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流言四起。
秋妧属实没想到他竟会这么回她。
她瘪瘪嘴,“不说算了,你们兄弟二人还有了秘密。”
见她要走,宗骁赶紧伸手拦住。
“怎么?现在是要告诉我了?”秋妧轻哼一声,只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就在这时,一道童声从外面传来。
“婶婶,婶婶。”怀雪突然在门前出现,一溜烟就钻了进来。
她扑到秋妧腿上,小手紧紧拽着衣摆。
这变动让秋妧把刚刚的事瞬间抛在脑后,她把人抱起,问道:“这是怎么了,告诉婶婶,谁欺负你了。”
怀雪又打雷又下雨,她唔咽着指了指门外,“婶婶,大壮又不和我玩了。”
秋妧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她记得自己刚嫁来村子里时,这大壮就欺负过怀雪。
若是她没记错,这大壮可是宗家二房的孙子。
“不和你玩就哭了啊。”秋妧抱着她进了屋,又让宗骁拿来她爱吃的吃食。
她哄着塞进怀雪手中,像往日一样道:“那一会儿婶婶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不好。”小丫头心里还是难受,眼下什么好吃的都入不了她的眼,她拽着秋妧袖子,哭道:“婶婶,大壮还不让别人和我玩,还说以后你们有了孩子就都不要我了。”
“谁说的,婶婶怎么会不要你。”秋妧拧着眉,听了这话她心中很是不痛快,这种欺负小孩学舌的话肯定是大人们传出来的。
若是往日她肯定就在家哄哄怀雪,可今个她不打算就这么忍下欺负。
“走,婶婶带你过去,让大壮和你道歉。”秋妧用布巾给她擦擦脸,等她彻底止了泪,秋妧牵起她的手小步往外走去。
刚推开屋门,她就和门外的宗骁撞到一块。
宗骁看着她气势汹汹模样,又抬手把人拦住,“怎么了这是,你也生上气了。”
小孩子之间玩闹,哭起来很正常,宗骁不是第一次见怀雪哭,往日她磕着碰着输了糖瓜也会回家哭两声。
“我去问问大壮,到底谁这么教他说话的。小小年纪不学好。”秋妧说完,牵起怀雪出来院。
宗骁一愣,等琢磨过来她说的话时,秋妧早已经没了踪影。
宗家二房离他们住处不远,就隔了一个巷子。
秋妧找过去时,那大壮正带着好几个孩子蹲在院前玩泥巴。
见怀雪过来,他蹭的一下站起身,抬手指着怀雪道:“你怎么又告状,你除了会告状还会干什么。”
周围孩子闻声纷纷扔下手中泥巴四散跑开,他们可不想掺和进来。
秋妧虽生气,但她作为大人,还是有理智的。
她走上前,弯腰看着眼前胖的和树墩一样的大壮,开口问道:“婶婶还没说你呢,你怎么还怪起怀雪来了。”
“你才不是我婶婶。”大壮厌恶的看着她,他可听他阿奶说过,穷酸人不配做他们家亲戚,像她这种没有陪嫁的更是不配做他亲戚。
“你这孩子。”秋妧气笑,“你说不是就不是?那你说说为什么今个对怀雪说那些难听的假话。”
大壮理直气壮的看着她,一点也不心虚,他大声嚷道:“我没有欺负她我也没说假话,我那是实话实说。她就是个告状精,以后没人要,我们才不和她玩。”
怀雪“哇”的一声,再次哭了起来。
这哭声瞬间引来了不少人,这不大壮他阿奶也骂骂咧咧从家中走了出来。
“哭哭哭,整日哭,在别人家门前哭啥子哭。”大壮他奶刚踏出一只脚,待看清门外的人,她立马又缩了回去。
真是晦气!这一大清早的怎么宗家大房的人又来挑事。
她可记得上次就是因为宗家大房,她和她那乖孙都挨了打。
“二婶。”秋妧面上仍带着笑,她看着那个和宗母年岁差不多的妇人,心平气和道:“孩子哭闹那是受了委屈。”
见躲不过去,宗家二房立马挂上虚伪的笑,堪堪走了出来。
“哎呦,这不是咱们怀雪嘛。咋又哭了,可不能输了糖瓜就哭。小姑娘不能这么娇气。”
宗家二房上来就倒打一耙,那话一出口任谁听了都以为是怀雪在闹小脾气。
秋妧可不惯着,她将怀雪护在身后,当着周围邻里问道:“二婶,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家怀雪为什么哭,还不是你家大壮干的好事,小小年纪也不知从哪里听来一些胡乱的话,张嘴闭嘴就是以后我们这当婶婶叔叔的有了孩子就都不要怀雪了。”
“二婶,你说说,什么叫我们以后有了孩子就不要她了。”
宗家二房一噎,她也没想到自己哄孩子的话竟被大壮又传了出去。
这怀雪自小在家就被人疼着宠着,那小零嘴就没断过,大壮有时候瞧见就会张嘴同她这当阿奶的要。
农家人哪里有那闲钱,她便说小孩子不能贪吃。你看那怀雪现在总是吃好吃的,以后可就吃不到了。
大壮问她,为啥以后怀雪就吃不到了。
她当时笑着说,怀雪没有爹娘,她那俩疼爱她的叔叔如今都成了亲,以后人家有了孩子谁还会管她,她一个没爹没娘的娃,只会没
人要,可怜的很。
这些话宗家二房都没忘记。
“二婶。您说过的话不会自个忘了吧。”秋妧皮笑肉不笑道。
巷子里邻里纷纷搬来小凳坐在门前听着,这种热闹她们最喜欢看。
一个是宗家大房抵债来的儿媳,一个是宗家二房碎嘴子的老太太,不管谁吵赢了都是一件趣事。
宗家二房脸面有些挂不住,她都这么大岁数了竟被一个小辈堵在门前说。
她心一横,指着秋妧鼻子骂道:“你一个小辈眼里还有没有长辈,这么小的事还要上门来说,咋地,那话不是实话吗,再说又不是我说的,村里人都这么说,你凭啥子来找我。”
怀雪被吓了一跳,她小手哆嗦着站都站不稳。
秋妧握住她的手,一点也不示弱,“婶子,你可别胡乱冤枉人,村里其他人可没说过这种话,你瞧瞧,这一条巷子里的人谁说过这种话。”
看热闹的人偷偷点头。
这种话大家伙私下说说也就罢了,可没人当着孩子面说。
谁不知道宗家大房一直护着这娃,若是被宗母听见肯定少不得一顿吵。
只是他们没想到今个吵上门是秋妧,是这个抵债来的儿媳妇。
宗家二房见说不过,她眼眸一转,一个坏主意涌上心头。
她指着秋妧身后的怀雪道:“咋地,你以后不要娃了,你以后只养着她?”
子嗣可是大事,当时宗母为啥让宗骁成亲,还不是想让他以后有个后。
若这死丫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不要子嗣,那不就是在打宗母的脸面,若她说要,那怀雪能比的上自个亲生的。
这么看下来,她说的那些话可都是大实话,哪句有假。
宗家二房脸上是藏不住的笑,她这么大年纪了还能输给一个小辈。
正当她洋洋得意时,宗骁从巷口走了过来。
“二婶。”他走上前一把揽住秋妧肩膀,质问道:“二婶什么时候管起我的家事来了?”
“二叔。”怀雪一双眸眼都哭肿了,她知道叔叔婶婶疼爱自己,可那些话犹如钉子一样狠狠扎在她那脆弱又幼小的心头。
宗骁单手将她抱在怀里,小声哄了两句。
“今个这事,二婶你怎么也得对孩子道个歉。”秋妧扫了大壮一眼,那孩子许是见自己阿奶向着自己,他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有错,现还躲在后面冲秋妧她们做鬼脸。
这样的孩子,秋妧以后是不会再让怀雪同他玩了。
“道啥子歉。”宗家二房根本没将刚刚宗骁说的话放在眼里。
自从前几日宗安吉成亲后,这村子里流言多了去了。
她就不信宗骁能没听见。身为亲兄弟却娶回家两个相差这么大的媳妇,她这当婶子的都眼热,她就不信宗骁不眼热,不嫉妒。
现在这赔钱货还上门找事,若她是宗骁,她肯定赶紧把人带回家,可别让她在外面继续丢人现眼。
宗家二房咳了咳嗓子,装出一副为宗骁着想姿态,“二郎,不是婶子说,你也得管管你这媳妇,咋脾气这么大,咋咋呼呼就来婶子跟前闹哄,小孩子之间的事,她这大人折腾啥。要我说,这娶媳妇就得多瞧瞧,可不是啥便宜货都能娶回家,这倒贴没陪嫁的就是不能要。”
豁,这话一出口,邻里们眼睛都直了。
大家伙纷纷探出脑袋巴望着,想瞧瞧这宗骁会如何做,到底会不会护住他媳妇。
“二婶。”秋妧往前一步,叉着腰看向宗家二房,若是旁人听见这种话只会垂着脑袋觉的丢面。
可秋妧不会,她心里什么都清楚。
她笑着问:“二婶这话说的,也不知二婶当日成亲得了几两聘礼又带了多少陪嫁。”
“你。”这话实在忤逆长辈,宗家二房气的想要上前扇秋妧的脸。
“二婶,若是我没记错,你家中小儿还没娶亲吧,看来二婶眼皮高,想多给些聘礼,这以后低于十两的人家应该是入不了二婶的眼。”秋妧看看大壮,教唆道:“大壮啊,你回家了可得问问你娘,当日成亲要了几两聘礼,这不够的记得让你阿奶给补上。”
“毕竟便宜的不值钱。不能娶回家。”秋妧说完,根本不看宗家二房一眼。
她挽起宗骁的胳膊就往家走。
这事还没半日就在村里传开了,宗家老二气的直接把人拽到院子里打。
“你这惹事精,啥话都往外说,那些话是你能说的?”宗老二说着也把大壮拽到跟前,脱下他裤子,哐哐又是两巴掌。
“阿奶,救我。”大壮哭喊着,见疼爱自己的阿奶没上前帮自己,他又哭道:“我不要阿奶了,不要阿奶了。”
“哭哭哭,就知道哭。”宗老二气的不行,今个他在外面算是丢人丢到家了。
外人怎么想怎么说那是外人的事,可他是宗骁的亲叔叔,是宗骁他爹的亲弟弟。
这事怎么就闹成了现在这模样。以后两家可怎么见,还是不是亲戚了!
这事传到宗老二耳朵里,自然也传进了宗母耳朵里。
她心中一惊,这些时日的担忧瞬间再次涌上心头。
说到底是她这当娘的偏心,两个儿子娶亲没有一视同仁。
现在外人都敢直接当着宗骁和秋妧的面说这事,孩子们心里得难过成什么样。
宗母不敢想,她心里愧疚的不行。
转身回屋,她从自己钱袋里数出五两银子,那是她全部的钱。
宗母揣在手里,起身去了隔壁。
而此时,一墙之隔的院中,宗骁正同秋妧说着贴己话。
“你别生气,外面那些人说的话都是假的,我从没那么想过。”宗骁怕秋妧把那些话听进心里,他一个劲的同她解释,“我从没羡慕过三弟,他娶什么样的女子是他事。我也从没想过那些陪嫁,我不羡慕他,真的。”
“我。”宗骁还要继续往下说,却被秋妧抬手打断。
她点点头,应道:“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清楚,再说我也没有因为那些话难受。”
秋妧笑了,“弟妹虽聘礼多,但陪嫁也多,其实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那是她爹娘疼爱她。当日刘家聘礼要的那么多,也是真心想给她找个好夫婿,毕竟只有真心求娶才愿意拿出那么多银子出来。”
“你可还记的,当时刘家还提了一条要求出来。”秋妧轻声问他。
“分家?”宗骁想了片刻,回道。
秋妧:“正是。刘家为何非提这么一条,其实也是为了弟妹。你想想她嫁过来带了那么多陪嫁,若嫁进家门大家伙一起过日子,那妯娌怎么可能不羡慕。所以分了家,羡慕归羡慕,但至少不会在一块过日子,也少了很多闲言碎语和挤兑。”
至于为何不私底下多给些银钱傍身,而是如此大张旗鼓陪嫁,其实秋妧也明白。
还不全是为了孩子,当日聘礼要的那么高,若成亲那日陪嫁少,外人又会怎么瞧又会怎么说。
与其让别人背后说自家闺女坏话,还不如让他们睁眼瞧瞧,刘家不是贪财的,他们聘礼要的高陪嫁自然也会多,他们嫁女就是一个念头,那就是想让孩子嫁得好过的好。
“今个这么一闹,我想外面应该没人再说闲话了。”秋妧抬眼看向面前的宗骁,小声道:“若说羡慕我只羡慕弟妹有那么疼爱她的爹娘。”
宗骁握住她的手腕,小心翼翼将人揽入怀中。
他没办法抚平秋妧那些痛苦记忆,但他可以用余生对她加倍的好,只要她一直留在他身边。
门外,宗母倚靠在墙角,她早已被泪水模糊了眼。
第52章 炖羊蝎子。
山里的天,一天一个样。
刚来了两个晴天,这
不一大早的又下起了雪。
宗骁原本答应带宗安吉进山的事只好往后再拖两日,他得了闲此刻正一人坐在桌边喝茶水。
秋妧见他无事可做,便让他把前些日子处理好的兔皮拿出来。今个下雪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用兔皮把那暖手筒做出来。
“今个做不成。”宗骁取来兔皮,将其放在桌上。
那兔皮被清理干净后,乍一看还不错,只是硬硬的,不柔软。
秋妧上手一模,立刻打消了现做的念头。
她疑惑:“不是都处理好了,怎么还这么硬。我记得怀雪那个还挺软的。”
宗骁把兔皮翻过来,让她仔细看没有毛的那一面,“这面太硬,得用醋泡一泡,等软了就能做了。”
他拿起兔皮出了屋,去灶房翻出来一个木盆,往里面倒了些醋又加了些水。
这兔皮怎么也得泡半个时辰以上,这么一弄他又闲了下来。
秋妧把拿出来的细布和棉花搁置一旁,同他道:“要不咱们去村里转转,看看今个有没有货郎。”
他们住在山里,采买并不方便,往日除了下山就是等货郎来。
那货郎驾着骡车,上面摆满了东西,大到锅碗小到针线,只要农家人常用的他那基本都有。
秋妧买过一次,当时给怀雪买了一根小红绳。
宗骁应声同意,“也行,那我拿上银钱。”
清早的小村庄很是安静,路边除了几个孩子在玩雪,根本瞧不见什么大人。
秋妧叹了口气,这样冷清定是没有货郎在的。
她也不是缺东西,只是想瞧瞧看看有没有新鲜物件,毕竟自回村后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下山。
这天天在家中待着,她都有些怀念摆摊的日子,那时候虽起的早可每日都有进项,日子过的也有盼头。
宗骁瞧她像霜打的茄子,蔫巴的很,他开口道:“要不咱们去李屠户家中看看今个可有新鲜的肉,若是有咱们买上几斤,汆肉丸吃。”
冬日天冷,一碗热乎乎的肉丸汤确实又好吃又暖和身子。
秋妧一想倒也可以,她点头应着,“那咱们去看看,若是有下水什么,也都买着。”
路上二人有商有量,既然要汆丸子那就不如叫上宗母她们,反正汆两个人的也是汆,汆一家人的也是汆。
“那我一会儿回去就把娘他们叫过来,我记得娘那边院里还有菜呢,到时候拔一点正好下在汤里。”
“成,那我弄馅。”
他们想的很好,谁知刚走进李屠户家巷子,里面早已挤满了人。
别说买肉了,就是瞧都瞧不见里面发生了啥。
秋妧见前面人眼熟,她伸手拍了下,喊道:“刘婶,咋今个这么多人过来买肉,可是刚宰了猪?”
