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春风抚动窗外生长茂盛的绿藤枝叶,远处天际晚霞如一团将要燃烧殆尽的火焰,无声映照玄亦真清冷面容,像最是瑰丽明艳的胭脂。


    室内的鲜花绿植也都沾染浓艳霞彩,更烘托她莹白冷玉般面颊显露少见的炽烈清媚。


    尹星颔首间,看晃心神,蓦然想起跟玄亦真亲近时,她那冰肌玉骨的窈窕体态也会像这般染上薄红云霞般绯色。


    那是同玄亦真往日里的清冷卓绝截然不同的气质,令人见之难忘。


    “嗯,亦真打算怎么过上巳节?”尹星心虚的咽下温润茶水,试图摆正自己的心思,根本不敢去看此刻闲情雅致摆弄花草的玄亦真。


    因为尹星会不受控制的想到那些旖旎光景,只觉在亵渎冰清玉洁的玄亦真。


    “对于节日,本宫不怎么在意,多是沐浴药汤,尝些时令食物。”玄亦真望着尹星泛红的耳廓,有些疑惑。


    “这样啊,我以为亦真会参加皇帝亲设的曲江游宴呢。”


    “那种宫廷宴会只是朝政时事的延伸之物,并非玩乐,莫非你想去看看?”


    尹星摇头,视线低垂落在玄亦真一身素雅湖青春裳,其间裙摆绣纹繁复精美,像是一朵朵玉莲,清丽绝尘,出声:“我只是想跟亦真待在一块过节,所以才问问,听说上巳节又是女儿节,现下不知该准备什么礼物?”


    事出突然,毕竟现代社会假期,元宵之后就只有清明假期。


    玄亦真望着眉清目秀的尹星,像在看精美礼物,心思难耐,却不太明白她的烦恼,思量道:“据传女儿节常是女子相约踏青倾述钟情的节日,同七夕有异曲同工之妙,有赠芍药花的习惯。”


    其实玄亦真并不需要尹星费心准备别的礼物,只要她就足够。


    话语间,尹星看着玄亦真的手似是随意的搭在裙裳绣纹,玉手修长细直,指甲上凤仙花汁染的颜色妍丽好看,圆眸眨巴的回神,跃跃欲试的问:“那亦真要同我一块去踏青过上巳节吗?”


    “好。”玄亦真温和应声,玉手轻捏住一角裙摆,指腹触碰其间层层叠叠的绣纹,并不懂她先前怎么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这身裙裳。


    尹星眉眼弯弯的映出灿烂笑意,才后知后觉的发现玄亦真先前说的话,令人暧昧面热。


    相约踏青,倾述钟情,这听起来好像小情侣约会呀!


    不过说起来尹星去年都没有跟玄亦真有过出游约会。


    狼狈沉湖那次,不提也罢。


    尹星发现自己和玄亦真跟其她小情侣的流程确实不太一样呢。


    毕竟一般都是恋爱约会再成亲,但是自己跟玄亦真像是颠倒次序,反倒有*些不知所措。


    如果不是成婚后的朝夕相处,恐怕尹星一辈子都不知道玄亦真的梦游。


    想到这里,尹星视线落在侍女们新添的花剪等物件,看来又得偷偷收起来呢。


    玄亦真视线捕捉到尹星的目光,浑不在意的出声:“踏青必定有许多女子出游,你得注意些。”


    尹星收回注意力,疑惑道:“注意什么?”


    “你自然是要注意有妇之妇的礼节,切记保持距离,更别犯糊涂接受赠花,否则小心惹人非议。”


    “放心,我知道。”


    如果不是知道上巳节是女儿节,尹星还真有可能糊里糊涂的闹出乌龙,脸颊红扑扑的看向镇定自若的玄亦真,没想到她也是有所听闻的啊。


    不过玄亦真说的有妇之妇这个形容,有点可爱呢!


    玄亦真任由尹星亮晶晶眼眸注视,莫名感觉像是日耀,格外滚烫灼人,心神恍惚的出声:“你看什么?”


    尹星眨巴明眸,稠密眼睫快速扇动,忸怩的应:“没什么,我只是想起听到同僚提及有王朝驸马在上巳节收下其她女子赠花而被罚赤身负荆请罪的事,流言名声很重要吧。”


    原本尹星觉得玄亦真不会在意这些事,毕竟她从不过问国都那些恶意造谣的流言,现下忽地有些不太确定。


    “嗯,这已经是很轻的惩罚,毕竟公主颜面不容有损。”玄亦真指腹难耐的摩挲桌案上经书,视线落在尹星清亮灵动的眼眸,仿佛感受到盛夏烈日的曝晒,却并不避讳,甚至甘愿让她一寸寸的慰烫血肉。


    哪怕会有灼烧般的极致疼痛,那也是尹星给自己的感受,光是如此设想,玄亦真竟然觉得像有无形的绫带缠绕血脉,难以抑制的愉悦。


    “这种丢脸的处罚都还算轻的吗?”尹星意外的看着温婉柔美的玄亦真,膝盖隐隐泛着不存在的疼痛。


    怎么感觉如果是自己接受别的女子赠花,玄亦真好像会罚的更重呢,这一定是错觉吧!


    玄亦真收敛无端的渴望,美目沉静的看着尹星,像深渊,也像幽潭,耐心的应:“驸马如果做出有辱公主名声的事,通常要受鞭刑杖责,负荆请罪并不伤筋断骨,二者相比,难道不轻吗?”


    尹星听的竟然无法反驳,视线望着玄亦真姣美面容,想问又不敢问,只得悻悻应:“亦真说的是。”


    假如这种开头,最好还是不要乱说的好。


    毕竟世上所有的假如都有可能会成为避之不及的墨菲定律。


    “说来,王朝曾有因公主相争而丧命的驸马,所以你今日避讳三公主是明智之举。”玄亦真不急不缓的说着赞赏话语,语调里却透着些许寒凉。


    “……”尹星冷不防听到玄亦真这么一说,更觉得像是意有所指。


    可是尹星转念又觉得玄亦真对自己向来温柔体贴,应当不会这么可怕,佯装好奇的问:“为什么公主们相争却是驸马丧命?”


    玄亦真安静的打量全然不知危险的尹星,她有时太像不谙世事的稚童,眉目温柔的出声:“许是皇帝为保住皇室公主们的名声,所以才处死摇摆不定的驸马以儆效尤吧。”


    这话说的平平淡淡,并没有更多的情绪,却让尹星莫名惊出一身冷汗。


    难道先前三公主就是打着那样的算盘才来偶遇!


    “亦真,我以后要换条街道去大理寺。”


    “为何?”


    尹星眨巴明眸紧张的看着毫无察觉的玄亦真,神情凝重道:“亦真,我怀疑三公主想要败坏我的名声。”


    玄亦真美目轻眨的恍若不知情般应:“是么,可三公主只是同你当街偶遇而已,并未有其它言行,如何败坏名声?”


    “虽然现在好像无事发生,但是我感觉有备无患嘛。”尹星瞧着玄亦真的淡然反应,实在摸不着她的心思。


    难道她刚才说那样的话不是在提醒自己嘛?!


    玄亦真并未忽略尹星的探究目光,神态越发温柔,抬手摸了摸她的脸,仿若饮鸩止渴般贪婪,柔声唤:“传闻三公主在文宾园时就想与你交好,你就这般害怕,竟然一点都不想同她往来么?”


    尹星看着玄亦真越发良善宽和的模样,脸颊却感受纤长指腹的寒凉,截然不同的反差带来清醒,出声:“不想,因为我已经做亦真的驸马,自然要遵循礼节避嫌,以免招来麻烦。”


    虽然玄亦真好像并不会生气在意的样子,但是尹星希望能跟她和和美美,所以不愿意传出奇怪的流言。


    “其实倒也不必拘谨避讳,本宫自然相信你,绝不会让你负荆请罪。”


    “嘿嘿,我知道亦真心疼,所以也是替亦真着想啊,毕竟公主的颜面很重要,不是吗?”


    语落,玄亦真看着尹星熠熠生辉的眼眸,指腹难耐的落在她的脸颊轻触,缓缓道:“这样么,本宫还以为你是担心牵连流言风波被处罚呢。”


    流言,玄亦真从来不在乎,更不会在意旁人的存在,漠视一切才是常态。


    但是尹星从来都格外在意其她的存在。


    尹星看着温婉含笑的玄亦真打趣自己,面露窘迫,掌心握住她的手,肌肤细腻如冷玉,嗫嚅出声:“我是有些担心惹亦真不高兴,但是如果我被罚能让亦真开心的话,当然也是可以的。”


    将心比心,如果换作玄亦真同旁人传出桃色纠纷,尹星也会很伤心的。


    话语软糯而认真,掌心温度却格外热烈,一寸寸透过肌肤渗入血肉,侵蚀骨骼肌体。


    玄亦真忽然听不见任何声音,只有心脏随着尹星的唇瓣启合而跳动,仿佛正被她的唇齿衔住研磨,忽地有些想狠狠亲她。


    常人的情绪过于复杂缥缈,对于玄亦真而言,更是缥缈到无法触及的存在。


    但此刻玄亦真忽然清晰触碰到自己的开心愉悦,尹星就是自己感知一切的形状轮廓。


    如此想着,玄亦真探身含住那柔软甜润的唇,并非要夺回自己的心脏,只是想同她分享难以言喻的愉悦。


    窗外夕阳湮灭于天际时,夜风抚动满园花株绿藤遮掩屋内亲密身影,苍穹尽染,一片静谧。


    风吹云动,天朗气清,辗转至上巳节,国都内不少车马盛行悬挂兰草芍药等芬芳花草装扮香车宝驹。


    不仅许多读书人士喜欢附庸风雅,连贵族世家更是竞相攀比,花坊市集生意内随着上巳节而正式迎来新的一年。


    因着皇帝的曲江游宴,许多马车都早早赶往南郊附近以求能观望盛景。


    尹星和玄亦真的车马却正好与之相反,一路出国都,沿着护城河道行进,波光粼粼处,只见远处有不少身影在水边。


    尹星探目观望辽阔天地,心情舒畅,好奇的唤:“亦真,那些人是在做什么?”


    玄亦真合上手中书卷,微微倾身,貌似不经意般的同尹星张望一处方向,姿态随意却亲密,徐徐解释道:“上巳节,据传古时是祭祀水神的节日,因而会由巫女指导人们祓禊沐浴,清理冬日积垢与驱除病邪,如今也有人遵从习惯。”


    “好吧,那我们再往前面看看。”尹星没想到自己会目睹公众浴场,尴尬的讪笑,暗想还是得多读书,否则容易尴尬的脚趾抓地。


    见此,玄亦真微微伏低身段,视线落在尹星微微泛红的面颊,淡笑不语,怎么会有人呆的连上巳节习俗都不曾了解。


    除非尹星从不曾在王朝生活,否则三岁孩童都知晓的事,她没有道理不清楚。


    玄亦真想到尹星曾经提及她并非这个世界的人,唇角笑意敛去,修长手臂徐徐缠绕她纤细身段,静默不言。


    所谓的另一个世界又是哪里呢。


    不多时,马车停在花草繁盛处,尹星以为玄亦真是觉得困倦,才泄力般依偎自己。


    毕竟有些人对于外出,总是容易消耗心神,正当尹星犹豫要不要去唤玄亦真。


    不料,玄亦真却低头亲在自己的耳后,薄唇温凉却又泛着湿润,尹星禁不住怕痒的哼出声,又羞得赶紧抿唇隐忍。


    救命,这可是在山野郊外,玄亦真她不会这么心血来潮吧?!


    幸好,很快那细细研磨的吻退离,尹星红着脸偏头看向恶作剧的罪魁祸首,却又说不出半个字。


    尹星细细打量满面无辜的玄亦真,落在在她那幽静明眸,明明神态并无太大变化,却隐隐感觉她不太高兴,忙探近关切的出声:“怎么?”


    “没什么,你只顾着看外边热闹风景,所以本宫寻些趣事,不可以吗?”玄亦真美目轻眨,坦荡无畏,清润嗓音带着天然的信服力,语调却又带着格外轻柔的尾音。


    “啊,当然可以。”尹星结结巴巴的应声,竟然觉得玄亦真像是在撒娇,心跳微快,顿时嘴角都在止不住上扬。


    玄亦真迎着尹星笑盈盈的眉眼,心底的低郁阴暗稍稍退离,葱白指腹轻点她的唇角幅度描摹,暧昧道:“你这般憨笑发呆,莫非不想去踏青过节么?”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而玄亦真永远都不会让尹星离开自己回到她的世界。


    尹星没出息的红着脸,抬手握住玄亦真的手,探身轻轻碰了下她的唇,以免毁坏口脂,腼腆出声:“那我们出去看看吧。”


    不得不说,玄亦真的美,变化微妙,像暗夜里无法描摹的烛火,越是诡美幽静,越是引人注目,根本看不够。


    风吹河畔,繁盛花叶招展,绿茵草地蔓延不见尽头,少女们嬉笑声随风而动,令人心旷神怡。


    尹星舒缓心神,偏头去看玄亦真,她神情平和的毫无波澜,清冽眉目疏淡漠然,这跟周遭那些满面喜色的女子形成鲜明对比,仿佛一缕游离世间万物之外般空灵。


    “亦真,喜欢哪株芍药花,我去给你摘吧?”尹星紧了紧相握的手,目光注视玄亦真的面颊,仿佛她随时都要幻化消失。


    “那株就很是不错。”玄亦真随意的扫过花丛,颇为配合的出声。


    尹星得到回应,下意识要松手,可想起那夜玄亦真的反应,便牵着她步入花丛,笑着念叨:“其实不怎么认识芍药,幸好亦真见多识广,带我找找吧。”


    玄亦真指腹同尹星十指交缠,温婉轻笑的应:“好,但芍药与牡丹常平分秋色,很少有人不识,莫非你只认识结果的树木。”


    “嘿嘿,亦真说的没错。”尹星耳热的诚实应声,一手挑中淡粉微紫的芍药花,觉得很衬玄亦真,“这朵好看哎。”


    “那就这一朵吧。”玄亦真目光虔诚的注视尹星清亮眼眸里的满意,暗想如果能钻进她的眼里似乎也不错。


    尹星小心摘下繁盛的芍药花团递给玄亦真,余光瞥见不少女子张望而来的视线,有点羞。


    玄亦真幽幽的将视线从尹星绯色面颊移开,单手接过花团,垂眸出声:“芍药,常用做赠情之物,想来是有些道理。”


    说话间,玄亦真将花团斜插在尹星耳鬓发间,以手整理固定,眸间流露欣赏。


    此时的尹星面颊红的娇艳欲滴,耳间听到不少女子的嬉笑声,却又不好意思打扰玄亦真的兴致,只得对此视而不见。


    毕竟尹星隐隐感知到玄亦真的情绪与先前截然不同,仿佛有了几分沉浸的趣味,让她整个人瞧着多了几分真切。


    半晌,尹星乖巧由着玄亦真,安静的眨巴圆眸望着她,软声唤:“那要再给亦真摘一朵吗?”


    玄亦真摇头,心情愉悦的应:“不用,本宫有你这一朵就足够。”


    这话说的尹星整个人就跟放在蒸笼里的馒头一样,连心脏都在膨胀,热意翻涌,就差脑袋上浮现蒸汽水雾。


    现在尹星才发现玄亦真太会说情话,她甚至都不用打草稿,相比之下自己显得像文盲!


    远处和煦山风吹动枝叶,花香芬芳馥郁,清幽舒服,正当尹星觉得自己应该说些表露衷肠的话,否则干巴巴的沉默,可能会让玄亦真觉得失落无趣。


    没想,不远处有珠宝闪烁的光亮掠动变化,格外招人眼。


    “章华公主,好兴致。”话语间,山坡处的三公主望向那一旁戴着花团的尹星,竟然意外的秀美娇俏,这人倒是挺会讨人喜欢。


    男子簪花,并非没有清俊好看,不过朝廷官员往往会注意仪表,哪会由着玄亦真在大庭广众之下玩弄。


    “嗯。”玄亦真神态平和的应声,却带着些许漠然姿态,甚至都没有移开目光去看三公主。


    三公主面上笑意一僵,眼底流露不屑,却还得遵从礼数,只能起身道:“章华公主,不如一道用宴?”


    如果能跟玄亦真达成合作,那碾死其她公主皇子,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因而三公主才耐着性子来同玄亦真这个疯子交好。


    玄亦真依旧纹丝不动的专注看着尹星,视线打量她的神色,指腹看似在触碰花团,实则揉捏耳垂,温柔细语的出声:“你可想去同三公主一道用宴?”


