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生意来的快去得快。
刘忠有苦说不出,他也不知道为啥这小包子这么贵。
瞧着比街上卖的三文一个的肉包还要小一圈,虽说汁水多了些,但也不能贵上一文啊?
“说孩子做啥,都买回来了,不如分了让大家伙都尝一尝。”刘母拿来碗筷,给今个在家的几人一人夹了一个。
薄皮馅大,用筷子提起来能明显感受到里面汁水在晃动。
刘忠想起什么,见他爹张嘴就要咬一口,他忙提醒,“爹,您小口吃,这里面汤多。”
只可惜他说晚了,刘屠户已经咬下半个。
如今早镇上那汉子一样,汁水全都飞溅出来,好好一个灌汤包只剩下面皮和肉团,汁水那真是白白糟践了。
桌上其他人见此,纷纷先用竹筷戳破,等里面汤汁全部流入碗中,这才吃起包子喝起汤。
“这汤汁确实鲜美。”刘母还是第一次吃这样的包子,她不由好奇明明都是猪肉馅包的包子,咋这包子里汤汁这么多。
刘屠户虽没喝上汤但也算吃了包子,他细细咀嚼,想要回忆起这包子味道。
“爹觉得如何?可值四文。”刘忠原本有些后悔买了六个,可吃下这一个后,他又后悔自己买少了。
一人一个怎么吃尽兴。
“皮薄馅大,这里面肉也是用的新鲜好肉。”刘屠户整日与猪打交道,一尝就能吃出来这肉新鲜不新鲜。
只是一个四文,确实贵了些,寻常人家可舍不得。
“爹,这吃食我是在宗家摊子上买的,我瞧他们家是有手艺的,听说那肉酱面也特好吃。”刘忠一边说一边看向他小妹,仿佛在告诉她,放心嫁过去吧,你应该在婆家饿不死。
刘屠户闻言,气的一脚踹在他凳上,“你咋去人家摊子上买?咱们两家快要结成亲家,你这样做旁人还以为你想吃白食呢。”
刘忠又不真是傻子,他解释道:“那咋可能,我专门趁旁人不在时过去的,那二郎媳妇不认识我,收了我银钱。我这咋能叫吃白食!”
刘屠户想到那二十四个铜板,心口一噎,再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元乡镇。
正值晌午,街上来来往往吃饭之人众多。
秋妧站在摊前正同人推销着灌汤包。
整整一上午,除了一开始卖出去的那一整笼屉,还有零零散散卖出去的四个,剩下的全都没人买。
来人多瞧瞧看看,一听价又都退了回去。一个小包子卖四文钱,真是疯了!
见包子迟迟卖不出去,宗母焦急的不行,她小声同秋妧商量,“要不咱们降降价,三文一个?”
“不能降。”秋妧摇摇头,“娘,咱们若是现在就降价,那这包子更卖不出去了,大家伙全都等着再便宜些。”
降价这种事,人们常说有一就有二。
秋妧不打算降价,卖不出去就卖不出去,大不了今个做的这些自家人吃。改明少做些就是。
正当她准备收起笼屉收摊时,就见一小厮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
他人刚停下,立马把钱袋放到桌上,“剩下这些,我全要了。”
“一个四文,还有整整两笼屉。”秋妧把笼屉一并给了他,“四十八文。”
“这个当做饶头,添给您。”秋妧把剩下的最后一个单独装起来给了那小厮。
小厮白得了吃食自然高兴,他乐呵道:“我家少爷就喜欢新鲜吃食,若是明日还有,记得也留出来两笼屉。”
秋妧就盼着有这样的生意。可这种好事咋可能见天都有。
她笑笑,聪明问道:“成,明个我给您留出来,若您来不及过来,告诉我府苑,我给您送过去,保准吃食热乎。”
“这样更好,也省的我来回跑。”小厮痛快说了位置。
秋妧对元乡镇还不太了解,等宗骁送包子回来,她这才去问他。
秋妧:“你可知道书院在哪?”
宗骁把收来的银钱装进钱袋,他点点头,“那书院离咱们这就三条街,不过得拐个弯。怎么想起问书院了?”
秋妧把刚才的事同他说了一遍,“那人只说送到书院后面那家,我怕到时候送错。”
宗骁一听书院后面,瞬间知道那是谁家。
“应该是院长家中。”
“院长?”
“嗯,咱们镇上只有一个书院,王院长从来了咱们这个镇就一直管着书院里大大小小的事。”这些消息宗骁也是从旁人嘴里得知的,但消息保真。
王院长既然管着书院,想来年纪应该不小了,那刚刚小厮嘴里的少爷,肯定不会是院长。
那就只能是王院长的家眷。院长的家眷想来应该会在书院读书吧。
秋妧细细琢磨一番,一个主意立刻从她脑海中生成,
她问,“那书院里的学子们也会买外面吃食?”
“当然,那靠近书院地段的摊位都得给别人送银子还能有。”宗骁原本也想过要不要去书院附近摆摊。可那边一月就得交上去两钱,实在是多。
秋妧听出他话中意思,不过她不怕交钱,只要能占到好位置赚出更多的银钱,其他都是小事。
秋妧原本已经答应宗骁明个让他去送,可为了看看书院附近地形和人流量,秋妧决定自己也跟着。
隔日一早,秋妧提着一食盒灌汤包去了书院后面第一家。
开门的是个小厮,虽模样与昨个那个很是相像,但绝对不是一人。
“二位可是来送包子的?”开门小厮问。
“嗯。”秋妧把笼屉掀开一个小缝隙,只见里面六个一样大小的灌汤包还都冒着热气。
那小厮笑着接过,把一早准备好的银钱给了秋妧,“俺大哥都交代好了,一手包子一手银钱。对了俺大哥还说,明日再送一天就不用送了,我家少爷快吃腻了。”
“好。”秋妧没想到这样的好买卖竟然只持续了三天,不过三天也赚了不少铜板,到底没亏本。
宗骁跟在她身后,瞧她没有来时开心模样,以为是丢了生意在难过。
他拍拍她的左肩,轻声哄道:“虽这桩生意快没了,但咱们也不用担心,这笼包有人喜欢,大不了咱们一个一个卖,我想那些也能全都卖出去。”
阳光撒在秋妧脸上,她微眯眼眸感受着那股暖意。
“你说,咱们在这也摆个摊如何?”秋妧一双手没有闲着的功夫,她光想着赚钱。
宗骁犹豫一下:“地段是不错,可惜要的银子多。”
大家都是小本生意,谁家受得住每月拿出二钱孝敬旁人。
“咱们就试一次看看?我瞧刚刚路过的那处位置就不错。”秋妧回头看了一眼即将消失在她视线中的府苑,心中开分摊的念头愈发强烈。
成也好,败也好。她都想试一次。
谁曾想,秋妧还没准备好开分摊要用的厨具,那个她看好并且已经交了银钱的摊位竟被人高价夺了去,那人甚至什么都模仿她。
不仅面食取名一样,甚至摊位上食材多少、摆放都一模一样!
第42章 青菜瘦肉粥。
大清早的,晨雾还没散去,书院后街两边就已经摆满了摊。
赶早来的学子瞧见那热气腾腾的吃食,不免停下脚步来买一些。
“卖肉酱面喽,好吃的肉酱面。”一位身穿杏色袄子的妇人,掌勺站在摊位前叫卖,她身边也有一女娃跟着,瞧着比怀雪大两岁。
那女娃很机灵,不仅大大方方跟着叫卖,还会收银钱,把客人递过来的铜钱数清楚后放进钱袋中。
秋妧站在不远处看着眼前这一幕,她没上前也没离开,只静静看着。
宗骁以为她在难过或者说是怜悯。毕竟那摊位就一个妇人和孩子,虽处处模仿她们但说到底也是为了赚钱。
“我们回吧,过几天再看看还有没有更合适的摊位。”宗骁劝道。
秋妧仍旧没动地方,她轻扯了下宗骁衣袖,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的动静,道:“你发现什么不同之处没有?”