刘婶见是她,笑着回话,“是刚宰的,不过不是猪肉是羊肉。”
“羊肉?”秋妧有些惊讶,自她来这后别说吃羊肉了就是羊都没瞧见几只,这村里人大多养的是猪,可没瞧见谁养羊。
刘婶见她不知道,不由多说了两句,“昨晚上三儿和他兄弟进了山,说是抓了几只羊回来,这不一早就拉来李屠户这,麻烦他宰了卖,这羊肉可新鲜呢,得买些回去。”
秋妧抬头看向宗骁,张张嘴,“那咱们买不买?”
“先看看。”宗骁总觉得这事不对劲,怎么就进山一趟带回来了好几只羊,就算是山里的那也不会这么轻松就抓下山,还一抓就好几只。难道那羊来路不明?
他握住秋妧手腕,将人从人群中拉了出来,他侧身小声道:“我先去问问,看看怎么个情况。”
村子里会打猎的人不多,大家都相熟,既然刘婶提到了三儿,那直接找过去就成。
宗骁知道他住处,与李屠户家就隔了一道墙。
门被敲响,里面人似刚睡醒,哑着嗓子问:“谁啊,大清早的让不让人睡觉。”
“是我,宗骁。”
很快,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只见段三儿探出脑袋四处瞧看,见他们后面没人,这才把二人放了进来。
“三儿,那羊是什么回事?”宗骁开门见山,直接问他。
段三儿也没瞎扯,他一屁股坐到院里凳上,啧了一声,“真是啥也瞒不过宗二哥。那羊确实是俺们弄来的,不过不是抓的,是养的。”
“养的?”宗骁有些不信,村子就这么大,羊又不是哑巴,怎么可能一点动静也发不出来。
段三儿小声道:“那羊养了半年多了,当时抓了一公一母,俺就想着让他们下崽来着。”
这半年,那两只羊一直被他们藏在山里,平日他们兄弟二人借着打猎由头就会进山喂养,这一养就养了半年多。两只羊下了三个崽,这不昨个都被他们带回了村。
段三儿见他不信,又冲着屋里吆喝一声,把他小弟叫了出来。
“你同宗二哥说说,那羊是不是咱们养的。”
段小四没想到自家兄长竟把这事说了出去,他挠挠下巴,只好承认,“宗二哥,俺哥没撒谎,那羊确实是俺们养的,可这事俺们当时不能说,你也晓得俺们家好几房兄弟,若当时俺们说了,那这东西就得分出去。”
秋妧听得迷迷糊糊,她不明白既然当时说出来得分钱,咋现在说了就不用分?
“我晓得了,这事我不会说。”宗骁看了他们兄弟二人一眼,临了叮嘱道,“山里危险,以后抓了就带下来。”
等出了院,他们走到无人处,宗骁这才同秋妧解释起来。
原来那段三儿爹娘是个偏心的,他们有一个在镇上念书的儿子,那大郎是个秀才有学问有前途,这些年段家家中银钱全都贴补给了那边。
这段三儿和段四儿是土里刨食的主,赚点银钱就被爹娘以孝敬为由夺了去。这不他们二人到了成亲年岁还没成亲。
“怎么会有这样偏心的。”秋妧愤愤,“后来了,后来可是分了家?”
“嗯,上个月段家彻底分了家,那段三儿爹娘早已搬去镇上。”宗骁没松开手,他继续拉着人往前走,“想来是段家人走了,这兄弟二人才敢把羊带下山,不过对外还是说这羊是昨个抓的。”
秋妧彻底听明白了,这段家兄弟二人是苦命的,和她一样都摊上了不是东西的爹。
“那咱们还买羊肉吗?”她步子渐慢,仰脸问他。
宗骁被她这么一盯,又不自觉偏了下脸,“买,羊肉在咱们村里少见,若是还有咱们多买些回去。”
二人折返回巷口时,巷子里已经没了人,只院子里还传来几声吆喝。
秋妧一瞧,那院里案板上,剩的东西可不多了,像羊腿这种好地方早就卖没了。
“羊肉就还剩这些,你们瞧瞧要不要。”李屠户指着那羊椎骨道,“这个便宜,只要二十五文一斤。”
羊肉价贵,这么对比下来二十五文确实不贵,可这都是大骨头,村里人只看看买的人却很少。
有这闲钱还不如再割二斤猪肉呢。
“买。”秋妧看着那完完整整的羊蝎子,心中高兴:“这一条都要上,麻烦您给剁成块。”
李屠户看了眼秋妧,随后目光落在她身后的宗骁身上,他嗓音大了些,又重复一遍问道:“这些都要?”
见宗骁点头,他这才确信他们是真的要。
“行,那我给你们剁了。”李屠户一称,这完整的一根下来有六斤重,只这些骨头就一百五十个铜板。
秋妧围着摊位继续看,旁边还有一张桌子,上面摆着猪肉,自然那最好的地方也已经卖没了。
她没察觉周围人看她的眼神,继续问道:“李大哥,这下水有吗?”
“有,都是新鲜的,你若要送你就是。”李屠户让小儿子给她装了一小桶下水,这东西价便宜,当做饶头也没什么。
秋妧这次没打算卤下水,她想着做些香肠出来,至于那些肠衣自然是用肠子做的。
秋妧走到宗骁跟前,指着猪肉道:“来都来了,要不咱们再买五斤猪肉?”
院子里其他来买肉的人一听,纷纷竖起耳朵,又是羊肉又是猪肉,这得花多少钱,这宗骁当真愿意?
“都听你的。”宗骁只管着付钱,旁的他不插话。
周围人见此这才真的信了昨个的事。
原来这宗骁真的认这媳妇,也真的给这媳妇撑腰,还真愿意给这媳妇花钱。
昨个他们听闻宗家二房闹得那一出,还以为是别人传瞎话呢,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俩人竟真的过到了一块去,竟没有一丝嫌隙。
秋妧可不知他们到底在想什么,看着那完整的一条羊蝎子,她都想好晌午做什么饭了。
买好东西,二人直接回了家。
天还早,秋妧先去隔壁院告诉了宗母她们一声。
“炖羊蝎子?”宗母可不知道什么是羊蝎子,她皱着眉,疑惑道:“羊肉和蝎子一块炖?”
秋妧摆摆手,“不是的娘,这羊蝎子和蝎子没关系,就是羊脊椎骨,只是乍一看模样像蝎子罢了。”
“我先过去准备,这炖煮费功夫,可能过了晌午才熟。”秋妧正要离开,坐在一旁绣荷包的刘月阳站起身跟了上来。
她腼腆一笑,“嫂嫂,我能过去看看吗,我还没见过这东西。”
宗安吉一听自个媳妇要过去,他也跟了上来,“二嫂,我也去,我帮你打下手。”
“我也来,我也来。”怀雪跟着凑热闹。
做个菜而已,有什么不能看的。
秋妧挽起刘月阳胳膊,语气柔和:“走,一块过来看看,若是学会了以后也能摆摊呢。”
几人全都去了隔壁院,一进门就见宗骁正蹲在地上清洗羊蝎子。
六斤羊蝎子装了整整一木盆,再多可就放不下了。
刘月阳上前,指着那骨头问道:“嫂嫂,这个就是吗?”
“嗯,当时买了就让剁了,其实这东西拼凑起来像个蝎子。”秋妧从宗骁手里接过木盆,她挑挑拣拣把那大块肉多的全都放到另外一个盆中。
“咱们晌午吃这个,等晚上再吃另外一盆。”秋妧带着挑好的大骨头进了灶房。
她把挑出来的羊蝎子全都冷水下锅。
趁着煮血沫功夫,她又把香料们从木架上一一找了出来,有干辣椒、八角、花椒还有很贵很贵的香叶。
宗母一进来就瞧见那好些香料被摆在桌上,一看就是一会儿要用,她呼吸一滞,转身出了屋。
眼不看心不疼
“嫂嫂,还用别的吗?”刘月阳挽着衣袖,把切好的葱姜放到香料旁边。
“差不多了,一会儿等这边水开,把另外一个灶生上火就成。”
这种粗活自然就落到了宗安吉手里,他坐在小竹凳上,起锅生火。
等羊蝎子煮出血沫,秋妧把它们捞出再次用清水洗干净,这一步一点血沫也不能留,要不一会做出来的羊蝎子有腥味。
“二嫂,这锅热了,可放骨头下去?”宗安吉抹了把额头的汗,问。
“放猪油,等油热把这些香料都倒进去,记得再加两勺旁边罐子里的豆豉。”秋妧没再动手,这炖煮羊蝎子不难,她说着剩下的活全都落在了宗安吉身上。
他一步一步按照秋妧说的做,很快香味冒了出来。
“再放些黄酒、盐和酱油就好了。”秋妧见他翻炒均匀好,又舀了些骨头汤倒了进去。
这羊蝎子到这一步就只剩下炖。
“这就好了?”宗安吉还是第一次做这种有滋有味的菜,他呲着个牙傻笑着问。
“煮上一个多时辰,就能吃了。”灶房闷热,见宗安吉愿意守着锅,秋妧便同刘月阳先出了屋。
二人一到院里,正瞧见宗骁用刀切分那会泡好的兔皮。
秋妧看着明显软了许多的兔皮,她伸手戳了戳宗骁肩膀,“这就好了?”
“再晒干了就能直接用。”宗骁分的细致,每一块兔皮都没浪费。
整整两张,正好可以做两个暖手筒,到时候秋妧一个,刘月阳一个。
“嫂嫂用兔皮是要做脖领?”刘月阳站在一旁,瞧见了不由也问上一句。
早晚要送人的东西,秋妧没瞒着她。
她指着其中一块道:“做暖手筒,送你。”
“给我?”刘月阳诧异。
宗骁把分好的兔皮再次挂在竹竿上,他道:“你们二人一人一个。”
刘月阳看看秋妧,她有些不好意思:“嫂嫂,太贵重了。”
秋妧轻拍她的手,笑着道:“你呀别太抱有期待,我从未做过这个,可能做出来并不好看。”
大家伙闻言笑出声来。
晌午一家人在宗骁这院吃的饭,一锅的羊蝎子炖的超级入味。
宗安吉原还想这骨头能有多好吃,等上手吃了才知道,骨头连着肉,那真叫一个香。
见大家伙吃的高兴,秋妧道:“那剩下小块的还没炖,晚上咱们再来一锅。”
宗安吉点头认同,“我来,我学会了,晚上我做。”
“你做的能好吃?”刘月阳小声嘀咕,“今个这个好吃多亏了嫂嫂在一旁指点。”
“还没吃呢,你怎么知道好吃不好吃。”宗安吉扬了扬脸,自信道:“等着,今晚就让你们看看大厨手艺。”
看着和和美美吃饭的一家人,宗母那心又酸又暖。
虽她糊涂,但孩子们不糊涂,眼下一家人过好日子比旁的都重要。
夜里,秋妧躺在炕上,她一边揉着肚子一边同宗骁闲聊。
今个吃了两顿羊蝎子,秋妧对羊肉再次喜爱起来。
“你说咱们在家里养几只羊如何?”
“养羊?”宗骁趁她不注意,把被子往中间挪了挪,虽二人没有紧挨着,但也比平日近了许多。
“对,今个听了段三儿的话,我觉得他们那法子不错,咱们也可以进山抓羊或者野兔,抓一公一母养起来让他们生崽,到时候这也是个进项。你觉得如何?”