    尹星想要摇头,又因着耳旁花团而停止动作,小声应:“亦真,我们还是再去别处看看吧。”


    三公主骄纵傲慢的性格,尹星多少是有点了解,她不会平白无故的好心邀请赴宴。


    所以还是推脱拒绝的好。


    玄亦真打量尹星的神情,确认她不想同三公主往来,方才偏身回拒道:“今日与驸马有约不便会见。”


    语落,玄亦真牵着尹星踏步行在艳丽明媚的花丛,再没有去理会三公主。


    见此,三公主面色难堪的落座,没想到白白浪费心思。


    今日许多皇亲国戚都会去南郊曲江池赴宴,按理三公主也会去赴宴。


    可得知玄亦真要带尹星来此处,所以才想来示好拉拢,谁料反被视而不见,简直羞辱!


    看来还是得让玄亦真被二公主斗的你死我活,她才愿意放低姿态,三公主眼露狠戾。


    春风拂面,尹星没想到玄亦真这么直接的回拒三公主,更不敢回头去看盛气凌人的三公主会是如何气恼模样。


    虽然知道玄亦真不怎么懂得人际往来,但是尹星没想到她这么简单粗暴。


    “怎么,你好像不是很高兴本宫回拒三公主邀约?”


    “没有,我就是觉得三公主可能会记仇,有些担心。”


    玄亦真牵着尹星漫步映在河畔,视线流转在她忐忑眉眼,莞尔一笑道:“放心,她有求于本宫,所以至少现在不会报复。”


    尹星眨巴圆眸探究的问:“什么意思?”


    “本宫的意思就是你不要因旁人胡思乱想,否则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玄亦真抬手轻弹了下尹星光洁额前,意味深长的出声。


    “我没有对旁人胡思乱想,只是担心亦真。”尹星眨巴圆眸被玄亦真说的面红耳赤,连忙解释道。


    这感觉玄亦真她好像在吃醋呀!


    玄亦真指腹勾住掌中一截尾指,漆木沉静内敛注视尹星,不紧不慢的说:“既然如此,你就相信本宫,不要为别的分神,好吗?”


    尹星隐隐感觉尾指泛着疼痛,不敢犹豫的应:“嗯。”


    突然觉得玄亦真有些执拗,还是不要吃醋的好,否则感觉会很危险的样子。


    睁只眼闭只眼,玄亦真的性情大抵做不到,那就只能自己来规避风险吧。


    不多时,两人落座在侍女铺设的席垫,尹星尝到杯中酸甜的浆液,有些意外。


    平日里玄亦真只会喝茶,基本不尝别的饮品。


    当尹星去年住在小庭院里曾经喝过不少浆果研制的饮品,酸酸甜甜,冰镇更加可口。


    “这是樱桃?”尹星询问道。


    “嗯,越到暖和时节,你就不太喜欢喝茶,所以命人准备的饮品,喜欢吗?”玄亦真浅饮茶水询问。


    尹星点头,弯眉憨笑的应:“喜欢,很好喝。”


    玄亦真目光从尹星沾染红艳浆液的唇间移开,喉间滚动,垂眸饮着茶水,颇为难耐道:“是么,上巳节还会食用荠菜粥等食物,你都可以尝尝。”


    “那亦真也一道尝尝。”


    “好。”


    语落,一时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原因无它,因为尹星发现别的膳食都很清淡。


    但是尹星发现玄亦真对于这些清淡膳食都挺喜欢,只得配合的吃干净。


    待尹星如释重负的停筷喝茶水,视线看着慢条斯理的玄亦真,想起先前她说三公主有求于她,不知是什么坏事呢。


    说起来,玄亦真行事一直都很神秘,每日待在别院,看起来对朝事毫无兴致。


    可一旦尹星想问什么事,玄亦真都能了如指掌。


    上回工部尚书要查大理寺的事,现在一点风声都没有,尹星其实也觉得像是玄亦真的安排。


    “你又在想什么?”玄亦真看向眼眸一眨不眨的尹星,幽幽道。


    “我在想亦真啊。”尹星不假思索的出声,迟钝反应过来时,有些害臊。


    玄亦真眼露探究的问:“本宫就在你眼前为何还需要想?”


    尹星被玄亦真看的窘迫,只得坦诚应:“我在想亦真有许多神秘的地方,很难全部了解呢。”


    语落,玄亦真神情微怔,难得没有接受尹星的注视目光,有些抗拒。


    “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神秘,全部这个词,并不见得都是好的。”玄亦真转而探手拿绣帕擦拭唇间,垂眸饮着茶水,不紧不慢道。


    “我知道,就像我也有很多不想让亦真看到知道的事。”尹星感觉玄亦真像是无形间变的疏离,因而并没有追问,担心刺激她的情绪。


    玄亦真眼露不理解的望着尹星,颇为关切的出声:“你有什么事情连本宫都不能知道?”


    尹星沉默的看着理直气壮的玄亦真,完全不知如何说她的这种双标行为,只能老实的交待:“一些犯傻以及很没面子的事吧”


    这怎么感觉自己像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呢?!


    “可你说的本宫都已知晓,这没什么好隐瞒的。”玄亦真神情稍显松懈的应声,蜷缩的指腹缓慢舒展。


    “……”尹星迟钝的发觉自己在玄亦真眼里确实没有什么隐私保密可言。


    尹星羞红着脸看向一本正经的玄亦真,只得出声:“那我也希望将来能够像亦真了解我一般了解亦真的所有。”


    玄亦真抿唇,没有立即言语,却也没有逃避尹星赤诚清亮目光,喃喃道:“可本宫给你的就是所有。”


    至于别的,玄亦真永远都不想让尹星知道。


    尹星眼眸微暗,没想到玄亦真会这么不愿意袒露心扉,一时无言。


    随着碧蓝青天渐渐染上绚丽晚霞,马车徐徐驶向国都,琉璃灯盏散发柔和光亮,却无法驱散无形的疏离。


    气氛,很显然同来时完全不同。


    马车内尹星无所事事的坐在一旁,目光落在翻看书卷的玄亦真,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那时玄亦真说给自己的就是她的所有,所以她不会再准许自己涉入探究太多吧。


    正当尹星充斥莫名的沮丧无力感,玄亦真却像没事人一般,柔声唤:“很困?”


    “没有。”尹星望着美目幽静的玄亦真,她的清冷面颊因琉璃灯光而稍显柔和,可眼睛却透不进更多的光亮。


    “今夜曲江池有烟花,你若是想看的话,可以绕道,应当来得及。”玄亦真手中握着书卷不太确定的审视尹星神态。


    “不用麻烦。”尹星想要像往常一般,却做不到像玄亦真这般自如变化。


    毕竟玄亦真对自己只是一种给予的喜爱,而更多的是不能被给予的禁忌。


    虽然无法具体描绘其中的怀疑,但尹星知道明显的不对等。


    尹星突然想起那时自己表露介怀玄亦真要同世家公子订婚,她是那种很不理解的漠然反应。


    那成婚与亲热,在玄亦真的眼里又是什么样的含义呢。


    有趣,这是尹星常听到玄亦真提及的字眼,现下突然不敢深想。


    尹星并不懂玄亦真的疏离抵触,却也没有自不量力的勇气,只得像蜗牛一般退回触角,遵从她的喜好,否则那份给予终究会有被舍弃的一天吧。


    无声处,只余两人投落地面的身影因马车行驶而变化,玄亦真垂眸望着狭长的影子,指尖泛白的握住书卷,有些烦躁。


    两人一路无言的回到国都别院,尹星从浴房沐浴出来,难得看见玄亦真比自己先出浴房。


    玄亦真端着茶水递近道:“怎么眼睛红红的?”


    尹星别扭的接过茶水闷声应:“眼睛不小心进了水。”


    说罢,尹星仰头喝着茶水,以免暴露自己偷哭的事。


    不多时,尹星爬进床榻,手脚规矩的并拢躺在里侧,眼睛一闭,仿佛困的厉害。


    玄亦真徐徐弯身看着闭眸的尹星,视线仿佛透过薄薄血肉看到她的眼球,停留在泛红的眼角,轻声道:“你哭什么?”


    语落,尹星有点更想哭,所以紧紧闭上眼,以免没出息的哇哇的哭,更没面子。


    可还不待尹星想着调理情绪,眼角落下温凉的薄唇,缓缓地贴近,耐心细致。


    尹星缓慢意识到玄亦真的动作,羞得面热,却又不好推开,只能配合的闭着眼,一动不动装死。


    “明日还要去大理寺,若是眼睛肿的被人瞧见,岂不惹人非议?”


    “……”


    这话尹星更是羞赧的厉害,谁想眼眸睁开,便看见玄亦真美目幽静的倒映自己浸染霞红的脸,好色!


    玄亦真浅笑的落下轻吻,一点点的抚慰,又像是贪婪的吮吸,暧昧不清的贴近唇喃喃道:“星儿,你这样看起来很好吃,或许把你吃掉就可以成为本宫全部呢。”


    尹星不敢看的羞耻的闭眼,却也没有避讳玄亦真的亲吻,鼻尖嗅着清幽冷香,暗想她总是说些奇怪的话。


    可尹星根本没办法拒绝玄亦真的示好,等到察觉她的亲吻像吞噬,越发深入时,心间蓦然生起一阵惊恐。


    吃掉自己,玄亦真她难道不是随便说说来吓唬自己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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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章


    一颗殷红血珠自好看的薄唇滑落,仿若艳丽花汁,尹星惊恐的退离,才察觉到齿尖残留腥甜血液。


    自己刚刚太害怕所以不小心咬伤玄亦真的唇。


    相比之下,玄亦真神态平和,玉手轻拭去鲜血,美目低垂落在指腹殷红血珠,纤长眼睫遮掩其间浮动的微芒,使得看着更显神秘莫测。


    自己的全部,大抵只会吓的她远离自己吧。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尹星紧张的道歉,很是慌张。


    “没关系,尝尝吧。”玄亦真收敛神色,将葱白指腹缓慢的移向尹星面前,话语清浅的蛊惑道。


    尹星沉默,险些以为自己听错声,欲言又止的望着玄亦真平和而正经的模样,才确定并非幻听。


    玄亦真任由尹星黑亮干净的眼眸注视自己,试图压下自己的躁狂,神态越发柔和,几乎不露破绽,轻声道:“不愿意么,可本宫从不介意尝你的……”


    这故作幽怨的试探话语戛然而止,当莹白指尖的血珠被温热柔软含住时,心跳一瞬僵停,玄亦真眸底的风浪消退,渐而弥漫笑意。


    尹星面红耳赤的收回舌尖,尽可能忽略鲜血的味道,生怕听到玄亦真说出更羞死人的话语,支支吾吾的唤:“这样可以了吗?”


    “不可以,还有这里。”


    “……”


    当视线随从玄亦真的指腹移动落在她浸出血珠的薄唇,远比往日嫣色口脂更显红润,像蛊惑的禁果,瞧着娇艳欲滴,却模糊危险界限。


    尹星迎上玄亦真坦荡如砥的漆目,温婉却又透着一点诱人的媚,诡美幽静,像极山中食人精怪,心跳微快,却顺从的仰头亲吻那温凉的薄唇,就像她吻去自己的泪珠那般,小心翼翼的安抚伤处。


    如果玄亦真是山精鬼魅,自己也没办法对她视而不见啊。


    玄亦真缓缓抬手圈住尹星入怀,温凉指腹勾住她的后颈,像是鼓励,又像是钳制,唇间难耐的同她轻触,克制不去咬她的念想,以免吓得她像先前那般惊慌失措。


    纱帐内,渐而呼吸交缠,其间夹杂些许暧昧低吟,而满心满眼安抚薄唇伤处的尹星,没想到衣领被探入微凉,当即一愣。


    可随之玄亦真更加主动送上薄唇,极尽所能,勾的尹星心神恍惚。


    “亦真,我明日还要去大理寺。”尹星失神的嗫嚅道。


    “嗯,所以只是摸摸而已。”玄亦真望着尹星湿润未干的眼眸,连眼睫都显得更是稠密,喉间微紧,指腹感受她的心跳,爱不释手的哄道。


    软玉,也比不过如此手感。


    尹星面热,莫名有些不太相信玄亦真,仰头看见她那眼眸里凝聚浓郁厚重的情绪却又清明纯粹,令人心跳加速,无法拒绝。


    可转瞬之间玄亦真的漆目恢复往日里的冷静自持,仿佛她只是想简单的抚弄而已。


    这时玄亦真微微倾身而近,情不自禁的吻了下尹星干净的眼眸,感受她的轻颤,话语格外温柔的唤:“你也可以对本宫试试就当抚慰趣味,说不定会觉得开心些。”


    这世上再没有比逗弄尹星更有趣的事,玄亦真向来很乐意同她尝试亲昵举止,最好让她沉溺的永远都离不开自己才好。


    大千世界,自己只要她一人,更不会由她舍弃自己。


    尹星下意识的想拒绝,可视线落在玄亦真交领的衣口,其间似玉般莹白肌肤,蜿蜒变化,依稀可辨,鬼迷心窍的点头应:“好。”


    一夜荒唐,翌日清晨,女官春离入内服侍,视线落在章华公主唇间伤处,暗自吃惊。


    那位出自西州侯府的尹星实在是越发胆大妄为。


    而被按上胆大妄为帽子的尹星,此刻红着脸埋头用早膳,根本不敢去看玄亦真。


    因为尹星满脑袋里都是自己难以掌握的雪浪,难怪玄亦真喜欢摸摸,实在太软。


    偏生玄亦真如往常般镇定自若,对于女官的目光视而不见,仿佛世上没有什么事能让她大惊失色。


    当然那种亲昵事,除外。


    越想尹星越觉得害臊,昨夜跟玄亦真点到为止的抚弄,简直比往日里还要刺激,而且有点上头。


    很快,尹星匆匆用完早膳,有些无地自容的打算出门。


    “这么急,难道不觉忘记什么?”玄亦真话语温柔的唤,冷白玉面透着愉悦,饶有兴致。


    “没、没忘。”尹星面热的上前拥住玄亦真,却不敢像往日般贴近,鼻尖嗅着清幽冷香,有点羞耻。


    虽然明明仍旧介怀玄亦真不肯相信自己敞开心扉,但是她又同自己那般肆意的亲昵欢好,这世上怎么会存在如此违和的人呢。


    固执肆意,清冷妩媚,似雨雾般缥缈空灵,又有着冰火的极致,无穷变化。


    但尹星知道自己不可能跟玄亦真闹不开心,昨夜只是烦闷的偷摸抹泪。


    毕竟玄亦真从没有同自己闹过半点不愉快,尤其对于亲昵事,她更会放低身段的尝试,从不会居高临下的颐指气使,温柔体贴的挑不出任何差错。


    所以尹星只能自己反思,或许哪里做的不够好,才让玄亦真觉得不安心吧。


    马蹄声哒哒,暖阳当空,国都上空天朗气清,尹星如常进入大理寺,便看到不少官员等人聚集进入正堂。


    看来放假第一天要例行开会,古往今来都是很常见的事呢。


    尹星转角,独自往总库院落行进,大理寺卿从不会命人来请自己参加公开的堂会事宜,想来只把自己当个透明人,虽然不找事却也不热切。


    这也很合尹星偏安一隅的心思。


    从院廊里路过,不少小吏频频投来目光,戏谑中透着揶揄,令人莫名其妙。


    待远远看见江云正同三两捕快说话,尹星并没有停留。


    江云余光瞥见尹星,没再跟三两捕快闲聊案情,转而踏步上前的唤:“小尹大人,上巳节过的如何?”


    “挺好。”尹星面热的应声。


    “真是令人羡慕,皇帝亲设的曲江游宴闹出大事,我们都忙着呢。”江云满脸调侃的出声。


    尹星怀疑江云有事来盘问自己,顿步,很是坦诚道:“昨日我跟章华公主身旁寸步未离,你不要胡乱猜忌。”


    国都那么大,总不能出点什么事都跟玄亦真有关吧。


    江云面上神情的格外丰富,笑容张扬而肆意,打量的出声:“难怪瞧着你容光焕发,昨日公然带情花的事,不少人都有所耳闻,我本来还不信咧。”


    尹星霎时脸颊通红的厉害,不敢置信的问:“这种私密事怎么会传的沸沸扬*扬?”


    “你的那位公主妻子盛名在外,她周围从来都不缺耳目,你作为她的驸马,自然也不可能逃脱流言风声。”


    “那也不能传这种私事吧。”


    幸好昨日在外面没有更亲近的举止,否则尹星都不敢想流言会传的有多禁忌。


    江云嬉笑的看着尹星,好心提醒道:“谁让你被三公主惦记呢,当街偶遇,踏青又能偶遇,这种桃色流言古往今来老少皆宜。”


    如果不是江云当初发现三公主派小吏来探听尹星的动静,也就不可能有来有往得知三公主新动静。


    闻声,尹星没有江云看热闹的心思,蹙眉出声:“幸好我今日绕道来大理寺,如果再碰上就真的有理说不清。”


    “话说,三公主对你这么上心,你的公主妻子就没有揪你耳朵训斥?”


    “才没有,她不会对我那么凶悍,你不要以讹传讹的听信国都谣言。”


    最多就是罚一些古怪的亲热方式吧,尹星红着脸,分神思索玄亦真生气的可能性。


    越想,尹星越是忘不掉玄亦真半解衣裳呼之欲出的白皙,不禁口干舌燥的厉害。


    江云见尹星满脸春光,显然对章华公主痴情的很,倒也没再调侃她,而是提及曲江游宴的事,出声:“行吧,不过昨夜的大事可能跟当初失踪案的易容术有关系,你想听吗?”


