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夏风热烈而膨胀的充斥天地间,带着挥之不去的燥热,连绿叶枝条都蔫巴巴的低垂摇摆,不复春日蓬勃朝气。


    而大理寺总库案桌前的尹星,此刻也有气无力的趴在案桌,一双清亮眼底微微泛着淡青,俨然没睡好的颓靡模样。


    “小尹大人,这份案卷需要签字。”


    “好的。”


    尹星执笔的手微微颤抖,艰难的在取案卷的调令落笔,心虚的根本不敢去看官员打量目光。


    不多时,官员离开总库,一位同僚关切道:“小尹大人,这是近来夜里没休息好?”


    语出,尹星原本端茶的手险些一抖,支支吾吾的应:“嗯,天太热。”


    说罢,尹星低头喝着温凉茶水,掩饰尴尬。


    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这么虚,看来夜里不能由着玄亦真那般纵情欢愉。


    同僚用帕巾擦拭面颊密汗,并未多想的望着窗外烈日,感慨出声:“是啊,这天气越发热,老夫等人从未见过如此难熬的夏季。”


    “谁说不是,多地寸草不生,近百万民众流离失所,国都许多城门封锁,朝廷忙着救灾安抚灾民,六部除二品以外官员都要减半俸禄,恐怕其它州城财政情况更加不好。”另一同僚捋着胡须颇为忧虑。


    闻声,尹星收敛心神,叹道:“原来这么严重啊。”


    没想到,现在连朝廷官员的俸禄都要减半发放,看来国库财政情况不容乐观。


    窗外烈日炎炎,蝉鸣喧嚣,徐徐移动间,清晰照出繁华国都外城大片安置所,长棚绵延,不见尽头。


    待到暮色时分,尹星回到别院,第一件事就是沐浴。


    整个人泡在浴桶沐浴缓解热意,尹星掌心拨弄温凉水珠,视线落在屏风外的颀长身影,格外安心,出声:“亦真,现在外面灾情很严重呢,朝廷二品以下的官员都要俸禄减半发放。”


    那屏风之外的身影行走衣柜处,话语声似温润美玉,柔和应:“嗯,现如今总计约有十三处州城牵连其中,各地灾民不仅奔赴国都,还有聚集城镇,其中不乏军事重镇。”


    尹星掌心拧着帕巾细细擦脸,念叨:“这样听起来确实不容乐观,按理这么多灾民,各州城怎么没有早些通报呢。”


    人多,很容易出现其它的变故,按理该早些治理灾情。


    “大抵是地方官员们失职失察的缘故吧。”从衣柜处取出衣衫细心挑选的玄亦真,美目温柔,神情专注,并不想干涉这一场由夏侯世家联合多方势力推动的祸患。


    当初宫宴皇帝想借刀杀夏侯绍,就已经尖锐的暴露皇族与世家的冲突。


    不多时,玄亦真捧着粉嫩衣衫缓步跃过精美屏风,视线落在浴桶里的尹星,水光波动,更显粉白娇嫩,心神微恍。


    “啊!”尹星因帕巾搭在面颊而没有及时反应,手忙脚乱,不知如何动作。


    水面激荡,波光潋滟,微微泛着光斑,映衬在尹星莹白体态,娇艳欲滴。


    长胖,似乎也是有些好处。


    玄亦真沉静美目安静看着慌张神色的尹星,视线掠过某处,喉间微紧,将衣衫不急不缓的放置一旁,掌心探向水中轻撩温水,视线随之一寸寸的游离,观赏道:“你这般紧张做什么,本宫又不是非礼勿视的外人。”


    话语间,指腹拨弄着水面,深深浅浅,意味不明。


    尹星窘迫的眨巴明眸,视线望着云淡风轻的玄亦真,她的玉白面容看不出半分旖旎,似清雅端庄的谪仙,才解释的出声:“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有点突然而已。”


    “这样么。”玄亦真收回手,任由指腹水珠滑落滴答落入浴桶,声音清灵悦耳,“水好像有些冷,你还要继续沐浴?”


    玄亦真美目温柔的迎上尹星清亮眼眸,光明坦荡,随即用绣帕随意的擦拭葱白指腹间沁凉水珠。


    “嗯,我有点热,这样很凉快。”尹星视线不自觉落在玄亦真好看的手,手指骨节流畅细而直,像玉石雕琢而成一般无瑕。


    见此,玄亦真倒也没有多说,目光投落在尹星稠密的眼睫,见有水珠无声滑落她清亮眼底,便拿着手中绣帕弯身给她擦拭水痕,呼吸微沉。


    尹星本因水珠而下意识闭眼,缓解眼睛进水的不适,又因察觉玄亦真的动作,更觉不好意思。


    毕竟现下自己在沐浴,而此刻的玄亦真衣着整齐,这感觉很奇怪。


    总有一种玄亦真在旁观自己的错觉!


    无声处,水雾消散,清澈水光映衬流转在两人间,一人闭眸不知,一人痴迷凝望。


    许久,玄亦真收回擦拭动作,尹星眨巴圆眸望着她,呼吸不自觉的减缓,心跳微快的唤:“亦真,我今夜想早点休息。”


    根据以往的经验来看,这种情况太容易顺其自然的发生点旖旎情事。


    不过尹星想到这些时日里的频率,觉得有必要克制。


    闻声,玄亦真漆目注视着尹星眼底的避闪,将绣帕缓缓放置一旁,神情越发温婉,淡声应:“你看起来是有点累,那就早些出浴用膳休息吧。”


    说罢,玄亦真没有逗留的离开屏风内里,眼眸微暗,并不明白尹星的不愿意。


    尹星不可置信的看着那道身影渐而模糊,没想到玄亦真这么容易就答应。


    夜幕低垂,两人早早用膳,尹星躺在矮榻近乎一沾床就困的不行,呼吸绵长的陷入熟睡。


    烛火朦胧,玄亦真抬手给尹星扇风,视线落在她的恬静睡容,一瞬都不曾移动,轻柔却又焦灼,仿佛一尊古老的玉像,久久不曾更改姿态,守护着仅有的净土。


    这是谁都不可以破坏的存在,哪怕尹星也不可以。


    许久,玄亦真微微伏身,脸侧几缕乌发垂落,又被指腹挽至耳后,虔诚从尹星的眉梢吻至嘴角,目光直直望着她,克制又肆意。


    玄亦真有些遗憾无法得到回应,只得蜷缩般卧在榻旁,侧耳贴着尹星的心跳,方才闭目入睡。


    一夜无梦,尹星醒的很早,水榭外处于光与暗交错的时刻,四周昏暗的透出些许天光,难以分辨是黎明,还是黄昏。


    尹星迷糊的偏过头,视线看着揽住自己的玄亦真,她的修长手臂牢牢圈住身段,却又低垂头颅枕在身前,柔滑的乌发瀑泄周身,那般静谧幽美,以至于都不舍得动作惊醒她


    这样的玄亦真看起来跟平日不太一样,她仿佛像个寻求依偎的少女。


    待晨光一寸寸的照落水榭矮榻,也映衬在玄亦真清冷卓绝的面颊,尹星稍稍替她遮挡光亮,很少见的注视沉睡的玄亦真模样。


    玄亦真的秀丽眉目带着天然疏淡,柔美而冷冽,琼鼻薄唇,更添些许漠然,可她的面骨匀称而端正,才会在温婉含笑的时候让人如沐春风,光华照人。


    尹星抬动手指悬空描绘玄亦真五官,暗叹怎么会有人生的如此冰肌玉骨,光风霁月呢。


    眼睫,都很好看的样子呢!


    蓦然间,花痴的尹星,察觉指腹被柔软轻触,带着些许温热。


    不知何时沉睡的玄亦真睁开她那清冷雾眸,其间映衬微茫,冷艳惊魂。


    寂静处,尹星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在耳旁砰砰巨响,满心羞赧。


    “你不是说累吗?”玄亦真声音带着些许入睡的低哑喃喃道,掌心握住尹星被亲的手指,徐徐游动,钻入薄毯。


    “……”尹星有点懵的看着玄亦真清冷面颊渐渐染上薄红,那美目温柔似水的看着自己,像是要包围自己。


    黎明之处,万籁俱寂,此刻连同蝉鸣声都暂时的消退,尹星耳间只听见玄亦真的呼吸声。


    池面莲叶静立,有鱼扑腾动静,涟漪弥漫,随之摇摆不定间,一切又重新归于寂静。


    待一声缓慢的轻吟结束,尹星同玄亦真接吻,耳间听到她呼出气音般柔声道:“这样你应该就不觉得累吧。”


    尹星面红耳赤的仰看着玄亦真,她除却面颊泛着薄薄的一层红润,几缕发丝有些潮湿黏在面颊,基本看不出更多的欲念。


    但是玄亦真沉敛的眼睛里写满的炽烈的渴望,仿佛没有自己,她就会坠入深渊。


    虽然知道玄亦真很懂的掩饰神态,一颦一笑,最是变化微妙。


    或许此刻玄亦真的怜爱,也是她的一种伪装,但是尹星无法对指尖的炽烈视而不见,哪怕被灼伤也在所不惜。


    尹星心动的探近亲了下惹人怜爱的玄亦真,出声:“亦真,你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虽说初成婚时,两人也会常亲昵,可往日里不会这么频繁。


    那日玄亦真去宫廷之后,她就好像有点不太一样。


    玄亦真低垂眼眸迎上尹星关切目光,像被太阳注视,身段徐徐摇摆,温婉柔美的应:“不会,只要一直这样就不会有任何烦心事。”


    语落,尹星还想要询问,可是又被玄亦真吻住唇,只能由着她尽兴才好。


    水榭晨光之中,不知觉显露红日,骄阳似火,仿佛要把一切灼烧成灰烬。


    尹星觉得玄亦真也像是要急切同自己消耗她的一切,包括性命。


    晌午,大理寺总库内里空荡无人,尹星失神般看着自己的指腹,隐隐能感觉到滚烫的潮湿,微微发疼。


    平日里玄亦真总是温凉的很,可那时却像沸腾的岩浆。


    霎时,尹星面颊泛起红润,又一次觉得不能这样心软纵容玄亦真。


    纵欲过度,也不是不可能要命!


    江云拿着案卷从堂外踏步入内,视线望见尹星脸颊红的就像得暑热症状,狐疑出声:“你没事吧?”


    “没事。”尹星回神应声,视线不自然的看向江云,有点心虚。


    “那就好,大理寺捕快近来有不少得暑热,我都被柳慈捏着鼻子灌药茶。”江云把案卷放置桌前,娴熟去倒茶,却发现是白水,禁不住揶揄道,“怎么,难道朝廷克扣俸禄,你的那位公主妻子连茶水钱都能免则免?”


    尹星抬手将案卷记录在册,并不理会江云的打趣,出声:“大理寺开支节俭,平日茶水要用柴火烧着备用,如今的天热,所以还不如喝白水。”


    江云轻叹,没再多说的喝着白水,眉头一挑,疑惑道:“怎么有点甜?”


    “因为这水里加了蜂蜜。”


    “你倒是很会享受,国都如今的物价飞涨,官吏们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尹星执笔记录案卷编号,抬眸看着坐在一旁的江云,出声:“你还有别的事?”


    江云端着茶盏悠悠慢饮,面色不太自然的试探道:“这不是今年七夕要到了嘛,你若有闲钱借我周转下呗。”


    大理寺捕快的俸禄被克扣一半,平日里花钱大手大脚的江云,有些捉襟见肘。


    “我现下手里只有些铜板,其余的在钱庄,你要多少?”尹星想起上回向江云借钱的事,自然没有迟疑。


    只是如果不是江云提及七夕,尹星都要忘记今年的七夕要到了。


    “那就先借一百两吧。”江云见尹星面上并无难色,方才直白开口。


    “一百两,你过七夕要花这么多钱的吗?”尹星很是意外,自己去年给玄亦真买一盒凤仙花胭脂不到一两价钱。


    这样相比,尹星突然觉得自己对玄亦真很扣门!


    江云倒也没有跟尹星隐瞒,索性如实交待:“其实也不全是过七夕,国都外城灾民聚集,所以我联系一些江湖人想着帮衬救助孤儿寡母。”


    “原来是这样啊,你要是急用,我今日傍晚就去取银票。”尹星多少知道如今外面的情况,因而没有耽搁。


    “好。”江云没想到平日里对小吏们扣扣搜搜打赏的尹星,这么仗义,不禁对她刮目相看。


    语落,窗外烈日威力不减,国都街道间有兵卫巡逻,傍晚时分,尹星骑马同江云一块来到钱庄。


    江云打量眼前这家阔气的大钱庄,只见内里进出者多是衣着富贵,心想尹星不愧是皇亲国戚啊。


    柜台前的尹星拿出玄亦真交给自己凭证令牌,出声:“我要取两百两,劳烦分别换成二十两银锭。”


    救灾物资,太过大额银票,反倒不好花费。


    柜台中的掌柜看着令牌,面色微惊,随即毕恭毕敬的列出收账凭据,又命店小二去取钱。


    “两百两,你是打算七夕准备什么惊喜?”江云抱剑依靠一旁,忍不住调侃道。


    “七夕节还没有想好活动,我只是也想出一份力。”说罢,尹星按手印盖章,而后将凭证令牌放回身侧佩囊。


    不多时,尹星将沉甸甸的银锭系好包裹给江云,出声:“等你好消息吧。”


    见此,江云倒也没有迟疑接过银锭,豪爽道:“行!”


    很快,两人在钱庄分道,等尹星回到别院时,相比平日里晚了些时辰,天色略微有些昏暗,风中残留灼烧气味。


    水榭内里光影朦胧,玄亦真站在烛台依次掌灯,长身玉立,体态窈窕,颇为不急不缓道:“你今日去钱庄取了钱?”


    尹星看着烛火映衬的玄亦真,不太真实,踏步走近的唤:“是啊,亦真怎么这么快就知道?”


    除非有手机,否则没道理能这么消息灵通吧。


    “本宫替你在钱庄办理存钱,自然能知道消息,否则岂不是很容易被盗取钱财。”玄亦真依次点亮所有的灯盏,方才偏头看着尹星,颇为认真打量两手空空的她。


    “说的也是,我今日取两百两是给江云去救助孤儿寡母的灾民。”尹星丝毫没有察觉目光里的不对劲,解释道。


    玄亦真抬手拿起绣帕给尹星擦汗,徐徐道:“这样么,本宫还以为你是取钱要在七夕准备大礼呢。”


    尹星望着近在咫尺的玄亦真,她今日面颊的妆容颇为素雅温柔,眉梢眼角间更添清丽秀美,心跳微快,面热道:“亦真,想要什么大礼呀?”


    这时候哪怕玄亦真要天上的星星,尹星都会爬天梯给她摘!


    当然尹星知道玄亦真不会这么折腾自己。


    “你要送礼,自然该是你自己花心思才对,否则岂不是显得很敷衍?”玄亦真指腹隔着绣帕轻点尹星光洁前额,颇有几分嗔怪意味的应声。


    “嘿嘿,我主要是不太知道亦真的喜好嘛,而且今年七夕国都内外城门和坊市都会实行宵禁,好像也不能去夜游。”尹星眨巴圆眸痴痴的看着玄亦真,讪笑念叨。


    这幅衣着行头很像初见的那一身呢。


    玄亦真悠悠的收回手,施施然的踏步,水蓝裙摆似浪翻涌,其间银纹像极粼粼波光,莲花移步,兀自落座道:“现下天热,夜游无趣的很。”


    尹星乖巧跟在一旁落座,抬手倒着茶水递给玄亦真,眼眸都不曾眨动,直勾勾看着她,憨笑的唤:“那亦真觉得什么有趣?”


    语落,玄亦真没有应声,低垂白皙修长玉颈,安静饮茶,沉静幽美。


    侍女们从外入内奉上晚膳,添上药熏,退离内里。


    半晌,尹星都没等到玄亦真开金口,只见她缓缓抬眸沉静的望着自己,仿佛无声述说千言万语。


    这种眼神很像她在那种时候的目光,炽烈而潮湿,足以融化一切。


    尹星面热的避讳目光,抬手端起茶盏饮用,缓解热意,才坚定的开口道:“亦真,那样频繁是不行的。”


    如果总是心软的话,根本没办法劝玄亦真节制!