“不同?”宗骁听后又往那看了去,他摇摇头,“也是卖吃食,没别的不同。”
“不是让你看吃的,你看那二人。”秋妧对他道:“她们做买卖很从容自在。”
秋妧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她第一次下山来这镇上,就被人贩子盯上了。她还记得宗骁说过这镇上有专门拐良家姑娘的坏人。
秋妧当时心中恐慌,对这件事记了许久,直到现在她都不敢一人摆摊。
可眼前这位妇人不仅敢摆摊,甚至还带着一个孩子。这青天白日若被人盯上…
宗骁瞬间了然。
“咱们还是回吧,我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秋妧原以为只是抢生意,可现在看来,背后之人或许想要的更多。
秋妧同宗骁沿着小路回到自家小摊,见摊位上有食客在,他们对视一眼,没立刻把刚刚瞧见的事告诉宗母他们。
谁料他们没说,但有食客却问了起来。
那食客搅拌着肉酱面,笑着打听:“大娘,你们家是又开新面摊了吗,在书院那边。”
宗母也是聪明人,她笑着回道:“哪能啊,咱这小买卖可支不起来两摊,再说家里也没那么多人。”
“是吗?那面摊竟然不是你家的。”食客也觉好奇,这宗家小摊上的肉酱面与镇上的都不一样。
可偏偏那个小摊上卖的面,同宗家面摊味道基本大差不差,若是外人不知,定会以为是同一家。
“这面食又不是新鲜玩意,我家有的旁人家肯定也有。”秋妧赶紧岔开话,“不过我家真没开分摊,若有朝一日真开了,我们也一定早早告诉大家,到时候大家记得常来啊。”
食客很是捧场,“你家吃食味道好,常来这是自然的,以后生意若是做大了,可别忘了我们这些老主顾。”
秋妧自然是不会忘的,她记性好,这些常来吃饭的食客她早就眼熟了,谁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她都记得门清。
此时她还想不到,几日后的一天多亏了她的好记性,要不得出大事-
眨眼进了寒月,天更冷的厉害。
如今天未亮就起来活面,已经成了一桩难事。秋妧窝在被子里,只留一个脑袋在外面。
她迷瞪着很是不想起。
宗骁:“你再睡会,我去灶房看看,娘说再干半月等入了腊月咱们就不下山了。”
秋妧知道这事,一是因为天真的太冷了,若是下雪路也不好走,二是因为腊月里宗安吉要娶亲,家里肯定忙活不过来。
她打了个哈欠,缓缓睁开眼,感慨道:“还好当时没再摆一摊,要不咱们早早不干了,这银钱肯定赚不回来。”
宗骁笑笑,以为她在打趣。毕竟这些日子她每天都会去那个摊位附近看一会儿。
“等年后看看。”宗骁同她说:“年后应该会有多出来的位子,到时候若有合适的,咱们再摆一摊也不迟。”
秋妧对这事倒是不着急,没弄清楚那个抢摊人的目的,她这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对了,今个你不同我们下山了是吗?”秋妧没再躺下去,她裹着被子半坐起来,一双漆黑眸子里面映着宗骁。
“嗯,今个我去山里看看,有些日子没进去了。”
没成亲之前,宗骁每日都要进山,他功夫好,抓野兔不在话下。家里银钱大多都是他打猎攒下来的。
成亲后进山次数就少了,尤其是家里银钱有了固定来源,每日下山就能赚到,也不必日日进山打猎。
只是现在快要入冬,为了多攒些钱,他还是决定进山。毕竟若是运气好,一只猎物就能弄来几两银子。
秋妧不太放心,不由多叮嘱两句,左右不外乎是让他注意安全。
“我不往深处走,你放心吧。”宗骁拍了拍她脑袋,让她继续躺一会儿。
现在天还早着呢,不用着急起来。
秋妧确实还困着,不过她还是爬起来给他热了两个干馍,随后又送他出了家门,直到看不见他的背影后,秋妧才关上院门,重新躺回了炕上。
这一觉她睡得不太踏实,没半个时辰就又醒了。
秋妧再也睡不下去,她穿好衣裳直接钻进了灶房,一人鼓弄着吃食,等宗母他们过来时,锅里饭菜正好熟了。
怀雪揉揉眼,她趴在宗母怀里,打着哈欠问:“婶婶,你做的什么饭啊,好香啊。”
还是肉香味呢。
秋妧给他们一人盛了一碗,至于锅里剩下那些,她没有动,想着等宗骁回来了能直接热热就吃。
“青菜瘦肉粥。”这个粥做起来简单,吃起来也好吃,既有青菜又有肉丁。
只不过做时得注意,肉丁不能直接放进粥里,要不会有一股子腥味,最好炒了以后放进去。
“好吃。”怀雪坐在宗母怀里,自己端着小碗大口大口吃着。
宗母用帕子擦了擦她的嘴角,笑道:“吃慢点,没人和你抢。”
说完宗母又问:“二郎进山了?”
“嗯。天没亮就去了。”秋妧一边说一边往骡车上面搬东西。
“二郎不在,今个咱们别准备那么多了,娘想着卖完面去布庄再买些棉花。”宗母这些天回家后也没有闲着,秋妧上次买的那些棉花,她给做了一床被子一床褥子。
只是棉花用的太多了,剩下那些根本不够续在冬衣里。这不这才想着今日再买些。
“行,听娘的。”
几人吃完饭一刻没耽搁,架着骡车就下了山。
也不知是不是天冷的缘故,一大早街上人并不多,零零散散总是一个一个来。
宗母见摊位不忙,便想着要不先去布庄转转,趁着人少赶紧把东西买了。
她话一出,怀雪直接扑了上去,小嘴和抹了蜜一样甜,“阿奶,我也想去。”
“娘,你就带着她去吧,反正今个人也少,我和三弟忙的过来。”
宗母:“成,那我带着她先过去。”
不曾想,宗母刚走没一炷香功夫,摊位前突然来了好些食客。
秋妧和宗安吉二人忙的满头大汗,根本没有歇脚功夫。
就在这时,一个眼熟的食客匆匆穿过人群,直奔秋妧面前。
他喊道:“姑娘,你婆母让我过来叫你一趟,说银钱带的不够,让你送些过去。”
“二嫂,你过去吧,这我一人来就成。”宗安吉低头忙碌着,此时他一人干着俩人活。
“你别着急,我马上回来。”秋妧拿上钱袋,穿过人群跟着那人直奔布庄。
走了没十步,她突然停了下来。
前面那人扭过头,着急道:“姑娘咋不走了,你婆母还在布庄等着你呢。”
“是吗?是我婆母等着还是旁人等着?”秋妧看着他侧脸那个大黑痣,眉头拧的更深。
她确实眼熟这个人,甚至不止见过一次。不过不是在自家摊位前,而是在书院后街那个模仿她家面的摊位上。
第43章 为了方子?
寒风凛冽,一瞬间撕破了那人脸上的伪善。
他原本还想狡辩一下,可又觉得实在没有必要。
人都跟过来了,她还能跑了不成。
他轻笑出声,“你确实聪明,只可惜反应还是慢了些。”
“慢了些?”秋妧可不这么觉得,她向前走了两步,扬起藏在衣袖下的尖刀,“你说你快还是刀快。”-
另一边,净月楼中。
轻纱帘幕后的软塌上,一红衣女子正百无聊赖的看着画本。
她今个心情好,只等着鱼儿上钩呢。
可左等不来右等不来,那一丝乐趣也逐渐被磨灭。
“怎么还没把人带回来?”红衣女子抬手揉揉眉心,语气略带不满。
只听“扑通”一声,伺候在她身旁的侍女直接跪了下来,她哆哆嗦嗦道:“夫人,奴才不知。”
“我又没说你,你怕什么。”红衣女子冷冷看了她一眼,眸中全是嫌弃,“你去外面把翠红叫进来,我有事问她。”
侍女松了口气,爬起来后匆匆去外面叫来了人。
唤作翠红的姑娘正在大堂处理闹事之人,一听夫人找她,她直接放下手中事快步去了顶楼。
“夫人可是找我?”她站在帘幕后,问。
“进来说,隔那么远都瞧不见你的小脸。”
翠红掀开帘子走了进来,见软塌上的人露着半边香肩,她微微蹙眉,直接拿起旁边狐皮软毯给她披了上去。
“也就你这么贴心。来,坐我旁边。”
夫人的话不容推拒,翠红只好老老实实坐了下来。
不过她没忘记正事,“夫人找我可是因为面摊?”
翠红如实道:“咱们书院后面的面摊生意不太理想,当日为了夺摊位出价太高了,现在还没回本。”
“谁同你说那个。”莲夫人倚靠在真丝软枕上,语气淡淡:“我是想问你,怎么丛三去了这么久还没把人带回来。”
翠红又不是丛三,她哪知道。不过说起这个,她心中还是好奇。
“夫人,我去瞧过那姑娘,她就是一个普通人,长相也没有很出众,唯有一个好手艺。您怎么就相中了她,还要费这么大功夫也要把人带回来。”
“再说,咱们这什么样的姑娘没有。”
莲夫人看着她,笑道:“怎么,你也以为我想把人拐来是为了让她接客?”
“难道不是?”
“自然不是。”莲夫人抬手摸了摸翠红的小脸,喜爱道:“那姑娘的手艺可比容貌厉害多了,你见过谁每隔一段日子就能琢磨出一个新鲜吃食。”
莲夫人其实早就注意到了秋妧,一开始瞧她好骗,感觉可以拐进青楼。后来又觉得她实在聪慧,每隔一段日子就能研究出赚钱的吃食。
这样的人若是为她所用,一定会像翠红一样,一人顶半边天。
翠红还是有些不能理解,就算想要这人,直接拐来就是,为何非要夺她摊位,还让楼里厨子没日没夜研究她的面食。
翠红看向莲夫人,二人对视上的一瞬间,她突然明白了。
“夫人这是想抹去她的痕迹?!”
“聪明。”
正是因为秋妧有独特的好手艺,所以人们觉得那东西是独一无二的,若是在别的地方出现一样的吃食,人们下意识会觉得这东西一定出自秋妧之手。
所以她若被带走,实在是太容易被人找到。
但现在他们先一步在外面开了一个差不多的摊位,卖味道差不多的吃食,一来可以迷惑食客二来也算是告知宗家人,这手艺不是独一无二的。
若有朝一日花楼里也有了这样吃食,那可不一定出自秋妧之手。
到时候宗家就算想寻人,都不知去何处寻找。
莲夫人下了这么一盘棋,为的就是今天。
只可惜她千算万算没有想到这个计划会失败。
门外传来声响,只见早早派出去的丛三回来了,只是只有他一人回来。
“人呢?”莲夫人掀开幕帘走了出来。
丛三跪在地上,心绪复杂。他怎么也想不到那个小娘子竟然随身带着尖刀…
“人跑了。”丛三低着头,根本不敢看一眼莲夫人。
“你一个汉子竟然能让她跑了?”莲夫人可不信这套说辞,“那你说说,她是如何跑的。”
丛三哪敢隐瞒,他把今个的事一五一十全说了,“那小娘子说她只想和家人好好过日子,若夫人您是想要方子,她很愿意同您做生意。”
翠红一怔,心里为秋妧默哀。这姑娘真是胆子大,竟然还想同她们夫人做买卖。
“好,好的很。”莲夫人仰首大笑,她真是小看那姑娘了。
不过越是犟骨头才越有意思。
“继续盯着就是。”莲夫人敛起笑容,吩咐道-
秋妧脱离险境后直奔布庄。
她生怕那些坏人对宗母她们下手。
好在那些人只想抓她,她到布庄时宗母二人还好好在里面选着布匹。
“小妧,你咋来了。”宗母一愣,她放下手中布匹走了过来,“可是摊位出事了?”