    尹星吞咽喉间,稍稍收敛心神,不甚了解的问:“这两件事有什么联系的情况?”


    “那曲江游宴本是效仿曲水流觞的文人雅事,更因饮酒作诗的佼佼者会被御赐提名刻碑而备受注目,可昨夜里有不少今科文员在宴席间突然脸皮破损的剥落,血肉模糊,场面尤为惊悚。”江云面上收敛玩笑神情,颇为凝重。


    “这也太过瘆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尹星有点不敢想象宴会现场的画面,可能会做噩梦。


    江云手臂抱着剑,思忖道:“我原先一直不曾明白失踪案的疑点,一为何受害者都是女子,二幕后主使为何要冒险练习易容术。”


    胭脂虫需要血肉,但是应当并不需要挑剔性别,所谓易容术更是应当男女老幼样样精通才是。


    现在江云才明白那些女子是在掩护凶手为贪慕容貌者,而易容术其实是要用在入朝为官的考生,很显然有人拿朝官做傀儡布局谋划。


    瞒天过海这招,真可谓是心思算尽天衣无缝。


    尹星缓慢的反应过来,心间一惊,念叨:“幕后主使这么费劲心思遮掩耳目行凶,最终就是为挑选替考者入朝为官?”


    “嗯,所以这起案件的性质比寻常的失踪案命案都要严重许多。”


    “那谁会做这么危险可怕的事?”


    江云收敛心神,左右观望四周,低沉出声:“很显然今朝邀请文员赴会的三位皇子的嫌疑最大。”


    皇帝至今都没有立太子,自然会有雄心勃勃者,伺机而动。


    又或者说,皇帝一直都在默许皇子们在朝堂角斗,不过远没有纵容公主郡主们那般明显罢了。


    对此,尹星听的过于震撼,没想到那三位人模人样的皇子竟然这么丧心病狂!


    如此对比,公主们的不对付都显的小打小闹。


    “可那些易容成贵族参加科考的人,按理他们的脸皮应当难辨真假,怎么会轻易脱落呢?”


    “是啊,所以其中另有乾坤,今早文员们的尸首被运进大理寺尸检,而其余人等也在接受审查,差事有得忙。”


    尹星冷不防想起曾经那个跟自己很像的人,当时他的脸皮与血肉相贴几乎浑然天成,回神问:“那些文员都是怎么死的?”


    那群人的易容术应该已经非常的逼真。


    江云眼露狡猾,忍不住吓唬的应:“你想想自己的脸像干裂的烂泥一样稀碎滑落,就算不被吓死,估计疼也得疼死吧。”


    这话说的尹星根本不敢深想,只觉脸颊隐隐有点疼,连连点头,没再多问!


    见此,江云坏笑的踏步去前堂忙碌,尹星独自回到总库,抬手捂着自己的脸,暗叹国都实在太过可怕。


    无声处,窗外春风抚过枝条,花苞长的越发茂盛,时日辗转间,渐渐有些热意。


    奈何,清明时节里突然下起连绵小雨,骤然增添湿寒,可谓是变化无常。


    “阿嚏!”尹星鼻尖犯痒的止不住打喷嚏,小口喝着姜汤。


    “现下知晓本宫为何劝你不要那般早的更换锦被了吧。”玄亦真看着尹星有些酡红的面颊,像偷摸不均匀的胭脂,憨态可掬,玉白指腹轻触肌肤,有些发烫。


    不过这有点像她在亲昵时流露的潮红情态,妍丽娇艳,让人很想咬一口尝尝鲜。


    尹星不好意思的点头应:“我也不知国都早春的天气这么变化无常,明明都以为要一眼入夏。”


    玄亦真听着过于闷哑的声音,令人心软,稍稍收敛思绪,顾自收回手,随意的搭在手炉,视线落在尹星面前的文书,淡声道:“你这是要写什么?”


    往日里尹星很少会带文书回别院。


    “一份关于总库案卷清检文书。”尹星解释道,对于曲江游宴发生的事,至今并没有向玄亦真提及过,因为觉得太恐怖血腥。


    “这样么,看来你打算今日就这般过清明?”玄亦真抬手给尹星磨墨,淡声唤。


    尹星点头,视线望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水,想起玄亦真说她不喜欢下雨,出声:“往年玄亦真会在清明去祭拜亲人么?”


    玄亦真坦然应:“清明总是多雨时节,所以本宫不常去宗庙参加祭拜,今年只想同你待在一处。”


    闻声,尹星面热的喝完姜汤,顾自挽起宽袖,提笔写文书,一时没有多言。


    早点写完,就可以陪亦真啦!


    寂静处,雨声窸窣响起,待尹星停笔,才发现内里有些暗,而玄亦真安静的给自己掌灯,心间温暖的一塌糊涂。


    “写完了么?”玄亦真美目轻眨的迎上尹星亮晶晶的眼眸,有点想亲她。


    可惜尹星嘟囔的病毒细菌之类的古怪字句,总之不给亲。


    “没有,不过很快。”尹星收回目光,埋头继续努力写,心想能这样跟玄亦真过一辈子,好像也没必要探究她藏着的秘密。


    半晌,尹星将文书晾在矮桌旁,掌心捧着玄亦真的手给她捂热,眉眼弯弯的念叨:“亦真辛苦了。”


    玄亦真指腹勾住尹星的指间,眉目显露温柔,道:“还好,你带病忙碌才辛苦,大理寺近来很忙?”


    “总库的事还好,不过最近因为曲江游宴的案件,大理寺的督察办事的四处都在忙碌科考文员替考一案,所以很忙。”


    “这件案子牵连甚广,科考的考生除却世家子弟出身,还有许多地方豪门氏族,一旦得罪这群人会有些麻烦。”


    尹星捧着玄亦真温凉的手搭在面颊贴贴,好奇的嘟囔:“我本以为是贵族子弟寻人假冒替考,没想反倒是贵族子弟被顶替身份,至今下落不明。”


    那些贵族子弟想寻替考者,结果反被取代身份,虽是倒霉却也不无辜。


    可榜上有名的替代者们又莫名其妙的在曲江游宴被反杀,这是什么黑吃黑吃黑的烧脑环节?!


    玄亦真掌心贴着尹星红润的脸,指腹描绘她娇俏可人的面目轮廓,薄唇微扬,柔声应:“你觉得贵族子弟和更换容貌的替考者,谁更容易被拿捏做傀儡?”


    “那肯定是替考者吧,贵族子弟多是骄傲自大目中无人,坏脾气多的很。”


    “所以幕后主使选择更忠诚的替考者而杀死贵族子弟,这很合理,不是么?”


    尹星下意识乖巧点头,只觉很有道理,可是又觉得这样站在凶手视角违背法律人常。


    而当尹星望着玄亦真温婉平和的神态,莫名觉得她早就知情,所以对于这件震惊朝野的案件,全然不觉惊诧。


    以至于尹星都觉得玄亦真在这件黑吃黑吃给的案件之中,可能有一席之地。


    但是尹星又觉得自己想太多,因而没有再多聊,更不敢胡乱猜测。


    既然已经打算不再探究玄亦真的神秘,那就只能坚定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尹星视线缓缓看向窗外绿藤里的幽蓝小花,此刻因沾染晶莹雨水而显得通透,出声:“这种小花很好看。”


    玄亦真视线游离在尹星清亮眸底,专注的应:“嗯,这种花的生存能力极强,甚至可以在人的血肉里发芽,所以不要随便触碰。”


    “……”尹星乖巧点头,心想玄亦真养的植物都这么与众不同嘛?!


    看来初见时玄亦真提醒自己毁花会有危险,并不是说着玩玩呢。


    窗外的寒凉雨水淅淅沥沥,似帘幕般渐而模糊这座布满鲜花绿藤的精美屋院。


    此刻大理寺验尸房里,冷寂幽静,烛火朦胧,更显昏暗。


    江云长身依靠窗旁呼出白雾,待重新稳住心神,才得以转过头继续看柳慈验尸。


    柳慈探手打开一处密封小盒,其中残存没有脸皮的小血肉,渐渐流露新绿枝芽,平静的语调少见带着些许激动,出声:“阿云,这可真是很壮观的景象。”


    “所以就是此物造成替考者的脸皮剥落?”江云垂眸凝视着无比稚嫩的枝芽,简直不敢置信。


    “嗯,它们先前应该都是像种子一般处在休眠,可曲江游宴上的御酒却可以刺激它们的变化,最终破土而出。”柳慈认真解释道。


    江云听的隐隐脸疼,默默退开距离,只觉当初信阳郡主的血腥庄园,竟然显得相对容易接受。


    毕竟拿死人的血肉蕴育胭脂虫卵和在活人脸上播撒花种,这可是截然不同。


    而且这些文员平日里没少交际饮酒,怎么就单单对曲江游宴的御酒中招呢?


    江云还未言语,柳慈会意的替她解惑,耐心道:“今年的御酒是古法药酒,其中应当有能使催生花种之物,这回揭露科考作弊的人应该极其擅长养花弄草。”


    语出,江云想起当初看见满园繁盛鲜花的章华公主,不由得心生怀疑。


    如果这件事是章华公主要揭露科考替考一案,她为何要采取这种方式。


    虽然委婉却又相当的残忍,除非这是章华公主有意震慑之用。


    不过想到此案牵扯三位皇子,再加上当初的信阳郡主以及立场不明的二公主,皇室血脉牵连甚广。


    江云越想越觉得章华公主有些令人可怖,她像在隔岸观赏厮杀的棋局,却又处处留有杀子,就像这些花种,不知何时进入替考者的血肉。


    “阿云,这已经是目前第二次出现花卉类的物证。”柳慈将小盒放下,准备去写尸检文书。


    “等下,这件事暂时也不要记录,当务之急是先查出科考作弊的始作俑者。”江云回过神劝道。


    柳慈眼露疑惑的问:“可始作俑者没有理由眼看布局将要成功却杀死自己的棋子。”


    这些花种的背后藏着另一个更为聪慧危险的凶手。


    江云当然知道章华公主应该不是科考作弊的始作俑者,所以才不愿深究,心里只想把当初那么多起失踪案的幕后凶手绳之于法!


    至于皇亲贵族之间的尔虞我诈,江云只会厌恶的退避,所以也不想柳慈牵连其中。


    “好,我知道。”柳慈很少见执法严明的江云会隐瞒罪证,却也还是相信她的安排。


    想来,许是牵扯皇亲国戚,所以江云才不想让自己涉险吧。


    毕竟那些皇亲国戚凌驾律法之上,大理寺根本奈何不得。


    屋外清明时的雨水落了两三日,才雨过天晴。


    尹星不敢大意换上一身厚衣,踏步进入大理寺,目光看着来来往往的官员,捕快多是粗犷身形,人高马大,宛如人墙。


    所以显得那些被逮捕审讯的科考文员特别羸弱,尹星下意识挺直身板,以免瞧着病殃殃,让人笑话。


    这时尹星瞥见多出来不少护卫,视线扫过阁楼,难得窗户紧闭。


    据说大理寺卿很喜欢从阁楼俯瞰堂内各处动静。


    尹星从廊道进入总库时,几位同僚们早已坐在各自案桌,闲谈各自听闻。


    “近来咱们大理寺来访的人不少,三位皇子手下各自有拉拢不少文员,其中查出替考者多数跪伏大皇子和三皇子,现在就像染上虱子忙着抓呢。”


    “科举易容替考的事调查不明,三位皇子的嫌疑居高不下,江大人估计也得掂量案情轻重。”


    “按理来说这场科举作弊案可以说是天衣无缝,谁都不知同去年失踪案竟有关联,没想在曲江游宴棋差一着,这时机恐怕并不是意外。”


    尹星安静听着同僚们的话语,抬手端起茶盏,心想这些皇子分明是作恶多端遭报应才对。


    如果成功在曲江游宴一鸣惊人名满天下,那凶手的计划就彻底达到。


    而信阳郡主就是失踪案的唯一嫌犯,凶手真是机关算尽太聪明。


    茶水热雾缭绕,水光波动,二公主府邸内死寂沉静,侍者们跪伏在外,不敢出声。


    堂内菩萨画像因熏香浓郁而显得灰暗,其中端坐两人,三皇子跪在地面,哀求道:“皇姐这回都是我的错。”


    二公主指腹捏住红宝禅珠而泛着白,向来沉稳的面色上怒不可遏,训斥道:“明明让你低调行事,却想着诗集宴会出风采,现下无法脱身,实在蠢笨!”


    那些精心挑选的替考者都是心腹,并且有家人作为人质,二公主并不担心会泄露身份。


    只是按照原本计划他们会分批依附大皇子和二皇子窃取信任,假以时日,将来必定发挥大用。


    可恨曲江游宴上败露科考作弊,不仅将数年心血彻底毁之一旦,甚至有引火上身的危险!


    “皇姐,你可是我亲姐姐,这回若是无法洗清嫌疑,一切就没有机会!”三皇子惶恐跪伏在地,满面眼泪纵横。


    “你再这般哭哭啼啼就滚出去!”二公主眉眼显露不耐烦的呵斥,心间气的发疼。


    语落,三皇子连忙擦去眼泪,毕恭毕敬的出声:“皇姐息怒,我也没有全部展露那些人,大皇兄也有不少人,他也洗脱不清嫌疑。”


    二公主抿唇气的不语,指腹拨弄红宝禅珠,心绪渐而平缓,才思忖的应:“这事你要跟大皇子合作,如果犯蠢推脱栽赃,神仙都救不了你。”


    “皇姐的意思是把嫌疑推脱给二皇兄?”


    “除了他,你难道有把握斗得过大皇子?”


    三皇子悻悻摇头,迟疑道:“可二皇兄此回嫌疑最小,这要如何操作?”


    二公主拨弄禅珠垂眸,冷笑应:“祸兮福之所倚,福之祸兮所伏。”


    此刻恐怕大公主正是最愿意坐山观虎斗的时候吧。


    禅珠声清脆悦耳,悠悠回荡其间,如同弦月拨奏,清灵悠扬,大公主府内便正是如此盛景。


    大公主悠悠鉴赏新护甲的繁复花纹,面上笑容灿烂,出声:“老二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他那个皇弟太蠢。”


    二皇子坐在一旁饮酒,抬手屏退舞者,方才出声:“这场科举替考作弊一案在曲江游宴败露,太过杀人诛心,让他们打的措手不及。”


    “没错,老二的筹谋实在可怕,真要成气候,往后满朝势力,就算你到时登基都要被掣肘。”大公主稍稍收敛笑容严肃道。


    “是啊,只可惜现在还没有替考者松口指证,否则三皇弟将再无翻身余地。”二皇子思索道。


    大理寺是父皇极为看重的朝堂部门,大理寺卿更是宠辱不惊的重臣,想要动手脚几乎没有可能。


    语落,两人目光对视,大公主思量道:“谁能在曲江游宴揭露这场阴谋,谁的手里就有更确凿的罪证。”


    二皇子当即会意道:“皇姐,是指别院那位?”


    关于当年的事,二皇子没有亲眼经历,却看过皇姐的手伤,因而深知她对章华公主的恨意。


    “除了她,谁能有这等心思手段,几乎把老二踩在脚底碾压,杀人诛心都算客气。”大公主掩饰心悸的出声。


    老二的手段防不胜防,数年的布局更见心思沉稳,可偏偏不自量力跟玄亦真对着干。


    那个疯子她能活活把人玩到死,老二怕是这回不被气死也要元气大伤。


    二皇子当然明白章华公主的权利地位,只是不好开口让皇姐去示软,出声:“这事皇弟有法子去探听往来,皇姐就宽心吧。”


    大公主心底正纠结,疑惑道:“你有什么法子?”


    “国都近来盛传上巳节章华公主同那位尹驸马琴瑟和鸣,更有赠花相带的事传的沸沸扬扬。”


    “也好,你先同那西州侯府的驸马往来试试风声。”


    话语飘零微弱,暮色时分,尹星坐在案桌看到一沓宴帖,疑惑的嘀咕:“奇怪,我怎么不知自己在国都有这么多关系好的朋友吗?”


    毫不夸张的讲,过年都没有这么热闹。


    玄亦真轻笑不语,垂眸饮着茶水,视线掠过皇子们的宴帖,淡淡道:“可有三公主的帖子?”


    尹星的手一顿,视线落在其中宴帖,眼眸眨巴的看向温婉含笑的玄亦真,莫名感觉凉飕飕,郑重的出声:“有,但是亦真放心吧,我不会去赴三公主的宴会。”


    “本宫对你能有什么不放心的?”


    “……”


    这话说的尹星都不知怎么接话,只能讪笑的回应,视线落在三位皇子和三位公主的宴帖,手指掰扯数目,念叨:“奇怪,这里面好像唯独没有大公主的宴帖。”


    难道这些勾心斗角的公主皇子们,做决定邀请自己时,默契的屏蔽大公主?!