    玄亦真美目轻眨,睫羽遮掩幽暗,垂眸看着茶水,神态故作平和的应:“行,那你自己去想别的七夕节礼物吧。”


    语落,两人仿若寻常般的安静用膳,却又透着莫名的冷寂。


    尹星心不在焉的尝着金光色泽的蛋饺,发现其间不仅肉糜和虾肉,还有清甜爽口的藕粒,很是下饭!


    可等晚膳过后,尹星才发*现自己错过最佳哄人机会。


    因为玄亦真说不想睡在水榭,换言之要分居!


    “你怕热,可以继续睡在水榭。”玄亦真很是通情达理的说着。


    “……”尹星很想说这根本不是怕热的事。


    可因为知道玄亦真不开心的原因,尹星忸怩拉着她的手,软声唤:“亦真,我们自成亲还没分过床。”


    玄亦真不为所动的由着尹星拉住手撒娇,很是体贴的应:“那你也可以回屋,本宫又不会拒绝你。”


    尹星一听,心想玄亦真果然是因为自己劝她克制而生气!


    夜深人静,屋院内室花团锦簇,烛火朦胧,纱帐里尹星有些辗转难眠,万万没想到竟然连凉席都没有,简直就跟春日里一模一样的陈设。


    可玄亦真似乎已经安然入睡,完全不受盛夏燥热的影响。


    难怪她睡在水榭夜里要盖薄毯呢!


    此刻玄亦真的睡姿格外规矩,双手交叠搭在身前,气息平和,看起来已经完全熟睡。


    尹星抬手小心的拿起扇给自己扇风,默念心静自然凉!


    然而,当尹星就这般熬过数日,直至七夕,玄亦真仍旧没有半点松动迹象,甚至体贴的不要礼物,可见有多不开心。


    正当尹星束手无策时,没想热的长出一身痱子,只能泡药浴止痒,更是悲催可怜的很。


    “别挠。”玄亦真替尹星察看,便见到肌肤间的红点密集,泛着些许水泡,不少被挠破,露出血,很是触目惊心。


    “哦。”尹星只得双手难耐的扒拉浴桶,心想人和人太不一样。


    水雾未散,沁凉清香随着呼吸钻入肺腑,尹星隐隐觉得不那么痒,有些舒服。


    “你今夜搬回水榭吧。”


    “那亦真会搬回水榭吗?”


    尹星偏头望着守在一旁的玄亦真,却看不清她的心思。


    玄亦真察觉目光,抬手遮住尹星的眼眸,任由眼睫划过掌心,低头亲了下她的唇,闷声道:“你这苦肉计用的这么卖力,本宫若不随你心思,岂不很坏?”


    尹星眼前陷入黑暗,仰头微微顺着玄亦真的亲昵,浅尝柔软,面热的含糊道:“不坏的,亦真是天底下最好的妻子。”


    平日里怕冷怕吵,却还是愿意陪自己睡在水榭,玄亦真明明很温柔的。


    “那你还拒绝本宫的亲近?”玄亦真稍稍退离这个吻,垂眸凝视被蒙住眼的尹星,视线落在她晶莹的唇,贪婪而肆意。


    “没有拒绝,只是希望亦真能够爱惜身体,这样才能长长久久。”尹星担心玄亦真不开心,想探近去亲她。


    可是尹星却又被按住动作,随即眼前的手移开,视野恢复光明,玄亦真已然离开身侧,清丽面容没有别的情绪,若非唇瓣泛红,几乎无法判定方才她在亲自己。


    尹星失常觉得玄亦真离自己很远,远到哪怕近在咫尺都无法知晓她的心思,仿佛她只是游离的旁观自己。


    寂静处,玄亦真并没有迎上尹星的目光,偏头望着窗棂,任由炽烈光亮照在周身,却像一方幽潭,盛满无尽的落寞,喃喃道:“长长久久么。”


    尹星欣然的点头应:“嗯。”


    玄亦真缓慢的回神看向满眼憧憬尹星,并没有过多言语,视线落在她红痱密布的肌肤,流露自责。


    长长久久实在太过缥缈,还不如抓住朝朝暮暮。


    夜幕下,尹星因抹药而趴在水榭,视线看着枕旁的玄亦真,她都不会贴贴自己,可能还在生气吧。


    于是尹星只得探近钻进玄亦真的怀里,鼻尖嗅闻到熟悉的清幽冷香,忍着羞耻,缓缓启唇。


    玄亦真闭目,却抬手搂住贴近而来的尹星,呼吸微沉,轻声道:“你这是做什么?”


    尹星面热的伏首闷声应:“这样应该就没那么刺激。”


    语落,玄亦真盖着的薄毯滑落,笼罩住尹星,也蒙住自己的耳目,却反而更加清晰感知她的爱怜。


    心脏传递的疼痛,不断弥漫,却又让玄亦真欣喜。


    水榭外,残月高悬,国都的七夕夜难得如此静谧,银白月光照落在池面,无声映衬黑沉死寂水面,因风吹而搅动的层层褶皱,水声轻咛,散发细碎的光斑,静谧自然。


    灰暗处,玄亦真指腹轻搭在尹星发间,不敢施加力道,清明美目微睁露出水光波动,到底没再沉默的冷淡。


    因为尹星她实在不太会,这样胡乱的撩拨,简直就是折磨。


    长夜漫漫,黎明曙光乍泄时,玄亦真抬手系着薄裳衣带,用以遮掩身段,不太自然的看向红着脸的尹星,故作矜持出声:“还没睡醒么?”


    昨夜那般主动,现下又如此腼腆,实在拿她没办法。


    尹星裹着薄毯规矩的盘坐,脸颊不知是热还是羞,视线落在玄亦真素衣薄裳裹住的窈窕身段,想问又不敢问,支支吾吾的应:“没有。”


    她,这应该是开心了吧!


    这个七夕过的实在是令人忐忑不安呐。


    早间,尹星急忙的匆匆进入大理寺,才勉强没有耽误时辰。


    不过大堂内里却聚集不少官员捕快,议论纷纷。


    “据最新消息此次灾民在各地闹出不少事端,连运往军事重镇的粮草被劫走,恐怕事态越发严重。”


    “这显然不只是寻常灾民,就怕国都外城的灾民里不知是否有叛军,大皇子奉命治灾突遭变故失联,皇帝急忙调兵马,如今国都人手不足,大理寺捕快也要加入巡查治安。”


    “现下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官员们俸禄减半,还要加差事,这天气太热。”


    尹星旁听一会,才踏步往总库行进,心想看来到底是出乱子。


    随即,尹星在廊道里遇到柳慈,难得没有看见江云跟在她身旁,有点不太习惯。


    “柳仵作,这是有案件?”


    “嗯。”


    见此,尹星没有耽搁多聊,视线望着头顶的艳阳天,但愿能早点下雨吧。


    否则尹星总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即视感。


    可尹星的祈祷并没有见效,因为整个七月依旧没有下雨。


    祭天求雨,是皇帝唯一能做的仪式。


    午间,尹星听到江云提及祭天仪式,出声:“如果还是求不来雨呢?”


    江云豪迈喝着白水应:“那皇帝就只能延长祭天仪式,直至下雨。”


    “好吧。”尹星无话可说,想起近来水榭外湖面都明显水位下降,外面烈日当空,暗想这样祈祷很热的吧。


    “据说皇室宗族都会去参加祭天仪式,你和你的那位公主会去吗?”江云打量细皮嫩肉的尹星出声。


    这么热的天气,江云都险些被晒成炭,尹星她还不得晒脱皮。


    尹星完全没听过玄亦真提及这件事,摇头应:“我还不知道。”


    按照寻常情况玄亦真是不会常见皇室各种宴会仪式,但现在情况特殊,恐怕得回去问问她。


    江云一幅果然如此的表情,心想尹星被章华公主看的太严,每日里外出交友都被盯得死死的,消息闭塞,叹道:“那你估计也没有听说大皇子遇袭受伤的事吧?”


    这场由逃荒灾民引起的祸患渐渐变的有些不同寻常,恐怕其中不少势力在推波助澜。


    寻常州城被围堵尚且可以解释成灾民求生,但是军事重镇,明显是被恶意引导。


    “大皇子遇袭,怎么会这么严重?”


    “这些灾民里有异心者呗,而且按照受灾州城的区域来看,这一路直逼国都等要塞,恐怕是有夏侯世家的手笔。”


    江云饮尽茶水,放下茶盏,颇为神秘莫测的出声:“上回我借你钱财接济江湖人士救济孤儿寡母,谁想竟然间查到些许探子。”


    尹星被江云这等突然正经模样弄的有些紧张,小声道:“莫非真有叛军潜入国都想要造反?”


    “没错,那些人看似是寻常灾民,实际身手了得,我的那些江湖朋友都落了下风,现在内外城各自封锁就是为防止作乱,你小心点吧。”江云说的颇为严肃正经,好意提醒。


    “放心,我都不怎么去其它坊市。”尹星暗自庆幸玄亦真不怎么爱出别院。


    江云无奈,眼见尹星不懂自己的提醒,只能更为直白道:“我怀疑的是祭天仪式,那些人身手都是顶尖刺客,绝对不会只是来探听消息。”


    尹星一愣,没想到江云指的是行刺皇帝!


    这下尹星不敢大意的点头,心想必须得赶紧告诉玄亦真!


    窗外烈日随着枝叶摇曳变化,像是流动池面的波光,暮色苍茫,残阳如血,渐染哀寂。


    水榭里玄亦真浅饮茶水听着尹星满是担心的言语,平静道:“你确定有人要在国都的祭天仪式行刺皇帝?”


    尹星摇头,思忖的出声:“我也不确定,毕竟江云没有抓到证人,但是以她的身手,没有道理会判断失误。”


    “你就这么相信那个江云?”玄亦真握着手帕给尹星擦拭细汗,话语说的浑不在意。


    “我是担心亦真的安危,所以还是不要参加祭天仪式吧。”尹星觉得刀剑无眼会很危险。


    玄亦真动作微顿,美目轻眨的看着尹星,莞尔一笑道:“那你就更不必担心,本宫又不是皇帝,刺客的目标是皇帝。”


    尹星欲言又止的看着镇定自若的玄亦真,心知她决定好的事是没办法更改,只得出声:“那亦真确定要去参加祭天仪式的话,我也要去,可以吗?”


    到时,或许自己可以多防备些呢。


    “傻,这回的祭天仪式不是本宫非要去,而是你非要去不可。”


    “为什么?”


    玄亦真指腹摸了摸尹星的脸,才缓缓收回手,将其一份诏书展开给她观看,解释道:“皇帝体恤众公主金枝玉叶,因而只要求驸马随同两位皇子以及皇室宗族等出行祭天仪式。”


    尹星看完诏书,念叨:“皇帝对公主们真是很偏爱呢。”


    “偏爱么,或许吧。”玄亦真神情淡淡,抬手将诏书随意的放置一旁,不愿再多碰。


    “那这么说来我一个人参加就行,亦真好生待在别院吧。”尹星没有注意的出声收回目光出声。


    玄亦真收敛心神应:“不行,你还从没参加皇室对外的的仪式活动,所以本宫才决定要去祭天仪式。”


    尹星没想到玄亦真是不放心自己,心间感动。


    “亦真放心,我只是跟着大家一块,不会出错。”尹星抬手握住玄亦真的手,很是乐意替她分忧。


    暂且不提刺客,晒这么毒辣的太阳也很是辛苦,毕竟江云说祭天仪式要祈求到下雨为止呢。


    玄亦真看着满心热切的尹星,一时反倒不好打击她的热情,只得出声:“那就一块去,本宫不放心你。”


    尹星听的面热,想再言语,却被轻吻住唇,呼吸间,玄亦真眼露宠溺的无奈道:“若是再这般絮絮叨叨,本宫就不带你这个小驸马去参加祭天仪式。”


    语落,尹星又被吻住唇,心跳如雷,禁不住窃喜,这样有点骄横的玄亦真也很可爱呢!


    水榭内一时落的安静,只余些许亲昵的暧昧水声,尹星呼吸不畅的退离,彻底没有心力絮絮叨叨。


    玄亦真表现的稍微平缓,除却嫣色的口脂有些被弄花,基本没有太多的变化。


    两人无声对视,任由水榭外的夕阳消退,渐而落的灰暗寂静。


    可越是灰暗处,玄亦真发现尹星的眼睛越是明亮,视线落在她的唇间,微微泛着水润,像极她那时仰头查看自己时的狼狈模样。


    尹星呼吸不平的看着玄亦真抬手落在唇间,像是擦拭,又像是轻抚,暧昧的令人升温,低声唤:“亦真……”


    “怎么?”玄亦真指腹触碰尹星的唇,视线被她一张一合的动作吸引,呼吸微沉,因为想到她的主动。


    “我、我有点肚子饿。”尹星根本不敢去看玄亦真,只觉她的目光像是能把自己生吞活剥,这感觉太过暧昧。


    语落,玄亦真溢出轻笑,掌心捧住尹星的面颊,探身凑近注视她绯色眼角,难耐的哄道:“那就再亲一下吧。”


    如果非要让玄亦真选择长长久久,那就只能靠着尹星每日给的温存来延续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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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章


    八月,本该是临近秋高气爽的时节,可盛夏汹涌热意却仍旧不曾消停。


    早间骄阳初升,热烈光芒照落在繁华国都,亭台楼阁,坊市交错,俨然一幅盛世景象。


    可其间层层城门的封锁,以及不停审查巡逻的兵卫捕快却透露出几分不同寻常的危险气息。


    待到日头越发变的毒辣,外城灾民们居住的棚户处,不仅需要食物,更要大量的水。


    夏日里没有水,远比没有食物,更加的危险。


    因此也很容易出现乱象,所以朝廷调集一部分大理寺捕快,用以维护治安。


    江云看着头顶的太阳有些刺眼,视线转而落在成群等候水车的灾民们,如今整日里也就只能领到一瓢饮水。


    国都的供给已经远远无法满足越来越多的灾民日常所需。


    一妇人唇间泛白的捧着木碗,想带水给不适的孩子,却不小心将水撒落,只得哀求般出声:“官爷,求再多给些吧。”


    差役蹙眉道:“规矩如此,每人只有一瓢,如果多给你,别人怎么办?”


    妇人手捧木碗,盯着水车,始终都不肯离去,因为出现暑热症状没有水,必死无疑。


    见此,江云抬手解下水囊,将水倒进木碗,提醒道:“以后小心些。”


    “谢谢!”妇人感激的捧住水碗道谢,方才离开。


    午时临近,江云等捕快方才骑马回内城大理寺。


    忽地,见不少载着高木桶的车马行进内城,江云视线掠过马车底部稍稍渗出寒凉晶莹水珠。


    随行一捕快也看出端倪,抬袖擦拭热汗,艳羡出声:“这天气水都渐渐不够,竟然还能运来这么多冰,不知是哪家高门权贵?”


    江云收敛心神,低沉道:“皇帝早已下令国都今夏禁冰节俭,寻常权贵可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违反禁令。”


    现在宫廷里都不再运冰,所以这些运兵车只可能是供给某些皇亲国戚。


    寻常高官不敢肆意的违背圣令,更何况物价居高不下,相比较冰块,还是食物和水更为紧要。


    马蹄声阵阵响起,一行人踏着尘土,穿过街道,江云回头视线幽幽回望那一行运冰车马。


    这些如果能送到外城棚户处,也就不会有那么多人患病得暑热。


    风静尘散,运冰车的水珠消失不见,恢复一片安宁。


    暮色时分,天际间并不算特别灰暗,反而像火烧般映衬出猩红霞彩,风中残留灼烧气味,令人躁动。


    尹星如往常一般走出总库,从院廊往前堂行进,已经热的额前出汗,口齿犯干,更想挠后颈衣领处的痱子。


    可惜玄亦真说不能挠,否则会留疤,好难熬啊。


    这时众官员不怕热的聚集堂前,尹星分出心神,才看见多出的兵卫驻守在前堂。


    这些兵卫不是国都守卫的盔甲,更像是府兵。


    王朝允许王公贵族有一定数量的府兵,尹星在玄亦真的公主府见到府兵亲卫。


    正当尹星疑惑,眼前忽地被耀眼光彩掠过,随即看见堂内珠光宝气的三公主,险些被亮瞎眼。


    这本来森严庄重的大理寺,仿若成为三公主的私人府邸。


    “这伙贼人夜袭三公主的酒楼,当场被抓获,真是不怕死。”


    “谁说不是,国都那么多家酒楼游园,偏偏去劫三公主的酒楼。”


    尹星听着小吏们的言语,下意识想避讳三公主,默默的退离大理寺,以免陷入纠纷。


    然而,尹星脚步还没挪动,柳慈来到身旁,低声道:“小尹大人,阿云昨晚没有回来,今日可曾见过你?”