秋妧环顾四周,见铺子里没有盯梢的人,她这才放下心。
“没,咱们摊位能出啥事,三弟在那里看着呢,刚刚有人说你们好像没带够钱,我这不赶紧过来看看。”秋妧没瞒着。
“谁瞎传消息,娘出来买东西咋可能不拿钱。”宗母见摊位没事,笑着道:“既然来了,你也瞧瞧,这布庄今个刚到了一批布,娘瞧着颜色都好看,也衬你。”
说着宗母拿起手边淡紫色棉布就往秋妧身上比划,嘴里喃喃道:“好看,这颜色做一身新衣裳到时候你过年穿。”
秋妧衣服都很素,这颜色确实好看又独特。
“那娘买了。”宗母高兴,一口气买了三匹布,还有很多棉花。
三人满载而归,回程路上宗安吉看着那一大堆东西,不免问起
了银钱的事。
秋妧怕她们多心,解释道:“想来是娘在那里挑半天没有买,那人以为是没带够钱,这才来摊位告诉咱们一声。”
宗安吉一听笑了,他打趣道:“娘,看见没以后你买东西不能慢悠悠的。”
宗母白了他一眼,懒得同他多说一句话。
宗骁是夜里回来的,他今个进山发现坑里有血却没见到猎物,想来是他长久没来,被旁人发现捡了去了。
好不容易进山一趟,他可不想空手而归,这一找猎物就找了一整日,直到天快黑时他才发现一只落单的野鹿。
那野鹿个头不大,瞧着像是刚成年的鹿。
宗骁躲在暗处盯着,见那野鹿放松警惕,他直接一弯弓射了过去。
箭射中了野鹿的腿,它绝望的“呦呦”两声,随后倒了下去。
宗骁没有杀它,毕竟这东西活着更值钱。他把受伤的野鹿捆住,塞进了背篓里。
怕家里人着急,他都没稍作休息。
家中。
秋妧还坐在屋里等着,今个发生的事她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后怕。
若她当时没反应过来,此时她应该早就被带走了…
带去哪里呢?秋妧实在想不出来,但她知道任何一个地方都不会比现在更安全更幸福。
她想的出神,根本没听见门外动静,直到屋门被人从外推开,一个高大身影出现在她面前。
“啊!”秋妧吓得尖叫出声。
“是我是我,别怕。”宗骁进院时瞧见屋里是暗的,他还以为秋妧已经睡了。
谁知道屋门一推开,她竟坐在炕边,也不知在想什么。
“吓死我了!”秋妧点上灯,待看清宗骁面容后,这才松了口气。
她拍着胸脯道:“刚刚我还以为是那些人找到了家里。”
宗骁关好屋门,他眉心微皱,不解道:“什么人?”
这种事秋妧自然不会瞒着他,她把今个发生的事同他讲了一遍。
“你说他们是什么人,是不是想要咱们家面食方子?”秋妧实在想不出来,除了方子那些人还能是为了什么。
宗骁攥紧拳头,一个可怕的念头涌上他心头,怕秋妧担心,他只道:“应该是为了方子,你别怕这几日我跟着你们,若那人再出现,咱们直接抓了盘问盘问。”
秋妧稍稍松了口气,有宗骁在。至少她不再是一个人——
作者有话说:谢谢大家的陪伴。[加油]从明天开始,这本文开始v了。从31章节开始。谢谢谢谢!!!!红包致谢。
注:坏人情节不会很多!!!一切都是为了踏踏实实赚钱幸幸福福生活。
第44章 分银钱。
翌日,宗骁跟着一块下了山。
他昨个猎到的那只野鹿虽受了伤,但还活着,一拿到镇上就卖了四两银子。
这个价还不是最贵的,若是等下了雪再卖,一只鹿少说也得六两。
只可惜他们不会养鹿,受伤的野鹿若是养不活,那就卖不上价。
宗骁拿着钱袋绕着摊位转了一大圈,这一瞧还真让他发现了形迹可疑之人。
那汉子揣着手就站在不远处的大树下,一双眼直勾勾盯着他们摊位。
既不上前也不离开,只站在那瞧看。
宗骁绕到他身后,抬手在他肩膀拍了拍。
“可瞧看好了?”他冷不丁出声。
“看好了,今个那摊子上没有那刀疤脸。”汉子以为是自己同伴回来了,他身子都没扭一下,就回了话。
“是吗,那个刀疤脸去哪了?”宗骁继续问。
汉子摸摸下巴,“应该是去卖东西了。不过今个那刀疤脸在镇上,咱们也动不了手,对了莲夫人可又交代旁的了?”
听见莲夫人三个字,宗骁心中谜团瞬间散开,果然背后使坏的是她。
元乡镇没有人不知道莲夫人,这女子坏得很,花楼里那些姑娘大多是被她拐进去的。
偏偏她背后有人,报了官也拿她没办法。
“我去旁边歇会儿,你继续盯着。”那汉子转过身,抬眼就看见了宗骁脸上的那道疤。
他咽下唾沫,心虚道:“你你”
宗骁揪住他的衣领,将他重重推到树旁,压着声道:“刚才你说的那些话我全听见了,现在我问你什么,你答什么。若是胡说八道”
宗骁看向衙门方向,似笑非笑道:“你说那些被你们拐走姑娘的人家,若是想泄愤,会选择谁呢。”
那汉子脑子并不蠢笨,他知道莲夫人背后有人,要不怎么可能次次都平安无事。
可他他就是一个小喽啰,若真出了事,无人会保他。
他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宗骁将他拖拽到旁边暗巷,开门见山道:“莲夫人要你拐谁?你们盯了多久?”
汉子伸出两根手指,怯声道:“你媳拐你们摊位的那个姑娘我们盯了两个月了。”
两个月。
从他们一开始摆摊就被人盯上了。
宗骁心口憋着气,恨自己这么久竟然全然没有察觉。
“为何要拐她。”宗骁问。
汉子其实也不清楚,但他听别人提过一嘴,“好像是因为她有手艺莲夫人觉得不能浪费。”
好一个不能浪费,秋妧靠着自己一双手努力赚钱,每日苦心钻研吃食,到了别人嘴中竟成了不能浪费。
汉子一直干盯梢的活,拐人这事并不属于他,所以他知道的事情有限。但迫于威压他还是把自己知道的全说了。
“去年花楼里拐来过一姑娘,听说绣工极好,莲夫人就一直没安排她接客,说是找了许多绣娘过来跟着学手艺。”汉子偷偷瞧看宗骁神色,见他没发火,这才继续往下说,“那姑娘以为自己把手艺教给了那些人,自个就能平安离开”
宗骁脸色沉了下来。
汉子全然不知,还继续说着,“后来她把所有绣娘都教会了,莲夫人觉得她没了用处,就让人把她卖了。”
“卖了?”宗骁只以为那些被拐的姑娘都在花楼中,没想到她们私下竟还有买卖一事。
“那就不晓得了。”汉子确实不知后来的事,“我想莲夫人应该是想让你你家摊位那姑娘给她赚钱。”
“莲夫人这几日只吩咐我们盯着,没让直接拐”汉子把能说的全说了,他求道:“那什么我发誓今个的事我绝对不会告诉旁人,您能放我能走了吗?”
“滚。”宗骁松开手,让那人走了。
此时此刻,宗骁觉得无形中有一双大手正死死掐住他的脖颈,让他无法呼吸。
他只是一个猎户,既无权也无钱,现在有人盯上了他的家人他如何才能破局保护她?-
摊位前,秋妧正在卷春饼。
昨个发生的事实在骇人,怕家里人担心,她只告诉了宗骁一人。
可现在宗骁去了那么久还没回来,她心中不免担忧起来。
万一他
“我二哥今天咋去了那么久,是不是那野味不好卖?”宗安吉看看日头,觉得自家二哥出去至少一个时辰了。
若是以前根本用不了这么长时间。
“你二哥可能多问了几家,如今天冷,野味可是好东西。”宗母继续煮面,手底下根本没停下来过,“你以后也是要成亲的人了,多像你二哥学学。”
提到成亲,宗安吉瞬间脸红了起来。再过半个多月就到了他成亲日子,他竟然要成亲了。
秋妧看着他满怀期待的样子,心口一酸,她只祈祷着她们一家能永远像现在一样。
“阿奶,我二叔回来啦。”怀雪从凳上跳了下来,抬手指向对面。
秋妧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真瞧见了人群中的宗骁,他神色无恙,应该是没出什么意外。
秋妧擦擦手,上前接过了他手中东西,关切道:“今个怎么去了这么久。”
“多问了几家。”宗骁把糕点递给怀雪,让她赶紧尝尝,这东西刚出锅还热乎着。
转身摘下背篓时,宗骁用很小的声音附在秋妧耳旁道:“碰见人了,回家同你细说。”
怀雪拆开油纸,只见里面是六块冒着热气的芙蓉糕。
“阿奶,你先吃。”怀雪捏起一块,吹了吹,递到宗母嘴边。
宗母咬了一小口,对着怀雪道:“你吃吧,阿奶不吃了。”
芙蓉糕加了糖,吃起来甜甜的,再加上刚出炉,口感更是松软。
秋妧看着芙蓉糕,小声问宗骁,“这几块花了几文钱?”