    玄亦真美目温柔的看向尹星,幽幽道:“怎么,你好像很遗憾没有大公主的宴帖?”


    “……”尹星抬眸望着清丽秀美的玄亦真,连连摇头,仿佛慢一秒都是对自己生命的不负责任,不解的问,“我只是有点好奇大公主竟然没有凑热闹,亦真怎么会这么想呢?”


    “没什么,本宫也只是有点好奇而已。”玄亦真仿佛无事发生般的轻眨美目,神态柔和应声。


    可尹星听着这过于熟悉的语句,才发觉玄亦真是在模仿自己的话术,有点坏,但是很可爱呢。


    难道玄亦真她是不想自己跟别的人一块过端午宴会,所以吃醋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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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8章


    如此一想,尹星的嘴角止不住上扬,就快挂到耳后根,难掩喜色憨态,眼眸眨巴的看向玉身端坐的玄亦真,试探的唤:“亦真,你会因为我去赴别人的端午宴会而不开心吗?”


    “你想去就去,本宫为何要不开心?”玄亦真微微偏头注视尹星如珠宝般漂亮眼眸应声,因着玉颈修长细直,所以没有引得发间饰品摇摆不定,反而带着像精致木偶般的优雅美观。


    “我就是好奇嘛,因为王朝驸马一向被管的极严,亦真这么温柔,难道一点都不担心流言蜚语?”尹星视线落在玄亦真那一截从衣领里露出的白皙玉颈,其间透着斑驳暧昧红印,面热的移开目光,重新打量她温婉柔美的面容。


    对于亲热,玄亦真不像尹星会怕疼,她反而喜欢带着些许刺激的缠绵。


    所以冷白肌肤很容易浮现些许印迹,尹星一般会尽量注意。


    不过话说回来,自己跟大公主没有任何往来,甚至都没有言语,按照常理玄亦真确实应该更在意三公主才是。


    可惜尹星在玄亦真面颊看不到半点类似吃醋的情绪,反倒险些被她姣美面容迷了心神。


    不得不说,玄亦真的清冷容貌实在太具有蛊惑人心的本领。


    玄亦真神态平和的任由尹星清亮眼眸痴痴望着,美目低垂落在她面前的宴帖,纤长睫羽遮掩冷戾,柔声应:“你这么乖,本宫若是听信流言而不放心,岂不显得蛮横无理?”


    话语说的格外温和柔软,但其实玄亦真一点都不想尹星去理会旁的人,甚至都不想让她离开别院,一直栓在身旁才好。


    可惜尹星大抵并不理解自己的渴望,常人都会有许多分神的事物,而她跟常人相比已经很不错。


    毕竟尹星除却大理寺就只在别院陪自己,平日里她基本都不会外出赴会。


    可即便如此,玄亦真仍旧想要的更多,想要尹星的眼睛,尹星的耳朵,尹星的唇舌和心脏,她的一切!


    “亦真,你一定是天底下最好的妻子,我到现在都感觉婚事像在做一场美梦呀。”尹星赤诚望着玄亦真温婉含笑的漆目,面红耳赤的念叨。


    更确切的说,尹星做梦都没有想过自己会娶妻,还是迎娶温柔美丽的玄亦真,简直比梦境还要梦幻。


    “傻,哪有白日做梦的道理?”玄亦真探手摸了摸尹星的面颊,烫的厉害,饶有兴致观赏她的娇羞神态。


    “嘿嘿,我就是觉得不可思议嘛。”尹星脸颊贴着玄亦真温凉的手,鼻尖闻到清幽淡香,雀跃的念叨。


    语落,尹星感觉到耳垂被指腹捏住,力道微重,茫然的看着温柔似水的玄亦真。


    她这是在故意揪自己耳朵嘛?


    难道江云的嘴开光了不成!


    玄亦真莞尔一笑的捏住尹星耳垂,正经出声:“常言道,梦境是不会觉得疼痛,所以你现在疼吗?”


    尹星收敛心神,沉默看着玄亦真,才发现她好像误会自己的话意,欲言又止的应:“有点疼。”


    感觉,这种存在对于玄亦真而言似乎特别难以理解,尹星对此也隐隐有所察觉。


    因为玄亦真大多数时候情绪都很稳定,基本很少感受到浓郁的喜怒哀乐。


    哪怕是温柔笑意也只是浅浅流露,转瞬即逝,如同流于表面的湖面涟漪,却永远都不会蔓延湖底。


    尹星不是没有想过询问玄亦真,可结合上巳节踏青的结果,最终只得视而不见。


    “那你同本宫的婚事就不是在做梦。”玄亦真薄唇轻扬的幅度不曾变化,指腹减缓力道触碰揉捏似珍珠般的耳垂,喉间微紧,想要去咬她。


    “亦真,你会做梦吗?”尹星察觉玄亦真的手上减轻力道,并未注意其她,试探的问。


    最近夜里玄亦真一切如初似乎很久都没有梦游。


    玄亦真葱白指腹的动作一顿,回过神应:“不会,本宫从来都不喜欢做梦。”


    梦境,对于玄亦真而言是失控,甚至可能会把自己维持的一切暴露在尹星面前。


    尹星很少听到玄亦真会用不喜欢的字眼,印象里,这应该是第三个吧。


    过去玄亦真说过不喜欢吵闹,不喜欢下雨,现在多了一个不喜欢做梦。


    这些会跟玄亦真的秘密有关么,因而尹星没有问询,而是暗自记下,以免无意间让她不开心。


    半晌,侍女们奉上膳食,尹星看着玄亦真命人将一沓宴帖收拾整齐,迟疑出声:“如果不去赴宴的话,我要不要回帖?”


    玄亦真望着自己温凉指腹,隐隐残留温热柔软,淡然应:“放心,这些宴帖本宫会替你婉拒邀约。”


    “好。”尹星弯眉笑盈盈看着体贴周到的玄亦真,心想或许喜怒哀乐可以是假,但她对自己的好是真切存在,那别的都不重要。


    两人这般如往常用膳,尹星偶尔会同玄亦真说些大理寺官员们的闲聊,见她反应不惑也未曾戳破,尽力粉饰太平。


    玄亦真慢条斯理的用膳,安静的听尹星提及有官员被妻眷上大理寺来追缴俸禄,虽不理解,却很配合。


    两人无形之间默契维持平和安宁的日常。


    待尹星用膳停筷喝着茶水,心间仍旧很不太理解的有一句没一句念叨:“真不明白为什么那些官吏会在外面花天酒地,全然不顾他们的妻眷。”


    “官吏的妻眷们若是不喜大可和离,但是她们并没有如此,可见心间自有利弊权衡。”


    “话虽如此,可是我看见那些妻眷红着眼,还是替她们不平,实在不明白明媒正娶,怎么会闹到如此地步。”


    闻声,玄亦真放下手中玉箸,不明所以的抬眸看着长吁短叹的尹星,淡漠出声:“妻眷敢闹到大理寺,自然要极尽惹人注目,否则怎么能胁迫施压让那些官吏有所收敛交出俸禄?”


    说道理,那些妻眷舍不得官家夫人的身份,更不想和离,那就只能咎由自取的忍受,所以玄亦真不懂尹星怎么会为她们烦恼。


    尹星见玄亦真说的有理有据,却唯独没有半分动容,分外漠然,一时反倒显得自己在庸人自扰。


    原本想继续粉饰太平的尹星,艰难咽下茶水,踟蹰的应:“亦真不觉得她们可怜吗?”


    “本宫觉得还是你比较可怜。”


    “……”


    这句话把尹星的脑袋突然整糊涂?!


    玄亦真迎上尹星盛满探究的灼灼目光,不紧不慢的饮茶,耐着性子道:“你想想等妻眷拿到官吏们上交的俸禄,想来她们必定又会重归于好,到时只有你还在为无关紧要的人伤神,岂不可怜?”


    尹星面露窘迫,心想玄亦真这么一说,自己好像确实像是大冤种。


    语落无声,玄亦真放下茶盏,视线打量眼眸眨巴的尹星,娇俏耐看却也很好骗,颇为无奈。


    幸好尹星每月俸禄交到自己手里,否则以她的性子,若是发善心,大抵会过的穷困潦倒。


    寂静处,尹星默默不再提这个话题,暗想还是把自己跟玄亦真的小日子过好吧。


    窗外夜色朦胧,残月高悬,国都热闹坊市间,不少巡逻兵卫森严肃穆。


    清晨,天光微亮,街市之间并未有多少,二污水沟渠之内陆续漂浮浓艳繁密的花株,其间浮尸露出累累白骨,顺水流淌,诡异至极。


    大理寺捕快们见此不由得惊骇,当即封锁周围,试图抓捕可疑人等。


    待到薄日出头,街市人群议论纷纷,一辆豪华马车行驶而过,外面悬挂的玉石碰撞声格外清灵悦耳,遮掩喧嚣。


    今日尹星之所以选择坐马车去大理寺,主要是生理期缘故,因而面色有些不太精神。


    但是尹星身体并无太多不适,所以没有听从玄亦真的建议告假休养。


    一来,如果每个月那几天都告假,太容易起疑心。


    二来,尹星舍不得克扣俸禄。


    很显然玄亦真她是不会理解,所以尹星没有多提。


    然而,尹星没想到自己的马车,正好迎面碰上送尸体尸检的队伍。


    大理寺街道前,尹星视线掠过忙碌的捕快们,目光瞥见那些把丧布浸染血色的尸骨,其间血水夹杂污水不断滴落,有点想吐!


    尹星当即屏住呼吸移开目光,却见大理寺内官吏捕快们早就习以为常,甚至有些人提着米粥肉包穿过一旁,不禁佩服。


    待一群人匆匆赶赴验尸房,小吏们清理廊道院落,议论声渐起。


    “这天气临近端午越来越热,验尸房的尸体存不久,案子却越来越多,实在让人头疼。”


    “科举替考舞弊案件牵连甚广,现下又一而再再而三的冒出连环杀人案,这其中兴许不是巧合呢。”


    “除却周公子,如今发现的死者都是今科文员,依我看杀人灭口的嫌疑很大,只是不知为何会有很多花。”


    尹星旁听一会,才穿过院廊往总库行进,想起当初也曾听江云提及花蕊的事,有些忧心。


    为什么这些尸骨周围会有别院里的花呢。


    明明国都里很少会有这种花株,所以肯定是凶手针对玄亦真的嫁祸。


    尹星沉闷的坐在案桌,掌心折叠案卷封条,有些心不在焉。


    因为尹星实在想不明白谁跟玄亦真这么大的仇恨。


    而且尹星隐隐感觉凶手铺垫这么长时间,恐怕已经要准备把脏水泼向玄亦真。


    正所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尹星越想越烦。


    窗外薄日渐而热烈,蝉鸣起伏声,回荡耳间,宣告盛夏的到来。


    午后,江云翻窗进入内里,便看见尹星把红泥印章盖到手背,调侃道:“你这是犯困了不成?”


    尹星垂眸看着手背上的红戳,尴尬的用绣帕细细擦拭,故作佯装若无其事的应:“嗯。”


    “我还以为你是知道连环案的花株,所以替你的那位公主妻子担心呢?”说罢,江云上前熟练的倒着茶水豪迈饮用。


    “你、这是什么意思?”尹星身形紧绷的问询,刚才差点就承认江云猜中自己的心思。


    江云瞧着尹星这过于拙劣的演技,只得直白的出声:“两个时辰前大理寺放出近百只训练有素的搜寻犬,它们的鼻子可以闻出深埋地底的血肉尸骨,更别提哪处有芬芳花蕊。”


    当即尹星面色微白,腹部隐隐泛起绞痛,指腹捏住绣帕,忧心道:“难道仅凭种植花株就要判定凶手吗?”


    语落,江云见尹星仍旧坚定不移的相信她那位公主妻子,心间有些迟疑,掌心端着茶盏落座*一旁,缓慢出声:“你总不会忘记那些失踪的血肉吧?”


    这话说的尹星陷入沉默,垂眸看着案桌茶盏,额旁渗出冷汗,该不会血肉埋在别院花株下!


    想到这里,尹星便要起身回别院,没想江云单手执剑,以剑鞘搭在肩旁,动作随意,却分外具有压迫,全然没有往日玩笑姿态,呼吸不平的紧张道:“你这是做什么?”


    “别误会,我也是为你好,按照律法私自泄露大理寺办案是重罪,更何况国都之内到处都是耳目,所以别轻举妄动。”


    “可我不能对此置之不理,她不会无缘无故害人。”


    那夜是周云廷非要找自己挑衅,玄亦真她兴许只是想替自己出气而已。


    江云并没有松开掌中剑鞘动作,单手端着茶盏悠悠饮用,不急不缓道:“既然这么相信你的那位公主妻子,那就坐在这里等待消息,自乱阵脚或许会给真正的凶手可乘之机。”


    闻声,尹星才没再坚持,心想平日里玄亦真很喜欢那些花株,她应该不会把尸体血肉埋在别院,否则也太危险吧。


    窗外蝉鸣越发喧嚣刺耳,日头高照,长街官卫如林木遍布,数十只健壮的搜寻犬,迅速穿街走巷,顿时引来诸多注目。


    待到热浪翻涌,国都百姓都知晓大理寺查连环杀人案,不少人跟随而动,都想看看能否找到传说中的食人凶手。


    斜阳徐徐西落,无数红土被狗刨堆积成土堆,其间艳丽的花株比血色更浓郁。


    大理寺内江云看着自己的佩剑投影被落日照的拉长时,估摸着时辰,起身道:“这时候要去前堂看看吗?”


    尹星点头,神情凝重的踏步出总库,耳旁隐隐能听到兴奋的狗吠声,整颗心有些摇摇欲坠。


    怎么办,如果玄亦真被怀疑是凶手,自己好像都没有办法帮她!


    待到大理寺前堂,一众官员静候肃立,江正明放下手中茶盏,视线落在搜寻的物证,神情威严。


    而匆匆赶到的尹星探目从层层人群之中观望,视线落在侍者着装的犯人们,整个人有点懵!


    江云视线看着被抓捕的一干人等,停留在相对熟悉的面孔,这些人竟然是当初替二公主施粥的人!


    难怪章华公主要闹这么一大圈动静。


    可怜被蒙在鼓里的尹星,满心满眼的担忧她的这位公主妻子会出事。


    大理寺堂外,残阳如血,悄无声息笼罩死寂沉沉的侍者们。


    而此时二公主府外的亲兵持剑与都卫兵马对峙,剑拔弩张,危急十足。


    偌大的堂内诵经声不曾停歇,熏雾缭绕间,侍者们面上却皆露惧怕神色。


    二公主手执道剑镇守其间,面容上浮现近乎扭曲的嗤笑,仰头饮着酒盏,眼露猩红道:“这么多年积攒的声誉毁之一旦,玄亦真你该死!”


    语落,茶盏摔的粉碎,酒水流淌一地,无声映衬夕阳,仿佛浸润血河,波光粼粼。


    堂外火烧般的晚霞烘托天地绚烂而哀寂,而远离喧嚣的别院清池,涟漪阵阵,其间金鲤跃动,搅弄风波。


    玄亦真悠悠的将饵食撒落池面,美目低垂,任由潋滟水光映衬清透眼底,薄唇轻扬,淡淡道:“你这么担心本宫会被大理寺怀疑成杀人凶手?”


    尹星心有余悸的点头,眼巴巴望着安然无恙的玄亦真,才觉安心,念叨:“对啊,那种花株我就没在其它地方看到过嘛。”


    “可你当初明明说过信任本宫。”


    “……”


    语落,尹星眨巴圆眸,突然不知该怎么圆谎。


    玄亦真把饵盒放置一旁,将手浸润在玉盆清洗,神态愈发温柔的出声:“而且你竟然还觉得本宫会把死者血肉用来养花,这样岂不是跟可怕的三公主毫无差别?”


    尹星羞愧的低垂着脑袋,就差找点缝钻进去,自责的出声:“对不起,我一时关心则乱,所以才胡思乱想。”


    语罢,尹星殷勤的给玄亦真拿绣帕擦手上水珠,试图让她不要介怀生气才好。


    见此,玄亦真倒也没有避讳尹星的殷勤献好,任由她捧住自己的手,美目低垂安静的看着她,幽怨道:“星儿,你是在怀疑自己的妻子么?”


    简单的一句话,犹如施展雷霆万钧之力。


    “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会了!”尹星心间一紧,仿佛自己做出罪大恶极的坏事,生怕玄亦真伤心的从此跟自己生疏。


    “难道你就只凭对不起三个字来向本宫道歉?”玄亦真指腹随意摩挲尹星掌纹,神态平和,却比先前多了几分冷寂。


    “只要亦真能不生气,无论罚我做什么都可以!”尹星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没想到向来包容自己的玄亦真这么伤心,更觉自己不可饶恕。


    玄亦真漆目幽静的望着难掩紧张的尹星,姣美玉面恢复温婉动人神态,一颦一笑之间,清媚撩人,柔声应:“那就说好,等你癸水结束,再狠狠罚你吧。”


    这话一出,尹星下意识的点头,而后才发现玄亦真说的处罚是做那种事!