    “没有,她或许出城去办差了吧。”说完,尹星一时没反应过来,心想她两平时都住一块的嘛!


    “不会,那时夜里城门已经关闭,我想会不会是去三公主酒楼。”柳慈谨慎应答,并没有透露被三公主押来的贼人之中有江云结交的江湖中人。


    尹星傻眼,这么巧合的嘛!


    堂内,三公主抬手捧着茶盏,悠悠道:“江大人,这伙贼人交待出受大理寺官吏指使盗窃,该如何处置呢?”


    大理寺卿江正明幽幽看着堂而皇之威胁的三公主,沉稳出声:“若真是官匪勾结,本官会按律法处置,绝不轻饶。”


    “那就劳烦江大人公事公办多加审讯,否则国都越来越乱,岂不惹人非议大理寺的失职。”三公主看着江正明饶有深意道。


    难得能抓到江正明老狐狸的把柄,实在不容易。


    “三公主说的是。”江正明神情凝重的应声。


    尹星听的目瞪口呆,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因为江云她实在没道理会跟贼人盗窃三公主的酒楼。


    不多时,三公主整理衣裳起身离开堂内,步履行进间,珠玉饰品光亮招人,视线落在大理寺官员间的一道身影,并未顿步。


    上回尹星那般不识抬举,实在讨嫌的很。


    不过三公主发现尹星跟一位清秀女子离的极近言语,眉头轻挑,果然男人都是一个德性!


    堂内众人还在猜测究竟是哪位官员跟劫匪勾结盗窃,尹星却感觉到阴寒目光投落,不禁冷颤。


    柳慈满面忧虑的出声:“阿云,她肯定出事。”


    尹星回神,安慰道:“别担心,我会帮你去查查这件事。”


    其实尹星觉得如果江云被三公主抓住的话,三公主应该把她抓到大理寺才对。


    毕竟三公主一看就不是个善茬,没理由藏着江云。


    半晌,尹星同柳慈告别,才骑着马出大理寺,没有立即回别院,而是绕着街道,不放心的想去三公主的酒楼看看情况。


    如果江云真有出现的话,应该能找到目击证人的吧。


    待一路顺着街道行进到阔气的酒楼堂外,尹星从厚重门帘入内,便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凉快,不禁诧异。


    现在外面热的连蚂蚁都不会露面,酒楼里竟然这般凉爽舒服。


    尹星看着眼前富丽堂皇的装饰,其间堂内席桌酒水陈列,菜肴堆叠,贵族公子哥们喝的酒酣耳热,楼上更有许多雅间,声乐渐响,靡靡之音,绕梁流转。


    本以为皇帝下诏节俭用度,再加上国都物资管控,所有的酒楼游园近月里都不会开业。


    看来皇亲国戚真是把目无王法这四个字贯彻执行啊。


    “这位大人,不知是订座,还是上雅间?”店小二瞧着一身官袍的尹星,颇为热切招呼道。


    “不用,我就是看看。”尹星迎上店小二目光,仿佛看到金银闪烁的光芒,下意识护住自己的钱袋。


    国都寸土寸金,这种地方的消费,无疑贵的要命,尹星被宰的太有经验!


    语落,店小二面色一僵,上下打量的出声:“这位大人若是没钱的话,还是请离开吧。”


    若不是看在官袍的份上,店小二早就不客气撵人。


    尹星沉默,没想到会被公然赶客,只得从银袋里取出铜钱,解释道:“我就进来吹吹风,多少钱?”


    “本楼最低价为二十两银锭。”


    “叮咚。”


    原本正按照老规矩数四枚铜钱的尹星,手一抖,清脆掉落在地面,不停滚动。


    虽然知道很贵,但是没想到会这么贵!


    当即尹星弯身忙去捡铜板,已经毫不犹豫的打算离开酒楼,去别处问询情况。


    可尹星只捡到三枚铜钱,因为另一枚铜钱在尹星的目光中滚落到墙角木板缝隙,消失不见。


    尹星试图探手扒拉木板,没能成功,不过感受到丝丝凉意,心想地底下是冰室么。


    店小二看着这位捡铜板的大人,没耐心的要出声赶人,却听到悬梯上传来傲慢而敬畏的女子声,“小尹大人,真是稀客。”


    闻声,尹星顺着声看到悬梯上的三公主,像朵珠宝装饰的艳丽花枝,却又带着锋利荆棘,只能遗憾的放弃捡那枚铜板,拙劣道:“三公主,好巧。”


    “真巧,小尹大人有何贵干?”三公主转动指间的宝石戒指,视线打量尹星清亮圆眸,似笑非笑的出声,锐利逼人。


    这个样子哪有成婚驸马的样子,看起来像个干净无害的少年郎,样貌实在太会欺骗人。


    当初或许就是这般才会被糊弄的蒙骗,三公主眼底杀意汹涌。


    “我是方才顺路进来纳凉,打扰了。”尹星见三公主像是看破自己的意图,将铜板放进银袋里,便要告辞。


    心想酒楼昨夜里遭贼,今日还能如常营业,想来并没有多少破坏损失。


    按理江云的身手不太可能会束手就擒,所以她究竟为什么会凭空消失不见呢。


    三公主看着尹星踏步要离开大堂,悠悠道:“若是路过的话,不如喝一杯再走也不迟,否则反倒显得本宫招待不周。”


    尹星顿步,心里想着事,偏头望着佩戴半截金制面具的三公主,客气的有些诡异,心想她该不会把江云做成花肥了吧!


    这般一想,尹星试探的踏步上悬梯,店小二看的瞠目结舌,心想这位大人什么来历?


    三公主,通常不会请人进入雅室。


    尹星跟随进入酒楼上层内里,其间熏香缭绕,犹豫的落座出声:“实不相瞒,我不会饮酒,只是问询三公主一件事。”


    三公主指腹握着酒盏,颇为玩味的看着尹星,配合道:“什么事?”


    这回又要用什么法子来骗取信任呢。


    “大理寺捕快江云的下落。”


    “没见过。”


    尹星眨巴明眸看着不假思索的三公主,解释道:“当初在信阳郡主府邸,曾经一块出现的女捕,她个子高高的,身形矫健……”


    三公主仰头饮尽酒盏,耳坠间的宝珠散发耀眼光彩,唇间微红,妩媚却傲气,毫不犹豫的打断道:“小尹大人,本宫说没见过就是没见过。”


    语落,尹星才发现三公主在撒谎,因为她都没耐心听自己说完话语就一口否认。


    完蛋,难道江云真的合伙抢劫三公主的酒楼,那她恐怕尸骨无存了吧?!


    可江云瞧着并不是冲动的人,尹星实在想不到其中理由。


    “怎么,那女捕也是你的相好?”


    “不是。”


    尹星下意识应声,没想到三公主想象力这么丰富。


    另外她为什么要用也这个字?!


    算了,现在当务之急是江云的下落。


    三公主并不信任的看着模样白净清秀的尹星,却无法看出谎言。轻笑出声:“既然不是相好,那小尹大人怎么还留在酒楼不回别院,难道不怕章华公主发怒?”


    尹星当即不敢耽搁时间,直白道:“那位江捕快是大理寺卿之女,请三公主还是高抬贵手吧。”


    “小尹大人这话越说越令人糊涂,本宫为何要对付一个朝廷捕快?”三公主放下酒盏,眼底没了笑意,明艳妆容都难以遮掩不高兴。


    见此,尹星一时有些迟疑不定,无法回答。


    如果不是三公主,难道是前些时日江云曾提及刺客一事,莫非遇到灭口追杀?


    尹星越想越是神情凝重,低声道:“既然如此,那就不打扰三公主。”


    三公主不紧不慢的唤:“小尹大人,这担心的样子瞧着不像没私情,兴许是章华公主背后出手呢。”


    “三公主还是少看戏文话本的好,另外那位女捕真的只是大理寺同僚,我现在怀疑她可能是遇到国都内潜伏的叛军。”


    “什么叛军?”


    尹星见三公主流露探究神色,只得如实坦白道:“江捕快曾经探查到有叛军潜伏进国都外城,所以怀疑他们要趁祭天仪式图谋不轨,三公主若是也要参加祭天大典就小心些吧。”


    语落,三公主迎着尹星黑亮眼眸,竟然看到娇俏,只觉荒唐,却又不禁笑出声:“国都乃天子脚下哪有如此不知死活的刺客,小尹大人真会说笑。”


    如果是谎话,真是越发好奇尹星要怎么圆谎。


    尹星见三公主的反应比云淡风轻的玄亦真还要不相信这个可能,一时无言。


    “若是三公主实在不信,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告辞。”尹星起身欲离开雅室,以免耽误回别院的时辰。


    “既然小尹大人这么关切本宫,本宫也不能辜负一番心意,不如留下用膳?”三公主饶有兴致的看着要离开的尹星,心想既然还在装深情戏码,那自然要配合到底。


    尹星摇头应:“抱歉,我还要回别院,否则会误时辰。”


    说罢,尹星迈步离开雅室,踏步下悬梯,心间有些担心江云的下落。


    雅室里,三公主眼露无趣的放下酒盏,踏步站到窗旁,幽幽看着骑马离开的尹星,喃喃道:“你到底是来找女捕,还是来告假密?”


    假如国都真有刺客潜入,那皇兄的遇袭受伤背后绝对不是意外,三公主眸间显露狠戾。


    夜色朦胧,明月浮现其间时,别院水榭里的烛火朦胧,无声映衬端坐的玄亦真更似一尊玉像,玉手捧温凉的茶水,视线落在匆匆入内的尹星,神态平和的唤:“今日大理寺的差事这么忙?”


    “嗯,江云失踪,所以我去三公主酒楼查访,才晚了时辰,抱歉。”


    “无妨,用膳吧。”


    尹星饿的执筷尝着金灿酥皮的鸡腿,满足的扒拉米饭,视线落在全然不曾多问的玄亦真,犹豫道:“亦真,你不好奇为何江云失踪跟三公主有牵连吗?”


    玄亦真执玉箸微启唇进食,仪态端庄,美目倒映尹星面容,耐心的应:“她们有何关联?”


    话语说的温柔,但玄亦真其实一点都不在意,视线看到烛火映照的漆木地板似浪翻卷,渐而涌来。


    “因为三公主的酒楼遭窃抓到犯人,并且查出受大理寺官员指使,结果江云巧合也去酒楼,而且现在都没回来,我觉得她可能有危险。”


    “原来如此,不过据传那处的花销并不便宜。”


    尹星深深点头,用以表达自己的震惊,出声:“很贵,哪怕是堂内一个席座都要二十两,不过里面特别凉爽。”


    玄亦真视线轻移的看向尹星,手中玉箸不自然握紧,柔和出声:“看来你很满意三公主的酒楼,所以都舍得花二十两。”


    “没有,我本来要离开,结果遇到三公主,所以才没花钱,只可惜有一枚铜钱落入木板缝隙。”尹星解释道。


    “这样么,那你问出什么吗?”玄亦真目光细细落在尹星眼角眉梢的变化,远比烛火更静谧幽深,徐徐打量。


    尹星摇头,颇为烦恼的叹气,顿时觉得鸡腿都不香了。


    本来尹星觉得三公主很可疑,但是又实在想不明白仗义疏财的江云为什么要去偷窃,因而觉得摸不着头脑,出声:“三公主说她没见过江云。”


    玄亦真神情平静的问:“你就这么相信三公主?”


    “我当然不相信三公主的话,只是不明白江云怎么会跟盗窃案牵扯关系,所以搞不懂关联。”


    “既然一时半会无法查清缘由,那就交给她父亲大理寺卿去处理吧。”


    尹星看着温婉柔美的玄亦真,觉得自己不能总跟她说烦心事,弯眉积极的应:“嗯,亦真也多吃些。”


    用膳过后,尹星捧着茶盏饮用,只见玄亦真吩咐侍女们准备沐浴,抬手调理香薰之物。


    对于调香,玄亦真一向很擅长,自己沐浴或是衣物等熏香都是她调制。


    尹星心间温暖的探近出声:“亦真,其实你也不用这么麻烦。”


    “无妨,这并不是什么麻烦事,更何况你夏日里易出汗,更会沾染外面的异味。”说话间,玄亦真抬眸饶有深意看向饮茶的尹星,并没有像往常一般去摸她的脸。


    因为玄亦真在尹星周身闻到另外一股浓郁的熏香,她太脏了。


    “异味,很难闻吗?”尹星颇为在意的关切问。


    因着知晓玄亦真喜净,连带平日里尹星都很是注意。


    玄亦真坦诚迎上尹星眨巴的眼眸,克制言语,愈发温婉的柔声应:“嗯,有一点。”


    闻声,尹星的心出现细微的缝隙,仿佛瓷器般轻轻的碎裂。


    先前掉钱的悲伤,都比不上尹星此刻低郁心情。


    不多时,话语声消停,茶盏被安静的放在鲜花桌旁,两道身影不在原处。


    水榭内里,雾气缭绕处,尹星整个人乖巧的泡在浴桶,抬手搓澡,视线望着一旁抖落花草的玄亦真,神态温柔良善,柔顺贤惠的让人心软。


    不过说起来,今日回来玄亦真她好像都没碰过自己呢。


    平日里玄亦真很喜欢摸摸自己,果然是格外喜欢干净的人吧。


    玄亦真垂眸看着眨着眼望自己的尹星,柔声应:“怎么?”


    尹星欲言又止的抬手拨弄水面唤:“没什么。”


    总不能直白问询玄亦真*是不是嫌弃自己吧。


    毕竟玄亦真说话向来直白的很,尹星担心自己会碎成渣渣,随风飘散。


    “你这样自己擦洗并不方便,本宫帮你吧。”


    “哦。”


    尹星稍稍转过身,因着看不到后背痱子的情况,有些不安的问:“痱子,还没消掉吗?”


    玄亦真掌心捧住帕巾细细擦拭,视线一寸寸的审视粉白肌肤,语调寻常的应:“嗯,还有一些。”


    这么脏,该仔细的擦洗才是,玄亦真不喜欢尹星沾染别人的味道,哪怕是她无意间造成也不行。


    想罚她,玄亦真冒出如此想法时,微微伏身的启唇,宣示自己的占有权。


    惊呼,被帕巾掉落水面的声音遮掩,涟漪波动间,久久不曾消退。


    窗外静谧夜色中朦胧闪烁着星宿,似幽蓝烛火。


    而国都内城的酒楼底下冰窟里,烛火在冷雾飘动,增添幽蓝晶莹。


    江云周身冷的肢体僵硬,掌心握住掉落的铜钱,抬眸看向一身鲜艳夺目装扮的三公主,鼻尖呼出白雾,嗓音发颤的出声:“公主殿下,莫非真要杀朝廷官差?”


    三公主居高临下的望着江云,骄慢道:“你敢闯公主私地,按照律法本就该格杀勿论,难道以为本宫是信阳郡主不成?”


    “可按照律法皇室公主违背皇帝禁令,大理寺有搜查之权。”


    “呵,真是伶牙俐齿,若非看在你父亲的份上,这事没那么容易放过你。”


    江云直直看向三公主,心情复杂的出声:“若是看在我父亲的份上,公主殿下不如杀了我,相比较官袍名声,他可不会在意一个女儿的性命。”


    三公主若有所思的垂眸敛去思绪,阴森森的看着满面冰霜的江云,威胁道:“你不走,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当初的游船事故,如果不是侥幸存活,早就丧命,可父皇却对此事轻拿轻放,三公主何尝不怨恨!