“听你的,等过些日子我进山瞧瞧。”宗骁说。
第53章 一窝兔子。
第二日,秋妧起了个大早。
昨个除了羊蝎子外,她还买了猪肉和下水,那两样如今还放在灶房里等着她弄呢。
秋妧想着做些香肠出来,到时候过年也算是道菜,不管是蒸着还是炒着都好吃。
她把装下水的木桶提到院子里,又搬来一个大木盆,原本下水应该去河边清洗,可现在天冷河面上早就结了厚厚一层冰。
与其费工夫砸冰窟还不如在家用井水清洗。秋妧不是第一次弄下水,她抓了把草木灰撒在上面直接揉搓起来。
宗骁起的比她还早,天未亮他就去后院把那几只牲口喂了,如今天冷母鸡更是不爱下蛋,他今个寻了半天,只在角落里摸到一个。
不过有总好过没有,若是多攒几日,到年前怎么也能有十来个。
宗骁揣着蛋从后院出来,就瞧见他三弟正蹲在秋妧旁边,也不知在说什么。
宗骁走上前,一脚踢在宗安吉屁股上,“今个什么风,大清早的就把你吹来了。”
“嘿,二哥。”宗安吉站起身,笑呵呵道:“我瞧今个天好,想着让你带我进山呢,你不会忘了我那兔子了吧。”
说起兔子,宗骁不由想起昨夜秋妧说的话,若是他们能抓到野兔带回家中养,到时候也是个进项。
“二哥,去吧,你瞧今个天多好,都没有起风。”宗安吉张开双臂做出要拥抱宗骁的姿态。
宗骁往后退了两步,脸上略带嫌弃,“又没说不同你去,只是略早了些,等吃过早饭再出门。”
宗安吉见他答应,高兴上前抱了一下:“那我吃完饭就过来,咱们早去早回。二嫂,我先回了。”
秋妧两只手都占着,见此点点头当做应答。
等他一走,宗骁挽起衣袖也蹲了下来,这些下水足足有一桶,一个人清理起来很是麻烦,他想着多一人多一份力。
秋妧瞧见忙拦住了他,“这东西也不着急,反正今日我在家中,你啊先去热饭,等一会儿还要进山呢。”
秋妧心里惦记着兔子,她知道兔子能生,一次一窝一窝的,若是全都能长大,她们还有什么可发愁的。到时候自个想吃了宰一只,没钱了卖一只。
日子好不快哉。
“那我先去热饭。”宗骁起身去了灶房,如今这院只有他们二人,早饭也略微清淡了些。
二人干馍夹着酱菜,再来一碗米汤,这
就足以。
饭后宗骁背上背篓拿上弹弓就出了家,宗安吉早就等着他了,二人一碰面就直奔山里。
宗母还是一早才知晓他们要进山,不过今日天好也没有很冷,进山就进山吧。
“娘,我想去二嫂那边瞧瞧。”刘月阳刚刚听宗安吉说二嫂在弄猪下水,还问她怕不怕脏,若是不怕可以过去帮个忙。
想到秋妧对自个的好,刘月阳虽没干过粗活,但也愿意过去帮一帮。
宗母一听自然愿意,她道:“去吧,一会儿娘把怀雪收拾利索,娘也过去帮忙。”
院里,秋妧正拿着剪子剪洗好的下水,这做香肠的肠衣她还是第一次弄,怕弄不好便想着一节一节的来。
她正弄着,门外传来一声轻呼,是刘月阳。
“弟妹进来就是。”秋妧两只手忙着也就没起身开门。
刘月阳推门走了进来,因起了帮忙打算,她刚刚还换了身旧衣衫。
“嫂嫂,可有我能帮的。”刘月阳瞧了一眼那些下水,原本脏污东西早已被洗干净没了怪味,现都被剪成一段一段,瞧着竟觉不错。
秋妧自己都是第一次弄肠衣,她更是没把握教给刘月阳。想了想她道:“弟妹可会剁馅?那灶房有二斤猪肉,一会儿灌香肠用。”
切肉剁馅这个不难,刘月阳瞧家里人弄过,她点点头随后将衣袖挽起。
“那我去弄肉馅,一会儿嫂嫂瞧瞧。”到底是第一次,刘月阳下刀还是有些生疏,好在她仔细每一块肉都是先清洗再切块,最后切成条再剁成馅。
二斤肉瞧着不多,可剁成馅足足用了她半个时辰。
弄到最后刘月阳手都酸了,掌心一片红。
秋妧在院里也没闲着,那些猪肠她全都用刀背处理成了薄薄一层的肠衣,不过中间坏了两个,其他剩下的倒还能用。
秋妧为了干净,把肠衣一头绑住,从另外一头倒水进去,这般又冲洗了两次,最后还用酒泡了泡。
有了肠衣便能做香肠。若想放的时间长还可以做成腊肠。
秋妧打算做两样,到时候家里人若喜欢吃她就趁着天冷再做些,这东西放的住,年后拿下山也能卖。
“嫂嫂,我弄好了,你瞧瞧这样可以吗?”刘月阳端着一盆肉馅从灶房走出来,她一眼就瞧见了那肠衣。
“这是?下水?”她惊讶的看着那东西,有些不信,这完全像两样东西。
秋妧把弄好的肠衣全都拿到桌上,她指了指板凳,示意她坐下:“这是肠衣,是用猪肠弄的,一会儿我教你灌香肠。”
刘月阳剁的馅大小正合适,秋妧拿来调料罐子,当着她的面一点点往肉馅里面加。
“咱们做腊肠得用酒,这个放一些,还有盐和糖粉也都不能少,你若喜欢辣的还能再放下辣粉。”秋妧手拿勺子,一勺一勺的放。
刘月阳一边看一边记在心里,这东西瞧着不难可若自己弄还真不一定一次就成功。
秋妧把调好的猪肉用细竹竿一点点推进肠衣里,等灌满一根她又取来白线,将上面每隔一段打上一个绳结。
“嫂嫂,这就好了?”刘月阳有学有样,她心中蠢蠢欲动想要把另外分出来的肉馅也装进肠衣里。
秋妧瞧出她的念头,她笑笑与她解释,“这个再拿针插几个孔就好了,咱们直接晾在屋檐下,过些日子才能吃。不过这些肉馅不一样,这个咱们做香肠,今个做了就能直接吃。”
秋妧又开始调馅料,不过这次没有放酒,其他的倒是差不多不过多了些粉团子。
“嫂嫂,可这个也是生的,咱们蒸吗?”刘月阳系好最后一个绳结,眨眨眼疑惑的看向她。
“煮,先晾一个时辰,一会吹干了咱们直接下锅煮,等晌午就能吃上。”秋妧把灌好的香肠挂在院里,二斤肉其实弄出来也就六节肠,瞧着真不多。
现在猪肉价贵,一斤三十个铜板,这些要是拿去山下卖怎么也要卖到一节十五文以上。
价确实不便宜,也不知道好不好卖。
另一边,宗骁正行走在山林之间。
这几日没再下雪,天也逐渐放晴,山里出来觅食的活物也多了起来。
他们走了没一会儿就瞧见一只野兔,不过宗安吉咋咋呼呼,一出动静那兔子便跑了。
“二哥,我不行了,还是你来吧。”宗安吉泄了气,把手中弹弓还给宗骁。
宗骁接过,张张嘴到底没说什么重话。
他少有同家里人一起捕猎的时候,今个算是开了眼,若人人都如他三弟这般,怕是要饿死。
“你在这好好瞧着,还是得学。”宗骁屏住呼吸,举起弹弓往刚刚野兔出现的地段射去。
噗嗤一声,只见什么摔落在地,走近一瞧不是刚刚的兔子还能是什么。
宗安吉满脸喜色,钦佩道:“二哥,你可真厉害,你怎么知道这兔子还会回来?”
宗骁揉揉眉心,带着他来到野兔刚刚经过之地,他指着那个土坡道,“这是个窝,若是没猜错,应该是这兔子的。”
“兔子窝?”宗安吉快步上前,扒着洞口就往里面瞧。
“能瞧见什么”宗骁把刚刚那只兔子绑好扔进背篓里,这兔子腹部受了伤应该是活不了了。
可惜,要不他还想着带回家养一养。
宗安吉蹲在地上,他把手伸进洞里一个劲的摸索,还别说真让他摸到了东西。
三只灰不拉几的只有巴掌大的小兔子,正瞪着眼一脸惊悚的看着他。
宗安吉举着给他看,“二哥,是小兔崽,好小一个,还不够塞牙缝呢。”
宗骁没想到这兔子窝里还真有东西,不过这么小的兔子带回家也不好养活,但若扔在这那这三只必死无疑。
他脱下外裳,递给宗安吉,“用这个垫着,先带回家。”
也不知是不是端了兔子窝的缘故,后面二人再也没瞧见野兔,不过在猎坑里倒是发现了两只掉进去的野鸡。
它们个头不算大,掉下去时也没被竹尖插着,眼下都活着。
宗骁下了坑,把那两只鸡抓了上来,两鸡一兔,这么一算野味还真不少。见此他们没再继续往深处走。
回家路上,宗安吉总是偷偷瞧看宗骁,二人一对视上他又立马低下头。
这般好几次后,宗骁总算忍不住了,他拧着眉,问他,“你今个怎么了磨磨唧唧的,有事就说事,藏着掖着做啥。”
宗安吉微微抬头,应了一声:“二哥,俺不好意思张嘴。”
还俺上了,宗骁一巴掌拍在宗安吉脑袋上,“说,再不说把你扔猎坑里,今晚甭回去了。”
“俺说俺说。”宗安吉抱着一窝兔子,赶紧开口,“二哥,就是今个吧,就打到了一只兔子,俺想和你要了,俺想着做成麻辣兔肉给俺岳丈送去。”
宗骁拍了拍他的肩,微微颔首,“一只兔子拿去就是,这么点事还墨迹半天才张嘴。你我是亲兄弟,你想说什么便说什么。”
宗安吉咧嘴一笑,快步跟了上去,他就知道他二哥永远这么好。
晌午将近,宗家院里飘来阵阵香味。
秋妧站在锅边用竹筷把煮好的三节香肠全都捞了出来。
几人围在锅边看着。
刘月阳指着问道:“嫂嫂,这就好了?”
肉被煮了这么久肯定熟了,可这瞧着白乎乎应该也不好吃吧。
“还没有呢,你等着。”秋妧把香肠过了一遍冷水,随后捞出晾干。
这功夫她起锅烧油,等香肠完全干了,她用竹筷夹着香肠在铁锅里过了一遭。
原本她想用铁板,只可惜那东西在隔壁院,来回搬实在麻烦,她求省事直接夹着在锅上面煎。
“好香啊,颜色也变了。”怀雪抱着秋妧的腰,探着脑袋往锅里瞧。
她们还是第一次见这东西
,只觉稀奇。
秋妧也是第一次做,没想到会这么成功,她捞出用刀将其切成片状。
一节差不多整整一盘,肉香四溢,只闻着就觉得香。
秋妧心中有了主意,她偏过头问刘月阳,“弟妹,你下过馆子,你说说若是这么一盘在镇上的小食肆里,大抵能卖几文钱。”
“几文钱?”刘月阳伸出手比划着,“嫂嫂,这一盘没二十个铜板可下不来,若在食肆被我爹瞧见,他定会要上一盘当下酒菜。”
下酒菜。
秋妧嘴里念叨了两遍,脸上笑意加深。
若是喜酒之人喜欢这吃食,那还能不好卖?
这么一想,一个新营生逐渐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第54章 误会。
晌午后,宗骁兄弟二人这才到家。
那三只小灰兔子还都活着,秋妧瞧见愣了一瞬,她确实有让兔子生崽的打算,但是她没想过从崽开始养啊。
宗安吉把兔子放到木桌上,他抱了一路现在胳膊还酸着,他揉揉肩,同秋妧道:“二嫂,今个我们就抓了一只兔子,这三只是它的崽,想着在外面也活不了我哥就让带回来了。”
秋妧摸了摸毛茸茸的小兔子,心生怜爱,“这么小怕是也养不活,先在灶房养着吧,那屋还暖活。”
宗安吉张着嘴,把剩下没说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刚差点就要同秋妧说,这三只虽小但刚好一盘菜。
听见院里声响,一直在屋绣花的刘月阳放下手中东西也走了出来。
“可算回来了,今个嫂嫂给做了香肠,你可吃过?”刘月阳走到宗安吉身旁,抬手捏了捏他的胳膊,关心道:“饭还在锅里热着,我去给你们盛。”
当着一家人的面,宗安吉羞红了脸,他拽住要去盛饭的人,轻声说:“你歇着就成,我自己去弄。”
因想着今个去岳丈家,宗安吉晌午这顿饭吃的特别急。
饭后他赶紧把那只奄奄一息的兔子宰了。
秋妧就守在灶房里,她答应了教宗安吉做这道菜,便每一步都要讲清楚。
麻辣兔肉做起来不难,就是费油又费料。秋妧把要用的香料挑出来,摆在桌上给宗安吉看。
“这几个油热就下锅,这几个快出锅时再放。”秋妧细细说着,怕他记住还让他每一个都尝了尝。
“晓得了,二嫂。就是麻烦你看着我做一次。”宗安吉说着便把兔肉倒进油锅。
他在心中默数,觉得兔肉差不多便捞出,如此反复两次那兔肉已经炸至金黄。
这一步好了剩下的就不容易再出错,秋妧仔细看着,一直到出锅都没再说一句话。
“二嫂,你尝尝这味对不对。”看着锅中那些兔肉,宗安吉脸上难掩喜悦,这还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做菜,而且看上去做的很成功。
至少模样上瞧着与秋妧做的菜差不多。
秋妧夹起一块尝了尝,她点了点头,认可道:“火候正好,若是喜欢吃辣下次再多放些辣椒就成。”
晓得他是要去刘家,秋妧把一早准备好的香肠拿了出来,“这个你也带上,月阳知晓怎么弄,等到了那边用油稍微煎一下再切成片,这也是一道下酒菜。”秋妧把香肠放到食盒里面,交给了宗安吉。
“多谢二嫂。”宗安吉都不知如何谢她,他嘴里喃喃着,“等明个我回来,二嫂有啥吩咐只管找我。”
宗骁倚在门边,瞧他三弟这幅模样,不由笑了笑。
这成了婚的人就是不一样,如今愿意做事也愿意下厨,以前他可不喜干这些。
宗骁抬眼看了下天,同他道:“快些去吧,再不去天就黑了。”
“嘿,那我先走了。”宗安吉提起食盒,高高兴兴出了屋。
刘月阳早就收拾妥当,见他出来,二人一道离了家-
隔日一早。
宗骁少有的没有早起,他躺在炕上侧身看向一旁熟睡的秋妧。
这几日夜里冷,他故意把被窝往秋妧那边挪。
秋妧见此也没说什么,他便默认可以,这不昨夜更是直接把被子放在了秋妧旁边,秋妧抬手就能够着他。
“是不是天不早了。”秋妧昨个睡得早,现在已经睡足了。
她打着哈欠,把手从被窝里伸了出来。
宗骁收回视线,身子也平躺下来,“你若困就再睡一会儿,反正家里就咱们两个。”
两个人确实自在许多,至少不用每日等大家凑齐了再开饭,而且什么时候想吃就能什么时候吃。
秋妧也觉得这点好。
她躺在炕上醒着盹,猛地想起有件事一直没同宗骁说。
昨个那些香肠她问了家里人,大家都说没吃过,可想这是个好买卖。
若是能趁着旁人还没研制出来,他们就把这东西往外卖,想来应该能赚不少钱。
她侧身面向宗骁,开口问他,“咱们这离府城是不是特别远,那边繁华吗?”
宗骁不知她为何问起这事,但还是一一说与了她,“坐马车怎么也要一日,府城自然是比咱们这好的,很大的地界人也很多。”
说完,他逐渐琢磨过味,难道秋妧想要去府城?