“十二文。”
秋妧猛地抬起头,惊讶的看向宗骁,眼神中似乎在说,这么点就十二文?!
这糕点简直比面食还赚钱,太太太暴利了。
“加了糖的东西都会贵一些。”宗骁以为她是心疼钱,他取出钱袋塞进了秋妧手中,哄道:“别担心钱,今个赚了四两银子呢。”
四两银子对普通百姓来说,可是一笔大钱,尤其是年关将至,有了这钱百姓准能过个好年。
宗骁心中有自己顾虑,他指了指钱袋,商量道:“再卖几日咱们就先不卖了,这些银子也够咱们过个好年。”
秋妧知道他顾虑什么,她点点头,同意道:“好,那过几日就不卖了。”
傍晚,一家人围坐在桌前,正分着桌上铜板。
这些日子他们每天带五样吃食下山,除了给卤肉铺子送去的固定三十个大肠包子外,还有他们自个摊位卖的面条、春饼、猪肉冻和灌汤包。
这些东西瞧着卖价不贵,可却实打实赚了不少。
刨去成本,俩半月他们整整赚了十五两银子,其中猪皮冻利润最大,面条和春饼卖的最多。
宗母数钱的手都在颤抖,她这么辈子从未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赚过这么多钱。
秋妧给大家伙分了分,宗安吉四两,宗母三两,剩下二十个铜板她一股脑塞进了怀雪手中。
宗安吉一瞧就知道这银钱给多了,他只是帮忙打下手煮面洗碗什么的,哪里用这么多。
“收着吧,都是要成亲的人了,攒些家底也是应该的,再说咱们再卖几日就不卖了,到时候得有两个月没什么进项。”秋妧回来路上就同他们说了摆摊一事。
原本打算再卖半月,可出了这档子事她这心里总是不安,万一到时候那些人对怀雪下手怎么办。
与其提心吊胆不如先歇歇避避风头,等日子长了没准那些人就不会再打她的主意。
夜里,秋妧早早躺了下来,她被子里被宗骁塞了汤婆子,一进来热热乎乎的。
“对了,今日你可是瞧见那些人了?”秋妧侧身往宗骁那边看去,只见他头枕着双臂,正盯着房梁看。
宗骁:“确实瞧见了一个盯梢的。”
秋妧来了精神,她撑着身子问:“那些人是谁派来的,真是为了吃食?”
秋妧并不觉得自己有多厉害,毕竟现在做的都是开胃小菜,她还有更多会做的吃食,只是那炒菜啊糕点啊,成本都太高还不适合她现在摆摊卖。
“差不多。”宗骁不想对她说那些肮脏事,他刻意瞒下来,道:“那些人觉得你总是能想出吃食方子,所以想拐你回去。”
“那还不如直接找我做生意,绑我做什么。”秋妧还没把人想的很坏。
宗骁看她这副天真模样,心口处都软了不少,“他们不想花钱,毕竟方子什么都挺贵的。”
“没问过我,怎么知道贵?”秋妧哼了一声,“罢了罢了就算她们后面给我钱,我也不卖他们。”
这一夜秋妧少有的睡了个好觉,可她不知身旁的宗骁却是一夜没睡。
他一直在想法子,想要保护家人单他一人肯定是不行的,除非有人能保住他们。
而且那人得在花楼说的上话
宗骁想了整整两日,最后把目光放在了知县大人身上。
毕竟他们这,知县大人是最大的官。
不过要牵上这趟线并不容易,宗骁费了半天功夫,别说见到人了,就是礼都送不出去。
直到最后一日摆摊,他在元乡镇碰见了大屯村的福顺。
他原本没报希望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还真打听出来了不少消息。
福顺告诉他,这花楼里的人不简单,背后势力也不简单,若想牵制花楼就得找更大的官。
“我听人说平阳王最近在找白狐皮,说是要做大氅。”福顺消息灵,他道:“若是你能猎到白狐,或许这是个好机会。”
只是狐狸狡猾,往日想抓都不好抓,更何况是难寻的白狐呢。
不过宗骁把这事记在了心里,毕竟这是他现如今能想到的唯一办法。
若他能猎到白狐,那就多一丝希望。
他说干就干,隔日吃过早饭,便一人进了深山。
第45章 白狐皮。
寒风四起,门窗被吹的吱吱作响。
秋妧坐在灶台旁,靠着炉火取暖。这天真是一日比一日见冷,尤其他们还住在山里,一早一晚更是冻的不行。
秋妧昨夜里就把往年的厚被子拿了出来,只是被子再厚也禁不住屋里的冷。
她白日里还有活干,更是不可能一整日待在被子里,秋妧想着实在不行今个在屋里生上火。
只是前些日子在家做吃食,用柴火用的多,现在家中剩的那些可能过冬不太够。
秋妧想去山里弄些柴火回来,可惜她不识路,得让人领着。
吃过早饭,秋妧敲响了隔壁院门。
开院门的是怀雪,小丫头已经换上了厚棉衣,整个人显得胖了一圈。
“婶婶,你吃饭了吗?”怀雪扬着小脸笑着问。
秋妧牵起她的手,二人一块往屋里走,“婶婶吃过了,你阿奶呢,在不在家。”
怀雪点点头,“阿奶在屋子里做衣裳呢。可好看呢。”
秋妧一听,心中猜出宗母这是在做新年衣裳,那日在布庄买了好几种布,宗母那意思是大家一人一身。
秋妧牵着她进了屋,一推门热气扑面而来。
宗母她们这屋,早几日就生了炕火,毕竟怀雪还小,冬日里最怕生病,屋子里暖和些对她也好。
“来的正好,来娘这边试一试这衣裳。”宗母早早就听见了门外动静,这大清早的她猜着应该是秋妧。
“娘,这么快您就做好了?”秋妧拿起宗母面前的衣裳在自己身上比量了比量,乍一看有些肥大,但这是冬衣,里面还得套衣裳穿。
宗母拿起手边另外一件,那颜色一瞧就是给宗骁的。
“把这件一会儿让二郎试试,趁着还没做完,哪里不合适还能改。”
秋妧把衣服放到腿边,她道:“娘,二郎今个不在家,他进山了。”
宗骁进山这事并未提前告诉秋妧,这还是一大早秋妧听见响动,问了才知道。
宗骁说快要下雪了,想进山看看,还说这两日可能回不来,让她别担心,夜里可以去娘这边睡。
秋妧当时没有多想只以为他是进山看看猎洞,便让他去了。
现在回想起来,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宗母并不喜宗骁进山,她微微皱眉,“这孩子也是,进山也不前说一声,怎么还去几日。”
“娘,那山里可有住处?”秋妧记得宗骁说这两日可能回不来,临走时还专门带了一件厚袄子,她猜着可能山里有歇脚的住处。
“那深山里哪来的住处。”宗母一听秋妧这么问,心中逐渐有了数。
往年宗骁不是没进过山,为了赚钱一人在山里一待就三五日。只是宗母没想到,今年宗骁成了亲,日子也好过了,宗骁竟还进了山。
宗母轻叹一声,同秋妧道:“那山里没有屋院,不过有几个荒废的山洞,往年他总是住在洞里。”
山洞?秋妧抿着唇,一时没有言语。
“既然二郎进山了,那就随他去吧,没个三五日他回不来。”宗母看看秋妧,宽慰道:“这几日你搬娘这边来住,夜里还有个照应。”
秋妧这次听了话
,当日就把东西搬了过来。宗母住的那屋宽大,多她一人倒是无事-
山里,雾气重重。
宗骁边走边观察周围情况,如今正是猛兽寻食的时候,他得万分小心。
忽然,枯木旁传来一阵响动,他屏住呼吸举起弯弓瞄准那处。
只见一只兔子从后面蹿了出来,它嘴边还有一截枯草,瞧着像是刚吃过饭。
原来是只兔子,宗骁稍稍松了口气,如此近的距离若是豺狼虎豹他怕是难以全须全尾逃脱。
宗骁松手,利箭嗖的一声飞了出去,那只出来觅食的野兔瞬间成了宗骁的晚饭。
深山之中尽管是白日,可一丝阳光都没有,周遭冷的骇人。
宗骁捡起那只野兔,跟着以前留下的标记,继续往山洞方向走去。
这还是进山的第一日,他得养精蓄锐,后面几日还有的耗。
夜里,凌冽的风将洞中火苗吹的四处飞溅。
宗骁倚靠着洞壁,正大口大口吃着烤熟的兔肉。
今个他围着洞穴附近转了一圈,这周围没有野兽踪迹,瞧着算是安全,但同时也意味着这一片也没有野狐。
若是想寻到,得往更深处走走。
而更深处怕是不仅仅有野狐了。
宗骁以前不是没进去过,那时为了赚钱给怀雪看病,他一人进山去打熊,没办法,熊掌值钱,镇上富贾出的价实在是高。
宗骁早已忘记自己当日是怎么做到的,反正他死里逃生,最后把那只硕大的熊引入陷阱附近,这才抓住。
只可惜那只熊身上伤痕太多,皮毛受损严重,最后并未卖得一个高价,好在那些银钱救回了怀雪的命。
如今他再次进山,为的仍是家人。
宗骁漆黑眸子盯着火苗看,他不由得想还好自己还有打猎这么个本事。
翌日,他将火堆熄灭,带上东西再次往深山行去。
这一走便是一整日,他走了许久甚至不知自己到了哪个地界,实在太远了。
好在功夫没有白费,他终于在这处寻到了狐狸踪迹。
他跟着踪迹往狐狸洞穴附近寻去,他盼着是只白狐,只可惜现实总是残酷的,临近洞穴,他瞧见了一抹黑。
虽是黑狐,但有总比没有强,宗骁放慢步子一人躲在树后,死死盯着洞穴。
没一会儿洞穴里竟又爬出一只狐狸,个头更小一些,一出来就亲昵的靠近黑狐,看动作这两只应当是一对。
宗骁突然生了不该有的怜悯之心,但这想法来的快去的也快。
最终他还是对着那两只狐狸举起了弯弓,一箭射去,两只定在了一块。
它们唔咽着,好一会儿才没了气息。
宗骁把它们装进背篓,继续往深处前行。他相信这一片肯定还有。
与他所想一样,没多久他又瞧见两只狐狸,只是这次他动作慢,让其中一只跑了。
宗骁没有气馁,只要这一片有狐狸,他相信自己迟早还能抓住,当夜他在附近枯树旁搭了个遮风地,夜里至少有个歇脚地方。
只是深山实在太冷,他带的那些厚袄子根本不顶事,思来想去他把猎到的狐狸全都剥了皮,因杀过猪宰过羊,他这剥皮手艺还是相当不错的,一整张狐皮很是完美。
有了狐皮遮风,夜里他总算暖和许多。
后面两日宗骁忙着捕猎,对周围一切观察甚少。
等他发现不对劲时,他所在这片山林已经有了狼爪印。
狼本就聪明,许是这两日他打猎留下的血腥味太重,把他们吸引了过来。
