喃喃道:“你别紧张否则会更紧呢。”
语落,尹星呼吸险些停滞,眼眸水润的看着温婉含笑的玄亦真,却又没出息的发热,不由得怀疑明年的今日是自己的忌日,默默点香。
“这样才乖,否则越抵触越难受。”
“唔!”
话语间,玄亦真撩开尹星脸颊的细发,莹白指腹若即若离的描绘她的面骨,漆目涣散而虔诚,薄唇噙着笑,温柔缱绻的出声:“星儿,你怎么不出声,明明叫的很好听。”
笑声很是清浅,却那般的蛊惑,仿佛电视里温柔知心大姐姐,实则恶劣的很。
尹星无法控制心动,却极力闭着眼装睡,因为知道玄亦真要上朝,她应该总会结束处罚的吧。
然而,尹星低估玄亦真的疯狂,她平日里表现的温柔理智都是精湛的演技罢了。
很快,女官恭敬的入内报时:“陛下,已是辰时一刻。”
“不急,退下吧。”玄亦真垂眸迎上尹星充满求救希望的眼眸,像漂亮的琉璃珠宝,因着欲念,更是增添艳丽色彩。
如果可以,玄亦真很想吞掉尹星的眼睛,这样她就不能去看别的人。
尹星眼睁睁的看着女官退离,整个人的心弦铮地一声崩断,只能破罐破摔的出声:“呜呜慢点。”
“傻,有的时候人的意识是会阻碍获取极致的快乐。”玄亦真温柔体贴的同尹星解释,尽其所能的教授她想知道的一切。
“不行、真的不行……”尹星望着身前的玄亦真,额旁贴着她的脸,示软的哼唧,“亦真,想听我以后都给你听,现在真的不行。”
玄亦真心情愉悦的听着耳旁的声音,喉间不自然的滚动,视线落在尹星可怜兮兮的眉眼,她仿佛即将濒临失控的边缘,清润嗓音混杂浓郁的爱怜,克制的出声:“行,你……”
话语还未说话,尹星整个人先一步失神,堕入无尽的潮浪。
玄亦真流露惊诧,整个人身形一僵,漆目望着不受控制的尹星,她的面颊粉白泛红,娇花易折,着实有些道理。
不过这下似乎确实是玩过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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