    湖亭内里一时之间只有微风拂过的声音,尹星低垂羞红的脸,轻轻握住拨弄掌心的温凉柔荑,心里不知该庆幸还是该烦恼。


    那种事玄亦真很会找寻新的花样,尹星有点害怕却也不可能食言。


    待夜幕无声笼罩国都之时,马蹄阵阵,宫廷禁卫露面,二公主亲兵才收起兵械。


    堂内,皇帝身旁的内侍曹丰,入内宣读圣旨。


    “二公主,按照陛下旨意,您现在恐怕要入大理寺一回。”曹丰很给面子的客套出声。


    “曹侍者,本宫施粥多年,不曾想管教不善,竟然使得侍者出现杀人烹肉之事,可是这何至于入大理寺?”二公主漫不经心的拨弄禅珠,端坐身形岿然不动。


    虽说可惜多年经营的名声,但那些事都可以推脱罪责,只要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曹丰解释道:“二公主误会,今日主要是科举替考一案有线索,所以您还请奉令入大理寺。”


    二公主面色一僵,指腹握紧红宝禅珠,不敢置信的盯着曹丰,心知那些心腹不可能透露风声,阴沉道:“荒谬,此事本宫有冤屈,必须面见父皇!”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父皇从来没有这般强硬处置皇室血脉!


    见此,曹丰只得正声道:“二公主,微臣只是传递陛下的旨意,难道您想抗旨不遵?”


    父皇的旨意,二公主原本满腔的愤怒骤然消散,握住禅珠的手微微颤抖,垂眸掩饰心惊。


    这一定是玄亦真的阴谋,否则父皇不会这般毫不留情!


    深夜里二公主被带入大理寺,消息很快不胫而走。


    大理寺内官员们因此稍稍得以安心,渐而准备过端午佳节。


    验尸房内柳慈看着心情不错的江云,迟疑出声:“阿云,我记得那回二公主的施粥里没有肉。”


    江云用帕巾擦拭锋利的佩剑,颇有英气的面容,此刻任由光与暗交替,出声:“阿慈,二公主是一系列失踪案的罪魁祸首,只要让她付出代价,别的不重要。”


    “可你以前不是这样查案的。”


    “我也没办法,谁让皇亲国戚视人命如草芥,二公主又是皇帝血脉,她原本都不用进大理寺,现在却必须待在大理寺接受审查。”


    柳慈上前,探手想去抱江云,却又顾忌白日里有人来,只得握住她的手腕,担忧道:“你跟章华公主不要离的太近,她那个人很危险。”


    江云回握住柳慈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笑容肆意而张扬,出声:“放心,我只会办这一回。”


    这一回大理寺的搜查计划,江云提前透露章华公主,就是想借花献佛,顺带要二公主确凿的罪证。


    不过江云想不明白章华公主为什么要自己故意藏一半露一半的透露给尹星。


    难道章华公主喜欢看尹星替她担忧着急?


    可是章华公主又没有露面,江云想不明白,只能祝尹星好运吧。


    屋外艳阳高照,热浪翻涌,时日变化,别院内鲜花绿藤开的枝繁叶茂,半开的窗透进些许金灿日光,照在白里透红的肌肤,分外晃眼。


    尹星纤细抽长的身形投落在漆木地板,面色发烫的垂眸,望着缠绕五色细绳,羞耻的顺着绳索,看到冷白好看的手。


    “端午佳节常会赠送佩戴繁复花样的五色绳,它又名长命绳,可以保佑平安,所以本宫这全是亲手给你编制的礼物,喜欢吗?”玄亦真一手检查束缚的结扣,另一手轻扯声带,幽静眼底掀起疯狂,话语却格外温柔似水。


    “唔!”尹星被突然的刺激弄的发颤,原本的声音也渐渐变的奇怪,有些害臊。


    玄亦真闻声,眼底笑意稍显浓郁,仿佛要漫无声息的淹没被束缚的尹星,偏生面颊神态温婉柔美,冷静自持与肆意疯狂,微妙流转变化,嗓音微哑的唤:“那就好,不过别那么急,慢慢的体会其中滋味,本宫也猜你会喜欢。”


    此刻尹星早已没脸应声,只得点头回应,目光望着若即若离的玄亦真,有些不安的想要去抱她,才意识到自己此刻无处动弹,心想她上回果然是很不开心,只得示软:“亦真,我有点不舒服。”


    “放心,没事的。”玄亦真亲了下尹星唇间,手中牵引长命绳,视线观赏她的害羞,克制的应。


    “那你都不抱抱我吗?”尹星望着玄亦真冷静模样,有点不太习惯。


    往日里亲近时,玄亦真从来都不会这么冷淡,她一向很会哄人的。


    玄亦真沉静迎着尹星分外水润的明眸,怜惜的轻吻眼睫,话语却很是冷淡道:“不行,既然你都惹本宫不开心,一切就只能靠自己。”


    “可是我更想跟亦真拥抱。”尹星不太懂玄亦真的性质,更不喜欢发麻的感受,只得希望她能心软的结束。


    “别急,会有的。”玄亦真轻笑的温柔安抚道,却很显然不为所动。


    尹星看着玄亦真温柔侧脸,到底没有拒绝她的试探,只能忍受。


    玄亦真察觉到尹星小狗般的灼灼目光,心软的抬手托起她不方便移动的身段,将其抱住低头亲吻汗津津的前额,虔诚闭眸道:“这么会撒娇,真拿你没办法。”


    尹星感受着玄亦真呼吸间的热意,脸颊贴着她的温凉颈窝,仿佛被哄成三岁小孩,禁不住咧嘴笑,害羞的应:“嗯,只对亦真撒娇。”


    “那是自然,你是本宫的人。”


    “那亦真会开心些吗?”


    玄亦真感受,看向怀中朝气蓬勃的尹星,像是一株春日最为鲜艳的花团,光是注视就可以感受她的鲜活,心间发胀,低声哄道:“好,那就先试试放风筝吧?”


    尹星糊里糊涂的不明所以,心想这时候放什么风筝?!


    不过很快尹星就没心思注意玄亦真的话语。


    整个人像漂浮天上的云团遇上夏日暴雨来临前的狂风,可怜巴巴。


    屋外骄阳似火,花株绿藤招展,而从窗棂处透出的身形,仿佛随风而动的风筝,却又不得自控,只能任由牵引腾飞。


    待到暮色时分,天际微微泛黄,一切都染上孤寂落寞。


    而窗棂处的柔弱身影此刻无力的趴卧,熏雾缭绕间,模糊朦胧内里的视野。


    荒诞的白与黏腻交缠的墨发,却形成极强的明艳景象。


    以至于,满屋里娇艳夺目的鲜花绿植都显得黯淡,不复光彩。


    这时那断断续续细微的抽泣声,随着泪水被吻去而消退,清幽冷香极具侵袭意味的占据所有。


    尹星涣散的眼眸逐渐聚焦落在最近颇受玄亦真喜爱的芍药花团,缓慢恢复几分心神,却更加不想面对现实。


    但此刻尹星能够感受到束缚在被逐渐解开,身上所有阻碍力道逐渐的松懈,宛如潮水消退,却又因疼痛而隐隐残留在肌肤,很像噬咬的蚂蚁,微微发麻。


    玄亦真抱住疲倦不堪的尹星,给她撩开长发,安静看着她,薄唇轻扬,笑意自眼底蔓延,淡声道:“现在本宫开心了,你开心吗?”


    尹星违心的点头,已经不想说更多的话,视线偷瞄的落在玄亦真颈侧的新鲜牙印,才不那么生气。


    “星儿,本宫今年端午过的很有趣呢。”玄亦真手臂揽住尹星愉悦的喃喃道,尽可能的同她肌肤相贴感受心跳,漆目落在她肌肤间的红印,仿佛融进她的血肉,彻底的一体同生。


    “……”尹星闻声,顿时装死的不想发表任何危险言论。


    可尹星感受到玄亦真此刻的开心又觉得心软,忽地指腹游离变化,下意识身形紧绷,连忙应:“我好累。”


    玄亦真遗憾的收回描摹红印的动作,恢复温婉姿态的出声:“那带你去泡药浴,否则又要腰酸背痛。”


    这话说的尹星顿时变成哑巴,连忙红着脸点头。


    不过尹星没想到玄亦真素手披上薄裳,便直接抱起自己,下意识紧张的揽住她,出声:“亦真,你不累吗?”


    “还好。”玄亦真并不怎么会抱人,但是觉得尹星并不算重,她的骨架纤细,但是平日里补的白嫩,触感很是不错。


    尹星没敢忸怩,视线忽地随意的一瞥,扫落到那掉落在榻旁的五彩长命绳礼物,有点羞耻!


    救命,以后都不能直视放风筝这个词!


    两人进入浴房,氤氲水雾模糊些许视线,却不能遮掩冷白玉体的玄亦真,她的窈窕身段,尹星甚至看的更加清晰。


    因为玄亦真坦荡的选择同自己在一处沐浴,甚至神情平静的出声:“端午都要沐浴药汤,你这么惊讶做什么?”


    说话间,玄亦真掌心抚动药汤,水光与水雾更是给她增添难以形容的空幽清冷之美,仿佛一尊清心寡欲的玉菩萨,全然没有半分旖旎心思。


    尹星看着玄亦真这么郑重其事的样子,才打消警惕,刚才差点以为她要再来一次!


    不多时,原本的疲倦渐渐消退,不过红印却越发明显,甚至有些疼,尹星垂眸瞧着自己满身狼藉的模样,只觉不忍直视。


    可偏偏玄亦真很是虔诚专注,眼神跟往日里截然不同,炽烈的明显,满是痴迷。


    尹星心惊,这才确定玄亦真她跟常人的喜欢,实在很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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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9章


    夜幕低垂,残月静悬,尹星困倦趴在玉席床榻,眼皮耸搭,稠密眼睫微动,视线落在玄亦真周身,只觉光风霁月,灼灼目光。


    明明她此刻面颊未施粉黛,周身也无美玉饰品,只着一身月白内裳,体态颀长而窈窕,素手轻挑药膏,哪怕不曾言语,举手投足间尽显温婉柔美,像是仁爱世人的神女。


    可尹星现在知道这不过是美丽皮囊的错觉罢了。


    如果玄亦真如她姣美面容展现的那般温柔,她今日就不会那般荒唐处罚自己。


    尹星抿唇,想要装作视而不见,以免被美色蛊惑心智。


    奈何,难以忽视的疼痛却提示尹星,如果不涂药的话,可能明日会更疼。


    按理该自己起身涂药,可是玄亦真她不许,因而尹星只能在睡意与羞耻间挣扎等待。


    此刻尹星看着落座榻旁的玄亦真,只得按下腼腆心思,赶紧闭眼。


    不知为何总觉得玄亦真有些意犹未尽,她那向来沉静的美目亮着微光,难以忽视,像是一触即烧的火星子。


    “别总是趴着,这样睡觉对心肺不好。”


    “唔。”


    尹星闭着眼时察觉到温凉指腹,想象自己此刻是一张被褥,任她如何,尽量不吭声。


    随着药膏触碰伤处带来的冰凉与烫意,渐渐变成痒,让尹星无法忽略,不自觉的压低呼吸。


    怕痒,还真是很麻烦呢。


    幽静处,玄亦真轻声溢出浅笑,指腹小心涂抹药膏,视线扫落红印,其实并不愿意让它们这般消失。


    尹星困顿迷糊时听到这声很浅的低笑,仿佛悠悠空谷里的一株幽兰,诡美沉寂,引人遐想。


    不过尹星实在太累以至于就这般大大咧咧的入睡。


    烛火摇曳,玄亦真清冷眉目如春水般温柔的望着渐渐熟睡的尹星,痴迷而浓郁,心间遗憾的轻叹。


    平日里尹星她可不会这么乖巧配合,下回想以不开心来罚她,恐怕更难找理由呢。


    窗外夜幕间繁星朗月如棋子陈列,微光无声照落院落,其间花草静谧,仿佛远离国都的郊野山岭,一切归于安宁。


    时日变化,随着端午过后,清晨汹涌的热浪愈发高涨,尤其天上初升的烈日,更是不遗余力发挥灼人的威力。


    大多人尽可能穿的单薄凉快,唯独尹星恨不得裹的密不透风。


    谁让因为由着玄亦真肆意呢,现下那些痕迹都未曾消退干净呢。


    这般模样若是让旁人瞧见,恐怕不知传出更奇怪的流言蜚语。


    虽然事情本来就挺奇怪,但是尹星不想让玄亦真的癖好流露在外,更不愿意听见玄亦真的不好。


    不过尹星现在算是明白惹玄亦真不开心的后果有多严重。


    平日里的玄亦真有多温柔体贴,处罚时的就有多严肃冷情,全然没有半点心软。


    现下尹星光是回想那时都觉得心有余悸,像漂浮空中摇摇欲坠的风筝,只能依靠玄亦真的牵引,稍不留神就会跌落的粉身碎骨。


    尤其当玄亦真冷漠的不愿意抱自己,仿若隔岸观火,那时尹星觉得玄亦真很坏!


    午后,尹星坐在没人的大理寺总库堂内,抬手取出药膏给自己手腕抹药。


    虽说今早玄亦真已经给自己身上的伤处涂抹药膏,不过尹星隐隐觉得手腕泛疼,所以想多抹一些,想盼着早点恢复,不要落下旧疾。


    可当尹星看着腕间蔓延的红印,联想到更为隐晦处,呼吸不自觉的放低,回忆事后玄亦真心满意足的愉悦模样。


    玄亦真那时格外纯粹又率真,就像得到喜爱物件的少女,整个人透着难以形容的娇柔。


    这是跟平日里总是镇定自若知性优雅的玄亦真全然不同的光彩。


    待尹星分神的处理完毕,起身清洗指间的药膏,垂眸望着盆中倒映的面容,红的厉害。


    可惜实在不明白玄亦真怎么会喜欢那般亲密方式。


    而且玄亦真她很擅长,至少一看就绝对不是尹星这种茫然无措的新手。


    那些绳扣系结,精准的过分,甚至连长度都刚刚好的样子。


    这么一想,尹星脑袋里冒出大胆的猜想,难道玄亦真有偷偷实验?!


    正当尹星拧着帕巾思索出神时,江云从窗外娴熟的翻身跃入内里,紫兰剑穗摇摆,鼻尖闻到药油的味道,疑惑的唤:“你们总库里有官员受伤了?”


    “嗯。”尹星回过神的含糊应,暗自心惊,幸好收拾的及时。


    看来以后,得把窗户关起来!


    “难怪有股药油的味道。”江云没多想的抬手倒着茶水饮用,视线打量坐回原处的尹星,乍一看并不令人惊艳,但她五官生的眉清目秀,白净耐看,尤其是漂亮眉眼带着人畜无害的无辜,倒也难怪章华公主会偏爱她几分。


    尹星捧着茶盏的动作一顿,不明白江云的注视用意,心虚的以为她发现自己身上的伤痕,犹豫道:“你看着我做什么?”


    江云调侃应:“没什么,就是发现你长的挺讨人喜欢,难怪连二公主想见你。”


    “为什么?”


    “谁知道,二公主一直不肯接受任何笔录,今日却提出想见你,这事很奇怪。”


    尹星望着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江云,心生不妙,当即果断拒绝的应:“我不去,那位二公主牵连多起案件,肯定很恐怖,你喝完茶赶紧走吧。”


    当初的三公主和信阳郡主已经让尹星见识皇亲国戚的可怕,实在不想去沾染晦气。


    见此,江云掌心捧住茶盏的动作一顿,顿时忍不住肆意的笑出声:“放心,我又没说让你去大牢,所以倒也不必急着赶人。”


    那位二公主牵扯的案件太多,汾州失踪案,国都杀人案件还有涉嫌科举替考舞弊一案,其中牵连许多地方豪强氏族子弟。


    寻常命案,二公主可以不放在眼里,但她对科举动歪心思,这件事一旦证据确凿,完全可以定性夺权谋反。


    “那你干嘛特意来告诉我?”尹星对此半信半疑的问。


    上回江云告诉自己大理寺搜寻犬一事,尹星吓得以为世界末日要来了。


    “我可不只是来告诉你,而是想让你去问问你的那位公主妻子,毕竟二公主应该只是名义上提出见你,兴许实际并不是这个意思。”江云发现尹星毫无城府心思,仿佛根本听不懂弯弯绕绕,只好同她解释。


    “所以你是说二公主想借我请求见章华公主?”说完,尹星觉得可能性不大。


    首先玄亦真对于人情往来向来漠视,肯定不会跟陷害她的二公主往来。


    其次公主们之间关系恶劣,尤其是这回二公主有故意栽赃陷害的嫌疑,可见心思恶毒,尹星不放心!