宗骁看着地上痕迹,心不由往下一沉,这不是一只狼,是一群狼。
他虽进山多次,但还从未遇见过这种情况,一群狼,他如何在他们爪下逃脱。
宗骁没再逗留,眼下保住他自个的命才是最重要的,他轻装简行,只带着那几张狐皮和弯弓,悄默声的往山下溜去。
狼群感知到他的动静,竟追了上来。
就在宗骁觉的自己必死无疑之时,深山之中竟然下起了暴雨,泥水顺着山脊滑下,将他气味掩盖的一干二净。
也许是老天不想让他死,这才下了这场暴雨。
虽他衣裳全都湿透,但真的活了下来。
宗骁来不及喘息,他怕雨停后那狼群会追上来,他连夜冒雨继续往山下赶路。
也不知走了多久,他终于瞧见了那个山洞。
当日往深山去时,他专门在洞里留了些吃食,眼下那些吃食成了他的救命稻草。
宗骁在洞前设好陷阱,然后才进了山洞,他起火生起柴堆,将衣裳脱下放在旁边烤着。
今个是他进山的第六日,这些日子里他猎到了六只狐狸,只可惜这些皮毛中并没有白狐皮。
可他不能再进山了,那狼群一时半会不会离开,或许还会一直在那等着他回去。
宗骁心口说不出的痛,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无力,若是他猎不到白狐,那真是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他守在火堆旁,静静坐了一夜。
天一亮,他再次背上背篓准备换个地界继续寻找。
也不知是不是上天看他实在可怜,破天荒又帮了他一次。
宗骁离开山洞没有半日,竟在一处悬崖下瞧见了两只白狐,其中一只受了重伤,那白狐像是从山上摔下来的,它皮毛上面全是血,瞧着快要不行了。
而另外一只蜷缩在它身旁,一个劲的给它舔舐伤口。
宗骁呆愣在原地,他从未想过自己与白狐相见会是眼下这种场面。
他没上前,只站在一旁看着,直到那只受伤严重的白狐彻底断了气,他上前准备捡走尸体,可另外一只却不动,只蜷缩在它身旁唔咽着,似乎也没了生的念想。
宗骁一开始没有想杀它,毕竟有一只已经足够了,但那一只怎么撵都不走,没法他只能掏出尖刀朝它走去。
此时,宗家院前。
秋妧正焦急的站在门前,这已经过去六日了,宗骁还没有回来。
这几天曾有两拨人从深山下来,秋妧同他们打听过,可见到过宗骁,那些人摇摇头只道没见过。
秋妧的心逐渐不安起来,宗骁明明说只是进山看看,怎么会一去这么久,难道出了意外。
她越想越不安,甚至想到宗父和宗家大郎,他们二人当年就是在山里出了事。
秋妧等不下去,她想进山瞧瞧,万一呢,万一遇见了呢。
“婶婶,你怎么啦,怎么一直往外看?”怀雪从屋里窜了出来,直奔秋妧身旁,她把手中糕点往秋妧眼前递了递,“婶婶吃一点。”
秋妧咬下一口,糕点甜丝丝的,和那日宗骁刚买回来时一样好吃。
她强扯出一个笑,对怀雪道:“婶婶想去砍些柴火。”
“那我陪婶婶去。”
秋妧揉揉她的脑袋,拒绝道:“外面天冷,婶婶一人去就成。若是阿奶回来后问起来,你就说我晚饭前一定能回来。”
怀雪瘪瘪嘴,听话道:“那好吧,婶婶你要早点回来。阿奶说晚上炖肉吃。”
“好。”秋妧拿上砍刀背上背篓,趁着晌午还有一丝阳光,她急匆匆往山林走去。
她不敢进深山,只站在外面瞧看,见有人过来就抬头看看,没人时就砍会柴。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准备先回家明日再来时,身后突然传来宗骁声响。
“阿妧,你怎么在这呢。”
秋妧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直到她扭过身看清身后来人。
“你终于回来了。”秋妧激动上前,扯着宗骁上下打量,“可受伤了?”
几日不见,宗骁下巴竟生出胡茬,他头发上身上还沾着泥土,脸颊上也有枝干弄破的划痕。
“怎么去这么久,不是说只进山看看,两日就回来?”秋妧言语中带着一丝埋怨,可语气却委屈极了。
宗骁心头一暖,这几日的疲惫瞬间消散。
他抬手想要抱抱秋妧,可一瞧自己浑身上下脏脏的,就又抽回了
手。
“碰见了狐狸,就想着打几只。”宗骁还是没敢告诉她实情。
“打狐狸?卖钱吗?咱们不是赚了些银两?”秋妧不解,这几日她实在担心坏了,生怕他出事,可他怎么就为了赚钱去打狐狸了呢?
宗骁见此,只好老老实实把狐狸皮用处告诉了她,“如今有了白狐皮,事情好办多了,到时候若能得平阳王一句话,想来那些人就不敢来了。”
秋妧没想到他去猎狐狸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她。
那么危险,他却为了她愿意冒险。
难道在宗骁心中自己竟然这么重要?
第46章 萝卜糕。
二人没在路边耽搁,趁着天还没黑透,匆匆回了家。
宗骁当日进山这事,宗母她们还是从秋妧嘴里听到的,当时宗母猜着应该去三五日,但没想到这一走就是七日。
眼瞅着就要变天,他却迟迟没有回来,宗母说不担心那是不可能的。
这不她正心不在焉的擀面条,那面皮都快破了,宗母都没发现。
“娘。”宗骁直接来了宗母这院,他一进门朝着灶房就喊了一嗓子。
宗母慌乱放下擀面杖,手都来不及擦就出了屋。
“你这孩子,咋进山也不同娘说一声。”宗母揪了他耳朵一下,又急又气:“一去这么多天,你不想想娘也得想想你媳妇啊,这几日夜里她担心你担心的都睡不着觉。”
宗母压低了声音,这些话倒是没让刚进门的秋妧听了去,要不她得闹个大红脸。
宗骁也觉自己那日冲动了,可现在回想起来他还是不后悔。若不是那日进了山,他怎么可能捡到白狐皮。
“这次进了山,年前都不去了。”宗骁抬手指了下背篓,笑道:“猎到了几张狐皮,我想着改日去镇上问问价,赚点是点。”
狐皮其实价并没有想象中的贵,可纯黑纯白狐皮就不一样了,若是遇见喜爱的,几十两银子都有可能。
不过这次宗骁没想着用这赚钱,索性就没对宗母说起白狐皮的事。
宗母围着他转了一圈,见他身上没有伤痕这才放心,“你刚成了亲,咱们家中也没有那么缺银钱,以后能少进山就少进山。”
说着宗母有些哽咽,“你若再出了事,娘咋办,秋妧咋办。”
“娘。”宗骁揽住宗母肩膀拍了拍,宽慰道:“我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娘你放心,以后危险的地我不去。”
想到那夜被狼群追赶,宗骁平生第一次感到后怕,若那日他真出了事家中可怎么办。
宗母没多留宗骁,他身上衣裳都被雨水浸湿,眼下洗个热水澡才是关键。
“你回家暖和暖和,一会儿娘让你三弟把饭菜端过去,你们两口子就甭过来了。”宗母看了一眼屋外,见秋妧正同怀雪玩闹,便嘀嘀咕咕了两句:“小妧这几日天天去村口等你,你说说你若真出了事她可咋办,你们俩连个孩子都没有。”
宗母本不想说这话,可她一想到自家大郎,那些往事就齐刷刷都蹦了出来。
“你大哥罢了罢了,不提了。”宗母抬手抹了下眼角,没让那泪滴下来。
“我晓得,娘。”宗骁心里都明白,正是因为明白所以他才要进山,他想护住家人,想和秋妧永远在一块。
夜里,宗骁泡在木桶中暖和着身子。
往日他都是直接把水淋在身上,这大木桶买回来他就没用过。
没想到现在竟然用上了,他往下靠了靠,让桶中热水漫过他的肩膀。
这些日子他在山上奔波,从未有如此暖和过,现在他只觉浑身轻松,想要大睡一场。
“好了吗?”秋妧敲了敲门,道:“我进来给你添点水。”
宗骁还从未与她坦诚见过,一听她要进来,他胡乱抓了个布巾挡在身前,不过这东西有没有都一样,他在水里,秋妧哪能看的见。
秋妧面色未变,她往木桶中加了些热水,道:“你再泡一会儿,等一会出来了直接进屋,别让风吹着。”
秋妧正要离开,扭头时正好瞥见了他肩膀红痕。
很大一片,应该是这两日刚磨破的。
“你这怎么弄的。”她伸手碰了一下。
宗骁没有防备,被她这么一戳,他疼的嘶了一声,等反应过来后,他忙解释,“无碍,许是蹭着了,过两天就好。”
秋妧半信半疑,但现在不是问话的好时候,她点点头,“那你一会儿早些回屋。”
宗骁面上沉稳,其实心中早就慌了,见秋妧离开,他堪堪松了口气。
他坐在木桶中,将头发和身上洗了个干干净净,等搓不出一点脏污,他这才从木桶中出来。
屋中,秋妧正坐在桌边缝荷包,原本她不喜欢做这些活,可与宗母同住那几日,只有做荷包时她的心才能静下来,才不会乱想。
她穿来快有半年,这些日子她已经把这当成了自个的家,也把宗骁当成了家人。
那几日他进山迟迟没回,她这心里总是担忧。
现在人回来了,可一想到他进山原由,那些担忧又逐渐变成了愧疚。
秋妧不敢想,若是宗骁没有平安回来,她可怎么办,怎么面对宗家老小。
她想的出神,直到针尖扎进肉里她这才恢复神智。
屋门被人从外推开,宗骁穿着干净里衣走了进来。
他在旁边屋中墨迹半天,原以为秋妧已经睡了,谁想到人还醒着。
“怎么没睡?”宗骁走到炕尾,把自己被子铺平。
“等你呢。”秋妧指了指桌上东西,语气不容商量,“你把姜汤喝了。”
姜汤去寒,秋妧专门给他煮的,刚见他没出屋,还专门又热了一趟。
宗骁坐到她对面凳上,他微微皱眉,但还是把一整碗的姜汤全都喝了下去。
姜汤微辣,喝完他赶紧拿起旁边水碗。
“把衣裳脱了。”秋妧冷不丁开口。
宗骁吓得一哆嗦,手中瓷碗差点扔了出去。
脱衣裳!!!她让他脱衣裳,宗骁耳根连着脖颈处瞬间都红了。
当日因为误解,他们并未圆房,这些日子秋妧不提,他更是不好意思开口。
没想到他只是进山一趟,难道今夜就要圆房?!