    “可我觉得公主殿下现在另有所图,还不会想要杀死我。”江云选择跟反复无常的三公主赌命。


    “你倒是很聪明,本宫不想浪费口舌,关于潜入国都叛军的事是否确凿?”三公主指腹拭去指间宝珠上的冷雾,垂眸观赏耀眼的光斑,不屑于去看江云。


    江云一听,更是确定尹星来找过自己,忍住哆嗦的牙齿,镇定出声:“我的那些江湖朋友在救济灾民,无意间发现身手敏捷的高手混在其中,他们的口音像是夏侯世家领地的人,所以公主殿下的皇兄遇袭跟他们兴许脱不了干系。”


    三公主沉着脸道:“他们的数目有多少,另外可有跟国都内的人往来?”


    皇兄奉命去治灾却遭遇袭击而受伤,这件事背后绝对不可能只有夏侯世家的参与。


    “我的那些朋友不是他们的对手,没能跟踪探查,这件事目前无凭无据,所以只是告诉尹少卿。”


    “既然不能确定,你为何透露给尹星说他们目标可能是祭天大典?”


    江云谨慎道:“那只是我跟尹少卿私下推测而已。”


    要命,尹星这种事竟然都跟三公主坦白!


    三公主冷笑的应:“如此大事,你不上报朝廷却跟尹星私下推测,关系确实很不一般。”


    这话一出,江云顿时觉得比冰窟的冷意更胜,才想起三公主对尹星有意思!


    江云连忙找补的解释道:“因为尹少卿不日将要替章华公主参加祭天大典,所以才提醒几句。”


    三公主听到提及玄亦真,面色更是不太好,出声:“你这么说尹星对章华公主倒是上心恩爱的很。”


    江云深吸了口冷气,不慌不忙道:“章华公主的身份,想来尹少卿也不得不上心。”


    “哦,明知祭天大典有危险还要替代出行,简直情深意重,哪里像是不得不上心的样子。”


    “可公主殿下不也收到尹少卿的好心告知?”


    语落,三公主明显收敛发怒的气势,江云暗想尹星她必须得请自己下馆子!


    虽说章华公主对尹星体贴照顾,但是三公主也不是吃素,若是得罪另一个,岂不是平白找不痛快。


    王朝公主们一旦争斗起来,手段一点都不逊色夺位风波。


    毕竟过去也不是没有因公主相争而丧命的驸马,最后还是呆头呆脑的尹星倒霉。


    “这回看在你没有其它的心思,本宫暂且饶你一命。”


    “谢公主殿下。”


    江云的腿脚几乎被冻僵,视线落在这犹如宫殿般的地下冰库,若是能用来救灾解暑该多好。


    可惜这些皇亲国戚一个个都视人命如蝼蚁,根本不在乎灾民。


    夜幕深深,江云缓慢回到巷道小院,探手刚试探推门,忽地迎面被揽入温软怀中,下意识的紧绷随之消退。


    柳慈的掌心托着江云冰凉身段,紧紧的揽住,低声唤:“你真是不怕死吗?”


    江云扯出笑亲了亲柳慈面颊的泪,玩笑出声:“怎么会,我可舍不得离开你呢。”


    语落,江云被狠狠咬住唇,疼的厉害!


    柳慈气的面色阴沉,尝到鲜血味道,才退离的唤:“疼吗?”


    “不疼。”江云倒抽气的讨好应声。


    “那再咬一口长记性!”说罢,柳慈探近动作。


    江云吓得连忙改口道:“别,我刚刚可是在里面受罚!”


    语落,柳慈这才停止动作,抬手搀扶江云进屋。


    随即,一盏烛火自小院里缓缓亮起,微弱却温暖人心。


    可同样烛火朦胧的别院水榭里却陷入危险沉寂之中。


    尹星看着弯身搭在浴桶前的玄亦真,她的面容一如既往的平和,可是却像是要吻死自己。


    水,早已变的清凉,玄亦真的衣袖垂落水面,浸染水色,她却对此毫不在意。


    “亦真,我洗够了。”


    “等等,还有地方没有洗干净。”


    语落,尹星来不及反应的红着脸,眼眸睁大的看向清丽婉约的玄亦真,很是不敢相信。


    玄亦真坦然迎上尹星清亮明眸,低头亲了下她的眼角,恍若无事的出声:“别总是这么紧张。”


    话语间,玄亦真从尹星的眼角吻过唇角,满是温柔,却又无比强势。


    尹星依靠浴桶却像条无处躲避的鱼,不断的被玄亦真包围退至逼仄狭小的空间,前额依靠玄亦真温凉的下颌,像是无助,又像依赖,无法分辨。


    不多时,水面涟漪阵阵,玄亦真看着尹星发颤的眼睫,缓慢的收回沉入水中的手臂,垂眸凝视指腹的异样水光,喃喃出声:“现在变的干净了呢。”


    “……”尹星沉默的没脸去看玄亦真,很是怀疑她先前是在故意捉弄欺负自己。


    可是当尹星抬起眼眸,却又看见玄亦真满面温柔的拿长巾给自己擦脸,动作细致而体贴,全然不见先前的强势。


    这样子让尹星根本没办法去埋怨玄亦真,只得配合起身出浴桶,周身水珠滴滴答答,粉白玉足蜷缩。


    尹星赤足踩着木屐,不好意思去看玄亦真,只得把视线落在她湿漉漉的衣袖,很是担忧的出声:“亦真,这样会觉得冷吗?”


    相比较热,玄亦真明显更怕冷,她的沐浴也是温度很高的热水。


    所以玄亦真总是觉得尹星沐浴的水很冷很凉。


    玄亦真偏头拿起干净衣衫,将尹星得身段彻底笼罩,指腹牵引衣带系穿,呼吸微沉,故作矜持的应:“不会,你呢?”


    “我不冷,这天气夜里也很热的。”尹星看着玄亦真稍稍低头系住自己身前衣带,有点羞耻的接受她这般照顾。


    “那就好,你以后记得早些回来,本宫等太久会不放心。”玄亦真抬眸直直望着乖顺的尹星,鼻尖轻嗅她身上的馥郁甜香,抬手将她面颊的柔软细发挽至耳后,掌心贴在白净脸颈仿若捧住珍宝,柔声唤。


    如果再有下回,玄亦真会永远都不想让尹星出别院,她太容易被人觊觎,还是该放在琉璃匣中存放才安心。


    尹星听着玄亦真像极叮嘱小孩般的温柔话语,更是面热的厉害,闷声应:“嗯。”


    原来玄亦真今夜的反常,不仅仅是因为自己不干净,还有因为自己晚归的原因。


    看来以后自己要更加注意才是,否则很容易让玄亦真觉得不开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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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3章


    翌日清晨,尹星骑着马穿街而过,唇瓣有些发麻,面热的厉害。


    玄亦真不开心,后果很严重呢。


    今早差点又要不小心误了时辰。


    待尹星快步踏入大理寺正门,便想着去打听江云的消息。


    没想,却见江云单手持剑洒脱的出现眼前,她另一手轻抛着铜板,嬉笑道:“还你!”


    尹星慌张的抬手接过铜板,视线打量仿佛无事发生的江云,疑惑出声:“你没事?”


    “本来差点有事,所以才特意来答谢你去找三公主。”江云稍稍靠着廊柱避免阁楼视角,视线观察四周,才出声。


    “你为何想不开去劫三公主的酒楼?”尹星小声道。


    按理江云并不是贪财之人,再者她就算劫财也该去钱庄,怎么会想去酒楼呢。


    江云警惕的看着来往官吏,方才叹道:“我也没办法,国都外城的许多灾民因为天热得暑热症状,尤其老弱妇孺最容易熬不过去,所以需要水和冰。”


    本以为三公主的酒楼不会比当初信阳郡主的庄园难闯。


    谁知道三公主防的那么严密,不仅连累那些江湖朋友被收监入狱,连自己也险些折在其中,实在凶险。


    真是低估这些王朝公主们的手段能耐啊。


    闻声,尹星才算是明白其中缘由。


    三公主酒楼内的凉快,全仰仗数不尽的冰块,更被提内里的酒水佳肴,完全不受旱灾的影响。


    尹星看着被晒成麦色的江云,她的神情更显凝重,想来灾民的情况不容乐观,出声:“我今日再去钱庄给你取俸禄周转吧。”


    江云犹豫道:“可以,那我们傍晚会合?”


    “不行,傍晚会耽误回别院的时辰,午时去大理寺办事比较合适。”


    “好。”


    语落,尹星回总库忙碌差事,江云收敛神态,颇为严肃的偏头望向审讯室。


    那些江湖朋友不能白白受罚,自己得安排妥当才是。


    骄阳初升,如火如荼,而昏暗的审讯室内里却血腥味浓郁不散,令人心惊。


    江云看到其间的江正明时,脚步一顿,视线落在丧命被拖走的犯人们,掌心握紧佩剑,愠怒出声:“江大人,亲自来审讯就是为杀人灭口?”


    随侍官员阮腾看着这对父女,很是识趣领着官吏退离审讯室。


    江正明手中捧着茶盏缓缓抬眸,神情阴郁难测,沉声道:“你险些闯下杀身大祸,这些人不死迟早泄露成把柄,难道还不曾知错悔改?”


    “那三公主违背皇帝禁令在先,卑职查办,有何罪?”


    “大理寺捕快查办皇室需要文书,你有吗?”


    语落,江云视线落满地未曾冲刷干净的鲜血,只觉浑身比冰库更寒冷,质问:“江大人,您到底是秉公无私的办差,还是畏惧权贵而徇私枉法?”


    无声处,江正明放下茶盏起身,抬手理了理官袍,神情平静的出声:“即日起撤除你的捕快之职,往后再肆意干涉大理寺案件,即刻逐出国都。”


    说罢,江正明踏步要出审讯室。


    江云不服道:“凭什么?”


    江正明看着毫不畏惧的江云,英气的眉目透着几分熟悉,缓和出声:“本官不想被你败坏江家名声。”


    “我早就不住在您的江家,哪里会败坏名声?”


    “你要是再敢这般目无尊长,那个柳家仵作也活不过明日。”


    霎时,江云心间惊骇道:“你敢动她,我不会放过你!”


    语落,江正明向来沉稳的面容显露愤怒,抬手挥掌,怒斥道:“混账东西!”


    这一声,外面的随侍官员等人都听的清楚,顿时更是不敢大气出声。


    江云抬手擦拭嘴角鲜血,不为所动的迎上江正明威严目光,沉沉道:“父亲,你就算打死我,我也不会像母亲那般原谅你。”


    江正明望着江云死不悔改的咄咄逼人气势,掌心紧握,不再言语的踏步离开。


    待到脚步声远,江云麻木的看着满地鲜血,许久,才仰头望向审讯室小窗外的耀眼光亮,眼眸微微映出水光,很是不适。


    午时,国都上空烈日当空,街道上已然没有多少行人。


    尹星没什么胃口的啃完馒头,打算去找江云去钱庄。


    谁想,却见江云赖在柳慈怀里,两人亲昵的很!


    “你们……”


    “我们就跟你同你的公主妻子一样关系,很吃惊吗?”


    江云任由柳慈用沾水帕巾给落下掌印的脸消肿,恢复玩世不恭的神态望着呆若木鸡的尹星,全然看不出先前狼狈怒意。


    尹星沉默的说不出半个字,只能闭嘴,心想难怪江云对自己以女儿身迎娶章华公主完全没有半分异议。


    柳慈移开落在江云身上的担忧目光,转而对尹星解释道:“抱歉,阿云她今日不方便跟你去钱庄。”


    “没关系,我自己去取钱也是可以的。”尹星面热应声,心想自己再待下去像个电灯泡。


    于是尹星独自出大理寺骑着马去钱庄。


    午时,钱庄里并有没什么人,尹星如上次一般拿出凭证令牌放置柜台,出声:“我想取两百两,同样分为二十两银锭。”


    语落,掌柜面露难色道:“抱歉,您的存银身份,如今被限制每日只能提取五两。”


    尹星看着眼前小小的五两银锭,疑惑道:“可是我上回取两百两银锭时,并没有这个规矩。”


    “抱歉,这是新规,您如果有不解,可以去看当初存取钱庄的签字合同。”


    “……”


    尹星视线落在眼前的小银锭,心想自己根本就没见过钱庄的合同。


    柜台上的银锭微微散发光泽,如同月亮撒落的银白光辉。


    因临近中秋,明月皎皎,愈发圆润,皎洁光辉散在池面,稀碎斑驳。


    水榭里的玄亦真淡然迎上尹星盛满探究的清亮眼眸,美目轻眨,温柔似水般不急不缓道:“此事本宫忘记告诉你,因为想给你多存取利息,所以签订限制取款数目,这会给你造成麻烦吗?”


    尹星见玄亦真这么一说,心间自责,连忙摇头的应:“没关系,我会想江云解释清楚,不过是好奇为什么突然限制取钱数目,才问问亦真。”


    其实是因为江云提及国都任何一家钱庄都从来没有当事人无法取钱的先例。


    除非是玄亦真有意限制自己花钱,尹星这才多嘴问了句,想知道自己哪里惹她不开心。


    “那是因为总存银锭数目而定,当高于规定数额时,取款相对宽容,可你上回取走两百两,想来钱庄为清算利息,所以限制大额度的提取,以免变动数目。”


    “原来是这样啊。”


    果然是钱庄的规矩呢,一向温柔的玄亦真才不会像大理寺其他官员的妻眷般扣住俸禄不让花,尹星稍稍安心。


    玄亦真手捧茶盏垂眸浅饮,视线落在尹星白净面颊,并无怀疑神色,转而出声:“你可知江云被撤下捕快官职?”


    尹星点头应:“嗯,江云跟我说过这件事。”


    没想到那位大理寺卿竟然会开除他女儿,真是铁面无私啊。


    玄亦真凝望着尹星神态变化,试探的缓声道:“如此说来,你以后岂不是很难在大理寺看见她?”


    “是啊,其实江云她是个很尽职尽责的捕快。”


    “那你怎么不去替她求情?”


    尹星见玄亦真还不知道江云掺和盗窃三公主酒楼的事,只得如实交待:“不行,江云她确实有去三公主酒楼偷窃冰块救灾,证据确凿,没得办法。”


    玄亦真目光幽幽看着尹星,不紧不慢的说:“这样么。”


    “而且我听说江云的朋友们都被审讯处死,实在太可惜。”尹星觉得那位大理寺卿判的太狠,盗窃案一般不会要命才对。


    看来可能是因为跟三公主有关,皇亲国戚的特权处罚,实在太重。


    “你这么可惜江云的变故,明日还随本宫去祭天大典吗?”


    尹星连忙收回心神,满是郑重的应:“去,我得陪着亦真,或许祭天求雨仪式会有危险呢!”


    那些蛰伏国都的刺客,就像一颗颗定时zha弹。


    玄亦真神态平和的看着满心危机的尹星,眼底透着说不清的意味,幽幽出声:“说的也是,本宫是你的妻子,总归比同僚要更重要。”


    “当然,我希望能跟亦真平平安安的过日子呢。”


    “可你替江云掺和盗窃一案,若三公主紧咬不放,到时本宫岂不是也会因你牵连风波之中?”


    尹星望着说话轻声细语的玄亦真,才意识到自己思虑不周,忧虑的出声:“那时我没想到江云会跟盗窃有关,所以才去向三公主打探,亦真会有麻烦吗?”


    玄亦真迎着尹星愧疚眉眼,抬手摸了摸她的脸,漫不经心的柔声道:“或许会吧,三公主能因为你的问访而放出江云,兴许会觉得是本宫指使破坏她的酒楼生意呢。”


    那个江云失踪一天一夜,可见三公主有多气愤,没想却能因尹星的来访而放人,实在是宽容。


    如果不是知道尹星那夜里没有其它不干净的痕迹,玄亦真都要怀疑她跟三公主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尹星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脸颊贴着玄亦真的掌心,担忧念叨:“这可怎么办,要不我再去找三公主解释清楚,以免惹起你们的误会?”