    于是尹星越想越觉得不能让玄亦真去见二公主,摇头出声:“不行,二公主肯定存着坏心思,我不想打扰章华公主的安宁。”


    江云听的有点牙酸,喝着茶水缓解不适,倒也没有多言的应:“行吧,我反正就是传话。”


    毕竟那位二公主心思城府太深,她此刻指不定想着如何翻身,又或是拉人同归于尽。


    所以其她皇室公主郡主们目前没一个有动静,甚至连二公主胞弟三皇子都没有求情,可见皇室血缘关系有多淡薄无情。


    “最近二公主还没有招供或是承认罪行吗?”尹星回过神,好奇问询。


    “从那夜进入大理寺起,除了今日说想见你,别的一个字都没有说过。”江云都有些佩服二公主,这人的心性实在是常人远不能及。


    如果不是碰上章华公主,恐怕曲江游宴将会是二公主操控朝堂的重头戏,真是一棋错,满盘输啊。


    江云不知二公主会不会气的吐血,但是换作自己肯定会气的一蹶不振。


    当然这也是二公主贪慕权势恶有恶报的下场!


    尹星见江云这么说,心间也是颇为惊讶,嘟囔道:“二公主好能忍啊,莫非她有什么后招?”


    江云收敛思绪,面上显露严肃,思索出声:“不可能,国都凶杀案证实是二公主下属所为,而各地施粥之地都与失踪案死者接触核实,她作为广施善行的主,没道理像上回那般置身事外,不过那些替考者倒是没有松口,但皇帝亲自下令,想来总归有证据。”


    这件科举替考舞弊案是目前大理寺的机密,以至于江云也没有机会探听更多。


    目前国都流传的也只是二公主涉嫌多起失踪杀人命案才被带入大理寺。


    皇帝似乎并不想把事情闹大,但也没继续纵容二公主,所以才深夜里将其押入大理寺。


    尹星看着江云如此正经模样,并非不信她,而是上回想起信阳郡主逃脱罪责,迟疑的询问:“那这回二公主能罚多重?”


    皇权之下,人命如草芥,二公主的身份不像会坐牢伏法的样子。


    江云没有应声,掌心捧着的茶盏动作微紧,思索道:“不知,这件事最终要看皇帝如何取舍。”


    科举舞弊一案已经牵扯三位皇子,皇帝不会坐视不管,任由流言蜚语危害天家威严。


    如果皇帝包庇二公主,那就要从皇子里挑出一个来面对悠悠众口,目前来说风头正盛的大皇子以及三皇子嫌疑很大。


    如果皇帝包庇皇子们,那二公主就要坦白承担罪责,如此不仅可以替她的胞弟承担罪责,同时也能间接的保住其他皇子。


    毕竟王朝皇位目前为止都是从皇子之中挑选储君,储君的声望非常重要。


    大抵这也是为什么王朝公主们可以嚣张跋扈,而众皇子们不声不响很是爱惜名声的原因吧。


    可二公主目前并没有任何松动迹象,皇帝也没有更进一步的审讯惩罚,仿佛只是想稳住局势,以免发生进一步的恶化。


    江云越想越觉得皇帝的心思难以琢磨,那位章华公主兴许是相传一脉的神秘莫测。


    不过说来,如果万俟皇后未曾病重,哪有如今这些勾心斗角的事。


    万俟世家本就以女子继承家主之位,那章华公主兴许会是王朝第一位女帝。


    江云思绪渐渐飘远,忽地耳旁听见尹星郑重其事的出声:“好吧,我先随你去见见那位二公主。”


    “你不是才说很害怕二公主吗?”


    “我是害怕,但她一直不肯开口,最后兴许会逃脱罪责,但那么多失踪案的家属需要交待和赔偿,所以不如趁着她被关在大理寺,或许能吓吓她坦白从宽呢。”


    尹星觉得二公主最后大概不会重罚,而那些受害者却人死不能复生,只好尽可能给受害者家属提供些许帮助弥补伤痛。


    江云神情微怔的看着赤诚坦荡的尹星,原本想说她劝二公主坦白从宽太过异想天开,可是又什么都说不出口,只得应:“好。”


    大理寺地牢,铁门声响起回荡幽静内里,相比较宽敞的廊道,两侧牢室则显得极为矮小昏暗,暗不见天日。


    第一次来地牢,尹星嗅到不太好闻的味道,颇有先见之明的拿起绣帕捂住嘴鼻,深深嗅着清幽冷香。


    夏日炎热,尹星说喜欢玄亦真的熏香,所以她就调制相似的药熏,特别提神醒脑。


    不多时,两人行进到尽头,牢室不再是栅栏,而是较为正常的房门,甚至没有锁。


    江云拿出令牌,官吏打开牢门,便领着尹星踏步进入内里。


    尹星这才发现里面宽敞的很,案桌卧榻一应俱全,甚至有在煮茶的侍女,若非高处狭小的窗户,恐怕都该以为是客栈。


    正当尹星分神,耳旁听到细微禅珠拨弄声,目光投落屏风内的主座,隐约模糊看见一道身形。


    “公主殿下,这位就是尹少卿。”江云抬手出声。


    现在皇帝的赐罪诏令未下达,所以称呼不得更改。


    尹星没有动作,因为现下自己是玄亦真的驸马,所以不必向皇室行臣礼。


    而关于如何向公主皇子们打招呼,尹星曾询问过玄亦真,结果她很是温柔的说出威风凛凛的回答。


    不必行礼,按理她们该向你问安才是。


    那一刻尹星发觉玄亦真的身份,或许比自己传言里更加尊贵,她的一切待遇都远高于公主皇子。


    二公主抬手命人撤下屏风,视线平缓的看着身段单薄的尹星,神态和煦的招呼道:“尹驸马,请坐。”


    尹星望着侍女设的席座茶水,偏头看了眼江云,才给面子的落座,出声:“不知二公主有什么事要会见?”


    “没什么,只是上回宴帖被回拒,颇为可惜,这回想着大理寺离的近,或许会有机会。”说话间,二公主抬手端起茶盏浅饮,面上没有半分被审查入狱的慌张,雍容大度。


    “如果二公主没有其它事的话,不如就早些认罪,这样还能争取宽大处理。”尹星满是真诚的开门见山劝道。


    此刻站立一旁的江云猝不及防,心想这都不带迂回转弯的嘛。


    她,真不愧是头脑简单啊!


    同样惊愕的还有云淡风轻的二公主,饮茶动作一顿,难掩意外的望着眼前白净清秀的尹星,缓声道:“认罪,按照律法若牵连皇室宗族,单独一个大理寺可没有这个资格吧?”


    尹星迎着看起来好脾气的二公主目光,隐隐觉得她谈吐举止有点像玄亦真,耐心的应:“没有,但二公主该知道大理寺这回是奉皇帝的命令,难道还不明白原因?”


    “愿闻其详。”


    “皇帝知道二公主放下大错,所以很生气,这才下令将你押入大理寺,但是却仍旧给予优越环境,难道不该感恩,及时悔改,争取原谅嘛。”


    二公主并没有立即应声,指腹握紧茶盏,视线打量尹星,散漫道:“本公主从来不知那些杀人之事,更不知施粥善举反倒祸害无辜,这个罪名为何要认?”


    尹星不急不缓的应:“既然二公主承认管教不严致使下属行凶,那就该赔偿死者家属,否则在大理寺待的越久,百姓就越怀疑,而皇帝的耐心耗尽,岂不更加没有办法挽回声誉。”


    “本宫的声誉早就被毁的声名狼藉,现*在赔偿也只会坐实流言。”


    “这笔钱可以借由朝廷大理寺的名义来分发补偿受害者家属。”


    二公主露出不可思议的轻笑道:“如此说来,本宫的名声照样没有挽救的余地,还要多出银钱,尹驸马就不觉这些话语里漏洞百出?”


    尹星看着二公主流露轻蔑的冷笑,视线落在她身后慈眉善目的菩萨画像,小脸难得严肃,出声:“二公主,以钱财赔偿受害者家属是为宽恕心中罪恶,而是向皇帝表明忏悔之心才是拯救名誉,只要皇帝不计较就万事大吉,毕竟你们这些尸位素餐的皇亲国戚又不会真的在意平民百姓死活,不是吗?”


    语落,江云已经有些后悔带尹星来面见二公主!


    二公主眼底凝聚冷意看着言语放肆的尹星,却又悄无声息掩饰干净,若有所思道:“说的也是,这件事本宫会考虑。”


    “那就快些吧,否则夜长梦多。”尹星随即欲起身离开,不打算逗留。


    “且慢,难道尹驸马就不好奇章华公主做过的哪些罪恶之事?”二公主悠悠出声,试图观察神情变化。


    江云当即感觉到挑拨离间的味道,掌心握住剑柄,蹙眉道:“请公主殿下慎言。”


    尹星望着二公主阴森目光,坦诚出声:“抱歉,我不想从旁人嘴里得知自己妻子的事,毕竟国都的流言太多,更有很多作怪的坏人。”


    见此,江云松了口气,她不愧是呆头呆脑的妻奴!


    语落,尹星起身随从江云动作,踏步间,忽地顿步看向二公主,颇为认真的出声:“二公主,知道菩萨为什么会受人供奉吗?”


    原本满心不悦的二公主,抬眸迎上尹星黑亮眼睛,总觉有些说不上来的古怪违和,恍惚的出声:“自然是因为菩萨能佑护世人心想事成平安顺遂。”


    “嗯,人们供奉菩萨是因为菩萨有慈悲为怀的怜悯仁善,二公主该多加学习,否则多行不义必自毙,以后下场会很惨。”尹星好心提醒劝善,并且暗自收回先前的猜想,二公主一点都不像玄亦真。


    玄亦真那么温柔善良,才不会牺牲那么多无辜之人的性命,更不会傲慢轻蔑一切生命。


    江云听的险些踉跄几步,恨不得拎住尹星衣领,带着她赶紧消失!


    不多时,冰冷的牢门关闭,二公主指腹把玩红宝禅珠,出声:“你们觉得本宫会下场很惨吗?”


    “不会。”两侍女怯懦的摇头,脸颊渗出冷汗,完全不敢迟疑。


    “会的,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先去备笔墨吧。”二公主冷笑道。


    “主人,您真要拿钱财赔偿弥补这场风波?”侍女奉上笔墨出声。


    二公主不语,抬手拿起裁纸刀,随即利索割破侍女指腹,眼看鲜血落入砚台,思索应声:“本宫这不是在赔钱弥补风波,而是向父皇表态认错罢了。”


    原本怀疑是玄亦真害的自己声名狼藉,可现在又觉得不像她的行事风格。


    如果是玄亦真,自己不会现在都没有被判罪,那疯子下手一向又快又狠。


    所以二公主一直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被押入大理寺。


    但是现在听到尹星言语,才怀疑可能是父皇的警告。


    恐怕父皇是察觉自己要拉另外两位皇子卷入这场风波,所以才给予如此处罚。


    那侍女抽疼的忍住惊呼,咬住牙,不敢去看自己指腹血淋淋的伤处。


    几滴殷红血珠落在白净纸张,像极红日,而此刻地牢之外的烈日,却已经渐渐西垂,显露血色霞光。


    尹星早早从大理寺回到别院,同玄亦真在湖中亭内纳凉,顺带说起那位二公主的事。


    玄亦真垂眸摆弄着手中细绳,不紧不慢的应:“你觉得二公主会愿意赔偿吗?”


    尹星摇头,不太确定的看着桌上缝制芍药花的薄软纱布,出声:“我也不知道,那和声细语的二公主试图比肆意妄为的三公主还要可怕呢。”


    “为什么?”玄亦真稍稍停顿动作的抬眸看向尹星,带着探究。


    “很难具体的形容,兴许是她想向我说亦真坏话吧。”尹星望着温婉柔美的玄亦真,颇为打抱不平的念叨。


    明明玄亦真都不出门,却还是招惹忌恨,实在是无辜。


    语落,一阵晚风拂过湖面绿池泛起千层褶皱,金丝发带微晃,玄亦真美目轻眨,回过神,浅笑道:“这么乖,难道是提前知晓本宫要给你做风筝玩么?”


    这话一出激起尹星不太好的回忆,视线落在眼前这些物件,以及玄亦真指腹的细绳,眼眸眨巴,故作寻常的端起茶盏,掩饰的神情应:“没有,亦真怎么突然想起做风筝?”


    “闲着无事,所以才想试试,你不喜欢?”


    “没有,我就是觉得做这些有点麻烦。”


    玄亦真抬手摆弄风筝支架,颇有耐心的将一节节细绳穿过小孔缠绕,温柔出声:“还好,想着给你做的话,就不会觉得麻烦。”


    尹星险些喷出茶水,又因顾忌形象,才很是艰难的吞咽,目光落在玄亦真娴静文雅神态,只得压下怀疑,犹豫应道:“其实我又不是小孩,亦真也不必要费这些心思。”


    “可本宫想给你做风筝,你若不会,可以教你。”玄亦真话语说的温柔,动作却并不迟缓,将一截细绳放置她的手中。


    “……”尹星被迫的参与制作风筝,视线望着玄亦真手中的细绳,细细的变化,莫名生出无端联想。


    那时的自己好像就像现在的风筝。


    安静处,玄亦真轻声的讲解道:“风筝要绑好才会牢靠,因而细绳穿过的结扣要系准位置,明白吗?”


    说话间,玄亦真将指腹的细绳细细同木架研磨,以便更好的契合凹槽,风筝架渐渐发出嗡嗡的声音,像是受到摧残。


    尹星面红耳赤的点头,根本无法制止脑袋里那些奇怪的联想,玄亦真难道就是这样学会的嘛?!


    “现在都已经在亭内纳凉,你为何如此热?”玄亦真抬眸看向安静的尹星,指腹抽出多余的风筝细绳,随意摩挲过她的手,仿若无事发生般关问。


    “亦真,我想先去沐浴再用膳,可以吗?”尹星一下站起身,根本不敢去看玄亦真沉静的眼睛,视线落在被绑住的风筝,心想自己那会的状况大抵更糟糕吧。


    “好。”玄亦真眼露遗憾的应声。


    待见着尹星身影匆匆离开亭内,消失不见,玄亦真才缓慢收回目光,重新落在将要完工的风筝骨架,指腹把玩圆润木节,喃喃道:“看来她不太明白放风筝的趣味呢。”


    不多时,夜幕吞噬夕阳最后的余晖,亭内四角被侍女们悬挂华美灯笼,湖面照出清晰景象,对影成双。


    尹星沐冷水浴稍显冷静不少,方才回到亭内陪同玄亦真用膳。


    而那风筝已经绑好木架成形,正悬挂在亭柱,其间覆盖绣制的芍药花绢纱,很是素雅好看。


    玄亦真注意到尹星目光,柔和出声:“风筝刚上了胶,所以需要晾晾。”


    尹星收回视线,试图忘记不干净的画面,很是朴实的应:“嗯,好看。”


    虽然玄亦真那个时候不太正经,但是平日里并不会故意勾引心思,所以自己真是想太多了,羞耻!


    亭外月明星稀,夜风里却带着难以散去的燥热,尹星提议住别院里一处水榭,玄亦真便命人收拾。


    两人用膳,散步行进湖廊树下,尹星一手提着灯一手牵着玄亦真,莫名像是回到初见的那夜,禁不住弯眉笑盈盈的出声:“亦真,我们认识有一年了呢,实在不可思议啊。”


    玄亦真指腹缠住尹星的手,视线落在她娇憨神态,薄唇浅淡的上扬的应:“我们以后还会有许多年的。”


    这是尹星曾说过的话,不知为何玄亦真就记了下来。


    “嘿嘿,亦真你这样一说,我就更觉得开心!”


    “你好像很容易获得开心。”


    尹星眨巴圆眸痴痴的望着灯火映衬玄亦真姣美面容,清脆声音带着思索的出声:“知足才能常乐,否则总是觉得不满足,会少了很多开心。”


    玄亦真察觉尹星的视线完全不在路面,只得牵引着她行进石子小道,以免她狼狈崴脚,否则又得疼的哭哭啼啼,更惹人欺负,嗓音微哑道:“你说得对,人要懂得满足。”


    大抵对尹星的克制,本身也是一种漫长的愉悦吧。


    夜风抚动枝叶摇摆,沙沙作响,模糊闲聊谈话声,却无法遮住清灵笑语。


    不多时,两人进入水榭,尹星因着玄亦真的夸奖,心情膨胀。


    待玄亦真独自去药浴,而早早沐浴的尹星只能独自好奇打量这处水榭陈设,才发觉跟自己去年在庭院里的设置一模一样。


    书案茶桌,矮榻屏风,连薄毯和杯盏数目都分外熟悉。


    尹星不信邪的抬手倒了杯茶水,果然是白水。


    夏日里尹星不必喝茶水,所以会让人安排白开水。


    随即尹星回到矮榻,抬手摸了摸矮榻的竹枕,竟然连缺角都很像,脑袋里有点怀疑玄亦真把那处庭院复制粘贴。


    又或者,这里一切都是玄亦真命人原封不动的搬来别院。


    随即尹星将视线落在书架,渐渐缓慢游离到最高处,有点好奇。


    那本坏书,该不会也被玄亦真原封不动的带进别院了吧。


    讲道理,以玄亦真的性子,她确实有可能做得出来!