想到褥子下藏着的那七两银子,宗骁原本燃起的希望又被一盆冷水泼下彻底熄灭。
“竟这么远,还要坐马车。看来确实得多攒一些钱。”秋妧还以为半日就能到,若是一日才能到那往返便要两日。
这路上耽搁时间太久,想来花费不少,那这买卖赚的就不多了。
宗骁见她说了这话,心中更加确信。原来她还是想要走的,这念头从未变过。
宗骁苦笑一声,他道:“府城价贵,什么都需要银子,若是想去还是得多带些银钱才成。”
“也是。”秋妧彻底醒了盹,她半坐起来把棉衣穿好,刚刚想同宗骁说的营生看来是行不通。
她想了想没再继续往下说。
秋妧下了炕就直奔灶房,她得看看那三只小兔子活下来没有,现在去府城卖香肠行不通,那指望可就全放在了兔子身上。
屋里。
见秋妧离开,宗骁也下了炕。
不过他没出屋,而是去木箱中翻出家中一直存着没动的钱袋,里面有银子,多是他们这半年来攒的。
宗骁从里面拿出二两,小心翼翼装进了褥子下面的钱袋中。
他想着,若是秋妧真要走,那也得多带些银钱,她不好意思张嘴说,那这事就让他来办。
今个又变了天,一大早的连个日头都没瞧见。
秋妧拿了些干草喂给兔子,那三只生命力顽强,一夜过去还全都活着。
秋妧又找来一个小木碗,往里面放了些水,一并放进了背篓里。
她正忙活着,院门被人从外面敲响。
宗安吉提着肉,正站在门前,“二哥,是我。”
秋妧把门打开,让他进来坐坐,这外面冷不如屋里暖和。
“二嫂,我就不进去了,月阳还在家等我呢。对了这肉是我岳丈让我拿来的,你可得收下,昨个那兔子和那香肠,他们都喜欢的很。我大舅哥说了那香肠下酒确实不错,还让我问问你,以后会在镇上卖不。”
秋妧原本已经放弃卖香肠这个念头,毕竟香肠成本高卖价贵,镇上人不一定舍得买,这也是她一开始为什么想着是去府城卖,毕竟那的人有钱,也舍得花钱。
一节十五六文,他们也不会觉得贵。
可现在一听宗安吉这么说,她又起了心思。
若吃酒之人喜欢,愿意花这分钱呢。
秋妧说:“这香肠价贵,也不知在镇上好卖不好
卖,到时候我做出些,年后去山下卖。”
宗安吉把肉递给她,笑着道:“好卖好卖,我大舅哥想着若是你卖就让我帮着买些过去,他们想着年上吃,这吃食招待人也是极好的。二嫂,你可别不要钱,大舅哥说了这事一码归一码。”
秋妧算是听明白了,宗安吉说这么一堆其实就是想帮着刘家买些香肠。
她收下肉,嗯了一声,“成,那我这几日做出来些,到时候你拿过去。保准大家年上能吃到。”
把人送走,秋妧提着肉回了灶房。
昨个那些肠衣没有用完,还剩下不少。今个又来了这么多的肉,秋妧想着是做腊肠好还是全都弄成香肠。
一个放的住,一个更好吃。
她正想的入神,宗骁从外面走了进来。
“刚刚三弟来了?”宗骁面色无虞,他刚刚数了数银钱,除去刚刚那二两,他们手中还有十三两。
这些银子是完全不够在府城花的,宗骁想着还是得进山一趟。不管是猎到什么只要能卖了换成钱,那就值。
秋妧正在切肉,她头也没回道:“昨个做的香肠让三弟拿去刘家了些,那边说好吃想着同我买些。”
秋妧把肉切成块,继续道:“我想着还有几日才过年,不如现在多做些,或许年前在村子里也能卖一卖。你说是不是?”
见她一门心思赚钱,宗骁更加坚定了自己念想。
这山他必须得去。
“这主意不错,既然要做香肠,那咱们这次就多做一些,我去李屠户那边买些肉,可还用买别的?”宗骁想着出去一趟,问问村里猎户可有人想最近两日进山。
毕竟人多有个照应,也能往深处去。
这山里好东西可都在深处。
秋妧想了想,回他:“那就再买些猪肠回来吧,我怕这些肠衣不够,咱们多准备些,到时候富裕总比不够强。”
“成,那我现在就去。”
宗骁回屋拿上银钱就出了院。
他先去了段三儿家,那兄弟二人常年进山是个打猎好手,若他们一道去抓到猎物的成算也大。
“这都要过年了,宗二哥咋想着这时候进山?”段三儿给他端来热水,二人面对面坐下。
宗骁自然不会同他实话实说。
他道:“现在这时节山里猛兽也缺食,我想着不如进去碰碰运气,若是能猎到狼或者熊,年前能卖个高价。”
冬日皮毛价最贵,若是能猎到少说也几两银子。
宗骁这话让段三儿动了心。虽说前几日他们那几只羊赚了几两银子,可那点钱太少了,他们兄弟二人若想成亲,这都不够聘礼钱。
不过段三儿没有直接应下,他想了想,回道:“宗二哥,这事我得想想,也得问问我小弟的意思,明个吧,明个回你准话。”
“成,你们兄弟二人若去,明晌午前在我院前台阶上放个石头就成,我瞧见了就知道你们要去,明傍晚就来你家找你,若你们不去也不用同我说。”宗骁没有久留,他还得去别的猎户家问问。
村里猎户与他熟的也就那么几人,他绕着村子走了一大圈,最后只确定下来两个人。
那二人没家没口,一听进山打猎赚钱,当即就答应下来。
三人约好后日一早进山,离过年还有不到十日,若是顺利年前就能赚上一笔。
秋妧在家把肉馅都调好了也不见宗骁回来。
她热上饭,搬着凳子去了院里。
她想着先弄一批腊肠出来,这个得风干几日,用的时间长。
等她把腊肠弄好,宗骁终于提着肉回来了。
“可是人多?怎么去这么久?”秋妧擦擦手,上前接过他手里东西,又道:“回来的正好,饭菜正好熟了,咱们开饭。”
宗骁目光一直追随着她,若是有旁人在,定会发现他那眸中是藏不住的不舍与依恋。
第55章 宗家往事。
饭后,秋妧把兔皮找了出来。
这兔皮已经晾干,她还专门用木梳给梳了梳毛,现在上手一摸滑嫩嫩的。
她想着今个也无事,不如把暖手筒做出来,这东西瞧着不难,几块布裹住棉花,再在内里缝上兔皮就成。
秋妧回屋把早就准备好的细布铺到桌上,细布还是宗母做衣裳时剩下的,有一块青色有一块紫色的,秋妧觉得紫色和这兔毛更配。
她串好针线,一点点把布缝成一个布兜状,她做针线活并不利索,只简单一个布兜就弄了小半个时辰。
院里,怀雪正冲着宗骁显摆她新得的小老虎。
这小老虎宗母刚塞好棉花缝好口子,还没来得及调整一番就被她拿了出来。
怀雪举着给宗骁看,“二叔,你看我的小老虎,是不是特别好看。”
“好看。”宗骁手上沾着水就没拿起来看看。
怀雪探着脑袋往院里扫了一圈,问他,“二叔,我婶婶呢。”
宗骁指了指屋子方向,“在屋里,你进去找她吧。”
怀雪现在想把小老虎给所有人炫耀一番,她一听立马抛下宗骁一路小跑进了屋。
屋门留了条缝,怀雪轻轻一推就敞开了。
她刚踏进去一只脚,猛然想起自己这次又没敲门!
怀雪瞬间蔫巴,她瘪瘪嘴抱着小老虎走到秋妧身边,小声道:“婶婶。”
秋妧见她进来,把手中针线放到一旁,低头问道:“咱们家怀雪这是怎么了,来坐婶婶旁边。呦,这是谁的大老虎啊。”
“阿奶让我敲门,我又忘了。”怀雪把布老虎递给秋妧,仰着小脸道:“这是阿奶给我做的小老虎,刚做的,比大壮那个还好看。”
秋妧揉揉她的脑袋,哄孩子一般说着,“没事,这有什么,来让婶婶仔细瞧瞧你的大老虎。”
宗母针线活极好,以前还靠这手艺赚钱来着,只是如今年岁大了,眼睛不太好这才不怎么再做绣活。
不过亲孙女想要的东西她是如何都会做的,而且做的栩栩如生。
秋妧看着那红布黄线的布老虎,再看看自己缝了半天才成型的布兜,两者一比实在是
“婶婶,这是你做的吗?”怀雪看向桌上布兜,随手拿了起来,甚至还在身上比划了一下,“婶婶,这个布兜好大啊,你要装什么啊。”
装什么秋妧想说这是暖手筒的雏形,只是还没缝好罢了。
若是缝好了,应该也不会太难看。
不太难看,那也有些拿不出手去,秋妧内心挣扎一番,最后还是放弃自己一人琢磨。
她把东西收拾好全都放进了竹篮中,“走,咱们去那院找你阿奶。”
秋妧想着若有宗母指导她,这暖手筒应该不难做。
果然如她所想,在宗母一步步的指挥下,她那暖手筒子还真做出来了,大小对于刘月阳来说正合适。
紫色细布配着白灰毛边,不管如何瞧看都让人觉得贵气。
刘月阳一收到就爱不释手,揣在怀里生怕弄脏。
这样好的东西若是拿到镇上去怎么也要几十个铜板,可秋妧说给就给了她。
刘月阳心里暖暖的,她觉得自己没嫁错人家,这宗家都是好的-
“大嫂,在家呢不。”院外传来粗哑声响。
宗母原本笑着的脸瞬间冷了下来。
她下了炕,对着屋里几人道:“娘出去看看,外面冷,你们几个甭出来。”
门外宗老二正提着一条猪肉站在门前。
虽说那日他教训了自家媳妇和孙子,可这事他越想越不对,这不今个专门买了猪肉过来道歉。
他心里想的简单,到底他是宗骁的亲叔叔,这事还能过不去了?
可当院门一打开,瞧见自家大嫂那张冷脸,他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
“大嫂。”他摸下了鼻子,不好意思道。
宗母冲他挥挥手,嘴上撵着人,“你走吧,咱们两家以后甭来往了。”
“大嫂,你这话说的,什么叫以后别来往了。”宗老二伸手挡住门,一副要同她说清楚的样子,“咱们是一家子,咋能不来往。”
宗母确实一直把他们当做一家子,可这些年发生的这些事,实在让她寒了心。
“还有啥可来往的,你那媳妇挑拨我俩儿关系,怎么着,难道也想让他们兄弟离心,像你和你大哥一样?”宗母说话不留情面,根本没给他挽回余地。
“还有怀雪,那孩子多可怜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还任由你媳妇嚼舌根,说她没人要,你甭在我这忏悔,这事我过不去心里的坎。”宗母深深看了他
一眼,叹了口气,“咱们两家就这样吧,以后就是普通邻里。”
说完,宗母没给他机会,直接将门死死关上。
一道门隔开两个人,也彻底隔断了宗家父辈的感情。
宗老二自知没脸,他又在门外站了一炷香功夫,见真没人再开门,他长叹一口气,转身走了。
二人说话动静不小,屋里人听了个差不多。
秋妧刚嫁来半年还不晓得宗家往事,而刘月阳更是不用说,她嫁来还没半月,什么也不晓得。
二人对视一眼,打算一会儿等宗母进了屋问问宗母。
可一瞧宗母那难看脸色,她们瞬间放弃了这个念头。
何苦在婆母心口撒盐呢。
当夜,寒风吹的屋门吱呀作响。
秋妧盘腿坐在炕上用剪子裁剪细布。
今日她刚做好了一个暖手筒,现在真是有兴致的时候,她想着不如加把劲赶紧把另外一个赶出来。
宗骁推门进来,见她还在做绣活,便把灌好的汤婆子塞到了她腿边。
秋妧抬眼看看他,笑着说:“那个暖手筒我做好就给了月阳,当时你不在那院没瞧见,可好看了。”
宗骁脱了鞋袜上了炕,他把被子铺到秋妧旁边,也盘腿坐了下来。
他心中憋着事,不知如何开口。
秋妧没察觉他的异常,自顾自继续说着,“对了,今个二叔去那院找娘了。娘没让他进去,还说两家以后就当普通邻里吧。”
秋妧知道宗母这么说绝不是因为前几日的事。
“娘还说那些年都这么过的,现在也不用改。娘这是什么意思,以前两家怎么了?”秋妧系好死结,抬眼望去。
屋中只有烛光这一点亮,衬的周围更加昏暗。
秋妧只觉宗骁眼眸动了动。
“我爹和二叔。”宗骁顿了下,似乎在回想往事,“我爹那辈有三个兄弟,这事你知道,你不是还见过二婶和三婶。”
“我爷奶去的早,爹作为老大一直帮衬着两个弟弟,原以为大家能一直这么住下来,谁知道二叔娶了二婶后非要分家。说不能让自个媳妇受委屈,不能受大嫂的气。”
这些事也是宗骁听爹娘以前吵架时听到的,他那时候那么小,又不懂。
秋妧眉头皱起,她听得认真把手中针线都放到了一旁。
宗骁:“分家后大家都关起门过日子,后来爹受伤,家里没了进项,娘便想着先同二叔他们借些买药救急。”
秋妧不用听就知道,肯定二房没借给他们。
“二婶不同意,二叔想来也是不愿意的吧。”宗骁深知他二叔为人,面上老好人。什么坏话坏事都让二婶说了,其实呢,他难道心里没这么想过?家中银钱他管着,若想借给亲兄弟怎么可能拿不出。
“后来爹去了,大哥大嫂也去了。”宗骁平静的说着往事,似乎那些伤痛早已愈合,“家中只有我年岁大,可说到底也是个孩子,也赚不到什么钱。”
那是宗母第二次去求去借,可二房和三房还是拒绝了。
宗家最难的时候,这些亲兄弟都没有帮一丝忙,恨不得躲的远远的。直到后来宗骁当了猎户开始进山打猎,他能赚钱了家里日子也逐渐好起来了,那两家这才又同他们做亲戚。
“既然他们把事做到了这个份上,为何还要做亲戚。”秋妧愤愤,这样的事若发生在她身上,她定然不会再与他们来往。
宗骁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声道:“娘想着那毕竟是爹的亲兄弟。不过现在看,娘也算是彻底看清了。”
这些年宗家过的很难,家中四口人,一个幼子一个刚出生的女娃
秋妧都不敢细想,宗家是如何一步步走到现在这样,既能翻盖屋院还能给两个儿子娶亲。
宗骁把往事说完,见她还生着气,便开口哄道:“这事都过去了,以后咱们家只过咱们家的日子,不用管他们。”
秋妧点点头,气凶凶道:“对,咱们努力赚钱,赚很多很多的钱,到时候盖青砖瓦房,让他们羡慕去。”
不是嫌贫爱富嘛,那就让你们以后高攀不起。
就是有钱,就是不借给你。
秋妧越想越觉得赚钱很重要,她现在巴不得明日就下山,继续卖她的面食。
可别小看这个摊位,一个月能赚好几两银子呢。
宗骁见她正在赚钱的兴头上,便趁机把后日要进山的事说了出来。
秋妧一愣,扭头看向他,“你说什么?你后日要进山。”
二人对面人坐着,相视无言。
今个刚又变了天,夜里的风都比前几日大了许多。
这还是在村子里,若是进了深山,那得冷成什么模样。
“村子里有猎户想一块进山碰碰运气,我想着离过年还有好些日子,不如就一道过去,若是抓到什么还能卖个银钱。”宗骁见她不高兴,伸手拉扯了下她的衣袖。
宗骁试探开口,“不是刚还说要多赚些钱。”
秋妧红了眼,她是想多赚些钱,可不是想让他进山赚钱。那深山多么危险,再说他刚从山里下来没多久。
“你自己都决定好了,还告诉我做什么。”秋妧别开身子不看他,喃喃道:“后日就进山,若今个不提,你是不是想着后日再说。”
宗骁当时还真这么想过
秋妧拿起针线继续低垂着脑袋缝细布,她气道:“我不管你,你若进山就进山,只要娘同意就成。”
第56章 肉松。
原本只是气话,秋妧想着宗母定是不会同意他进山的。
山里危险,这又赶上快要过年,可不知宗骁同宗母说了什么,宗母竟破天荒的答应了。
还叮嘱他早去早回,莫要在山里耽搁太久,若是没猎到猎物也没事,人平安就成。
秋妧千言万语全都堵在了嗓子眼,眼下婆母都同意了,她还能怎么阻拦。
秋妧扭身进了灶房,她一人蹲坐在小凳上,发泄般的往灶坑里添柴火。
火越烧越旺,连带着锅中米汤都咕咕冒响。
秋妧实在想不明白,他为何这个时候还要进山,家中虽说没有多富裕,但至少等年后天好了,他们还能下山摆摊,到时候还能继续赚银子。
虽说赚的不如打猎快,但至少没有生命危险。
“嫂子。”门外刘月阳拿着一碟点心进了院,她听见灶房有动静便直接走了进来。
“嫂子怎么在这呢。”刘月阳把点心放到桌上,随手拿了个竹凳坐到她身边。
秋妧心中有气可也不能对着旁人发火,她偏过头挤出个笑,“怎么过来了,可吃过早饭了?”