    对于公主们之间的争斗手段,尹星在去年的游船事故中已经有所见识,无异于互相掐脖子,实在不容小觑。


    “算了,这事本宫替你出面处置,你以后少去三公主的酒楼,那里面很不干净。”玄亦真直视尹星漂亮而干净的眼眸,到底没有追究她的冒失,指腹轻触眼底,仿若摘星。


    至于别有图谋的三公主,她最好不要过分逾矩,如果弄脏尹星,否则玄亦真不会饶过她。


    “好。”尹星听到自己可能给玄亦真带来麻烦,全然没有半分怀疑话语真假,只有满满的愧疚。


    果然这世上再也没有比玄亦真更温柔体贴的妻子!


    “过来,你的脸上沾了东西。”玄亦真喉间滚动的低哑出声。


    “什么?”尹星不曾怀疑的凑近唤。


    语落,尹星被揽住后颈,眼眸看到凑近的玉白面容,齿尖尝到清幽冷香的柔软,心神荡漾的闭上眼,承受她的索取。


    哪怕明知玄亦真的吻总是一开始最温柔,慢慢的就会变的激烈,仿佛像吞噬自己,但尹星也不想拒绝她的亲近。


    无声处,水榭外的月光随着池面涟漪而摇曳晃动,模糊倒映其间的亲密身影。


    祭天大典当日,皇室宗族文武百官浩浩荡荡的行进国都街道,骄阳高升,如同火浪般灼人。


    皇帝以及众公主们乘坐仪架车马,皇子和驸马等则骑马,所以尹星也得骑马,腕间红绫飘扬,低头望着烈日覆盖的地面,蚂蚁都爬的飞快,不敢想象会有多烫。


    按理有驸马替代,公主就不用出席祭天大典,可尹星回头数着公主们的仪架,竟然今日都齐全的露面。


    朝臣们三品以上的官员可以骑马,其余官员的步行,再加上宫卫都卫等,队伍如长龙一般庄严行进,很是声势浩大。


    许多百姓们都在街道两旁围观,如果有刺客应该很容易藏匿呢,尹星用手帕擦了擦脸上细汗,小心观望涌动的人群。


    眼看一行队伍将要行过主街进入天坛宫,仍旧没有任何意外的迹象,尹星有些不解。


    难道那些刺客觉得天太热,所以临阵脱逃不成?!


    没想,前方空旷街道忽地迎面出现一匹纯黑的高头大马,周身覆盖黑甲,它凄厉啸声震耳欲聋,整个队伍随之停顿,许多百姓探目观望那方动静。


    见此,前方官员示意士兵赶紧去将马匹带走,以免耽误祭天大典的吉时。


    谁想,这马匹却像中邪一般横冲直撞,任由士兵手中利刃刺中血肉,仍旧不曾退避,速度很快。


    鲜血淋漓处,百姓们惊骇的退避,动静闹的有点大。


    但是尹星看不见,不过掌心握紧缰绳,偏头回看玄亦真的座驾,心想难怪会有先头兵,大抵就是为防备突发状况。


    而当尹星收回观望视线,便发现前方的骑兵宫卫被冲撞散开,兵器落地,宫卫受伤倒地。


    那高大威猛的黑马随即朝着皇子驸马们位置而来,仿佛受着无形的指引。


    光亮之下,这匹纯黑的高大马身,竟然带着一种鬼魅邪祟入世的荒诞错觉。


    尹星下意识要拉紧小乖的缰绳后退,却见有兵卫提着极长的□□,快步上前护驾,斩首时,鲜血飞溅,马匹砰然坠地,血肉断裂,惨不忍睹。


    “别耽误时辰,赶紧收拾。”大皇子本就因负伤而有些虚弱,话语更显低沉。


    “是!”兵卫们动作迅速,不敢迟疑。


    二皇子视线扫过不甚慌张的大皇子,幽幽道:“这匹马出现的有些蹊跷。”


    三皇子移开落在被斩首抽搐的马身目光,才发觉惊出一身冷汗,缓神的应:“是啊,方才它好像是奔着我们而来。”


    从来没见过马匹这么凶猛,竟然都不畏惧刀剑受伤,简直就跟疯了一般。


    尹星离的并不远,抬手擦拭面前冷汗,耳旁听着三位皇子话语,心想他们一个个倒是很冷静。


    刚才尹星都已经做好掉头跑路的准备,那匹黑马确实有些太诡异。


    此刻许多百姓们仍旧惊魂未定,直至朝廷队伍行进过去,仍旧对怪异马匹议论纷纷。


    玄亦真坐在仪架马车,视线掠过地面大片的红艳血迹,像碾烂的花浆,神情木然,指腹轻触玉白腕间的绫带,鲜红颜色很是相衬。


    待队伍行至天坛宫外,公主们陆续下马车步行,尹星随之翻身下马,热切的走到玄亦真身旁,才觉安心。


    玄亦真目光落在尹星红扑扑的面颊,指腹难耐蜷缩,顾忌旁人,只得出声:“方才没事吧?”


    尹星随从行进一旁,摇头应:“没事,只是不知马匹怎么就突然闯进来,像是发疯了一样。”


    可惜没有医治的机会就被杀死。


    “这种情况,常会被当成不祥之兆,你怕吗?”


    “刚才是有一点害怕,但是亦真会信这种吗?”


    玄亦真莞尔一笑,并未言语,视线落在尹星扑闪好奇的眼眸,想亲她。


    尹星迟钝的看出玄亦真沉静美目里的心思,羞得忙移开视线,暗想她也有不太正经的时候呢。


    见此,玄亦真倒没有继续捉弄胆小的尹星,眼底流露的清浅笑意淡化,脑袋里想着发疯二字,只觉腕间的红绫渐渐变成像是爬行的蛇,不断绞紧自己的血肉,时时刻刻的提醒自己。


    此时队伍中的四公主疑惑道:“为什么三位皇姐有驸马还要来参加?”


    三公主视线落在玄亦真身旁的尹星,幽幽出声:“谁让章华公主都携驸马露面出席呢。”


    “说的也是,章华公主过去很少会出席皇家活动,这回倒是稀奇。”四公主知道三位性情不合的皇姐唯一共同点就是不喜那位中宫所出的章华公主,所以也很识趣,不会贸然多提。


    “是啊,所以这不都得跟着凑热闹。”三公主唇角笑意明艳而锋利,心想玄亦真从来就不是喜欢热闹的主,她来参加祭天大典必定有别的事。


    话语间,众公主皇子随从行进至高台,尹星第一次参加祭天大典,视线落在宽阔圆台,有点新奇。


    不过当祭天的祭舞与祷词结束,尹星很快热的没有兴趣。


    可偏偏祭天大典才刚刚开始,虽然有幡伞遮阳,但是露天之下并没有更多的作用。


    尹星余光看向玄亦真,她本就冷白肌肤在日光下更显清透莹润,显然不怕热,反而挺喜欢的样子,不由得佩服。


    但高台之下不少大臣们偷偷狼狈的擦汗,尹星心想皇帝不会真要带着文武百官一直这样求雨吧。


    待终于熬到暮色时分,夕阳消退,众人有序退离,大臣们陆续离开天坛。


    皇室成员却还要随皇帝留在天坛,等待明日的祭天仪式。


    尹星同玄亦真一道进入安置的住所,热的没有胃口吃饭,整个人早早泡在浴桶解热。


    “亦真,皇帝确定要把祭天仪式坚持到下雨为止吗?”


    “看情况,这回远远不只是灾情,更有不少乱象,所以祭天大典也是皇帝用来向王朝臣民展示体恤民间疾苦的表现。”


    玄亦真抬手拨弄水面,任由红绫被浸湿,视线随着涟漪游离,落在默默蜷缩身段只露出一颗脑袋的尹星,薄唇轻扬道:“你躲什么?”


    尹星心虚的眨巴眼眸,不好说防止玄亦真在这种时候生起别的念头,只能讪笑的应:“嘿嘿,没躲,我就是觉得热。”


    “这样么。”语落,玄亦真动弹指腹的水珠,捉弄般的落在尹星面颊,眼见她吓得闭眼,才不同她计较。


    “……”尹星没想到会被偷袭,眼眸无辜望着文雅大方的玄亦真,学着她的动作轻弹水珠。


    玄亦真并未避闪的任由水珠划过清冷面颊,滴答落在水面,目光幽幽望着赤条条的尹星,喉间微紧道:“你这是想邀请本宫不成?”


    尹星沉默的不敢动作,很是乖巧的拧着帕巾给玄亦真擦脸,郑重其事的劝道:“我明日还得早起,还是多休息吧。”


    因着得知公主驸马可以轮休,所以尹星想着这样安排会合理。


    “可本宫不放心你一个人。”


    “这有什么不放心的啊?”


    玄亦真饶有深意的看着尹星,不紧不慢出声:“今日你可看见三公主?”


    尹星想到三公主过于珠光宝气的打扮,实在很难视而不见,如实应:“嗯,怎么了?”


    “没怎么,只是觉得三公主一直暗处盯着你,或许正图谋可怕的坏事。”玄亦真望着尹星坦荡如砥的模样,抬手拿走她手里的帕巾,幽幽道。


    “三公主不会这么胡来吧。”尹星脑袋枕着浴桶边沿,听的有些怪渗人。


    玄亦真视线落在尹星娇嫩面颊,徐徐道:“这可说不准,毕竟连祭祀大典都会出现那般意外,兴许真会别的事。”


    尹星歪着脑袋看向玄亦真,犹豫出声:“皇帝那个岁数,他能熬得住吗?”


    这么热的天,年轻人都遭受不住,更何况皇帝。


    玄亦真指腹握着帕巾给尹星擦拭,神情平淡的应:“所以皇子们会轮流替代皇帝祈福求雨。”


    “好吧,皇帝想的确实周到。”


    “其实本宫并不觉得热,所以你明日可以不用早起。”


    尹星不太好意思的坦诚应:“我想多陪陪亦真,难得有机会嘛,再者就当给灾民祈福吧。”


    玄亦真望着尹星赤诚目光,到底没再多说,指腹握着帕巾贴近她的脸,柔声道:“你若是热的不适要同本宫说。”


    “嗯。”尹星看向越离越近的玄亦真,实在毫无抵抗力。


    不过玄亦真却没有亲昵举止,只是安静的帮忙擦拭,反倒让尹星觉得更勾人。


    唉,看来自己是被影响了呢!


    屏风处烛火摇曳,宛如红日,无声照落光辉。


    祭天大典的前五日皇帝都是亲力亲为,直至第六日称病,才更改皇子们接替。


    众公主们来的并不算勤快,只不过尹星发现若是她们的皇兄或是皇弟轮替,那她们也会给面子一同出现。


    相比之下,玄亦真简直尽职尽责,尹星更觉得她太有善心。


    这般过去大半月,大臣们轮替,不仅是需要休息,还要处理朝事,可以说是十分劳累。


    大公主和四公主得暑热而退避廊道,而二公主和三公主两人仿佛较劲般不曾缺席,结果都热出痱子。


    尹星暗自庆幸自己每天都会抹玄亦真的药膏,否则也会熬不住高温。


    忽地祈福祭祀诵唱声渐弱,尹星以为到吃午饭时辰,正想探手去牵玄亦真起身,早些回住所纳凉小憩。


    忽地察觉到水滴落在面颊,尹星仰头疑惑的看着炽烈太阳的天,还以为自己的错觉。


    谁想又有两三滴雨水吧嗒落在脑门,尹星随即听到周围有官员惊呼,“下雨了!”


    尹星才恍惚意识到雨水,而忽然之间翻涌的乌云带来强风,旗帜飞扬,檐铃声簌簌作响,悦耳动听。


    此刻,无数钦天监官吏松了口气。


    暴风混杂雨水的气息扑面而来,强势登场,此刻其余众公主们面色不一,颇*为丰富。


    “终于下雨了!”皇帝于围栏廊道处起身,抬手触碰雨水出声。


    “恭喜父皇祈雨大吉!”大公主面色极好的道贺,高台的二皇子无疑会因为这场雨而获得更多助力,也不枉这些时日的辛劳。


    其它的公主以及皇室成员们,自然只得收敛心神,皆是行礼祝贺喜色。


    此刻雨声嘈杂,雷鸣电闪,再加上群臣恭贺,可以说是气氛极佳。


    但尹星只想带着玄亦真赶紧避雨,下雨天暴露在空旷处,很危险呀!


    皇帝龙心大悦的出声:“快起身,重重有赏!”


    “谢陛下!”话音声刚落,此时高台之上二皇子起身,上空却落下一道闪电。


    众人见之,皆是惊骇神色,皇帝面上更是凝重。


    尹星同样没想到会自己亲眼见到雷击现场,下意识揽住玄亦真,心跳飞快。


    玄亦真视线幽幽收回,稍稍低垂修长玉颈,同湿漉漉的尹星面颊相贴,安抚出声:“别怕,没事。”


    “我不怕,亦真不是不喜欢下雨吗?”尹星抬手试图用衣袍给玄亦真遮雨,一面牵引她往廊柱行进,以免再遇雷击。


    玄亦真随从尹星牵引踏步,视线落在她担忧神色,一瞬都不曾移动,任凭周遭雷鸣电闪也无动于衷,美目噙着笑,清静幽远。


    尹星带着进入玄亦真之下,才放下心,视线嗅着雷雨的味道,指腹摸了摸她的手,不算太冷。


    按理得赶紧回去更衣,否则玄亦真一向很怕冷。


    可那二皇子突然遭受雷击,周围乱成一团,仿佛随着暴雨而陷入疯狂的混乱。


    尹星不确定可不可以离开,只得给玄亦真捂住手,关切出声:“亦真,冷不冷呀?”


    然而,玄亦真却并没有应声,她仿佛因为雷雨而没有听到话语声,神态温柔的望着自己,宛如独处一方静谧幽谷,全然不受风暴影响。


    见此,尹星心怜,只得凑近的软声唤:“亦真,你冷不冷啊?”


    玄亦真垂着眸,纤长眼睫因染上雨水而有些湿润,显得格外柔软,视线却焦灼的落在尹星的唇,微低头亲了下,才不紧不慢道:“这样就不冷。”


    很温暖,就像盛夏的太阳,而她只属于自己。


    尹星微怔,眼眸眨巴的看着温柔似水的玄亦真,余光羞耻的偷瞄四周的慌乱,确认无人察觉,才掩饰面热应:“那就好。”


    救命,玄亦真她也太大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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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章


    狂风大作,暴雨倾斜,须臾间天地变色,四周骤然陷入昏暗,而雷电闪过的光亮,更是加剧人群的混乱躁动。


    可这些却都被无形之物隔绝在外,玄亦真专注的望着尹星,想要同她融为一体,视线落在她红扑扑的面颊,齿尖摩挲,难耐的出声:“你很热?”


    “嗯,有一点。”尹星收敛害臊应声,只觉此刻的玄亦真过于镇定自若,除却几缕墨发随风而动,仿佛电闪雷鸣都不曾惊扰她半分心神。


    天上乌云里不断交错浮现幽蓝闪电,斑驳光亮游离在玄亦真清冷卓绝的玉白容貌,使得她清冷卓绝,缥缈而诡美,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险峻凄美。


    狂暴大雨噪杂遮掩尹星没出息的心跳,仿佛形成天然的屏障,只有自己和玄亦真独处安宁地。


    尹星并不敢再去看玄亦真,总觉此刻她的目光有些过于撩人,仿佛春水般柔情,让人心慌意乱,只得出声:“亦真,二皇子好像出事了。”


    说话间,尹星目光移至雨中慌乱景象,有人跪伏,有人尖叫,有人大哭,皇亲国戚王公贵族,其实一样会惊恐万状。


    不过先前雷电击中高台二皇子的骇人场景,尹星想起仍旧心有余悸。


    玄亦真顺着尹星的目光投落视线,漠然看着那些惧怕雷电而慌张逃窜的人们,葱白指腹贴在温暖掌心,柔声道:“嗯。”


    话语声很轻,以至于尹星都听的有些恍惚,却莫名安心,视线落在眼前繁密雨帘,隐隐看见皇帝的亲卫奔赴高台,渐渐模糊视野里画面。


    这场突如其来的狂风暴雨整整下了一夜,而被雷电击中的二皇子重伤昏迷被皇帝召集御医诊治。


    盛夏持续汹涌数月的热浪被暴雨浇灭大半,国都外城的灾民,陆续被朝廷官员遣返回故土,渐而不复先前拥挤。


    仿佛一切都在逐渐的变好,可国都的流言却愈演愈烈,那匹不详的黑马与遭受雷击的二皇子,竟然都成为皇室成员的诅咒。


    早间,大理寺总库案桌前的尹星听到同僚们提及皇室诅咒的传言时,只觉国都的流言八卦实在太过丰富。


    不过放在现代雷劈也常会被牵扯上发誓之类的戏语。


    午后,尹星独自去后院堂食用饭,没想看见江云柳慈两人,颇为意外。


    江云把剑放在一旁,嬉笑道:“难道不认识?”