    正当尹星犹豫要不要去书架上检查坏书毁尸灭迹。


    玄亦真从内里沐浴出来,玉白面颊透着些许薄红,清幽冷香带着沐浴水息,步履平缓,幽静漆目覆盖内里朦胧烛火,美的不似凡人。


    尹星看着玄亦真从容落在榻旁,那柔滑的乌发似绸缎般蜿蜒垂落身侧,抬手小心的捧住一缕乌发,没想极容易让她从指缝间滑落,喟叹出声:“亦真,你的头发好漂亮。”


    “你喜欢的话,可以剪去给你。”玄亦真抬手端起茶盏饮用不紧不慢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好看。”尹星语塞的解释,视线落在玄亦真清丽绝尘的侧颜,想起她曾剪过自己的头发。


    玄亦真倒也没有坚持,放下茶盏,拿起金丝圆扇给尹星扇风,出声:“好吧,本宫以为你是喜欢的想要收藏,看来只是随口一说。”


    尹星沉默,仿佛无论再怎么解释都显得苍白,但也不忍心剪去玄亦真头发,脑袋险些烧冒烟,才解释道:“没有,我确实喜欢亦真的头发,但是喜欢也不一定非要拥有,任它安好的生长,也是一种喜欢的方式。”


    说完,尹星有点怀疑玄亦真可能听不懂,满目探究。


    玄亦真轻摇着扇,眼眸透着不解的望着尹星亮晶晶的眼眸,颇为不赞同道:“这听起来还是不够喜欢,本宫若是喜欢就会想要拥有,反之,才会任她随意。”


    “好吧。”尹星如今已经很懂得如何跟玄亦真避免分歧,以免闹出不愉快。


    “你这很像是在敷衍本宫。”玄亦真稍稍停下扇风动作,美目倒映尹星白净面颊上的神态,探究道。


    尹星心间一惊,眼眸眨巴的望着温婉柔美的玄亦真,看出几分不开心,只觉面临危急时刻,赶紧解释道:“绝对没有,我是在尊重亦真的想法,求同存异构建美好生活。”


    语落,玄亦真挥动扇子轻拍了下尹星面颊,见她眼睛扑闪的更加厉害,美目轻眨,浅笑道:“本宫发现你有时很会胡说八道,难怪二公主竟然都听信你的话。”


    “什么意思?”尹星没有玄亦真的消息灵通,因而还不知道情况。


    “没什么,你以后不许眉眼含笑直勾勾的看别的女子,否则本宫会想要把你的眼睛占为己有。”玄亦真话语说的温柔,神态却没有半分玩笑,指腹握住扇柄的动作,越发的紧。


    “哎呀,亦真好可怕。”尹星并未当真的抬手捂着眼睛,整个人趴在倒在玄亦真膝上言笑道。


    玄亦真神情微怔,没想到尹星会说自己可怕,并未明白她的戏语,整个人仿佛抽离血肉般疼痛,霎时僵硬身段,垂眸失神到目光望着尹星,却见她透过指缝在看自己,才获取新生般收敛神态,恢复自如的唤:“既然觉得可怕,那你还偷看本宫做什么?”


    尹星笑盈盈的松开遮住眼的手,随意的握住玄亦真垂落的柔荑,温凉舒服,便将她搭在眼前,信赖道:“亦真,我不会直勾勾看别人,无论男女,所以放心吧。”


    “可是本宫现在并不觉得放心。”


    “那这样呢。”


    话语间,尹星亲了亲玄亦真的掌心,有些不好意思。


    这示好的举止明显有挑逗的意味。


    玄亦真抿紧薄唇不安的望着尹星,缓缓握住自己发烫的掌心,贪婪的出声:“这样也不够,怎么办?”


    尹星缓缓撑起身,小心靠近,轻啄玄亦真温凉的薄唇,羞涩道:“亦真,我除了你没有同别人做过这种事,以后也不会再有别人,所以放心吧。”


    “好吧,那就勉为其难的相信你。”玄亦真指腹勾住尹星尾指许诺般念叨。


    “那难道要把我的心挖出来献给亦真?”尹星很少见到玄亦真这么流露不安,便想着法子哄她,“可是人没有心脏就会死掉,那亦真就会去找别人亲近。”


    “不会,本宫不会去找别人。”玄亦真望着眼前的尹星,探近亲了下她的面颊,虔诚的闭目,呢喃细语,“你是任何人都无法替代的存在,也是本宫想要吞入腹中的心脏。”


    尹星望着眼前像是祷告般的玄亦真,心跳如雷,只觉这种危险十足的情话,好刺激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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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章


    水榭外夜风抚动池面掀起层层暗色涟漪,而水榭内里烛火随意摇曳变化,光影朦胧,模糊其间亲密身影。


    久违的,尹星眼前被蒙上衣带,鼻尖嗅到夹杂水息的冷香,带着薄荷般刺激,呼吸间,深入肺腑。


    “亦真,明日还要去大理寺。”吻毕,尹星抿了抿微微发麻的唇提醒道。


    “嗯,不会弄的太晚。”玄亦真话语应的温柔如水,葱白指腹将红绫带缠绕在两人腕间,动作不紧不慢,“星儿,你偷走本宫的心脏要怎么拿回来才好呢。”


    尹星听的面热,莫名能透过衣带清晰感觉玄亦真注视的目光,羞耻的配合应声:“亦真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以前尹星总觉偷心这种情话,特别浮夸,可是玄亦真说出来却如此情真意切,让人毫不怀疑。


    玄亦真欣赏的低垂清明漆目,温柔伏身亲了下尹星,眼底暗影间流露漩涡,喃喃道:“那就干脆吃掉星儿吧。”


    语落,尹星没来得及回应,便感受到玄亦真齿尖撕咬带来的疼痛,心间紧张的唤:“亦真别咬,否则明日很难出门见人。”


    闻声,玄亦真克制停顿动作,将眼底的痴狂藏匿深处,喉间滚动,压下念想。


    “亦真?”尹星以为自己让玄亦真扫兴,又因被蒙住眼无法去看她的神情,心生不安,只好抬动手去摸索她的存在。


    很快,尹星悬空的手触碰到玄亦真,温凉却又令人安心。


    玄亦真回神,安静俯瞰无助探手摸索的尹星,就像陷入迷途的羔羊,薄唇轻扬,脸颊贴近她的掌心,温柔道:“别怕。”


    语毕,玄亦真恢复往日的亲昵,安抚尹星的无助,只想她心甘情愿才好。


    尹星迷迷糊糊的顺从亲吻,有些意外如此变化,指腹摸了摸她的脸颊,确认是玄亦真无疑。


    寂静处,夜风拂过纱帘,却无法纾解难耐的热意,尹星指腹无意识的触及玄亦真垂落身侧的墨发,柔滑清凉,很舒服。


    夜色深沉,水榭外繁密树木,一只螳螂努力攀爬枝叶间,仿佛受到信息素的指引般,想要同高处那只身形流畅修长的青色螳螂相会。


    月色朦胧,它们伸长触角,互相试探的交触信息素,螳螂顷刻间被俘获沉浸其中,小心翼翼的进行亲昵接触,温馨美好。


    风吹枝叶,暗影变化,如同潮浪声起,须臾间,变化无常,螳螂被带有锯齿的前爪狠狠钳住身形,无处挣扎。


    先前那只看似温顺的青色螳螂,此刻缓慢而优雅的啃噬它的血肉,窸窣声中,其间汁液滑落,模糊死前的景象。


    很快,螳螂没有头颅,彻底失去意识,但其余的肢体却还残存着先前的亲昵举止,依旧温存的乖顺姿态,场面诡异却和谐。


    远处浓黑如墨的夜色间,悄无声息间透出些许晨光,黑暗消退,水榭池面波光粼粼,莲叶招展,风景秀丽。


    水榭内里更是满室通明,清楚照出娇艳明媚的颓靡景象,尹星不敢置信的裹着薄毯,想要做一只鸵鸟。


    玄亦真抬动指腹搭在身侧,视线落在尹星覆盖柔软薄毯的身段,几乎一览无遗,轻声唤:“不开心么?”


    尹星抿唇,红着脸坐起身,双手仍旧圈住薄毯,眼眸眨巴的看着温婉柔美的玄亦真,只得原谅她,出声:“没有。”


    唉,这大夏天给脖颈系纱巾,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


    “那就好,不过你最近好像有些长胖。”


    “长胖!”


    尹星一下被转移心神,不敢置信的看着满面正经的玄亦真。


    玄亦真视线停留尹星合住薄毯的身前,其间领口处的肌肤隐约露出红印,喉间微紧,若无其事的应:“嗯,摸起来更软了些,要测量吗?”


    往日里逢时季更新衣都需要测量,通常是玄亦真亲力亲为的给尹星记录肩宽身长,没有让旁人代劳。


    于是尹星忐忑的洗漱更衣,抬头收腹的由着量尺缠绕,视线望着眼前清丽面容的玄亦真,紧张的唤:“怎么样?”


    虽然常人都是冬日长膘,可玄亦真平日里安排的周到,夏日的膳食换着花样安排。


    而且有时玄亦真吃的少,尹星一向能吃就吃,绝不浪费,所以一人吃两份也是常有的事。


    玄亦真看着尹星惴惴不安的眼眸,远比闪烁光亮池面更招眼,抿唇淡笑,低垂着目光,视线落在量尺,缓缓应:“嗯,有点长肉。”


    去年,玄亦真还觉得尹星身段过于纤细,仿佛只顾抽长的花枝,因而不太敢同她太过肆意,有些担心弄坏她。


    语落,尹星绷不住收腹的气息,清亮眼眸透着受伤,嗫嚅出声:“看来得少吃一点肉。”


    冬日不减肥,夏日徒伤悲。


    “那倒也不必如此,这样也不错。”玄亦真掌心收回缠绕量尺,视线落在尹星藕色单薄衣衫透出的轻盈身段,盈盈一握,指腹难耐的蜷缩,仿佛残留触感。


    明明尹星并不是那种玲珑窈窕体态,却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诱惑,像雪白的藕,带着粉糯清甜。


    尹星听着玄亦真这般安慰的温柔话语,更觉伤心,毕竟自己当初确实是想长些肉肉,但不是长小肚子呀。


    因着这么一出,早间尹星难得只吃粥和鸡蛋,至于罪恶又美味的小肉包,含泪的一个没有吃!


    水榭外,莲花亭亭玉立,池水映衬金光流动变化,时日辗转至小暑。


    大理寺一如既往的忙乎,而总库里的尹星想吃肉想的出神。


    午时,后院堂食处,尹星鼻尖嗅着飘动的肉香,齿尖细嚼白面馒头,试图自我催眠。


    这不是什么白面馒头,而是美味的软烂猪肘!


    江云柳慈两人落座一旁,便看见尹星双目失神般啃着馒头,一幅人生无望的错觉。


    “她这是生病了吗?”江云尝着红烧肉,入口肥而不腻,咸香可口,觉得味道不错,便夹到柳慈小碗。


    “应该不是。”柳慈看着尹星的面色,判断的应声。


    尹星眨巴明眸,回神望着两人以及她们面前肥瘦相间的红烧肉,喉间滚动,赶紧往嘴里塞着馒头,出声:“你们夏天吃肉不觉得油腻吗?”


    江云不以为然的夹起肉块塞进嘴里,毫无罪恶感的应:“不会,我要是一顿不吃肉才会觉得没精神。”


    习武之人,多吃肉是最好的强身健体丹药,否则哪有力气抓犯人。


    “那你看着怎么都不长肉?”尹星觉得江云的身段并不算清瘦,但是体型一直保持的很好。


    “我是每天练剑抓犯人的捕快,哪有你这位坐在总库的少卿悠闲。”江云揶揄道。


    柳慈于一旁安静的尝着江云布的菜,视线扫过她挺直的身背,很是赞同尹星的话语。


    因着江云自幼习武练剑,所以带着薄薄的肌肉,体态很是好看。


    闻声,尹星只得认命啃馒头,毕竟见识过江云舞剑和飞檐走壁的本领,这种健身方式自己学不来。


    江云打量尹星面前掰开的半个馒头,甚至都不带一碟咸菜,险些以为她误领牢饭,好奇出声:“你难道是在减肥?”


    尹星窘迫的收腹点头应:“嗯。”


    “我瞧着你的体量也不算胖,难道是被你的那位公主妻子嫌弃咯?”


    “才没有,我们过的很好,现在只是自己想控制饮食而已。”


    见此,江云不再打趣笑话尹星,因察觉柳慈莫名目光以为她不想自己欺负小姑娘,转而正经道:“对了,皇帝下达由大理寺协同户部发放旱灾救济的圣旨,据说二公主捐献不少银钱,用以私下补偿受害者家属,而且交待科举舞弊案的藏匿人员名单,所以才得以出大理寺。”


    尹星颇为意外的出声:“没想到二公主愿意迷途知返,难道良心发现了嘛?”


    “怎么可能良心发现,你那日不是也看穿二公主的心思?”江云现在回想那日尹星大胆言语,除却过于直白,其实很有道理。


    二公主想要离开大理寺就必须向皇帝承认错误,否则不仅名声尽毁,恐怕连同她的胞弟也会无缘争夺储君之位。


    这么一个狼子野心的公主,皇帝不可能任由她将来成为权势滔天的长公主。


    “其实我那日都是按照你的意思来劝二公主,毕竟你都说皇帝才是判决案件的关键人物嘛。”所以尹星才拿皇帝来让二公主忌惮知错。


    江云沉默的看着一脸真诚的尹星,暗想她恐怕连心眼都是实心,艰难道:“那你觉得为什么二公主这回会认错?”


    尹星啃着馒头不假思索的应:“我想应该是二公主怕皇帝生气不放她出大理寺吧。”


    闻声,江云松了口气,心想幸好尹星还不至于糊涂到以为二公主弃恶从善。


    “不过没想到二公主愿意交待那些替考者名单,想来她们父女的关系很不错呢。”


    “咳咳!”


    江云默默收回先前对尹星的赞赏,暗想皇室基本就没有关系不错的血脉。


    想当初,如果不是皇帝任由万俟皇后把持后宫,现如今怎么可能只有这八位公主皇子长大成人。


    先皇,光是公主就有三十六人,皇子更是达二十余人,相比之下,可见当今皇帝有多少血脉无声无息的丧命。


    更被提,皇帝把二公主押入大理寺就已经是打她的脸面,这对父女关系恐怕已经名存实亡。


    古往今来,还没有哪个皇帝把公主下狱,这可比下诏处罚更要诛心。


    当初声名狼藉的信阳郡主都没有这般严厉处置。


    午后,大理寺官员战战兢兢的准备恭送二公主仪队。


    大牢深处的二公主起身离座,视线落在这处牢室,缓缓停留在小窗外的刺眼光亮,神情难辨,低声道:“这可真是奇耻大辱。”


    语罢,二公主转身进入幽长牢道,一步步踏过来时的阶梯,充斥其间的发霉气息,想起一些久远的过往。


    这是无论用多少熏香都难以掩盖的味道,令人言语。


    待踏出昏暗的大牢,外面烈日炎炎,光亮耀眼,大理寺卿江正明同一干官员静候。


    “有劳诸位大人。”二公主细语道,视线轻轻扫过众人,却并没有见到那位任职档案库的少卿,有些可惜。


    既然尹星如此信任那位公主妻子,想来一定不了解玄亦真的秘密吧。


    那可是整个皇室都在为之遮掩的秘密,玄亦真不会告诉任何人,包括这个初出茅庐的小驸马。


    二公主踏出大理寺门槛,弯身上马车,帘布垂落间,眼眸浮现汹涌狠戾,指腹紧紧搭在红宝禅珠,突然很想看看那双黑亮干净的眼眸到时还会不会那般坚定。


    那场面,一定会很有意思。


    马蹄阵阵,二公主仪仗队散去,江正明抬手遣散大理寺众官员,幽幽收回目光。


    这位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二公主,过去算是众公主里名声不错的主。


    没想却牵扯出如此动静,连皇帝都在替二公主的事而棘手,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科举舞弊案中被处死的贵族子弟,不少出自地方氏族,这若是公开罪责,往后三皇子更难有出头之日,皇帝已经是尽可能大事化小,以避免皇室处于众矢之的。


    毕竟夏侯世家因夏侯绍的死而蠢蠢欲动,此时如若皇室闹出更大的丑闻,无异于授人以柄,增添祸患。


    烈日当空,待到夕阳西下时,反倒热意更甚,晚风中残留灼烧的气息,一把糊在脸上很不好难。


    尹星骑马都感觉不到一丝凉快,待穿过国都街道看到不少流民,大多陆续被都卫带去外城救灾处安置居住。


    清明以来基本没下过雨,据说不少地方闹旱灾,人们为了活命往繁华州城聚集,自然国都也不例外。


    不多时,尹星回到别院水榭,意外没有看见玄亦真,向侍女问询:“章华公主呢?”