刘月阳刚刚在那院听了一耳朵他们谈话内容,她想着这事若是发生在她自个身上,她也不想让宗安吉进山。
这不,她赶紧拿了碟吃食过来同秋妧说说话,陪陪她。
刘月阳眉眼弯弯,笑着说:“我来瞧瞧那三只小兔子,听二哥说他们还活着,可精神呢。”
秋妧起身带着她来到墙角的背篓旁,只见里面干草上正卧着三只兔子。
许是野生的,生命力也比家养的顽强,这都有两三日了三只还全活着呢。
秋妧弯下身子从里面捞出一只最胖的,“你若喜欢就拿那边院里养,它
们能吃能喝,就是别冻着。”
刘月阳摆摆手,她过来可不是真的为了看兔子。
“嫂嫂,我就不养了,你瞧它们三只在一块多好。”说完,她抬眼偷看秋妧神情,见她没刚刚那么难过,这才继续往下说:“嫂嫂可是不想让二哥进山。”
猜着她就是来说这事的,不过这地不是说话的好地方,秋妧直起身牵过她的手,道:“咱们回屋里说。”
屋里烧着炕,比外面暖和的不是一星半点。
刘月阳一进来就瞧见了放在桌上的细布和兔皮,只是这样式瞧着不太像是要做暖手筒的。
秋妧给她倒上热茶,先一步开口道:“我不拦着他。”
“我不是来当说客的,嫂嫂。”刘月阳双手捧着热茶,轻轻抿了一口,“嫂嫂若不想让他去,就同二哥说一说。我和嫂嫂想法一样,现在天不好,何苦进山一趟。”
屋里关着门窗,可仍能听见外面风声。可见如今的天有多不好。
可偏偏是这样,他还是要进山的。
秋妧无奈笑笑,正当她想要往下说话时,院外传来一阵淅淅索索的声响,像是有人。
若是自家人定不会这么轻手轻脚,秋妧拿起墙角的木棍,对月阳小声道:“我去瞧瞧,你先别出来。”
她以为是坏人,可又觉得这青天白日里不应该。
她来到门边,出其不意的将院门打开。
只见有一人正半蹲在台阶前,用石子垒石堆。
“段三儿?”秋妧把木棍放到身后,诧异道:“你这是?”
秋妧上次跟着宗骁去过他家,一眼就认出了他。
只是这大白天的他在自家院前垒石头做什么。
段三儿没想到自己的动静会惊动屋里人,他尴尬的挠挠脑袋,“宗家嫂子,俺是来同宗二哥说一声的,俺们想好了这次俺们兄弟也跟着进山。”
“怎么不来家里说,还在这弄起了石头。”秋妧仍旧不解,“你宗二哥在隔壁院呢,我给你叫他一声。”
段三儿抬手一挥,忙道:“不用不用。俺宗二哥说了若是俺们兄弟跟着去,就在他家门前的台阶上放石子,他瞧见了就会去找俺们。”
说完,段三儿拍了拍身上沾着的土,笑道:“那俺先走了,嫂子。”
秋妧手中木棍落地,她呆呆站在门前脑海中反复回想刚刚段三儿说过的话。
俺们想好了。
俺们也进山。
宗二哥看见了会去找俺们。
这些话连在一块,秋妧总觉得有些不对,可她又觉不出问题出在哪里。
“嫂嫂。”刘月阳见她久久没有回来,便也出了屋。
见院门前只有她一人,刘月阳松了口气,她走上前问道:“谁来了。”
秋妧垂眸看了一眼那个石堆,到底没一脚踢倒。
“也是猎户,明日和你二哥一起进山的。”秋妧收回视线,淡淡开口,“既然他们都说好了,那便一块去吧,多个人多个照应。”
晌午,宗骁带着一堆宗母给的东西回了家。
虽说宗母当时答应的痛快,可到底还是不放心,光棉衣和棉被就给他拿了两身。
这原本是宗母准备过年时给他的,没想到提前了。
宗骁把东西放到炕上,他搓搓手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秋妧。
知道把人惹生气了,可怎么哄他还真不会。
宗骁来回在秋妧面前晃悠几次,见她没有理会自己的念头,他有些受不住了。
“我下次肯定早早告诉你。”宗骁坐到对面凳上,伸手在她面前发誓。
秋妧没抬眼,继续做着自己手中的针线活。
“我知道你为我好,我保证这是年前最后一次进山。”
秋妧轻哼一声,还是没抬头看他,不过这次开口说了话,“离过年没有几日,你想再上山也来不及了。”
见她搭理自己,宗骁总算松了口气。
不过紧接着秋妧说的话又让他心虚至极。
秋妧:“你进来时瞧见门口的石堆没?”
石堆他自然是瞧见了。
秋妧猜着他应该是看见了,她放下手中针线,一双漆黑的眸子直勾勾看着他,最后微叹了口气道:“我都知道了,你去段三儿那一趟吧,多两个人到底安全不少。”
她顿了下,又道:“不过话说回来,这次进山就算空手回来都没事,你这人得好好的。”
秋妧已经想明白了,他想要进山那就进山,以往那么多年他都是进山打猎为生。
他既然想做那就让他去做,不过他现在已经成了亲,就得心里有这个家,进山后得事事把自己的命放在第一位。
宗骁伸手握住她的指尖,轻轻捻着。
“好,我答应你。”
进山的事情已经敲定,下午时宗骁去了段三儿家中一趟,同他说了进山时辰。
段三儿原以为怎么也要过两天,没想到这次这么急。
不过他转念一想,马上要过年了自然是早去早回的好,他应下来,答应明个一早就去宗家院前等着。
他们五人这次一道进山,各自备好吃食。
进山后可没住处,也没锅碗,他们事事都要凑活。
宗骁想着带些干馍,这东西不仅顶饱还不占地方,进山五日带二十来个就成。
谁知还未到家,就闻见了一股香味,还是从自家院里飘出来的。
他加快步子,匆匆往院里走去。
灶房里秋妧正在蒸肉,前几日弄的那些腊肠她瞧着可以吃了。
想到明日宗骁就要进山,她索性今晚就把吃食都备出来。
这腊肠熟了后也能放几日,比普通炒菜放的住。
秋妧还想着弄些肉松,这肉松和炒鱼毛做法差不多,就是把猪肉弄成松软丝状,这吃食说到底也算是个肉,吃了至少不会饿肚子。
秋妧一人在灶房忙活着,她将切好的肉放进碗中,跟腊肠一同放进铁锅蒸。
这肉松得用猪瘦肉,切成片,然后上锅蒸到白肉状。
秋妧蒸肉功夫,把调料找了出来,猪肉没有鱼肉腥气,不用盖味,所以只用弄些盐、糖粉、酱油和花椒粉就成。
其实胡椒粉更好,只可惜胡椒是贵价东西,一两就要好些银子,以她现在兜里的钱买是买不起的。
秋妧在灶边守着,一直等肉熟透。
等味道一出来,她把蒸好的猪肉用竹筷夹了夹,瞧着能散开这就成。
秋妧把刚刚弄好的调料全都倒进碗中,等肉凉了后直接用手抓拌均匀。
这还没结束,她把这些搅拌好的肉重新倒入另外一口铁锅中,一直用筷子不停搅拌,直到白肉变成蓬松丝状。
这肉松就算成了。
秋妧以前做过这样吃食,不过当时条件好不用这么费力气,肉丝很软烂。现在条件差了她也不知这肉松味道如何。
秋妧拿筷子夹起一小条,尝了一口,味道只能说中规中矩,没有想象中那么惊艳。
她正想着要不要再重做一些,这时,一道低哑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阿妧,我回来了。”
秋妧心猛地一紧,这称呼他很少这么喊。可她偏偏故作轻松,头也没回道:“那就快些来吃饭,吃完了早些睡,明日一早还要进山。”
现在天还没黑,时辰早着呢。
宗骁笑笑,知道她这是不生气了。
他顺杆子往下爬,听她话把吃食一一端到桌上。
那腊肠蒸熟后油滋滋的,连盘子中的一丢汤汁都冒着油光。
秋妧切了半截,剩下那些切成片和肉松一样全都装了起来。
“不用弄这么多,我带几个干馍就成。”宗骁站在她身旁,低头同她说。
秋妧可不管他,她把干馍用刀划开了缝,往里面夹了些酱菜。
二十来个干馍,她全都这么弄好,一个漏的都没有。
他要进山打猎赚钱,而她在家中能做的也只有这些。
秋妧小声嘟囔,“给你弄,你就拿着。”
“好好好,我拿着。”
夜里,烛光晃动。
秋妧靠着那一丝光亮还在认真缝兔皮。
宗骁往她身旁靠了靠,他劝道:“晚上弄伤眼,明个我走了你再弄。”
“快了。”秋妧白日里已经缝的差不多了,如今就是往里面塞些棉花,收个针。
她动作不娴熟,一个没注意绣花针直直插进了肉里,血珠瞬间冒了出来。
秋妧往手背上蹭了一下,没当回事。
直到最后一针收尾,她把做好的兔毛围脖伸开瞧了瞧,随后搭在宗骁身上。
“你试试,合适不合适。”秋妧比着他领子做的,
长度自然是合适的。
宗骁一愣,看着手中那毛茸茸的兔毛围脖,他手都在轻颤。
竟然是给他的,是给他做的。
“快试试,若是不合适我再改。”秋妧见他看的出神,便直接自己上了手。
白色毛领环在他脖子上,大小正合适,只可惜家中没有兔皮了,要不她定要再做一个兔皮帽子。
宗骁感受到脖颈暖意,他抬起手轻握住秋妧手腕,郑重道:“我一定早些回来,平安回来。”
第57章 猪肉脯。
眨眼四日过去,山里又下起了雪。
秋妧一早就去村口溜了一圈,她盼着宗骁能早些回来。
山里不比村里,夜里又冷又没住处,而且他们五人还是去的深山,更是危险重重。
她夜里一闭上眼,什么山野猛兽都冒了出来,那些血腥画面让她一次又一次深夜惊醒。
她想着等宗骁回来了,还是不让他上山了,就算下次宗母同意她也不能同意。
秋妧一人回到家,看着空荡荡无人的院子,她的心也空空的。
这让她非常的难受,她觉得自己得找些事情去做。
可后院鸡也喂了,骡子也喂了,连那几只小兔子她都没忘下。
还有什么能做的呢。
“嫂嫂,我进来了。”门外刘月阳一手提着食盒一手牵着怀雪。
她昨个又回了娘家,拿回来了好些吃食,这都是她二哥跟着村里人跑商带回来的。
说城里人喜欢吃这个,有嚼劲,他二哥便给她装了两盒子让她带回来分分。
刘月阳一样装了一些,弄好后就带着怀雪过来了。
秋妧院门没锁,一推就能进来。
怀雪率先跑了进来,她四处寻找,瞧见人后直接扑进了秋妧怀里。
“二婶,今晚我跟着你睡好不好。”怀雪习惯叫她婶婶,不过有刘月阳在时,她会在称呼上区分一下。
秋妧揉了揉她的小圆脸,应声说好。
这几个晚上她没睡过一个好觉,总是半夜惊醒,如今家中有个人陪着也算解闷。
“原来刚刚你同你阿奶说的就是这事。”刘月阳走到她们跟前,笑着对秋妧说:“这丫头今晚来你这,娘可算省心一晚上。”
怀雪哼唧两声,她现在长大了,已经不是只能跟着阿奶才睡着的人。
再说阿奶说了,这几天二叔不在家,二婶一人夜里肯定会惦记的睡不好觉,而她作为全家的开心果,自然要在这个时候站出来,来陪着二婶。
怀雪扬起小脸,一脸骄傲道:“我这几天都在这边睡,什么时候二叔回来了我再回去。”
“好好好,你想怎么睡都行。”院里起了风,怕她们吹病,秋妧赶紧带着二人进了屋。
刘月阳从家中拿来的吃食不少,其中她最想让秋妧尝的便是这肉脯。
这东西薄薄一片,却很有嚼头,比肉干还有滋味。
听她二哥说,这肉脯卖价可不便宜,一盒便要小百文呢。
刘月阳把食盒推到秋妧面前,道:“嫂嫂,你尝尝,可喜欢?”
“肉铺?”秋妧以前看剧时就喜欢吃猪肉脯,不过穿到这来后,别说吃了,她见都没见过。想来还是因为价贵,这东西不是镇上百姓消费的起的。
刘月阳闻言有些惊讶,她忙追问:“嫂嫂可是见过?这吃食确实叫肉脯。是用猪肉做的,上面撒了芝麻,吃起来特别香。”
芝麻价与米面差不多,寻常人家是不会买的。
秋妧在铺子里见过一次,当时觉得家中用不上便也没有买,如今瞧见这肉脯了她心中又生出做吃食的念头。
秋妧点点头,“以前听旁人说过,不过这东西好像也不难做。”
“不难做?”刘月阳眸眼一亮,她细嫩的双手握在一起,高兴道:“嫂嫂可会?”