    尹星打量江云的捕快衣着,好奇出声:“你怎么恢复官职?”


    “三公主特许我恢复原职。”说话间,江云带着柳慈落座,颇为神秘兮兮的模样。


    “为什么?”尹星险些手抖的拿不稳竹筷,完全弄不懂缘由。


    毕竟正是因为三公主把江云盗窃一事闹到大理寺,所以江云才被革职。


    江云尝着咸香鲜嫩的狮子头,解释道:“国都潜伏的刺客们被抓获,我这可是为三公主和大皇子立大功一件。”


    尹星听的更觉糊涂,探究出声:“可祭天大典那天我怎么没发现有刺客?”


    “因为刺客的计划被提前败露破坏呗,所以我这回算是深藏功与名。”


    “那你也该得到皇帝嘉奖赏赐,怎么会跟三公主搭上关系?”


    江云看着呆头呆脑的尹星,无奈道:“我要有这层通天关系当然直接找皇帝,这不靠你才搭上三公主,否则皇亲国戚哪有这么好攀关系。”


    三公主的皇兄负责祭天大典的护卫,所以这件事江云稍微蹭了点尹星的人脉。


    尹星警惕道:“你不会答应替三公主做什么坏事吧?”


    “我是那种卑鄙无耻的人吗?”江云很是不理解的看着思路清奇的尹星。


    “那可怕的三公主怎么会听信你?”尹星实诚的应声,想起那日自己提醒三公主可能有刺客,对方完全不信的嘲笑。


    江云险些没能缓过气,心间一哽,只得应:“行,我答应三公主监视你的一举一动,满意了吧?”


    其实是三公主大皇子她们想要借刺客来向皇帝立功,江云做个交易,恢复原职。


    更可况有三公主大皇子,那个人就不能随意撤除自己的职位,将来总有更好的机会,来日方长,不急一时。


    尹星见江云这么说,默默退离距离,出声:“果然三公主的报复心很重呢,你不会出卖我身份吧。”


    “当然没有,你竟然真的相信胡话。”江云深吸了口气,心想自己的人品有这么差?


    柳慈递着甜汤给江云,见她深感挫败,轻笑道:“阿云还是别逗小尹大人。”


    江云配合喝了大口甜汤,才同尹星敞开道:“你别想的太奇怪,我不喜欢朝堂争斗,那群刺客是夏侯世家的人,大皇子这回护卫有功,自然得嘉奖我,至于三公主现在才不会想跟你的那位公主妻子争斗。”


    论可怕,谁能有尹星的公主妻子可怕,江云都懒得跟尹星清点章华公主的战绩。


    想来三公主也不是傻子,她皇兄夺位在即,没必要跟皇后独女结仇,更不会跟万俟世家闹不愉快。


    对此,尹星半信半疑,心想如果江云透露自己的秘密,恐怕三公主早就威胁玄亦真。


    尹星视线打量江云柳慈,两人并没有特别过分的亲昵,却又能感觉到暧昧,好奇道:“你们多久了?”


    “咳咳!”江云差点被呛死,视线落在满面真挚的尹星,“我们有差不多七八年了吧。”


    “这么久!”尹星发现自己过去实在太过粗心大意。


    柳慈递着帕巾给江云,幽幽出声:“尹大人不必羡慕,毕竟你都跟你的公主妻子都成婚。”


    江云突然觉得有些食难下咽,视线落在柳慈面颊,讨好道:“阿慈,她们哪比得上我们。”


    不行,总觉得尹星在点燃危险的话题!


    柳慈偏头看向江云出声:“你整日里忙着查案早出晚归,甚至夜不归宿,小尹大人可从不会如此。”


    “……”江云沉默的无话可说,心想果然柳慈还是在生气啊。


    尹星视线看着文静的柳慈以及莫名安静的江云,总觉她们在说暗语,疑惑出声:“柳姑娘,你们……”


    话语还未说完,江云连忙生硬的转移出声:“哎,你有听说近来关于祭天大典的流言吗?”


    “嗯,现在皇室诅咒的谣言满天飞呢。”


    “这可不仅仅是谣言,祭天大典不止一次出现雷击伤亡事件。”


    闻声,尹星有些意外的问:“还有谁这么倒霉?”


    江云视线扫过已经没多少人的堂内,方才压低的出声:“先皇立的皇太子,当年也是替代参加祭天大典遭受雷击丧命,远比当今重伤的二皇子还要惨。”


    所以这也是国都谣言愈演愈烈的原因,两朝皆有同样事故,实在不得不令人多想。


    “怎么会这么巧合?”尹星听的都觉不敢置信嘀咕道。


    看来很有可能是天坛的修建不科学!


    “更巧合的是那位皇太子身前有一匹爱驹,通体如黑玉发亮,高大威猛,所以当年被活殉陵墓,结果如今堂而皇之出现在国都街道,简直诡异至极。”江云故意说的玄乎吓唬尹星,其实并不信所谓鬼神,只觉得其中牵扯诸多皇室旧事,甚至怀疑是当年皇太子党的残余势力挑衅。


    毕竟除却万俟世家就数夏侯世家的影响力非同一般,如今既然已经施压挑衅皇室,想来自然是要搅弄更大的风波。


    四大世家能够同皇室分庭抗礼,实力不容小觑,真要闹腾起来,绝对不是说着玩玩而已。


    尹星被吓的想起那匹不怕死的高大黑马,仿佛地狱里爬出来一般疯狂,场面确实挺诡异。


    柳慈看出江云的捉弄心思,抬手轻拍了下她的手背,嗔怪出声:“别胡说,那匹马我曾替尸检,它可没有那么长的寿命,只是还没有查到发疯的原因。”


    江云收敛满面恶作剧的坏笑,掌心握住柳慈的手,暗想她对尹星还真是好,酸溜溜的出声:“阿慈,我这不是给她补充见识,毕竟这些都是皇室内部的渊源。”


    “这么说的话,那位皇太子的死,才有如今皇帝的登基?”尹星浑然不知两人拉手的小动作,直白问询。


    “嘘,理是这么个理,但话可不能乱说,这件事国都当年就有过轰轰烈烈传言,但是后来都销声匿迹。”江云虽然没有亲历,但是觉得这件案子离奇程度远超过夏侯绍的死,甚至毫不逊色章华公主另外两位准驸马的死。


    先皇有近二十位皇子,储君之位激烈角逐,最后死的死残的残,当今皇帝能脱颖而出,手段很不简单呐。


    尹星顿时听的也没敢再多说,只得扒拉米饭进食,嗫嚅道:“难怪皇室受到诅咒的流言会盛行,原来是有前因呢。”


    这件事长达数十年的联系,实在复杂的让尹星无法想象。


    江云执箸给柳慈布菜,眼露狡猾的探究出声:“你当时在现场就没有感受到奇怪的现象?”


    “没有,我忙着带章华公主躲雨避雷,那会无论是皇子公主还是朝臣官卫,基本都因雷电而惊慌的乱成一团。”


    “说的也是,雷电造成伤亡,通常来说不可能有什么不对劲。”


    尹星见江云一幅明显试探的反应,狐疑道:“你不会觉得有人会在祭天大典动手脚吧?”


    江云饶有深意的笑应:“没有,我才不想管皇室宗族的事,只是当今皇帝总共只有三个皇子,现在二皇子雷击重伤,按照常理另外两个皇子嫌疑很大。”


    “不可能,皇子们是轮替,而下雨更是不可控,谁会这么疯狂的赌命啊。”


    “那有没有可能是其它皇室成员动的手脚,又或者最初是针对皇帝也不一定呢?”


    语落,窗外清爽宜人的秋风,陡然间变的寒凉刺骨,徐徐攀附在尹星周身,眼眸眨巴,竟然无法反驳江云的揣测。


    江云心知人心险恶不能深思,点到为止的没有多提,执筷尝着柳慈夹的青菜,慢悠悠的出声:“总之我有种不祥的预感,皇室风波会愈演愈烈,你小心点吧。”


    皇帝,没道理想不出这些可能,更何况现在国都流言更是直接针对皇帝的陈年旧事,这招可谓是一箭双雕,杀人诛心。


    如果真查出有问题,那当年皇太子的死更是会被重新大肆宣扬。


    如果不查,那皇帝也必定不会咽下这口恶气,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皇家里的至亲血脉最是无情,估计能坐上龙椅的皇帝只会更无情。


    尹星点头,突然更想带着玄亦真离开国都。


    不知觉,窗外薄日徐徐西垂,秋夜里渐而清爽,尹星本可以继续待在水榭,但是顾念玄亦真,便早早回到屋院。


    烛火朦胧,尹星用膳沐浴过后,同玄亦真下棋,寂静处,只有些微的落子声。


    玄亦真望着尹星失神模样,不紧不慢的出声:“你好像有点心不在焉?”


    尹星视线从布满黑白棋子的棋盘,转而看向文雅端坐的玄亦真,欲言又止道:“亦真,最近有听说国都内的流言吗?”


    “嗯,诅咒一事略有耳闻。”


    “那亦真也知道那位皇太子的死?”


    玄亦真拿起黑棋放置棋盘,美目轻眨的看向尹星黑白分明的眼眸,指腹握着黑棋细细摩挲,柔和出声:“当年据说是遭受雷击而亡,国都人人皆知,想来跟如今二皇子的情况颇为相似。”


    尹星见玄亦真并没有多更深的了解,心间暗自庆幸,她不知晓险恶兴许也是好事。


    毕竟当今皇帝是她的父亲,若是怀疑自己父亲牵扯进夺位弑兄,恐怕会难以接受吧。


    “现在该你落子。”


    “哦,好的。”


    尹星收敛心神,目光落在棋局,并未曾察觉危险,将白棋放入棋盘。


    可随即玄亦真再次放下黑棋,完成绞杀之势,那葱白指腹握着一颗颗圆润白棋,动作毫不犹豫,话语却说的格外温柔,柔声细语道:“你下棋不专心,现在才会有这么多棋子都被吃掉。”


    见此,尹星傻眼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视线落在玄亦真温婉柔美的面颊,才相信残酷的现实,抬手把装着铜钱的漆匣递近道:“我已经没有铜钱,先记帐吧。”


    不知是不是错觉的缘故,尹星发现玄亦真近日吃棋吃的格外狠!


    玄亦真颔首,很是不客气的收下尹星的银钱,仿若不经意般出声:“对了,据说那个江云重新回到大理寺。”


    “嗯,她替大皇子抓到潜入国都刺客,所以阻止一场灾难呢。”尹星很佩服江云的能力,她如果有心升职,应该不会只是一个捕快。


    “原来如此,难怪祭天大典当日大皇子兵卫会带有□□那等武器。”玄亦真神态平和的松展指腹,白棋被一颗颗的放下棋盒,清润话语声音被遮掩的微弱,模糊朦胧。


    尹星又一次想起那匹怪异的黑马死状,神情一顿,出声:“是啊,那匹疯马死的有些可怜,不过三位皇子中大皇子表现的格外沉着冷静。”


    “你对三位皇子有什么印象?”


    “他们都不怎么说话,客客气气,我感觉不像亲兄弟的关系。”


    玄亦真视线落在尹星面颊神态游离,缓声道:“皇家血脉向来如此,再者皇子们之间可以说是比公主们更天然的竞争者关系。”


    尹星见玄亦真对此习以为常,想起她受到二公主的诬陷,有些心疼,念叨:“这么说来那些诅咒流言更可信,或许二皇子的死有可能是被设计陷害。”


    “你的耳朵会不会太软了。”


    “什么?”


    玄亦真抬手捏住尹星绵软的耳廓,饶有兴致道:“否则怎么听风就是雨呢。”


    尹星眨巴眼眸看着眼前的玄亦真,任由她捏着耳垂,弯眉笑盈盈的应:“但我从来不信国都里亦真的谣言。”


    当然得排除最开始不知道玄亦真是章华公主。


    “是么,本宫怎么记得你曾怀疑本宫杀人埋尸呢?”


    “……”


    尹星沉默看着玄亦真,突然发现对玄亦真说话得严谨,她一向记性很好的。


    玄亦真悠悠收回捏她耳垂的手,视线掠过微微泛红的耳廓,停留在珍珠般的耳垂,喉间微紧,想要咬她。


    无声处,尹星默默抬手给玄亦真奉茶,转移话题出声:“亦真,我觉得国都最近有点危险。”


    “数百年来国都一直都是如此光景,你若实在觉得害怕,可以辞官陪本宫待在别院,逛园赏景,两耳不闻窗外事。”玄亦真没有抬手去接尹星的茶,而是掌心搭在她手背握住,低垂一截细直玉颈,浅饮茶水。


    尹星微怔,面热的看着端庄文雅的玄亦真,视线落在她唇间茶水,散发水润光泽,莫名觉得渴,喉间吞咽,迟钝的出声:“我不怕。”


    语落,玄亦真抬眸看着尹星,修长手指搭在手背,故作随意的撩拨,缓声应:“你明日还要去大理寺,早些休息吧。”


    “嗯。”尹星恍惚的应声。


    待到两人躺在床榻入睡,尹星都有点没缓过神,心想玄亦真近来好像挺清心寡欲的呢。


    一夜无梦的睡到天明,尹星同玄亦真用膳,如往常一般的拥抱,才发觉她早早更换细绒衣裳,周身清幽冷香更重。


    玄亦真抬手轻抚平尹星衣袍褶皱,视线落在尹星白净面颊,指腹摸了摸,缓声道:“走吧。”


    “嗯。”尹星却不太想这般松手,却又不好去问玄亦真冷淡的缘由,只得凑近去偷亲她的薄唇,才退开身,踏步出屋。


    脚步声远,玄亦真恍惚的抬手落在唇间,这可是尹星难得主动,清明美目映出浅笑,暗想欲擒故纵也是有些用处呢。


    从两人成婚以来,尹星基本不曾主动提及做亲昵事,原本玄亦真不在意这些。


    可玄亦真又觉尹星太过木讷,还不如当初偷亲求婚时主动,便想要看看她究竟几时才会想要。


    正当玄亦真分神时,女官春离从外入内道:“主上,夏侯青来国都,想请见。”


    “那就去备马车,今日出趟门也无妨。”玄亦真语调轻柔的应声,却展露几分好心情。


    女官春离诧异的应声:“是。”


    早间,薄日当空,国都街市之间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坊市之间,热闹非凡。


    尹星骑马穿过街道,脸颊迎风,稍稍恢复些许清醒,唇角上扬,一幅憨笑模样,心想刚才玄亦真那样子有点像被调戏的样子呢。


    突然有些明白玄亦真平日里为何喜欢主动,大抵就是反应有趣吧。


    正当尹星沉浸窃喜之中时,忽地秋风中飞来黄白交加的符纸纸钱,有点懵。


    而此刻许多人们也察觉到漫天飞舞的符纸纸钱,议论纷纷。


    “那匹黑马每夜里都会如幽魂一般出现主街。”


    “而且清晨还会残留马蹄血印,实在诡异!”