宗骁轻咳两声,想要同秋妧说圆房这事不急,明日也可。
谁知他还没张嘴,对面人又道:“我瞧你那处伤的厉害,还是上些药酒的好。你快脱下来,肩膀处你自己不好上药。”
哦原来只是上药。
宗骁转过身,把上衣褪去一半,露出肩膀位置。
秋妧看着那一大片红,眼眶有些发酸,她拿出药酒往他身上轻轻涂抹着。
“疼不疼?”她问。
宗骁疼的指尖都陷在肉里,可他还嘴硬道:“不疼。”
秋妧以为他真的不疼,见此又往上面涂了一层。
宗骁忍耐力很足,直到最后都没吭一声,等上了炕,被子盖子身上,他这才长吁一口气。
疼,真疼。
这一夜二人谁也没提山里的事,他们破天荒的睡了个好觉。
第二日,秋妧先一步醒来。
她穿好衣裳,来到炕尾处伸手探了探宗骁额头。
毕竟他在山里冻了好几日,秋妧也怕他生病。
“醒了?”宗骁抬眼,看着正上方的秋妧,他愣了下,哑声问道:“怎么了?”
“没事,我就是看看你发热没发热。”秋妧抽回手,神情却有一些不自然。
宗骁半坐起身,把松开的里衣系好,“我身子硬朗,再说这几日我也没冻着,不是有狐皮在嘛。”
提起狐皮,二人同时陷入沉默。
“总要试一试,万一呢。”宗骁不想让她担心,语气轻快道:“就算那些人不收,咱们也能卖了赚钱对不对。”
秋妧昨个就已经看过那几张狐皮,确实是一等一的好物。
只是一想到宗骁是如何猎到的,她这心口处就如同针扎一般。
她把宗骁当家人,宗骁好像把她看的更重一些。
“明个我去镇上问问,若是那边还要狐皮,我就去府城一趟。”宗骁可不放心秋妧跟着,他先一步开口,
“小弟亲事快到了,这几天就得麻烦你在家帮娘忙活忙活。”
秋妧听出他不让自己去的意思。
她什么也明白,一是府城路远,二是人心太坏。
“好,那我在家等你。”
隔日,是个晴天。
秋妧早早把自己烙好的几张油饼装进了宗骁随身带的包袱中。
她原本想再做些热乎饭菜,可路途远,宗骁也不好带,不如路上花几文钱买些吃食来的方便。
“我这次肯定回来的快,不过夜里你还是先去娘那边住着比较好。”宗骁用不起眼的粗布把那几张狐皮包裹好,又往背篓上面塞了些不起眼的物件。
此番出门,防人之心不可无。
“好,若是这路子行不通,你就早些回来。反正咱们总归会有办法的。”秋妧想着只要她能留住命,能和宗家人在一块,就算让她把方子交出来以后再也不能摆摊她也愿意。
“你放心。”宗骁背上背篓再次出了门,临别前,他抬手在秋妧脑袋上揉了揉,像哄孩子那般道:“回来给你带糕点。”
宗母晌午时才知道宗骁又出门了,不过他这次是去卖东西不是进山,宗母稍稍安心些。
宗骁这一走又是好几日,家中也开始准备宗安吉的婚事。
秋妧每日忙忙活活只有夜里无人时才得空想想宗骁。
也不知他有没有到府城,更不知那狐皮派没派上用场。
她想的越多心中越烦,为了排解杂念她又一人躲进灶房开始琢磨吃食。
这次她没再做菜,而是研究起糕点来。
她想着现在镇上常卖的糕点都是甜口的,那她就做咸口的萝卜糕。
说干就干,她先把米淘洗干净,又晾干至没有水分,随后用石磨研磨成粉状,这便是粘米粉,也是做萝卜糕至关重要的一样东西。
除此以外的其他配料,家中都有现成的。秋妧把萝卜洗干净切成丝,又把腊肉和猪肉切成丁。
她起锅烧油,先将肥肉下锅炸出油香,又把腊肉和猪肉丁放进去一同煸炒,等肉香味出来她才把晾干的萝卜丝倒进去。
若是喜欢辣口,还可以加一些辣子,不过秋妧家中还有孩子,她便只放了一些盐。
炒好后她将这些盛出来放在一旁放凉,闲着功夫她又把粘米粉加水搅拌成糊状,随后和放凉的食材搅拌在一起。
最后便是蒸成糕状,秋妧在家中寻了半天都没看见盒装厨具,最后只能取来蒸笼,在每一个笼屉中放一个盘子进去,用来替代模具。
盘子里是搅拌好的食材,秋妧每一笼屉里都只放了一盘,她将笼屉放锅上面大火蒸,约莫一个来时辰后这才取下。
盘中原本浆糊一般的东西现在已经成了固状,秋妧用刀划成小块把他们整齐摆放到另外一个盘中。
“尝尝。”秋妧端着萝卜糕出了屋,见怀雪正在院里,便让她先尝第一口。
怀雪虽没吃过这东西,但闻着香香的应该不难吃,她擦擦手拿起筷子自个夹了一块。
“软软的,还有肉!”怀雪圆溜溜的眼睛眯成月牙状,她笑呵呵道:“好吃,这是肉饼吗,婶婶。”
“是萝卜糕。你有没有吃出萝卜味?”
怀雪点点头,伸出小手比划着,“就一点点萝卜味,但是有好多肉。”
“再尝尝。”秋妧见她喜欢,又让她吃了几块。
二人正吃的高兴,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只见一高大汉子站在门前,他手中提着两个硕大木盒,问道:“可是宗家?”
秋妧转身看去,她觉得来人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她上前把怀雪护在身后,警惕道:“你找谁?”
“嘿,我还真没找错地方。”刘忠认出了她,他举起手中木盒,笑着道:“我是刘家的,我爹叫我过来送些东西。”
“刘屠户家?”秋妧细细打量,终于想起这人来自己摊位买过灌汤包,一买还买了一笼屉。
刘忠:“正是。这不过两日咱们两家就要结亲,我爹让我把东西先送过来些。”
刘忠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这木盒中全是成亲那日要摆放的糕点,他爹怕宗家准备的少,特意让他又去镇上买了一趟。
“刘大哥,进来坐。”秋妧放下戒备。
刘忠瞧了一眼小院,见没旁人出来,猜着宗家男丁应该都不在家,他站在门前摆摆手,“不了不了,我也着急回去,这东西给你们放下就成。”
秋妧见此没再挽留,不过送刘忠离开时,她专门回灶房取了两碟萝卜糕装进盒中,“自家做的萝卜糕,蒸着煎着都能吃。”
刘忠原想客气客气,可一听是他们自个做的,那手比嘴还快,直接接了过来。
“那就不同你们客气了。”
送走人,秋妧把那两个食盒提进了屋,食盒沉甸甸的也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秋妧没打开。
不过怀雪这小家伙却好奇的很,她站在桌边指着木盒,仰脸问道:“婶婶,这里面是什么啊。”
“婶婶也不知道,等你阿奶他们回来了,咱们再一块打开看看,可好。”
“好,听婶婶的。”-
这边刘忠从宗家离开后,又绕路去上屯村买了一坛子好酒,这都是他爹交代的事。
他两手提着东西,在寒风中大步往家走,没敢多耽搁。
今年天冷的厉害,山里人都说这雪快要下了。
刘家想着在下雪前把姑娘嫁出去,以防到时候雪路难行,骡车都走不动。
“爹,娘,我回来了。”刘忠气喘吁吁,他两手都是东西,只能等着里面人给他开门。
“咋回来这么晚,快进来,锅里还给你留着饭,一会儿娘给你热热。”刘母接过他手上东西,推着人赶紧回了屋。
刘忠一坐下直接喝了一碗的水,那架势可吓坏了刘母。
刘母关切道:“咋,咋这一路连口水都没喝?那宗家人没让你喝水?”