做法倒是不难,不过秋妧没有实践过,她只晓得理论知识。
但眼下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做来试试,就当消磨时间了。
秋妧回她:“可以试一试,不过我不能保证一次就成功,味道嘛也不一定好吃。”
刘月阳和怀雪过来便是陪她的,见她有做吃食念头,二人相视一笑,表示愿意陪着她一块做。
三人说干就干,刘月阳在家准备调味的东西,秋妧则揣上银钱带着怀雪去了李屠户那买些后腿肉和里脊肉。
现在人喜欢吃肥肉,肥肉油香,所以这瘦肉多的地就会相对来说便宜几文钱。
这不秋妧买了二斤里脊肉只花了五十个铜板,对比旁的那真是便宜不少。
“呦,啧啧啧,咋买这肉回去,这有什么吃头。”
声音从她们背后传来,秋妧偏过头,只见宗家二房的长子正看戏般看着她们。
秋妧自嫁过来就没同他说过话,但她见过他,知晓这是宗大壮的爹,也就是宗老二的亲儿子。
秋妧懒得理会,扭身就要走。
宗峰偏不如她意,他快步上前直接堵住她们的去路。
“弟妹这是何必,我还以为弟妹家日子过的多好呢,那日我爹提着猪肉上门还被你们撵了出去。”宗峰看着那没有一丝肥肉的里脊,笑道:“听说二弟进山了?啧啧啧,这日子穷的还真是过不下去了,快过年了还要进山。”
不等秋妧说话,怀雪第一个不高兴了。
她气呼呼道:“坏人。”
宗峰看着这个被宗家捧在手心里疼爱的女娃,眉梢一挑,故意道:“你这孩子,果真是没有爹娘教,说话怎么这么没有礼数,论辈分我也是你叔,我家大壮也是你哥。”
秋妧嗤笑一声,原本她不想同他这种人多说什么。
宗家二房那般,想必孩子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全都坏得很。
秋妧将怀雪护在身后,抬眼看向嚣张的宗峰,她淡淡开口,“论辈分?你爹娘难道没告诉你,两家早就断了亲?而你算什么东西来我跟前攀亲戚论辈分。”
“你。”宗峰握成拳头的手高高举起,仿佛下一瞬就要打在秋妧脸上。
秋妧一点不慌,俩家没了关系她自然也不用给他留什么脸面,她往前一步,鄙夷的看着他,“与其在这发泄不甘,不如回家好好努力,别到时候只会啃爹娘,不能自食其力。你啃就算了,那些家底,想来不够你家大壮啃的吧。”
秋妧说完牵起怀雪的手直接出了李屠户家的院门,根本不顾后面众人惊掉下巴的模样。
她这话太大胆,太戳人心窝。
宗峰气的直跺脚,连肉都没心情买了。
回家路上,秋妧哼起了小曲。
她这几日心情本就不好,谁让宗峰非往刀口上撞。
怀雪扬着小脸看向秋妧,张口说:“婶婶,你不要生气。”
“我没有生气。”秋妧笑着揉揉她的脑袋,她道:“走,咱们回家做肉脯去。”-
深山里,寒风四起。
宗骁他们走了四日却没瞧见想要之物,最后一商量来到了宗骁上次打猎地界。
几人在山洞里落脚歇了歇,想着等天亮后再去深处看看。
这一路进山,他们除了野鸡野兔,旁的一概没瞧见。几人心中都憋着一股气,想要猎到大物件。
宗骁把秋妧给他准备的干馍拿了出来,放在火上
烤着。
他那干馍夹了东西,瞧着就比旁人的好。
段三儿笑着打趣:“这还是得成亲,成亲了有人疼,你瞧咱们几个带的吃食,哪比的上宗二哥的。”
宗家宝跟着应道:“可不是嘛,咱们几人里只有宗二哥成了亲,瞧瞧人家准备的东西,那兔毛围脖想来也是二嫂做的吧。”
宗骁离开家那日便把这围脖围在了脖子上,这几日在山里寒风四起他却从未觉得脖颈冷过。
如今被旁人一说,他不由轻抚两下。
“话说宗二哥,你咋想着来山里了,我听村里人说你们不是在镇上摆摊来着嘛,那个应该不少赚吧。”宗家宝虽也姓宗,但与宗骁并无关系。
众人皆好奇,纷纷竖起耳朵听着。
宗骁看着火堆中的火光,慢慢开口,“想着多赚些钱,摆摊不是长久之计,咱们住在山里也就天气好的时候能下山,这下雨下雪刮风天,哪还下得去。”
众人一琢磨,是这么个理。这样看在镇上摆摊也就那样,没有他们想的好。
“我还想着也学学宗二哥,带着我弟去摆摊呢。”段三儿不是藏着掖着的人,他笑道:“想着多赚些钱,等来年娶媳妇。”
宗骁嗯了一声,“那就去摆摊,赚一个铜板是一个铜板。”
“成,那等年后俺们兄弟也试一试。”
说话间,一声狼嚎划破山间黑夜。
原本有说有笑的几人纷纷拿起手边东西,有人拿着刀有人拿着箭。
他们全副武装早已做好了准备。
“还真如宗二哥所说,这地有狼。”
宗骁上次进山猎狐狸便遇见了狼群,当时他有幸脱险。
这次进山他便把这事告知了众人,大家伙一合计,进山不就是为了打猎,打猎不就是为了赚钱。
既然有狼群在那就不妨一试,猎到一只算一只,他们手中有火把有弯刀,还能怕它们这群畜生不成。
宗骁叮嘱众人:“咱们不贪多,保命为主,若是走散大家便都往这处来,到时候一起下山直接卖了,不回村。”
“狼群聪明,切记小心。”
说完,几人灭了火堆,带上东西纷纷出了山洞。
寒风吹的人手脚冰冷,可大家伙的心却是燥热的,今晚上注定了他们与狼群有一战。
他们行走在山间,仔细听着狼嚎声。
每只狼的嚎叫声并不相同,宗骁估摸着这是一个小狼群,应该不会超过十只狼。
这么一算,几人信心大涨。
他们跟着狼嚎声凑近,直到来到一个土坡上。
狼群似乎嗅到了味道,几只狼正踱步走来走去,明显有些烦躁不安。
“可瞧见头狼了?”
“下面没有,应该是没在这。”段三儿环顾四周,小声道:“下面也就五六只,咱们上不上。”
他们五个人,对付五六只狼还算有把握,几人手上腿上脖子上全都绑了东西,若是狼抓咬一时半会不会伤着肉。
这也是为何几人不怕的原由。
“先射箭,射边上那几只大的。”宗骁举起弯弓,瞄准坡下那只弓背死死盯着他们的黑狼。
几人屏气凝神,在狼群要扑向他们时一同松了手。
五支箭齐刷刷射了过去,两只正中狼身。
狼群乱了,狼嚎声起此彼伏。
趁着外出的狼还没回来,他们再次进攻。
狼身敏捷,错过一次射箭机会就不会再有第二次。
下面那几只还活着的狼纷纷扑了上来,离得近了众人只能拿刀肉搏。
“哥,小心。”一只母狼绕过土坡,从他们下面窜了上来。众人发现已为时已晚。
段三儿被狠狠扑倒在地,就在狼撕咬他脖颈时,一只利箭擦着母狼腹部穿过。
母狼慌神的一瞬间,段三儿用尽全力挥刀,直接把狼头砍了下来。
血瞬间喷涌而出,湿了他半张脸。
“几只了,咱们速战速决,头狼快回来了。”
“四只。坡下还有两只死了的。应该差不多了。”
宗骁看了一眼下面,见刚刚那两只狼已经没了气息,他直接从土坡跳了下去。
这两只不小,他费力把它们扔了上去。
就在他准备爬坡时,头狼带着外出的狼回来了。
五只狼虎视眈眈盯着他,恨不得将他吞入腹中。
“二哥,快上来。”坡上几人没想到头狼回来的这么快,更没想到活着的狼还有五只。
他们举起弓箭再次瞄准,只可惜无一射中。
血腥味散开,那几只狼见同伴已死,也全都没了苟活念头。
三只结伴直接窜上土坡,剩下两只则扑向了宗骁。
他一人招架不住,只能挥刀驱赶,趁着狼躲闪之际,他转身往山上跑去。
头狼穷追不舍,根本没有放过他的打算。
宗骁躲到一块岩石后面,他刚喘了两口大气,头狼就追了上来。
一人一狼只隔着数米。
此刻弓箭已经没了用处,他抽出腰间弯刀,只等着头狼扑上来时一刀致命。
他死死盯着前方,却不知身后不知何时竟冒出一只灰狼。
那狼狡猾的很,趁他不注意直接从后面扑了上来,死死咬住他的右肩。
弯刀落地,他也被灰狼扑倒。
好在利箭就在手边,他换了左手,咬牙狠狠刺了进去。
灰狼疼的松开了嘴,嗷叫两声滚到一旁。
此刻,周遭一片只剩他与那只头狼。
他挪动着身子躲到大树后,顺便把弓箭和弯刀一并拿了起来。
他知道头狼不会放过他的,不是他死就是头狼死。
许是瞧出他已经受伤,头狼没有再上前,而是蹲在岩石上一直盯着他,似乎在等他失血过多再无反抗之力。
宗骁自然不能让它如愿,他侧过身让整棵树掩盖住自己身子,他咬牙不顾伤痛,再次举起了弯弓。
胜败在此一举。
头狼似乎没想到他竟还要反抗,等想要躲闪时早已来不及了。
那只利箭穿过它的右腿,将它定在原地。
宗骁见它失了逃跑能力,他举刀上前直接了结了它的性命。
他动作幅度大,一而再再而三扯到伤口。
鲜血一股一股冒了出来,根本没有停歇之势。
宗骁靠在岩石旁,他抬手按住伤口,若再不能止血,他怕是会死在这里。
寒风吹来,让他昏沉的脑袋再次清醒。
他单手解开脖上围脖,想要用它堵住不断往外冒的血。
灰白的兔毛围脖在月光下衬的更加惨白,可偏偏上面有一黑点。
宗骁拿近了一瞧,那哪里是什么黑点,那是一滴早已干涸的血迹。
不是狼的,不是他的。
那便只能是做围脖之人的。
宗骁轻轻抚摸着那处,抚摸那滴早已干涸的血。
是的,他不能死,不能死在这里,他要活下去。
他的家人还在家中等着他回去。
宗骁咬着围脖一头,让围脖缠绕住他的右肩。
一圈下来,正好还能捆个结。
他死死撑着早已顾不上伤痛,等绳结打死,兔毛围脖已经被鲜血染红。
他能做的已经做了,此刻再无力气站起身来。
就在他昏迷之际,不远处的山间传来几声熟悉呼喊,“宗二哥,宗二哥。”
第58章 识破谎言。
秋妧猛然惊醒,额间全是细密的汗。
这几日虽说都没睡踏实,但从未有过今夜这般惶恐不安,刚刚在梦里她梦见宗骁浑身是血,手也垂落在一旁。
她呼喊着却迟迟听不到他应答。
秋妧再也没了困意,她不知这梦境是不是坏兆头。
“婶婶。”黑暗中,奶声奶气的童音从一旁传来。
怀雪伸着手摸索着往秋妧怀里钻,她迷迷糊糊道:“婶婶是不是做噩梦了,我刚刚听见你一直叫二叔的名字。”
秋妧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说了梦话,想来吓到这孩子了。
她掀开一角被子将人搂进怀里,轻声哄着,“睡吧睡吧,婶婶没事,婶婶就是想你二叔了。”
秋妧还是第一次这么直白的同旁人诉说自己对宗骁的思念,在这个世界里,她如今好像只有宗骁了。
“我也想二叔了。”怀雪呢喃着,“等二叔回来了,我要把我的糖瓜分给二叔。”
“这么疼你二叔啊
,好那就等你二叔回来。”秋妧轻拍着,没一会儿怀雪就在她怀中睡了过去。
秋妧思绪混乱,脑海中反反复复都是梦中模样,她睡不着也不敢睡,就这般睁眼到了天亮。
也不知昨夜何时下起了雪,这一下就没停过,等秋妧推开屋门,院里已经满是白色。
秋妧搓搓手,看着空中还在飘落的雪花,心中再次担心起宗骁来。
这样的天,实在太不好了。
就不应该让他进山的。
可一切都晚了,现如今说什么都没用。
秋妧穿上厚袄,揣着汤婆子进了灶房。
她烧上热水,顺便给背篓里的兔子喂了些干草。
这三只兔子还活着,甚至还胖了不少,如今已经不团在一块睡了。
秋妧挨个抱起来检查,现在兔子长大了些也能瞧出公母,她想着过两日便给它们分窝。
她忙活完这处就又忙活那处,等把家中养的牲口全都喂完,锅中的水也正好烧开。
她舀了两勺灌进汤婆子里,随后回了屋。
炕上,怀雪只露了个脑袋在被子外面。
秋妧这屋不比宗母那边暖和,怕怀雪冻着她昨夜灌了两个汤婆子,这不一早摸着凉了,她便赶紧换了水。
秋妧把灌了热水的汤婆子重新塞进被子里,怕烫着怀雪,她还专门在外面裹了一层细布。
她动作轻,没想到还是吵醒了炕上的人。
怀雪从被子里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眼睛,她刚睡醒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早已换了地。
她迷迷糊糊开口,“阿奶。”
“醒了?”秋妧坐到她旁边,把她衣裳从被子下面拽了出来,那衣裳挨着炕,上手一模可暖和着呢。
“婶婶?”怀雪睁开眼,见旁边是秋妧,她眉眼弯弯笑道:“婶婶起的好早啊。”
秋妧等她彻底醒了盹便把人从被子里提溜出来,给她把衣裳穿好。冬日里衣裳厚她一人提不上来。
怀雪靠在她怀里,小手不老实的往她发髻旁摸摸,“婶婶,咱们昨个弄的肉脯好了吗?”