    尹星下意识握紧缰绳,没敢多听,抬手挥去衣袍的符纸,匆匆骑马离开街道。


    而大理寺堂内官员们早就对此事有所耳闻,阁楼内里江正明翻看案卷,随侍官员阮腾于一旁低声道:“大人,这事算不上命案,只是国都衙门差役远不如大理寺捕快,夜里蹲守也没有发现,今早的纸钱更是闹的沸沸扬扬,您可要派人去协助处理?”


    “装神弄鬼的把戏,最后总要露出真章,现在急什么?”江正明不太想主动牵连进国都流言。


    “那下官这就回拒国都衙门的请求。”阮腾不敢迟疑的应声。


    从阁楼踏出的阮腾轻呼出长气,自从上回审讯室不合,江正明就没给人好脸色,真是得小心。


    尹星从外堂进入内里,便正巧看到国都衙门的官员面色不佳。


    “这老狐狸实在是不会多做一点无用之事,竟然只是派几个捕快都不肯。”


    “现在国都流言闹的那么凶,衙门若是管不了,迟早陛下也会下令大理寺处置,到时不就显得他能耐。”


    这阴阳怪气的话语过于绘声绘色,让尹星竟然觉得国都衙门官员远比市井之徒还要接地气。


    此刻随侍官员阮腾仿佛什么都没听见,直至看见尹星,方才出声:“小尹大人,今日也来的很早。”


    尹星点头应:“阮寺丞是在处理什么公务?”


    “没什么,国都近来闹鬼,说起来都只是一些危言耸听的把戏,大理寺从来不处理这种小事。”


    “原来如此,我今早就碰上撒纸钱。”


    语落,阮腾不复的老练姿态,退避的避讳道:“小尹大人,怎么不知绕道,实在不吉利啊。”


    尹星沉默,心想刚才是谁说只是危言耸听的把戏来着?!


    另外,原来大理寺官员早就绕道而行,看来已经传的人尽皆知啊。


    尹星没多聊的往总库行进,心想不管真鬼假鬼,反正自己不信有恶鬼。


    午时,薄日照出几分热烈,尹星看着同僚们在案桌摆放的桃枝,心想这也太夸张了吧。


    江云身形轻巧的从窗户翻身入内,险些不小心弄倒桃枝,目光打量揶揄道:“你这是驱邪,还是被驱邪?”


    尹星眼露无奈的应:“我只是不小心被撒纸钱而已。”


    那时大街上多的是人沾染符纸纸钱,尹星也就没在意。


    谁知道大理寺官员一个比一个迷信。


    江云提剑坐在一旁,掌心倒着茶水,难得悠哉悠哉的品尝,提醒道:“当年那位皇太子的威望极高,很会识人用人,因此当今朝中很多大臣都曾是心腹,连大理寺卿也曾经是一手提拔,所以桃枝驱的不是邪,而是嫌疑。”


    “我不懂,一个死去多年的皇太子有什么需要避讳畏惧?”尹星抬手整理案卷出声。


    “死人自然不需要避讳畏惧,但活着的人需要求生,尤其归附当今皇帝的群臣,现在风声鹤唳,谁都不想被杀鸡儆猴。”江云总觉得闹鬼一事会加剧皇帝和群臣们的间隙,或许背后有人在拱火。


    皇帝现在本就因流言而陷入风波,二皇子又莫名雷击重伤,这时候谁都不想触霉头。


    尹星动作一顿,有些好奇的问:“你的意思是说大家在畏惧皇帝?”


    江云仰头豪饮着茶水,将茶盏放置一旁,好心应声:“这事看破不说破,大家心照不宣,你也别太特立独行,全当买几株桃枝避避风头。”


    若真招惹皇帝的怀疑,哪怕是驸马,也有可能吃不了兜着走。


    尹星视线悠悠落在桃枝,轻叹一声:“那你借我点钱吧?”


    “什么?”


    “我的钱都在下棋的时候输给章华公主。”


    江云无语,心想章华公主这决定不是纯纯的欺负人?


    不仅尹星每月俸禄被存入钱庄却取不出,连日常用度竟然都能巧立名目剥削,尹星简直是妻奴。


    江云迎着尹星赤诚目光,只得咽下腹诽言语,抬手取出铜板放置案前,苦口婆心道:“我强烈建议你存点私房钱吧。”


    否则,如果哪一天章华公主喜新厌旧,尹星怕是得去睡大街!


    “私房钱,亦真知道会不开心的。”


    “……”


    江云一个字都不想说,转身就走,毫不迟疑,但凡再多待下去,恐怕都要被气死。


    尹星看着江云洒脱离开,有些意外她今日走的急,抬手数着铜板,想起自己欠玄亦真的赌债,不由得叹气。


    债台高筑,真是太可怕。


    长吁短叹间,窗外温暖而热烈的秋日,缓缓移动。


    因着此刻正是一日最温暖时,因而坊市间有妇人抱着稚童于盆中沐浴。


    马车行驶而过,缓缓停留,玄亦真视线随意落在被妇人抱在盆中清洗的稚童,她的眼睛明亮干净,随着妇人手中拨浪鼓而转动,盛满新奇有趣。


    玄亦真视线沉静的落在稚童那双清亮圆眸,美目轻眨,稍稍映衬些许柔光。


    大抵尹星小时候也是这般天真可爱吧,玄亦真有些遗憾没能见过她幼时模样,美目低垂,纤长眼睫扫过眼底投落暗影,柔光黯淡。


    不多时,天色渐暗,隐隐透着微凉,暮色黄昏,尹星才绕道回别院。


    没想,却见玄亦真面前摆放各样稚气未脱的木制玩具,大多带着沙沙声响。


    玄亦真那好看的手中握着拨浪鼓轻微摇晃,温柔含笑看了过来,玉面透着些许柔光,一颦一笑摄人心魂。


    哪怕未曾言语,这柔媚的一眼却看的尹星心间发软,连骨头都有点酥酥麻麻,心神荡漾,暗叹媚眼如丝是写实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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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5章


    “亦真,这些东西都是从哪里得来?”尹星回过神,迈步上前,落座一旁亲昵的唤。


    “今日出别院瞧着有趣,便买了一些。”玄亦真指腹握着拨浪鼓在尹星面前故作随意的晃悠,试图吸引她的注意。


    尹星瞧着案桌前堆叠的各样物件,自己双手都抱不过来,这只是一些?!


    不过尹星看玄亦真饶有兴致的样子,很是配合的出声:“亦真愿意到处看看也是好的。”


    玄亦真见尹星并未注意到拨浪鼓动静,便又特意朝她移近了些,探究的出声:“你觉得如何?”


    尹星这才把视线落在玄亦真指间的拨浪鼓,红白交加,颜色鲜艳,红漆鼓旁垂落两颗白木珠,其间并没有格外稚气绘画,简洁大方,很符合玄亦真的审美,出声:“挺好看。”


    “那你喜欢吗?”


    “……”


    对于这些哄不到三岁小孩的玩具,尹星实在很难违心,可视线落在玄亦真沉静内敛的墨眸,其间带着隐晦的深切期待,幽远绵长,心软的点头应:“嗯,喜欢。”


    不知为何尹星觉得若是自己说不喜欢,玄亦真会不开心。


    而尹星只希望玄亦真能够开心,如果这些充满稚趣的玩具能让她开心,那当然值得喜欢。


    语落,玄亦真莞尔一笑,满目慈爱的望着尹星,柔和出声:“那就好,今夜给你奖励。”


    尹星眨巴圆眸看着柔美温婉的玄亦真,心跳微快,只以为她今晚想跟自己亲近。


    说起来,这阵子玄亦真有点过于清心寡欲了呢。


    于是晚膳过后,尹星打算早些沐浴,好把自己洗干净!


    谁想玄亦真却拿着拨浪鼓踏入屏风内里,姣美面容上一幅关切和善的模样,让人心猿意马。


    水面波动,模糊烛火光辉,咚咚声似心跳般于耳畔响起,尹星整个人被揽在怀里擦洗,红着脸,视线落在同自己赤足相抵的冷白玉足,修长细直,如玉石雕琢般好看。


    如此共浴场景,按理本该是旖旎风光才是。


    可当尹星明润眼眸看向冰清玉洁的玄亦真,却完全不懂她的心思。


    “既然喜欢,怎么都不看拨浪鼓?”玄亦真满目清明照抚怀里的尹星,一手摇晃拨浪鼓,一手握着帕巾给她擦洗,动作轻柔而专注。


    那时妇人就是这般照顾木盆中的稚童,而稚童全心全意的盯着拨浪鼓,喜笑颜开,天真烂漫。


    “因为我更喜欢亦真呀。”尹星觉得自己有必要坦白心思,否则玄亦真她好像会生起某种不必要的误会。


    玄亦真垂眸迎上尹星映衬水光而波光粼粼的漂亮眼眸,喉间微紧,美目轻眨的移开视线,嗓音低哑的出声:“但本宫现在想要你看拨浪鼓,可以么?”


    尹星没想这样玄亦真都不亲自己,实在太不寻常,视线落在拨浪鼓,闷闷应:“当然可以,可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亦真确定要这么玩?”


    区区一个拨浪鼓,对玄亦真这么有魔力的嘛?!


    “说的是,那星儿就先变成三岁小孩吧。”


    “啊?”


    这话实在是把尹星给整糊涂了。


    玄*亦真一手拂过黏在尹星肌肤上的花草,很是不喜它们贪婪触碰尹星,指腹一番碾磨摧残,才漠然丢弃,徐徐道:“本宫今日看见有妇人如此照顾稚童,便也想照顾星儿,那一定会很有趣。”


    闻声,原本满心不可置信的尹星,目光落在温柔恬静的玄亦真面容,忽地有些动容。


    玄亦真她只是想跟自己更亲近而已,又没有坏心思,这有什么不可以呢。


    如此一想,尹星没再忸怩,好奇出声:“那亦真要我怎么做?”


    玄亦真视线游离尹星沾染些许水雾的粉嫩面颊,像是铺设红粉的春桃,娇艳欲滴,齿尖微动,难耐的拥住她,呼吸微沉,喃喃出声:“那现在起本宫要母亲像照顾三岁稚童般照顾星儿的一切。”


    如果自己也能同尹星永远的交融一处,该多好,玄亦真垂眸望着水底的躯体,贪婪的祈祷。


    “好。”尹星红着脸点头,任由水珠滑落水面发出清灵声响,视线低垂落在沉入水面姣好身段,心想这是什么禁忌的边界线!


    夜幕遮掩水声,不多时,浴桶内已经没有身影,只有荡漾的涟漪未曾消散。


    烛火朦胧,纱帐内里有些昏暗,无声处却显得分外噪杂,尹星看着衣裳半解的玄亦真,她满面郑重其事的清丽模样,反倒显得自己很好色!


    “亦真,这也要吗?”


    “当然,牙牙学语的稚童需要哺育。”


    尹星有点后悔答应玄亦真的要求,她做事一向是贯彻执行,绝不敷衍,光是下棋就能看出端倪。


    正当尹星迟疑,玄亦真却已经抬手将垂落身前的墨发捋至身后,轻撩开一截衣领露出莹白肌肤,沉静漆黑的美目却带着蛊人的微芒,于昏暗处摇曳,柔声唤:“还不过来么?”


    救命,这种情况谁能视若无睹呀!


    纱帐微晃间,隐约露出探过身的尹星,一点点靠近坐卧的玄亦真怀中,似是沉沦般相卧紧贴,无法抑制的启唇。


    “星儿,本宫的一切都可以给你,所以就算弄坏也没关系。”玄亦真微抿唇的垂眸,宠溺望着伏在身前的尹星,漆目如一汪深潭,却映出别样光芒,呼吸微沉,任由愉悦弥漫四肢百骸,不能自己。


    如果自己血肉真能够用来哺育尹星,那该有多美妙啊。


    光是如此想象,玄亦真心间发颤,美目闪烁疯狂,指腹轻触尹星绵软发间,想要将她按入骨血融为一体,才能消解无尽的渴望与不安。


    长夜漫漫,天光微明时,晨光熹微,国都街道已是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大理寺总库堂内,幽静处,尹星埋头枕在案桌,有点没脸见人。


    半晌,尹星才说服自己,兴许玄亦真就是一时心血来潮,想要扮演获得些许趣味。


    这种情况应该不会持续的太久吧。


    如此安慰,尹星这才处理差事,以免一不小心沉浸昨夜过于荒唐的画面。


    毕竟玄亦真那时浑身散发一种名为母性的光辉,仿佛真在尽心尽力的哺育自己。


    尹星抬手捂住脸,只觉自己仿佛大逆不道,有些过于思想龌龊!


    幸好此时堂内有同僚交耳言语,方才引得尹星分神注意,不至于羞愤致死。


    “皇帝今早下达圣旨昭告夏侯世家犯上作乱的谋反罪证,恐怕是要大动干戈。”


    “去年那夏侯绍不明不白死在宫宴,皇帝没能妥善安置,想来夏侯世家是不可能轻易罢休。”


    “今年灾荒生起的叛乱军,多有夏侯世家的助力,这回皇帝必定是要秋后算账。”


    尹星听着朝局的新变故,有些好奇问:“夏侯世家真有这么厉害?”


    几位同僚不约而同的看了过去,其中一人解释道:“那当然,夏侯是袭承古夏朝贵族姓氏,四大世家最古老的世家,除却万俟世家当今就属夏侯世家最有实力,过去王朝公主有不少跟夏侯世家结亲,今朝的公主们反倒是例外。”


    当然这其中主要是皇帝和万俟皇后的联姻对于三大世家形成碾压之势,所以公主们如此骄纵跋扈也有仰仗万俟世家的缘故。


    朝堂官员们对此心知肚明,不过随着万俟皇后病重,万俟世家近年来几乎销声匿迹,没有更多的动作,让人无法了解如今的具体情况。


    毕竟万俟世家不同皇族和另外三大世家,她们内部族群的联盟需要密文和符令,获取两者,家主才可以号令一切。


    奈何,万俟皇后病重的突然,据传神志不清多年,那位章华公主究竟掌握多少万俟世家势力,无人得知。


    兴许当今皇帝也不一定知情,毕竟随着万俟皇后病重,万俟世家的势力再也没有齐聚国都,像是有意隐匿踪迹。


    尹星并不懂同僚们的心思,只是没想到去年夏侯绍的死竟然会牵连今夏的灾患,突然有些担心皇帝后悔选自己做驸马,指不定会拆散自己和玄亦真呢!


    “这么说来莫非皇帝会派兵不成?”尹星很是关切的询问。


    “现在还得观望时局,如果另外三大世家不想牵扯皇室跟夏侯世家的渊源,这事兴许不会闹的太大。”一位同僚思索应声。


    “那就好,现在还是不要大动干戈。”尹星听的稍显放心,虽然不明白为何另外三大世家能有如此能耐镇场,但是只要不打战,总归还能坐下来和谈商量。


    见此,总库堂内几名官员没有再言语。


    因着多是大理寺的老人,而对于这位年纪轻轻的尹驸马,如今接触有大半年,多少了解性子。


    心无城府,待人宽和,贵族公子里少见的品行端正,因而几人才没有避讳私下言语。


    但朝堂大事没有经历血雨腥风通常是不会风平浪静,这位尹驸马恐怕是太过异想天开。


    皇帝既然已经公然提及夏侯世家以下犯上谋反罪证,自然是不可能善罢甘休。


    此次三大世家想要完全置身事外,无疑就是站在皇族对立面,这可是更大的危险信号。


    所以此次的关键是章华公主,若万俟世家同皇族站定结盟,夏侯世家会收势,如果没有,那就糟糕。


    这位尹驸马说起来似乎浑然不觉自己处在风波之中呢。


    午后,太阳黯淡许多,秋日的凉意随着丝丝凉凉的雨水无声倾覆而来,增添冷意。


    暮色时分,尹星撑着伞回到别院,抬手拍着衣袍雨珠,以免浸染寒意,传给怕冷的玄亦真。


    从外入内,琉璃花草被摆放的整齐而茂盛,错落有致,完全不似萧瑟秋日。


    屋内熏香宜人,淡雾缭绕,玄亦真坐在窗旁,静谧幽美。


    “今日还担心你没带伞会耽误回来的时辰。”


    “嘿嘿,我有留把伞在大理寺。”


    说话间,尹星于盆中净手,便看到案桌已经布置各样膳食,只是发现今日的菜肴有些不太一样。


    玄亦真递着绣帕给尹星,见她眼露探究,解释出声:“这些是本宫做的膳食。”


    闻声,尹星面上露出一幅原来如此的模样神情,难怪看着这么奇怪。


    “你现在要吃肉糜细软食物,先尝尝味道如何吧?”