刘忠又给自己倒上一碗,缓过来后道:“我今个去的不是时候,宗家家里只有一大一小在,我就没进去。”
“东西可给了?”宗母又问。
“给了给了,我买了两大盒子呢,完全够用。”
说完,刘忠把自己提了一路的小食盒推向桌中央。
“这是胖团未来妯娌给的吃食。”刘忠还没打开,他自个也不知道这里面放的什么。
“不许这么叫我!”刘月阳瞪了她大哥一眼,脸颊很是羞红。
那食盒不大,只有两层,刘母直接都拿了出来,只见里面是两盘子像干馍一样的吃食。
不过切成了块,模样倒是不难看。
“这是什么?”刘月阳看向刘忠,问道。
“我也不晓得。”刘忠挠挠头,他记得那姑娘说了一嘴,不过他没记住,“大家伙都尝尝,看看好吃不。”
说着,刘家众人一人捏起一块放进嘴中,与没有味的干馍不同,这萝卜糕入口软糯油香,倒是好吃。
“给你爷奶他们把另外一盘送去。”刘屠户吃了一块就没再吃,指着另外一盘道:“这吃食他们应该喜欢。”
刘家老人身子不太好了,也是因为这个所以刘家才把婚事提了前。
“那我现在拿过去。”刘忠起身,端起盘子往外走去。
刘月阳坐在凳上,见她爹神色忧愁,她伸出手碰了碰。
“咋了爹,这吃食不是挺好吃的,怎么你吃完反而不高兴了?”
刘屠户看着自己疼爱多年的小女儿,心中有些不忍她嫁人。
可现在这世道没有姑娘留在家中一辈子不嫁人的。
他迟疑半响,道:“爹就是在想,你若嫁过去既不要委屈自己也不要嫉恨旁人。”
“老头子,你会不会说话,咱家闺女啥品性你还能不晓得?她咋可能干那种事!”刘母不悦,抬手打了刘屠户一巴掌。
刘
屠户说话直白,他指了指剩下那盘萝卜糕,语重心长道:“这宗家以前日子难,也就是靠着打猎为生,如今他们在镇上摆起了摊,你可知为何?”
刘月阳摇摇头。
“听说这都是那宗家二郎媳妇出的主意。”这些事不难打听,刘屠户早就问过旁人,他继续道:“这吃食想来也是那姑娘做的,你说说一家俩儿媳,其中一个有这么个好手艺,外人瞧见了会说啥。”
刘月阳明白了。外人肯定会故意在她面前挑拨离间,若真如此,那她还真容易
“虽宗家分了家,但这买卖现如今还是一块干,你若嫁过去免不了被人说。”刘屠户心疼自个闺女,可她终究要嫁人。
“爹,女儿晓得了。”刘月阳往刘屠户肩膀靠了靠,“爹,你就放心吧,女儿若心中有事一定回家告诉你们。不藏着掖着,也不去干傻事。”-
府城内漫天飞雪,各个摊位前都坐满了人。
这雪是昨夜里下的,一开始就零零散散的雪花,谁知越下越大,地上竟生出一片。
宗骁喝着面汤,眉头紧锁。
“怕是要变天了,咱们还是早去早回的好。”福顺瞧了一眼四周,小声道:“我看那边也有几个背着行囊的,保不齐也有狐皮。”
平阳王早一月就放出风声,只要纯白无一丝杂毛的白狐皮,价钱可商量。
这不来府城的猎户中,多半是为了这事。若是狐皮能卖个高价,那他们好几年的收成就出来了。
宗骁天未亮就去领了牌子,只有拿着牌子的人才有资格把狐皮呈上去。
“这一路麻烦福顺兄弟了,我想一会儿我自个进去。”宗骁毕竟不是为了卖狐皮,他可是想用狐皮当敲门砖,求人办事。
若因这事恼了平阳王,大不了他一人受罚。可福顺若跟着进去,那他们二人谁也逃不过。
“你我是兄弟,何至于说这种话。”福顺有些气恼,“怎地,你是不是还因为我小弟的事,没真心接纳我这兄弟。”
宗骁抬眼看向他,诚恳道:“那事我确实介怀,但你是你,我不会因为那事不把你当兄弟。”
宗骁继续道:“我这次来不仅带了白狐皮,还有几张灰的。那些也得卖出去,就得劳烦你帮我这忙了。”
福顺听出这话是借口。
“若我这边没成,至少你那边把剩下狐皮卖了,咱们还能有钱回家过个好年。你说是不是。”宗骁一句话彻底断了福顺想要帮忙的心。
福顺叹气:“成,这次听你的。不过你千万要小心。”
饭后,二人各自背上背篓去了不同方向。
宗骁拿着木牌在平阳王府侧门等着,等轮到他进去时,已经接近晌午。
领路的下人一路没有说话,直到停在一屋门前,这才喊了一声,“管家。人带到了。”
宗骁拍落肩膀的雪,掀开帘子进了屋。
屋中烧着碳炉,很是暖和。他一进来正对面就是一张木桌,木桌旁站着一人,那打扮应该就是刚刚下人嘴里的管家。
“可是带的白狐皮,有几张。”管家问。
“正是。”宗骁放下背篓,从里面取出三张用粗布裹得严严实实的狐皮。
“这两张都是白狐皮,没有一丝杂毛,这一张是纯黑狐皮。”宗骁一一摆放在桌上,他原本没打算把黑狐皮拿出来,毕竟这一张少说也能卖几两银子。
可这毛色实在是好,他心中觉得不比白狐皮差,索性都带了过来。
管家看了好几日狐皮,今个这个一拿出来他就知道是上等,不过他面上没有显露喜色,要不这些猎户会狮子大开口,狠狠要价。
“尚可。这几张王府都要了,你说个价。”管家道。
宗骁跪到地上,抱拳道:“草民不要银两,只求王爷能帮草民。”
“你,你。”管家被他这行为吓了一跳,他厉声道:“你这是做什么,来人,把人带出去。”
“草民有一事相求,求王爷开恩。”宗骁连磕三个响头,额间都有些冒血。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被扔出王府时,屏风后终于传来动静。
一道慵懒的嗓音传来,“无妨,先松开他吧,让他说说有什么事不找衙门却非得求到本王头上。”
宗骁见有希望,便将元乡镇花楼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他所求不多,只希望能护住家人不要被拐进去。
“所言当真?”屏风后男子闻言唇角微抿,似是想到了什么。
“草民所言句句属实。”宗骁垂着脑袋,继续道:“衙门无人能管,草民实在没有旁的办法,只能借狐皮一事来求王爷。求王爷责罚。”
平阳王:“起来吧,张管家把那狐皮拿进来让本王瞧瞧。”
三张狐皮,手感顺滑柔软,颜色更是一等一的好。平阳王确实喜爱。
他抬眼看向屏风前还跪着的男子,问道:“这狐皮是何时所猎?”
“前几日,在山上猎得。”
平阳王:“就为了见本王一面?”
平阳王轻笑一声,“倒是个有胆量的,不过你这事本王管不得。”
宗骁心头一颤,唯一的路竟然行不通。
“不过。”平阳王从屏风后走了出来,随手解下腰间玉佩放到桌上,“你把这玉佩送去你们知县大人手上,他见了自然知道要如何做,到时候告知他本王改日去取。”
宗骁没想到事情竟然还有转折,他忙又磕头谢恩,等他抬起脸时,屋子里早已没了人,只剩下桌上那个玉佩。
宗骁把玉佩小心翼翼揣进怀中,跟着下人出来府。
而隔壁屋中,张管家正一脸不解,“王爷,您怎么就把玉佩给他了。万一他拿着干旁的事。”
“无妨,只是一个玉佩罢了。”平阳王执笔在纸上写下一个莲字,笑道:“坏事做尽之人藏不住的,你瞧这不又露了马脚。”
宗骁一出府,就被等候在外的福顺迎了上来。
“你这是怎么了?他们可是打你了?”福顺看着他额头,拧眉问道。
“事成了。”宗骁拍拍胸口,哑着嗓子回他。
“真的?”福顺眼眸一亮。
“嗯。”宗骁点点头,他拽着福顺往旁边无人处走去,小声道:“咱们现在立刻回镇上,我还得去衙门一趟。”
福顺心中跟着高兴,他也恨镇上花楼里的人,那里面的人作恶多端没有一个好的,想当年他情窦初开,喜欢上了隔壁村一个年长他三岁的姑娘,还不等他上门提亲,那姑娘就丢了。
众人明明知道是怎么回事,可只能装作不知道,毕竟人进了花楼哪还回得来。
“正好我雇了辆骡车,咱们早些回去。”福顺把钱袋塞进他手中,“这是卖狐皮剩的。”
宗骁没打开看,这狐皮他托人所卖,给多少银子都行。
二人坐上骡车,连夜行了一路这才在第二日晌午前赶到镇上。
他们一刻不敢耽搁,直接去了知县大人家中。
那小厮本不放他们进去,直到宗骁拿出那枚玉佩。
“这玉佩?”知县大人手都在颤抖,他狐疑看向眼前两个不起眼的汉子,“别是你们偷的。”
宗骁倒是没有惧怕,他按照王爷的话又复述了一遍,“这玉佩王爷说让您先收好,改日他会亲自来取。”
知县大人额头冒出一层冷汗,他怎么也没想到镇上的事会惊动王爷。
不过事已至此他只能老老实实照办,他让人将宗骁他们送出了府,随后又坐着马车从侧门出去去了花楼。
“你是说平阳王要来?”莲夫人把玩着手中玉佩,讥讽道。
“你甭管来不来,这些日子消停些,莫要再出去拐人。”
莲夫人眉心不悦,可为了不生事,她只能应下来。
等县令大人一离开,她抬手掀翻面前案几,恼道:“倒是小瞧他们了,竟敢一而再再而三和我作对。”
翠红:“夫人可要动手?”