昨个下午秋妧说做肉脯,她们买了肉回来又是腌又是剁,三人忙忙活活到天黑。
那肉脯得烤干,如今还在炉子上烘着呢。
那会秋妧瞧了一眼应该是好了,颜色看着不错就是不知味道如何。
秋妧给她扎着小辫,应道:“一会儿你去看看,若是觉得好吃咱们给阿奶拿些过去。”
怀雪甜甜道:“婶婶做的一定好吃。”
将人收拾利索,秋妧便带她出了屋。
怀雪瞧见满院的雪,撒欢跑了过去,她也不怕冷,小手直接插进雪地里。
“不吃你的肉脯了?”秋妧站在灶房前,冲她招招手,“快过来,屋里暖和。”
怀雪揣着团好的雪球,屁颠颠跟在秋妧身后进了灶房。
肉脯在铁板上烘烤着,秋妧用刀切出来一片递给怀雪,“慢点尝尝。”
这肉脯昨个她弄了两个味,递给怀雪的是甜口的,另外一份是辣口的。
“和三婶带回家的那个一样好吃。”怀雪吧唧两口就将手中肉脯吃完,她踮脚往台子上看去,那模样活脱脱一只小馋猫。
秋妧也尝了一口,肉脯味道适中,一点不比月阳拿来的那些差,不过确实缺了芝麻,若是在上面再撒上一层芝麻,只会嚼起来更香。
她把那一张张成片的肉脯全都拿到案板上,用刀切成长条小块
别看都是薄薄一张,这些切完足足有四盒子,可见若是一盒一盒的卖,利润有多高!
“走,咱们去阿奶那边。”
这几日秋妧都是在宗母这院吃饭,他们吃饭时辰早,想来这时宗母他们应该已经醒了。
一大一小捧着两盒肉脯出了院,她们前脚刚走后脚宗家宝就来到了院门前。
昨夜他们匆匆下了山,宗骁和段三儿都受了伤,二人失血过多半路就晕了过去。
宗家宝原想告诉宗骁家里人一声,可下山路上宗骁扯着他袖子摇头,说先去镇上别告诉家里人,随后他人就晕了过去。
深更半夜村子里没有一处亮光,宗家宝心一横,想着要不还是算了,若现在告诉宗家肯定乱成一锅粥。
这般想着,他们一路没停,直奔镇上。
这一夜他们折腾许久,好在镇上大夫医术高超,草药汤药银针一同上阵,这才给二人止住血。
见他们活下来,宗家宝总算松了口气。
今早等人醒来,他听宗骁的话,借回家拿些衣裳为由头把他要在镇上多留几日的消息传给宗家人,至于受伤的事他答应宗骁先不说。
他站在门外,抬手敲了两下。
没人应。
“宗二嫂,在家不。”
院子里还是没人应,他退后两步又仔细瞧看起院门来。
这地没错,是宗骁的家。
正当他犹豫要不要推门直接进去时,隔壁院门开了。
秋妧快步走了出来,她神色慌张,心中不安。
见到陌生来人,一股不详的念头涌上她的心头,难道宗骁他们在山里出了事?
宗家宝没怎么见过她,他上前问道:“可是宗二嫂?”
秋妧点点头,“你是?”
宗家宝见是她,刚要开口说拿衣裳,就见宗母也从院里走了出来。
上山前,宗骁千叮咛万嘱咐,受伤的事一定要先瞒着他家里人,此次过来就说给他拿几件换洗衣裳,等把狼皮卖出去宗骁就会回来。
宗家宝喊道:“婶子,好久没见了。”
宗母认识他,知晓这是同宗骁一起进山的人,可现在看着他出现在自家门前却没瞧见宗骁,她身子一软,差点摔个跟头。
“婶子,你这是咋了。”宗家宝赶紧上前扶起。
“二郎他”
“二哥在镇上呢,我们几人猎到了狼,二哥正带着他们寻买家,怎么也要过几日再回来,他让我先同你们报个平安,顺便拿几件换洗衣裳。”
宗母松了口气,她拍着胸脯庆幸道:“吓坏婶子了,婶子还以为二郎在山里出了事。”
宗家宝努力撒谎,“婶子放心就是,宗二哥没啥事,就是这几日在山里折腾衣裳都脏了,镇上啥啥都贵,二哥舍不得买新的,便让我回来拿几身。”
“好好好,二郎衣裳都在隔壁,你去拿吧。”宗母没有怀疑,毕竟在她心中宗骁打猎本领可是村里数一数二的好,旁人都没受伤他定然会平安的,再说宗家宝也没必要同她撒谎。
秋妧总觉得这些话有些不对,若是人真的平安为何要别人带口信。
明明他们下山路上一定会经过村里,再急回家说句话的功夫应该还是有的。
可他偏偏没有
秋妧心中生疑,等进了隔壁院,周遭只剩他们二人时,她立马问道:“家宝兄弟,你老实同嫂子说,宗骁是不是受伤了。”
“没,没有。”宗家宝一愣,他低头看看这处看看那处,就是不敢瞧秋妧那双明亮的眸子。
这明显就是心虚模样,秋妧的心一下子沉入谷底。
她怕声音太大引起隔壁院宗母的注意,便小声道:“咱们去屋里说。”
秋妧敞开屋门,把人带了进去。
“他伤的重不重?人如何了?可还有旁人受伤?”秋妧一连三问,她手也没停,赶紧收拾出几件衣裳,连带着她自己的。
她不放心宗骁,更不信旁人嘴里说的话,她得亲眼瞧见才行。
宗家宝没想到自个撒的谎还是被人看穿了,他挠挠头,小声道:“宗二哥被狼咬了,现在在镇上医馆,是他不让我说。”
秋妧手一哆嗦,衣裳差点落地。
她着急道:“什么时候的事?人可还好?”
宗家宝抿着唇,没再撒谎,“昨夜的事,段三儿也受了伤,我们没回村直接下了山。”
秋妧安慰自己,至少现在人还活着,只要活着一切都好说。
她强装镇定,
把衣裳全都打包好,顺便拿上钱袋,那里面应该有十两银子,秋妧想着这些应该够数。
“一会儿出去了,我说同你一起下山,顺道办些年货。你可明白?”秋妧知晓宗骁为何不愿说。
他定是怕家里人受不住,尤其是宗母。毕竟那日是她同意宗骁进山的,若是她现在知晓宗骁出了事,定会捶打自己。
宗家宝点点头,“晓得了,嫂子。”
秋妧背上包袱,又把院门锁好,她站在院前平复着情绪,等一切准备好这才进了宗母的院。
“娘,我想着同家宝兄弟一起下山,顺便和二郎一起置办些年货。”秋妧一进来便朝着屋子喊道。
宗母从屋里走了出来,劝道:“刚下了雪,山路难行,小妧你就甭去了。”
秋妧面上带着笑,根本没有一丝刚刚慌张神情,她把钥匙塞进宗母手里,道:“这再有几日便要过年,咱们家中除了米面还缺不少东西,反正都是下山,我也想着转转。”
秋妧说话没有漏洞,临别还道:“娘,您别忘了我院子里的兔子和鸡。”
“成,那你去吧,路上慢些,早去早回。娘忘不了你院里东西。”
秋妧高高兴兴同家里人告了别,出了院却立马变了脸。
昨夜的梦竟成了真,她现在腿都发软。
若不是有宗家宝的骡车在,她怕自己都无法走下山。
“宗二嫂,你别担心,二哥已经醒了。”宗家宝驾着骡车行在路上,地上全是雪,他不敢驾车太快,只能慢悠悠的。
二人晌午前赶到了医馆,秋妧不等骡车停下就提前跳了下去。
她来过这处,知道病重的人在哪个屋。
越靠近越慌张,她怕,怕的很。
若是宗骁伤的很重她
她脑袋很乱,乱成一团浆糊,就在她准备掀开门帘走进去时。
身后传来一声轻呼。
“阿妧。”
第59章 回家。
明明只是几日未见,可面前的人却沧桑的不成样子。
许是失血过多,他面上一点血色也没有,更甭提精神头。
秋妧目光从他脸上挪到他身上,将他仔仔细细瞧了个遍,好在只有右肩那一处伤,她都不敢想,若是再多那么几处伤口,宗骁还有没有命活。
“你怎么晓得了?”宗骁习惯性想要接过她手上东西,可他右肩缠了纱布,根本动弹不得。
秋妧回过神,上前搀扶住他,语气略带委屈:“我若不来,你还想瞒到什么时候?”
秋妧早就察觉出自己很了解宗骁,他这样的性子怎么也不可能托旁人往家里递口信。
宗骁倒也没有想着一直瞒下去,他就是不愿家里人看见他现在的受伤模样。
只是他千嘱咐万叮咛让宗家宝不要说出去,可还是被秋妧看穿了。
“先回屋躺下,你都这样子了还乱跑什么。”秋妧又心疼又气恼,她掀开门帘扶着人走了进去。
冬日里生病是常事,秋妧原以为进来会瞧见一屋子的人,没想到只有两个,另外那人正是段三儿。
“宗家嫂子。”段四儿见来人是她,眼睛不由往她身旁看去。
他记得宗二哥说了,受伤的事不让宗家宝告诉他家里人。
秋妧等宗骁躺好,这才往段三儿那边走去。
段三儿身上好几处被纱布裹着,样子看上去比宗骁还惨。
她关切道:“这都是被狼咬伤的?大夫如何说?用不用去府城瞧瞧。”
“我哥他”段四儿看看他哥,犹豫一番后说道:“没有致命伤。”
“对对对,我好着呢。”段三儿冲着宗骁眨眨眼,示意他也不要说。
毕竟他这伤对比宗骁来说,实在是难以启齿。
秋妧见他们自个都这么说了,便没再过问。
她回到宗骁身边,把带来的东西一一拿了出来。
除了换洗衣裳外,她还把今早刚切好的肉脯拿了过来。
秋妧心底里是感激这群人的,若是没有他们宗骁昨夜怕是就折在山上了。
两盒虽不算多,但匀下来一人也能分上几片。
“自家做的吃食,大家尝尝。”秋妧递给他们,又道:“我听家宝兄弟说你们昨夜一刻没停,踩着雪就下了山,可吃饭了?”
“吃了吃了,一早去外面买了包子回来。”
“对,买了包子。”
秋妧点点头,他们吃了那宗骁自然也吃了。
可包子不养人,他流了那么多血得吃些补气血的东西才行。
“我也吃了。”宗骁靠在枕头上,他半躺着这样起身方便也不容易扯到伤口。
秋妧嘴比心硬,她把肉脯塞到他手心里,悠悠道:“那几个包子能把你身子养回来?”
宗骁知道她在关心自己,他笑笑,顺着她的话说:“我身子硬朗,过两日就好了。”
过两日?秋妧信他才有鬼。
她给他往上提了提被子,瘪嘴道:“你若过年那日能把身子养好,你就谢天谢地吧。”
“我能。”
“能什么能,你这伤虽只有一处,可伤口深,没两三个月甭想好。”声音从门帘外传来,紧接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手提药箱走了进来。
秋妧起身让出位置,忙问大夫:“大夫,他伤的厉害,我想着给他补补,不知可有什么忌口的。”
那老者看看她又看看他,见二人关系亲密便猜出这应当是夫妻。
他道:“别吃鱼肉,吃食上面清淡为主,我再给开些汤药,每日喝着保准他身板能像以前一样。”
大夫见惯了伤者,更见惯了命丧深山之人,虽知晓他们是为了赚钱,可他还是忍不住叨叨两句:“这命哪有银子重要,你瞧瞧你弄出来的这伤,没有七八两可好不了,你这次上山可能赚到七八两银子?”
宗骁心想,那还真有
“您尽管开方子,多少银子我们都治。”秋妧捏了下宗骁的手,示意他不要乱说话。大夫给他治病,那就全听大夫的。
大夫拿出药酒,抬手示意宗骁把外衣脱下。
“你们夫妻还这般年轻,可有孩子了?”
秋妧摇摇头,老实道:“还没有。”
大夫一噎,原本想说为了孩子你们也得考虑多些,不能为了银子不要命,可现在一听他们还没孩子,他又改口对着宗骁道:“既没孩子,那你更要惜命,你若早早没了,你这家不就没了,那赚再多钱还有什么用。”
宗骁还是第一次被旁人说这些话,他乖乖听着没有反驳。
大夫将纱布解开,重新给他在缝合处上了药。
狼咬出来的血窟很深很大,就算缝合了也能瞧见。
秋妧只瞥了一眼就快速将目光挪开,她不敢看,一点也不敢看。
“这伤口每日都得上药,直到里面彻底愈合为止。”大夫给他重新包扎上,末了上手捏了下他伤口上方位置。
宗骁倒吸一口凉气,他强撑着这才没有发出痛苦声响。
大夫满意点头,“疼就对了,这山里畜生们都不干净,咬伤若是不及时处理,人也会死。你现在知道疼是好事,说明这块肉没烂。”
秋妧谢过大夫,见人准备离开,她赶紧又问:“大夫,他这伤要在这住几日?若是方便能不能回家养着?”
大夫瞧出他们想要回家过年念头,他思量一番,道:“你若敢上药,后日就能回。”
秋妧原本是不敢上药的,可一听这话她又生出了几分勇气。
“谢过大夫,那我这几日学一学。”
宗骁在一旁忍不住道:“没事,我自己上药也是一样。”
秋妧瞪了他一眼,凉凉问道:“你右手能抬起来还是你左手能瞧见肩膀后面?”
宗骁现在一样也不能。
秋妧红着眼给他系好里衣带子,冷呵一声:“既然你什么也不能,那就好好养伤,养好了再说旁的。”
医馆地方不大,再加上这间屋子里不止她们二人,所以秋妧并未问过他这几日在山上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只每日学着上药熬药,旁的一概不管。
至于他们四人每日吃食全都交由宗家宝去买,几人都不挑,是口热乎的就成。
又过了两日,外出卖狼皮的宗阳回来了。
他是几人中年岁最大的,这也是为何卖狼皮的事交给了他。
“宗阳哥,此去可顺利,那些狼皮可有人收?”宗家宝把热水碗
塞进他手中,急切问道。
“你瞧你阳哥那神情,咋可能不顺利,是不是?”段三儿躺在炕上吃着肉包,他心中有数,这次赚大发了!