    “……”


    尹星沉默看着一本正经的玄亦真,心想昨日一夜荒唐不会是个开始吧!


    难道玄亦真就这么喜欢扮演养母这类角色吗?


    见此,尹星也不可能拒绝玄亦真的好意,毕竟她从来没有给自己做过食物。


    所以尹星有点怀疑玄亦真的厨艺,她一看就十指不沾阳春水,很是小口尝着肉羹。


    味道,果然淡的出齐,但是也谈不上难吃,毕竟一点味都没有。


    “嗯,还可以。”尹星迎上玄亦真注视目光违心的出声。


    看来善意的谎言也是过日子的必备技能呢。


    “那就好,听闻国都妇人都会给婴孩制作时令肉糜羹汤,本宫还是第一次做,并不太会。”玄亦真薄唇轻扬的说着,抬手给尹星布菜,面上流露淡淡的浅笑,满是关爱。


    见此,尹星心间的禁忌感更胜,转移话题道:“亦真,以前也吃过万俟皇后做的羹汤吗?”


    玄亦真执玉箸的动作一顿,温婉神态一瞬僵持,随后才淡然应:“母后生病,从不曾照顾本宫,所以才要更好的照顾星儿。”


    尹星听的有些替玄亦真心疼,当即配合道:“亦真放心吧,我肯定吃光!”


    不过犹豫基本没有长条成型的菜,全是搅烂的状态,尹星默默的拿勺干饭,暗想这都是玄亦真的心意,不能浪费。


    玄亦真沉静的望着尹星进食,薄唇笑意清晰,只觉秋雨的寒凉在被驱散,温暖如春,很是不可思议。


    这般用膳过后,尹星连茶水都不用喝,因为实在太淡。


    窗外淅淅沥沥的秋雨,渐渐没了声,夜幕遮掩院落景象,尹星没有再同玄亦真下棋,因为负债累累,所以跟她玩起华容道。


    这幅华容道制作的精美,只是有点难,数目很多,尹星感觉想要早些通关有点难。


    玄亦真倒是很有耐心,眼见尹星眼眸流露烦闷神色,抬手提醒出声:“你先往这处移动。”


    尹星没多想的听从动作,只见局面豁然开朗,抬眸笑盈盈的看着玄亦真,意外的出声:“亦真,难得提示我哎。”


    “嗯,毕竟你还小。”玄亦真很是体贴的应声,颇为关怀备至。


    这话说的尹星竟然不知该怎么言语,心想同一个不同身份待遇差距有必要这么大嘛?!


    “那亦真可不可以把我先前下棋欠的债务一笔勾销呀?”尹星眨巴圆眸试图卖可爱。


    “不行。”玄亦真指腹拨弄华容道横木,清润声音毫不迟疑的拒绝。


    尹星疑惑不解的出声:“为什么?”


    玄亦真迎上尹星黑亮眼眸,远比那稚童的眼睛还要好看,心间怜爱,柔和应声:“因为那时你是本宫的驸马,两者身份有别,自是不能混为一谈,要听话。”


    对此,尹星竟然无法反驳,视线迎上玄亦真异常温柔的目光,不禁面热害臊,只得嗫嚅应:“好吧。”


    这样看的自己好像耍赖占便宜的坏小孩呢。


    但是这样继续下去的话,玄亦真该不会越发沉浸这种奇怪的相处方式吧?


    然而,尹星没想到自己难得成功预判玄亦真的心思。


    晚秋时节,渐渐霜寒雾重,清晨尹星眼巴巴的望着近来都不同自己主动亲近的玄亦真,抬手揽住柔软身段,探近想去亲她。


    没想,玄亦真却抬手抵在尹星额前,轻声细语的应:“乖孩子不许偷亲。”


    尹星傻眼的看着眼前清丽婉约的玄亦真,支支吾吾出声:“亦真,我不想扮演乖孩子。”


    “那你就得想出更有意思的趣事,否则本宫会觉得不够有趣。”玄亦真指腹一寸寸描绘尹星的眉骨,故作漫不经心道。


    如果尹星能够更加主动热烈,最好像太阳一样热烈的曝晒,玄亦真宁愿被灼烧也不会拒绝尹星。


    这话语说的柔声细语,却像凝结枝叶间的晶莹寒霜,让尹星整个人感觉到浓重的危机感!


    不知觉间,窗外浓雾消散,薄日当空,照出几分明媚。


    午后,大理寺总库堂内的尹星却仍旧像霜打的茄子,蔫蔫的,精神萎靡。


    江云没眼看尹星这一幅仿佛被章华公主抛弃的可怜模样,安慰的出声:“喜新厌旧,本来就很常见,再者你的那位公主妻子的身份,她至今都不养面首已经很稀奇。”


    那些王朝公主们哪一个没有面首,就连跟尹星年岁相近的四公主,当初公主相看盛宴都挑了不少青年才俊。


    “你别乱说,她才不会喜新厌旧。”尹星稍稍扬起脑袋辩解道。


    “那你干嘛这一幅泫然若泣的模样?”江云觉得总不可能是因为自己蹭她茶水的原因吧。


    尹星欲言又止不好直说玄亦真的那些奇怪喜好,只得遮遮掩掩的说:“我只是觉得可能做的不够有趣,难以讨她欢喜,你跟柳姑娘这些年怎么维持喜爱呢?”


    江云差点喷出茶水,呛得嗓子疼,出声:“咳咳,你……!”


    半晌,江云才顺过这口不上不下的气,目光打量真挚神态的尹星,故作老练的出声:“这种事得看对方的喜好,投其所好,总没错。”


    “投其所好,好像更难。”尹星耸搭着眉眼,有些人生无望。


    现在玄亦真满心满眼沉浸在扮演养母的乐趣,她甚至都不那样亲近自己。


    再这样下去,总觉得感情都要变质了。


    “难道你的那位公主妻子有什么特别癖好?”江云好奇的探究,心间没忘记当初那具被捆绑施虐的尸体,视线饶有深意的打量尹星腕间的红绫丝带。


    “没有!”尹星当即拒绝,却反而显出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


    江云看破不说破的打量尹星这个妻奴,沉重叹道:“我看喜新厌旧也不是坏事,否则你都不知怎么没命,还不如重新找一个相好,比如三公主。”


    语落,江云先忍不住笑出声,尹星有点倒霉,怎么尽招惹些狠毒女人的烂桃花。


    尹星没眼看江云的调侃,面热道:“我才不要找别人,你到底是在帮忙出主意,还是故意扯后腿?”


    “我这可是替你认真思考的结果,毕竟你们这桩婚事各方面差距太大,如果章华公主非要喜新厌旧移情别恋,你没有任何办法,只能接受现实。”江云觉得尹星早些做好准备并不是坏事。


    “那我也得先试试投其所好。”尹星不相信玄亦真会移情别恋,毕竟她说过不会去找旁人。


    所以尹星更担心玄亦真喜新厌旧,一想到自己表现太过无趣而让她失望,就更焦急。


    焦急的结果,就是上火。


    盛夏里尹星后背长痱子,脸上都没长痘,却在秋日里脸上长了大包。


    秋雨朦胧,尹星照着铜镜看到自己下颌的红痘,竟然有小指甲那么大,不禁更丧气。


    “看来得喝药。”玄亦真抬手轻挑起尹星下颌,细细观看,一手沾着药膏,轻柔涂抹。


    “很难看吗?”尹星怕疼的忐忑出声。


    “不会。”玄亦真温柔应声。


    可惜尹星如今实在惴惴不安,因而并不太确信总是温婉动人的玄亦真心思。


    以至于,尹星越发不安,待用完早膳都忘记去抱玄亦真告别,很是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的不好,进而生出更多不喜。


    玄亦真察觉尹星踏步要出门,只得出声:“你这是着急忙慌去做什么?”


    尹星顿步,偏身看着从容不迫的玄亦真,迟钝的抬手拥住她,闷声应:“没什么。”


    “你要是实在不舒服就告假吧。”玄亦真指腹搭在尹星面颊轻抚关切道。


    “我没事,今晚我想给亦真准备一个有趣的事。”尹星望着眼前良善宽和的玄亦真郑重道,不愿她这般跟自己疏离,只得放下羞耻心。


    玄亦真眼露意外的看着尹星,手臂环住她,亲密又暧昧的问:“什么惊喜?”


    尹星摇头,忸怩的应:“惊喜,现在还不能说。”


    “说的也是,那今夜本宫等你早些回来。”玄亦真故作随意的朝着尹星耳廓言语,呼吸喷洒,便看见她怕痒的颤,薄唇笑意明显。


    “嗯。”说罢,尹星没再逗留,只觉耳朵酥麻带电,一定是错觉!


    早间,尹星出马车进入大理寺,没想巧合碰上前后脚的江云。


    江云身形矫健冒着雨踏入堂内,爽朗出声:“你今日好些了吗”


    “嗯。”尹星不太想对江云详说自己的解决办法。


    “那就好,大理寺今日有一位新女捕,你们正好可以认识。”江云眼神示意的投落另一侧身影。


    尹星疑惑的偏头看到那位系着银白暗纹披风身段高挑的秀丽女子,瞧着不像女捕,倒像世家贵女,而且竟然跟玄亦真有二三分相似。


    大理寺堂内不少官员小吏们探头张望,皆露出惊艳神色。


    “杜若,这位是小尹大人,平日里在总库办差,很好相处。”江云介绍道。


    语落,尹星还没出声打招呼。


    杜若眉目舒展,仿佛稍稍消融冰雪,清浅道:“小尹大人。”


    “杜姑娘,真看不出是捕快。”尹星恍惚的颔首应声,目光看向江云满是探究神色。


    江云使着眼色,热切出声:“你可别小瞧杜若,她的轻功非常厉害,而且追踪凶犯的本领极强,所以才会调进国都大理寺。”


    这个尹星太过呆头呆脑,哪有这样当面质疑旁人,真是不怕挨揍,江云都替她捏把汗!


    见此,尹星没好多说,简单几句言语,便踏步进总库院廊。


    江云傻眼的看着尹星一幅不上心的样子,心想她真是被章华公主迷了心。


    这位杜若模样身段绝对是美人,难道比不得她那位喜新厌旧有怪癖的公主妻子?


    杜若视线从尹星身影收回,淡然道:“江捕快,这位小尹大人似乎不太好相处。”


    江云收回目光,解释应:“她这人很好说话,可能就是最近差事太忙。”


    午后,江云进入总库,却没见到尹星,有些稀奇,探步转悠。


    “你有事?”尹星从堂外入内,手里捧着装桃枝的瓷器,出声。


    “我这不是来开导你嘛。”江云望着尹星把那几株用铜板买的桃枝悉心栽种,只是如今不合时节,只剩光秃秃的枝干,像死了一样。


    尹星把桃枝放在案桌光亮处照养,面热的出声:“我已经想到办法,你不用开导。”


    江云稀奇道:“什么办法?”


    “私密事,自然不便告知。”


    “私密,你倒也不必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吧?”


    尹星迎上江云打量目光,仿佛被看穿心思,眼神躲闪道:“总之这事我自己解决。”


    江云看着尹星一幅情根深种的模样,无奈轻叹出声:“可惜我还替你打听杜若的事,想着你可能会喜欢这种高岭之花般的女子。”


    “谁说的,我喜欢温柔体贴。”尹星抬手倒着两杯茶水,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


    玄亦真那般的温柔体贴,一点都不高冷。


    “你的那位公主妻子要是温柔体贴,那王朝公主们的名声就不会声名狼藉。”江云觉得尹星大概是中了邪。


    虽然江云跟章华公主接触不多,但完全能感受到她的凉薄冷漠,而且还是那种寒冰一般的冷硬清脆,带着无形的锋利,足以杀人无形。


    这样的一个拥有泼天权势富贵的女子怎么可能温柔体贴,但凡心软一点都坐不稳万俟世家的位置。


    尹星对于江云的话已经懒得理论,只是默默端走原本要递给她的茶水。


    江云一看,连忙探手按住茶盏,嬉笑道:“当我什么没说,你的那位公主妻子温柔体贴同你最是天生一对的般配,行吧!”


    说话间,江云一把端走茶盏,不想哪壶不开提哪壶,省得尹星这个妻奴斤斤计较。


    尹星被江云起哄的话语,闹的面热,嘴角止不住上扬,暗想天生一对听起来真不错呀。


    窗外雨停,薄日从云层冒出撒落丝丝缕缕的金灿光亮,悄然照在案桌光秃秃的桃枝。


    可惜一丁点的秋日光亮,很快转瞬即逝,傍晚时分,天色灰暗。


    别院里烛火摇曳,尹星同玄亦真一道用膳,见她表现的稀松平常,仿佛已经忘记惊喜。


    尹星有些紧张,不复白日里对江云的信誓旦旦。


    待用膳沐浴,尹星早早钻进纱帐,有些忐忑不安。


    “这么困?”玄亦真梳发回到榻旁,便看到尹星整整齐齐的躺在里侧,一幅乖巧模样,心间微软。


    “没有。”尹星望着玄亦真坐卧在一旁,大抵是要给自己念书。


    近来,玄亦真很乐衷给尹星念文集。


    可今夜尹星不想听文集,稍稍撑起身唤:“亦真,我不想听书。”


    玄亦真稍稍停顿动作,偏过头,望着尹星黑亮眼眸,故作寻常的出声:“那你想做什么?”


    尹星探身凑近亲了下玄亦真温凉薄唇,见她神态反应平平,更觉心里没底,伏低身段依偎,耳热的在她耳廓唤:“我想做坏事。”


    “乖孩子,可不能做坏事。”玄亦真指腹搭在尹星垂落的红绫丝带,压制跃跃欲试,镇定自若道。


    “可是无论孩子做任何坏事,她都会获得母亲的原谅。”尹星忍着羞耻同玄亦真耳鬓厮磨般喃喃道。


    玄亦真鼻尖呼出清浅气息夹杂笑意,脸颊贴着几乎赖在怀里的尹星,任由她系住红绫丝带,故作无动于衷般的应:“这样么,所以你非要对本宫做坏事不可?”


    尹星垂眸看着被红绫丝带系住莹白手腕的玄亦真,并不敢去看她此刻温柔目光,总觉自己在做罪大恶极的坏事。


    可是尹星觉得玄亦真并不讨厌这些,相反她会很喜欢。


    “亦真,你会原谅我的,对吧?”尹星探头亲了下玄亦真,讨好询问。


    “不会。”玄亦真微微启唇拒绝,却又配合尹星的吻,甚至期盼她能更加强势主动的展示渴望。


    尹星尝着清幽冷香的吻,心神荡漾,掩盖不安,视线落在玄亦真美丽面容,有些弄不懂她的言语反差。


    可是尹星又不想半途而废,毕竟玄亦真喜欢有趣的事物,这已经是尹星能想到的极限。


    待到两人呼吸交缠的退离,尹星同玄亦真幽静漆目对视,仿佛看到烈焰,指腹握住衣带的动作一顿,低声道:“可是我已经决定要做坏事,如果亦真不开心,那也没办法。”


    玄亦真视线焦灼的落在尹星面容,齿尖微动,手腕无法动作,却还是尽力靠近她,依偎出声:“谁说没办法,本宫明日会狠狠罚你这个不听话的坏孩子。”


    “嗯,明日我会乖乖接受亦真的处罚。”尹星耳朵一抖,心跳的更加厉害,痴痴看着居于下风却清媚撩人的玄亦真,同她前额相抵的亲吻,嗫嚅道。


    如果是驸马可能会被休,但如果是孩子就只会被罚,好像并不会有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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