    侍女恭敬应:“回驸马,主上在画室。”


    见此,尹星便先去沐浴,再打算去画室找玄亦真,正好可以看看她的画。


    可等尹星沐浴出来时,玄亦真已经坐在案桌旁,侍女们奉上晚膳退离,远处的冰鉴散发沁凉的冷意,稍稍缓解热意。


    “亦真,我还正想着去画室找你呢。”尹星上前接过玄亦真递来的杯盏喝水。


    “你现在还是不要去画室。”玄亦真替尹星摇扇,目光投落在她刚沐浴过面颊,白净清秀。


    尹星疑惑问:“为什么?”


    画室,难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玄亦真淡然迎上尹星目光,抬手落在她眉梢间未擦净的水珠,动作轻柔,平缓出声:“你确定想知道?”


    这话听起来和往常并无任何异常,但是尹星觉得莫名危险,眼眸眨巴试探的应:“亦真想让我知道吗?”


    不知为何,尹星总觉这种对话有些耳熟。


    “本宫无所谓,只是不太确定你的喜好。”


    “难道是当初亦真曾提及给我准备的图?”


    玄亦真颔首,柔声细语的应:“嗯,那些都是亲近时的图,所以你确定想看?”


    尹星沉默,没想到会听见玄亦真说出这么劲爆的消息,当即摇头,没再好奇。


    那种场面竟然被玄亦真画成图册,尹星突然这份礼物就像烫手山芋!


    随即,尹星生硬的转移话题道:“吃、吃饭吧。”


    见此,玄亦真抿唇轻笑,顾自收回手,没再同尹星多提画室的事。


    其实画室里还有些别的东西,当然都是跟尹星有关,只是以她腼腆害臊的性子,大抵不会想看见的吧。


    寂静处,斜阳投落内里,映衬斑驳的火红颜色,照的尹星面颊更是红艳,执筷夹着藕进食,嘟囔道:“亦真,最近好像很喜欢吃藕。”


    “嗯,很不错的味道。”玄亦真执箸小口尝着藕,神态温婉,举止文雅。


    见此,尹星也不好说已经吃数日藕的事,毕竟玄亦真难得有喜欢的事物。


    不知不觉间,夕阳消退,华灯初上,夜风抚动浓绿莲叶,招展摇摆,却还是闷热。


    尹星躺在矮榻握住扇挥动,有些睡不着,便同玄亦真闲聊道:“亦真,二公主跟你有仇吗?”


    这回栽赃陷害不成,或许得到免罪的二公主,还会不死心呢。


    玄亦真手握书卷翻看,动作一顿,垂眸迎上尹星清亮眼眸,指腹轻点她鼻头细汗,淡然道:“不知,你怎么突然提起二公主?”


    “没事,只是二公主这般被无罪释放,所以有些担心。”


    “不必担心,二公主的母族势微,如今她多年心血毁之一旦,又折损名誉财力,就算想再度挑事,恐怕也有心无力。”


    尹星顺势握住玄亦真温凉的手贴贴,好奇道:“亦真,很了解二公主的情况?”


    玄亦真指腹搭在尹星掌心拨弄,故作随意道:“我并不了解二公主,只是皇帝的处置从*不会这么云淡风轻,所以她这回没那么容易恢复元气。”


    “但愿二公主会接受这回的教训吧,她祸害那么多无辜性命,实在很坏。”


    “那就不提很坏的二公主,算算时日,你的休沐日又要到了。”


    尹星想到自己过长的头发,念叨:“是啊,我要好好的洗头!”


    玄亦真温婉含笑的弯眉,柔声应:“那你恐怕要自己洗头,本宫在休沐日要出别院一趟。”


    这话说的尹星有些好奇,没想到很宅的玄亦真竟然破天荒要出门!


    而且还是在自己休沐日,往日玄亦真可不会浪费自己难得的休息日。


    “亦真要去哪?”尹星不想自己一个人待在别院,更好奇玄亦真出行的缘由。


    “宫廷,本宫去看望母后。”语落,玄亦真拿过尹星的扇子,给她扇风解热。


    尹星很少见玄亦真提及她母后,探身爬近,脑袋枕着她膝上,示好的询问:“嘿嘿,我可以一块去吗?”


    玄亦真垂眸看着仿佛卧在怀里卖乖的尹星,心生绵软,手臂轻揽住她,温婉出声:“平日里母后不喜见人,你若是去会被训斥,所以还是待在别院休息为好。”


    “行吧。”尹星有些遗憾,却又见玄亦真不像会松口的样子,只得作罢。


    那时婚宴上的万俟皇后看起来实在不太正常,可玄亦真和皇帝他们看起来没有半点异常,反倒让尹星有些难以探究问询。


    半晌,话语消停,水榭里渐而安静,烛火照映玄亦真坐卧的身影,手间扇风动作不急不缓,徐徐摇动,规律中透着死寂,仿佛失神。


    风动云散,清池间的蛙鸣声渐而尖锐,树上蝉鸣声更是喧嚣,榻旁颀长身影僵直,仿佛正与无形之物对持,殊死搏斗。


    良久,玄亦真美目低垂凝望熟睡的尹星,一切渐渐归于平静。


    玄亦真亲昵的揽住尹星,恨不能同她血肉相连,呼吸间,轻嗅馥郁甜香,纤长睫羽微颤沾染冷汗,暗影掠过眼底,似是激起千层浪潮,却又转瞬风平浪静,喃喃道:“星儿,没有人会破坏现在的一切,谁都不可以。”


    话语很轻,转瞬淹没于盛夏喧哗夜间,水榭外静候的女官春离其实不太放心章华公主居住在这般环境。


    毕竟章华公主一直最是不喜盛夏,因为夜间的虫鸣,对于她而言是尖锐到难以忍受的存在。


    无声处,月移星转,昼夜交替。


    不知觉到休沐日清晨,骄阳初升,热浪不减,尹星迷糊醒来,玄亦真没在枕旁。


    尹星翻身看着水榭内里陈设,空旷幽静,轻叹一声,突然觉得江云平日里的取笑,有道理。


    自己对玄亦真有些太过上头,以至于跟她分离都觉得很不习惯。


    这处没有玄亦真的水榭变的格外陌生,尹星有点想她。


    早知就该缠着玄亦真带自己去宫廷见万俟皇后,哪怕被凶也可以跟玄亦真贴贴。


    不多时,尹星才爬起身去洗漱用膳。


    至于洗头,那当然得另外费一番工夫,毕竟古代没有那么方便沐浴。


    而且玄亦真不喜欢侍女们服侍尹星,虽然她从没有说过这般言语。


    但是尹星从日常起居的相处就是能感觉到玄亦真微妙的不乐意。


    比如平日里玄亦真沐浴是会有许多侍女随同服侍。


    初成婚时,尹星就见过那等繁忙而尊贵的场面。


    可如今只要尹星在的话,玄亦真基本都不让侍女们久留,夜里更是如此。


    午后,尹星独自手忙脚乱的洗头,水光波动时,有些晃眼。


    唉,玄亦真她不会今晚都不回来了吧。


    水榭外的风声遮掩尹星烦人的叹息,骄阳如火如荼,宫廷之内兵卫们皆是面露大汗,手中兵刃却泛着锋利寒光。


    宫廷内有无数宫殿,而中央的巍峨宫殿之内,宫娥们退离在外,门窗紧闭,显得格外昏暗。


    这处王朝皇后的寝宫里格外寂静,却又装扮的喜庆,其间寿字格外显目。


    众公主皇子们随同皇帝恭贺祝寿,哪怕不见寿星,却也不觉异常。


    这是一场家宴,并没有更多的外人,皇帝尤为宽和,欣慰道:“你们能一团和气就是对皇后最好的贺礼,。”


    “是,父皇。”众公主皇子们应声,二公主察觉皇帝饶有深意的目光。


    不过待二公主瞥向玄亦真,心想她果然没有带那位小驸马。


    待到祝寿结束,众公主皇子们退离寝宫,皇帝看向玄亦真出声:“你母后近来颇有好转,去内殿看看吧。”


    闻言,玄亦真起身应:“是,父皇。”


    偌大寝宫内殿里设有一道道门,其间铁环相扣,这些跟别院主屋的设置近乎一模一样。


    玄亦真独自深处,视野渐而开阔,宫殿内里灯盏悬空而设,烛火通明处,药炉熏雾缭绕,视线随着铁链细索声而移动,落在行走其间的身影,平静而坦然道:“母后。”


    语落,那道清瘦高挑的身影并未停顿,而是神情木然的望着一面墙,仿若有着执念。


    那里曾经是一扇朝南的绣纹窗户,窗外有明艳的花草和盘旋的飞鸟。


    现在这处寝宫里除却圆形床榻,并没有其它物体,而铁链的长度并不足以触碰到宫壁,俨然是为防备撞击伤害。


    可这长链制止母后的动作,让她整个人顷刻间从游离失神变成狂躁易怒,进而发出尖锐吼叫的悲戚声,怒目盯着玄亦真,随即快步伸展手臂,想要袭来。


    随着动作再一次被束缚钳制,玄亦真静默的看着失控的母后,迎上她涣散发红的眼眸,清楚知道她现在看到的听到的不是自己,而是臆想的画面。


    所以玄亦真安静见她神情扭曲狰狞,见她力竭滑落在地,见她匍匐在地痛苦干呕,全然没有传闻中万俟皇后的风采。


    医书曾记载当人的情绪极端时,身体会出现各种异样,从流泪到疼痛干呕,以至于昏迷都是有可能的事。


    很久以前母后会拿锋利物件伤人或是自杀,相比现在确实已经好很多。


    但这般不人不鬼的活着,想必跟死亡没有区别。


    玄亦真想,自己绝对不会变成这样,更不能让尹星知晓母后的存在。


    不多时,玄亦真转身踏步要离开内殿,身后传来嘶哑般的呓语:“神鸟,神鸟呢!”


    玄亦真脚步并没有停留,任由身后一道道门环相扣,大抵唯一能让母后念叨的只有被她亲手养大的神鸟。


    可母后不知道宫廷之内已经很多年不许任何飞鸟盘旋。


    夜幕深时,国都街道的繁华并未谢幕,车马行驶过长街,进入别院。


    从宫廷回到别院需要花费不少时辰,玄亦真觉得尹星大抵已经用膳歇息。


    可是水榭里灯火摇曳,案桌有餐盘扣着食物,尹星精神奕奕的小跑到面前,软声唤:“亦真,你今天还想吃藕吗?”


    玄亦真望着尹星流光溢彩的眼眸,像是有热泉涌动心脉,静默的颔首,并没有命侍女服侍更衣卸去饰品,随同尹星落座用膳,视线养着她用发带高束的长发,显得格外朝气蓬勃。


    哪怕玄亦真知道这是因为尹星不会盘发,所以她只会这样梳发方式。


    “你在等本宫用晚膳。”


    “嗯,我今日起的不算早,所以说起来这还是第二顿饭菜。”


    尹星给玄亦真布菜盛汤,不好意思说自己想她想的睡不着。


    玄亦真配合的尝着藕,没有过多言语。


    无声处,尹星飞快吃完一碗饭,又去添第二碗米饭,只觉饿一顿胃口大增,满眼止不住的雀跃!


    见此,玄亦真本想劝她适当进食的话语,只好咽下。


    因为玄亦真看出尹星很饿,她只有饿肚子才会露出这样的神情,比湖中的金鲤还要激动,教人不忍心。


    待两人用完晚膳,尹星有些撑的走不动,眼见玄亦真去沐浴更衣,只得在内里踱步消食,顺带熄灭灯盏,满心懊恼自己吃的太多。


    减肥,越减越肥,完蛋!


    不多时,尹星躺在矮榻忏悔自己的罪过,越悔越困,眼眸眨巴的睁开,才发现玄亦真可怜巴巴坐在角落。


    因为尹星整个人不规则睡姿占据矮榻,很是不雅。


    尹星当即窘迫的收回腿,试图挽回形象,抬手拿过长巾给玄亦真擦拭长发,念叨:“亦真,怎么这么晚洗头发,如果不干,很容易感冒。”


    “嗯,不小心忘记。”玄亦真偏头看着盘坐身旁的尹星,她的内裳多是选的粉白杏红,很衬肤色。


    “今天很累吗?”尹星望着有些过于安静的玄亦真。


    虽说平日里玄亦真也不怎么话唠,但是她安静的状态也有不同。


    大抵就像平坦的湖面,若是天朗气清则会显得清明澄净,若是雾霭霜雾则会显得冷郁神秘,若是乌云密布则会显得黑沉寂静。


    尹星以前不懂这些细微之处的差别,但是跟玄亦真相处的越久就越容易感觉到差异。


    “嗯,许是今日起的很早吧。”玄亦真调整自己面目神态徐徐道。


    “这样啊,那就睡吧,我给亦真擦头发。”尹星抬手抱向玄亦真,鼻尖轻嗅冷香,有些上头。


    玄亦真并没有拒绝尹星的拥抱,放缓身段,耳畔听着她的心跳,仿佛足以屏蔽一切,柔声唤:“星儿,你今天很主动呢。”


    尹星用长巾轻捂住墨发,垂眸看着难得如此柔顺的玄亦真,面热的支支吾吾道:“可能是因为我们自成婚没有分开过一天,所以不习惯。”


    “可你平日里去大理寺当差,好像也是一整日不归,这有什么区别?”


    “……”


    这话说的尹星竟然无法回答,视线望着玄亦真,她依旧面上温婉,看起来不像是故意找茬。


    好吧,自己这位聪慧美丽的公主妻子,有的时候很迟钝呢。


    尹星只得坦白道:“我也不知道,但是待在水榭看不见亦真,心里很想念,饭也不想吃,觉也睡不好。”


    嗐,说出来还是有点丢脸呢。


    玄亦真美目沉静望着尹星,半晌,薄唇带起一抹淡笑,柔媚道:“这个形容倒是很像茶不思饭不想的相思病。”


    “亦真,你竟然知道相思病?”尹星意外,还以为玄亦真不通情爱呢。


    “嗯,看过些许戏文话本。”玄亦真为了了解常人的喜怒哀乐,所以会看些所谓悲欢离合牵肠挂肚的戏文。


    不过玄亦真那时并没有多少感触,更不明白两个人要有那么多误会蹉跎,只觉无趣的紧。


    而且王朝的戏文里,情ai仿佛会让女人失去理智,变的愚昧无知,行事荒唐,献出一切来讨好谄媚的男子,太过失常,无法理解。


    尹星好奇问:“亦真看过哪些戏文呀?”


    玄亦真半揽住尹星纤细身段,语重心长的出声:“忘了,你也别看那些东西,否则可能会变的更笨。”


    更何况那些都是男女之间的情ai,尹星她不需要了解。


    这话说的尹星有种牛头不对马嘴的感觉,心想玄亦真看的都是什么东西?!


    或许甜甜蜜蜜的爱情戏剧,并不受玄亦真的喜好吧。


    于是尹星识趣的没有多问细节,细心给玄亦真擦拭柔软的长发,暗想尽量避免意识分歧和冲突也是过日子的重要方法呢。


    正当内里渐渐没有话语声,尹星垂眸望着玄亦真轻阖美目,颇为岁月静好的模样,却见她不急不缓的出声:“你既然得相思病,怎么刚才还能吃三碗米饭一碗参汤。”


    尹星动作一顿,有点后悔向玄亦真吐露心声,窘迫道:“相思病也不是一直不吃饭,再者我不是见到你了吗?”


    “这样么,看来病的也不是很严重。”玄亦真侧耳倾听尹星的心跳喃喃道。


    “……”尹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根本无法理解玄亦真的脑回路。


    不多时,尹星终于擦拭干净头发,指腹停留发间,并没有摸到湿润,便想让玄亦真躺着好好休息。


    可玄亦真的手臂却不曾松开,尹星迟疑的唤:“亦真,你就打算这样睡吗?”


    “嗯,这样会很安静。”玄亦真不喜欢听见别的声音,只想躲进尹星的心跳,这样才能忘记那些不安。


    “好吧。”尹星知道玄亦真不喜欢吵闹,所以她能陪自己睡在水榭不容易呢。


    深夜里,水榭烛火昏暗处,尹星想要翻身却又不得动作,眼眸眨巴的看着依偎进怀里的玄亦真,心想她都不觉姿势累么。


    正当尹星看时,没想到玄亦真忽地探近亲了下面颊,清润嗓音有着些许低哑的出声:“再偷看,明日就不要去大理寺。”


    “我没有偷看。”尹星面热的解释,却忘记两人离的很近,唇瓣轻触,有点软。


    “那你是想做吗?”玄亦真美目轻眨的继续贴着唇,很是暧昧的出声。


    可此时的尹星被吻住唇,根本没法拒绝,心想玄亦真有点坏。


    明明先前才说有些累,结果现在又开始勾人,尹星都怀疑玄亦真就是在等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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