唤作宗阳的男子把手中的水一饮而尽,随后解下腰间钱袋抛给他们。
“你们自个看吧。”
沉甸甸的钱袋里装的可都是银子。
段三儿上手一掂心里就有了数。
“一人最少得这个数吧。”
秋妧往他那看去,只见他两根手指交叉,比划出十字。
宗阳挑眉笑道:“不止呢。”
他们五人这次进山遇见的可是一个狼群,虽规模不大,但里面大的小的加起来有十一只狼。
宗阳专门问了好几拨人,有收整只狼的,有只收狼皮的,还有纯收狼肉的。
宗阳一合计,瞧着分开卖最赚钱,他便把除头狼外的其他狼全都皮肉分卖,一张狼皮五两银子,狼肉六十个铜板一斤。
光这十只狼,就赚了九十两。
至于头狼,他单独卖给了一个商贾,那商贾大手一挥给了他十五两银子。
宗阳从里面拿出三个十两银锭和三两碎银。
他们五人中,宗骁猎到了三只狼,其中一只便是头狼,这银钱该是他的。
至于他们其他人,一人分得十八两足以。
秋妧看着那白花花的银子,瞬间明白为何宗骁要进山了。
这三十两她在镇上卖吃食怎么也得好几个月才能赚出来,可猎户运气好一次就能赚得。
宗骁把银锭放到秋妧手心,安慰她道:“拿着,都是你的。”
屋里其他汉子一听这话,不由打趣起来。
尤其是段三儿,他腿脚不能动但嘴皮子能动。
“呦呦呦,还得是咱们宗二哥,多疼媳妇。”
“可不是,这钱赚了直接就给媳妇了,咱们几个,那是想给都给不了。”
宗骁咳嗽两声,几人瞬间转移话题。
“这么多银子,来年我就能娶上媳妇了。”
“是啊,今年不仅能过个好年,来年家里院子都能翻盖。”
大家伙捧着银钱,眼里是藏不住的欣喜和对过年的期盼。
翌日,秋妧从大夫那拿了半个月的纱布和药。
大夫这几日看着她上药,见没出错便也放心让他们走了。
毕竟快过年了,谁想在医馆过呢。
不过临别前,大夫又单独叮嘱了宗骁几句:“伤筋动骨还一百天呢,你这次失血那么多也得照样养着,等年后再来医馆让我瞧瞧,切不能大意。”
宗骁应声说好。
后日便要过年,镇上到处是热闹气氛。
大家伙一合计,来都来了干脆逛一逛再回山上,再说他们有骡车就算买了东西也方便带回去。
这般一想,众人把不能下地的段三儿留下来看着骡车,其他人纷纷结伴上了街。
秋妧走在宗骁右边,她紧紧握住他的手,生怕他丢了一般。
宗骁心里高兴,很是乐意让她握着。
二人慢悠悠逛着街,瞧见好吃的好玩的便会买上一些。
毕竟秋妧下山前可是说了要置办年货,她咋能空手回去。
见街上有书生卖对联,秋妧便过去买了两幅,过年嘛图个喜庆。
“阿妧,受伤的事。”宗骁瞧她终于露出个笑模样,便试探开口。
“不说是不是?”秋妧叹气,“这个我也不一定能瞒住,到时候娘若是看出来,我可不帮你说好话。”
宗骁如今右手不能提东西也不能使力气,这两日都是用左手使筷子。
这么明显的事,秋妧可不觉得他能瞒住。
二人一路走一路买,最后东西多到两只手实在拿不下了,秋妧没法便买了个背篓装它们。
她原以为自个买的最多,可回到骡车前,看着上面满满当当的东西,她这才惊觉原来不止她自个这么能买。
前两日都是晴天,山上的雪逐渐化了。
骡车行在大道上倒是不颠簸,他们一行人不着急晃晃悠悠往家走。
为了不露馅,宗家宝先把段家兄弟送回了家,随后才去了宗家。
“娘这几日光惦记你,你说一会儿娘看见你了,会不会激动到哭。”二人紧紧挨着,秋妧的手还捂在他手背上面。
宗骁顺势捏了捏她的指尖,小声道:“娘不爱哭,见到我应该会骂我一顿。”
“娘还会骂你?”秋妧认真思索起来,在她记忆里,宗母好像没怎么对宗骁说过重话。
“会。一会儿你就能瞧见。”
骡车停下,秋妧扶着他慢慢走到宗母院门前。
秋妧看他:“我敲门,你喊娘。”
敲门声与呼喊声一同发出,没过两秒,院里就传来了动静。
“你这孩子,可还记的家里有娘,这都几日了才回来!”
第60章 秋妧终于发现银钱不对!
院门打开,秋妧便瞧见了宗母那张写满担忧的脸。
离上次宗母见宗骁已经过去九日,这些日子她就没有不惦记的。
“快要过年了才想起这个家是不是。”宗母抬手一巴掌拍在他后背。好在拍的左边,没有碰到宗骁伤口。
“娘,我这不是卖狼皮耽搁了,您瞧这一卖完就赶紧回来了。”说着宗骁侧开身子,让后面还坐在马车上的宗阳他们露了个脸。
那二人都认识宗母,见了也得称呼一声婶子。
宗阳率先开口:“是啊婶子,我们这还是匆匆赶回来的,若是再墨迹一下,那可过年都回不来。”
宗母只是嘴上抱怨两句,哪是真的生他们气。
她抹了把脸,对着他们道:“你们回去了也是做饭,不如今晌午在婶子家中吃,婶子今包了包子,管够。”
宗家宝咧嘴一笑,摆手拒绝:“不了婶子,家里还得收拾收拾,等年后吧,我们过来给您拜年。”
宗母又留了两次,见他们真不进来这才歇了心思。
这宗阳和宗家宝全都是宗家大院里的孩子,虽说和他们没有血亲关系,但到底也姓宗。
宗母道:“那成,婶子今年在家等着你们,到时候可不能不吃饭就走。”
几人说话功夫,家中其他人也纷纷走了出来。
宗安吉飞扑过来,若不是宗骁往旁边躲了一下,非得被他撞飞不可。
“哥,你躲啥。”宗安吉扑了空,折返回来道:“这些日子我可惦记你呢,快让我仔细看看,受伤没。”
宗骁很是嫌弃,眼神示意他别废话赶紧把骡车上的东西搬下来。
他们这次买了不少年货,正好今晌午在家分一分。
秋妧也怕他碰到宗骁伤口,那处还没长好,可不能碰。
“这外面风大,咱们进家里说。”秋妧走到宗骁右侧,同他一起进了院。
至于骡车上那些东西,全都由宗安吉搬了下来。
“哇。还有糖墩!”怀雪坐在桌边,黑溜溜的眼睛直勾勾看着宗安吉往外掏东西。
那背篓里似乎有拿不完的东西,宗安吉每拿出来一样,怀雪小嘴就得夸上一番。
宗母给他们沏上茶水,嘴里忍不住道:“你们也是,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回来。这进山打猎不容易,赚的那些钱要省着花。”
宗骁左手拿起杯盏,抿了口茶水,他笑着应道:“赚钱不就为了过个好年。再说这些也没花多少。”
宗骁打猎赚了三十三两,除去看病的八两和买东西的二两,他如今手里还有二十三两。
这些钱,他想着都给秋妧。
“你赚的你做主,娘说不过你。”宗母起身,没再同他们窝在屋里说闲话,“我去看看火,那包子应该快熟了。”
秋妧知道宗母刀子嘴豆腐心,话虽这么说,但其实句句都在关心宗骁。她
笑着往旁边挪挪,陪着大家分东西,根本没插话。
“二婶,这是什么啊。”怀雪拿起一个毛茸茸的桃花簪子,好奇问道,“怎么这桃子这么像真的。”
说完她还凑近嗅了嗅。
这是秋妧专门买给怀雪的,说是绒花簪子,那摊位上围满了人,买卖那叫一个好。
她想着怀雪应该喜欢,便给她买了一对。
“这是绒花发簪,配你那身粉色夹袄正合适。”秋妧往她小啾啾旁放了放,颜色很趁她。
秋妧弯腰从背篓里翻腾半天,终于找到了另外一样。她这次不仅买了桃子,还买了一个牡丹样式的发簪,那个是买给月阳的。
“我也有?”月阳惊讶的接过簪子,眼中是遮不住的喜欢。
她没出嫁前是家里唯一的姑娘,一家人宠着她,年前镇上的新鲜玩意都会买给她。
可今年她嫁进了宗家,只能等过了年再回去,所以这手里还没有收到家里人给的礼。
秋妧把她当小妹,自然也不吝啬这些钱。
她道:“人人都有,都有。”
一桌东西,她在那分了儿小一炷香功夫,分到最后每人怀里都有一捧。
甭管用的还是吃的,反正谁也没落下。
宗母端着包子进来时,便瞧见原本满满当当的桌子已经空了。
她把东西放到正中央,拍拍手道:“分的还挺快,都谢你们二哥二嫂没。”
“谢了谢了。”宗安吉揣着新弹弓高兴道:“我正缺这个二哥就给我买了,等年后我用这个打兔子正好。”
宗母看了一眼那小玩意,白了宗安吉一眼,都多大人了,还喜欢这个。
不过一听他要用这个打兔子,倒也算是要干正经事。
肉包子是豆角猪肉的,里面还放了猪油渣,嚼起来味道那叫一个香。
怀雪那么小一人还吃了两个,更甭提旁人。
“味道不喜欢?”宗母见宗骁也只吃了两个,眉头不由皱了起来,“若是不喜欢娘再给你煮碗面。”
宗骁解释:“好吃,就是回来时在镇上吃过了,现在肚子还不太饿。”
“真的吃了?”宗安吉碰了下他胳膊,示意他看向右边。
只见秋妧咽下嘴里最后一口包子,随手又拿了一个。
若是宗安吉没看错,这应该是第四个了!
宗骁眉眼弯弯:“她那会在镇上没吃。”
宗母心中生疑,但自家儿子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意思当着一家人的面继续问。
她想着一会儿饭后单独问问秋妧,毕竟秋妧可不会骗她。
饭后,她还没来得及张嘴留人,秋妧就急匆匆要回家。
“娘,今晚上我们就不过来吃了,这两日在镇上忙来忙去,衣裳都臭了。”秋妧背上背篓,牵起宗骁的手就要往外走。
宗母没留他们,不过临出门时又给他们塞了一笼屉的包子,有这包子在,晚上他们煮点粥就成,“好好好,那明个记得过来。”
身后传来关门声,秋妧紧绷的身子瞬间松懈下来。
她拿出钥匙将门锁打开,嘴里念叨着:“我以前从没撒过谎,因为你这事我都同娘撒了两次谎了。”
“没撒过谎?”宗骁似想到什么,不由笑出声来。
秋妧搀着他进了院,她没耽搁直接一步到位将人送进了屋。
“笑什么?我说错了?”秋妧把人搀扶到凳子上,道:“你在这坐一会儿,我先收拾一下家。”
几日不住,家里连个热水也没有。
秋妧摘下背篓,里面东西都没来得及拿出来,她便匆匆去了灶房。
她生火烧水,顺手把屋里的火炕也添了柴。
宗骁身上的伤一日得上药三次,这不已经过了晌午,该换药了。
“屋子里冷,一会儿上了药你就去炕上躺着。”秋妧拿出要用的纱布和药酒,将其一一摆到桌上。
虽已经给他上过几次药,可每每看见伤口,秋妧心还是会跟着疼。
“娘若瞧见你这伤,非得哭不成。”秋妧其实自己也偷偷哭过两次,不过这事宗骁不知道,她都是自个躲在院里哭的。
“你是不是也哭过?”宗骁微微偏头,二人脸对脸离得特别近,好像谁再向前一点就能亲上。
“才没有,我哭什么。”秋妧给他把里衣系好,然后将人撵上了炕。
家里还有一堆事等着她去做,秋妧可没空在屋子里陪他。
正如她那会同宗母说的,她已经好几日没有洗澡,怎么也得洗洗,还有宗骁,他更是不用说。
秋妧想着等他睡醒了便让他去木桶里坐着,虽肩膀不能沾水,但旁的地方可以搓洗,大不了她帮着就是。
他那身板,她又不是没瞧过,这每日上药早就看了八百遍。
这一忙活起来,秋妧就再没停下。
家里牲口得喂,还有那三只兔子。也不知这几日宗母她们怎么喂得,秋妧觉得比她出门前胖了得有一圈。
若不是想着让它们生小兔子,这体格都可以做红烧兔肉了。
屋里,宗骁根本没有睡意。
他那伤上了药只会更疼,别说睡了,就是躺着都不舒坦。
他用左手撑着身子半坐起来,等缓过那个疼劲,他这才慢悠悠下了炕。
两个钱袋都在背篓里,宗骁把装着二十三两的那个拿了出来,他早就想给秋妧了,当时在镇上秋妧说自个拿着不安全,如今回了家,她应该能拿了吧。
宗骁坐在炕边等着,这一等天都黑了。
秋妧再进屋时,瞧见他那模样,她还以为他已经睡过一觉。
“你醒了怎么不叫我。”秋妧把灌了热水的汤婆子放到他腿边,又道:“你饿不饿,若是饿先吃点包子垫吧垫吧,我在灶房烧了水,一会儿吃完饭你能泡个澡。”
“听你的。”宗骁自个也觉得自个身上味,倒不是臭,而是一股血腥味。
秋妧用布巾给他擦擦手,随后把肉包子塞进了他左手中。
“还好今个吃的是包子,若是用筷子我看你怎么瞒着娘。”
宗骁接过肉包的同时把钱袋递给了她。
“现在到家了,你能收下了吧。”
秋妧一怔,“怎么又给我,你拿着和我拿着有什么区别,反正都是家里的钱。”
宗骁想,那自然是有区别的,给了你,以后便是你的钱,你若是走这些钱都能带走。
不过这些话他就是心里想想,他不敢说,怕说了人真的就走了。
“罢了,你让我收着那我就先收着。”秋妧把钱袋放到枕边,这钱袋里钱多可不能放在木箱里,若有小偷进来,一准被人翻出来。
见她收下,宗骁瞬间心安。
有这些银子傍身,至少能让她在府城安稳过个半年。
宗骁最近食欲不好,他将手中肉包吃完便再也吃不下去。
他缓缓起身,对秋妧道:“我现在去洗洗吧,不洗身上都是味。”
“好,我给你弄水去。”
洗澡的木盆就放在隔壁屋,那屋没住人,很是宽敞。
秋妧往里面加水,摸着水温差不多,这才让人坐下去。
“我给你搓搓?”她拿着布巾站在木桶旁,一本正经道。
“不用,我自己来就好。”宗骁下半身裹着布,只肩膀露在外面,可就这样他还有些不自在。
“那成,你泡好了再叫我,我回屋里收拾一下炕。”
说完,秋妧就走了出去,还贴心的将门给他关好。
烧了一下午的炕,屋子里已经暖和起来。
秋妧脱下鞋袜爬上炕,她想着得把这些银钱藏好,至少不能让小偷找出来。
她记得自己在这被褥下面藏了钱,七两银子来着,加上宗骁给的这些,正好凑整。
她寻着记忆把被褥掀开,果真瞧见了那被塞进坑里的粗布。
她扣了半天,终于拽了出来。
白乎乎的银子滚落在炕上,秋妧一一拾起。
只是拾着拾着她猛然发现这银钱数不太对。
她
当时明明藏的是七两银子来着,怎么现在变成九两了!
这多出来的二两银子到底哪里来的???
银子自个生的?
可银子咋可能生银子!
不对不对不对!这事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