莲夫人:“动什么手,吩咐下去年前谁也不要行动,让那些人都回来,莫要再拐一个人。”
大雪封山。
宗骁站在山脚下看着眼前茫茫一片,甚是头疼。
今年的雪下的太早了不说,这么大绝对不是个好兆头。
“宗兄,要不要在镇上歇歇脚,等雪停了再进山。”福顺也预感到不好,这雪太大了。
“不妥,咱们还是早些回去的好。”宗骁看看远处,又道:“怕是年前下不了山了,咱们要不先去买些米面。”
二人商议好后,又各自去买了个大背篓,前胸后背各一个,里面装满了米面作料还有一袋宗骁特意给秋妧带的枣泥糕。
东西多,山路又难走,他们二人拄着木棍一点一点往上爬,也不知走了多久,二人终于瞧见了大屯村那块石碑。
“快些回去吧,这次的事多亏了你。”宗骁抬手拍了拍福顺的肩膀,手中有什么东西落在了福顺的背篓里。
“那你一人慢些。”福顺知道自己留不住他,便连开口都没开口。
他站在村口处,直到山间再也瞧不见宗骁的身影,他这才回了家。
往上走的路更加泥泞,宗骁差点摔个跟头,好在手中有棍子,他这才堪堪站住。
原本不到半个时辰的山路,他硬生生走了一个多时辰,直到天黑前这才回到家。
他来不及歇息,抬手敲了敲门。
“谁?”秋妧手上拿着铁勺,一边开门一边问。
宗骁想要开口却发现嗓子哑的连个字都说出来。
门一打开,二人四目相对。
看见惦记许久的人站在眼前,秋妧眼眸一亮,脸上露出喜色,“你终于回来了。”
第47章 宗安吉大婚。
家中瞬间热闹起来,大家伙全都围在宗骁身边。
他这次一走又是五日,比秋妧预想的要久,外加上山中下雪,一家人担心的不行。
这几日村子里都没人往山下走了,说大雪封山一点也不夸张。
宗骁坐在桌前,喝着热茶,等嗓子舒缓过来后,这才一一回大家的话。
“二叔,你怎么回来的啊,那么大的雪,还能瞧见路吗?”怀雪坐在宗骁对面,满眼写着好奇。
这话也正是宗母他们想问的,这么大的雪,他们原想下山买点吃食,可行到一半就走不下去了,只能折返回来。
宗骁身子已经暖和过来,他轻声解释:“路确实不好走,但从山脚下往上走的那段还成,我又认识路,就算都是雪也走不差地。”
宗母瞧他沾满雪的靴子和裤脚,一脸心疼,“正好娘给你做了衣裳和棉鞋,一会儿你就穿上,这几日你可别再出去了,得在家好好歇歇。”
宗骁应着:“知道了,娘。”
“二哥,你这次咋去这么久,在镇上时没有卖了那些狐皮?”宗安吉只知道他是去卖狐皮,旁的一概不知。
宗骁怕家里人担心,所以白狐皮那件事除了秋妧外,家里人谁也不知。
如今问起,他还是没说出来。
“镇上价低,我和一兄弟就想着去府城看看,万一能多卖些呢,咳,这不是下雪耽搁了才回来晚了。”宗骁说着把钱袋拿出放到桌上。
当日那几张狐皮全都卖了,又是冬日,府城价给的高,那几张就赚了九两银子。
不过他们这一来一回吃喝住全都要钱,再加上临走前他偷偷塞进福顺背篓里那些,现在钱袋中只剩五两。
“倒是不枉费二哥跑这么一趟,今年可算能过个好年,二哥你莫要再进山了。”宗安吉虽羡慕他二哥打猎本领,但他也知那行危险的很,都是靠命赚钱,他没那个本事,所以也没瞎惦记。
宗骁也是这般想的,他这次为了那事来来回回折腾了半月,现在事情解决了,他只需在家中待着就好,等过了年他们再下山摆摊。
宗骁看向宗安吉,问道:“如今天不好,你那婚事可改日子了?”
“没。”宗安吉摇摇头,“大后日去迎亲,这雪应该下不了那么久,到时候我提前去清清路。”
宗安吉前个刚去了刘家一趟,那边意思是日子不变,到时候路上慢些,反正两村没有离得很远,应该也出不了事,顺道他带了些陪嫁回来。
宗骁瞧他热切模样,就知道他这是惦记着早些成婚。
不过成婚了也好,也算有人能管管他的性子。
几人又闲聊了两句,眼瞅着天越来越黑,宗母拽起宗安吉耳朵,把他拎回了家,没让他在这惹人嫌。
一时间屋中只剩下他们二人。
宗骁这才得空同秋妧说说只有他们二人知晓的事。
“事成了。”他嘴角上扬,高兴道:“那些人应该不会来了。”
秋妧目光落在他那已经有些结痂的额头,那应该是破了,可如何才会让额头破呢。
秋妧不傻,她一猜就猜出来了,是磕头,求人时磕的头。
“疼不疼?”秋妧抬手指了指他的额头,直言问道。
宗骁愣了一瞬,转而笑道:“不疼,就擦了一下不碍事。”
许是这些日子总被关心,宗骁觉得他们二人关系比往日更加亲密了些。
“怎么可能不疼。”秋妧不信他的话,她又道:“你老老实实同我说说,这事到底是怎么办成的。”
宗骁见瞒不过她,只好把当日的事从头到尾说与她听。
“事情就是这样,那平阳王收了狐皮,同时也给我一枚玉佩。”宗骁见她皱眉沉思,伸手将人拽到自己身旁,让她坐了下来。
“那知县收下玉佩就去了花楼。”宗骁当日偷偷跟着看了一眼,他就说为何每次有人报官最后事情都无果,原来官商早就勾结到了一块去。
秋妧听宗骁说完,脸色还是不太好看。
她知道这事难成,但没想到这么不容易。
那平阳王嘴上说不能帮却又给了玉佩,仅一枚玉佩知县大人就去警告了花楼中人,可若警告过后那些人反而变本加厉的伤害呢。
秋妧再次感受到了百姓的无能为力。
他们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可面对贼人还是无可奈何。
“既得了那么一句话,咱们就踏踏实实过日子。”宗骁从背篓中翻找半天,最后在一个布兜里拿出了一包点心。
他拿起一块递到秋妧嘴边,哄道:“甭想那事了。来尝尝这枣泥糕。”
宗骁原本想在府城时买些那边的糕点带回来,可当时着急再加上不顺路,最后只能回了元乡镇再买。
好在那日镇上最红火的铺子还开着门,宗骁瞧这枣泥糕形状最好看,便多买了些。
酥皮入口一抿就化,枣泥的甜香瞬间涌了上来。
秋妧已经许久没吃过枣泥馅的东西,她早就忘了这原本是什么味道,但现在这一口她只觉是最好的,很甜很香。
“背篓里还有不少东西,一会儿我收拾出来给娘他们送去些。”宗骁东西都是按两份买的,这种时候一家人哪还用分那么清楚。
秋妧坐在凳上,一边吃着枣泥糕一边看蹲在地上收拾东西的宗骁。
她心头一颤,似乎有什么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眨眼到了宗安吉娶亲的日子。
昨个夜里他们兄弟二人一夜没睡,拿着铁锨把两村之间的路清理了个干干净净。
好在老天赏脸,夜里再没下雪,这一大早骡车行在路上很是稳当。
宗家兄弟赶着骡车去接新娘子,这院中其他人也没闲着。
冯婶专门过来做的席面,她那手艺十里八乡的人都叫好,今个一听她主厨,村里人能来的都来了。
宗家分了家,一道墙把院子分成了两半,那小半院子哪能放得下那么多桌,最后没法在院外空地又摆了好些。
秋妧跟在宗母身旁,帮着招呼来人。虽大多都不认识,但也有那眼熟的。
“婶子,您带着孩子来这边坐,这边背风,吹不着孩子。”秋妧领着一老一小来到屋檐下那一桌。
谁知同桌一妇人见她们落座,直接甩起脸子来,“真是烦什么来什么,老东西脏了一桌子好菜。”
秋妧还没离开,正好听见这句话。
她皱眉看了过去,没想到那妇人竟还瞪了她一眼,嘴上仍然不饶人,“人和人就是比不得,这席面可比上次强多了。这样的席面才看得出是婆家重视。”
那妇人身旁的另外一人赶紧扯了扯她的衣角,让她别再说了。
宗家大喜的日子,说这种话这不是故意挑事嘛。
秋妧看了她一眼,记下她的位子,扭身就去了灶房。
她可不是一个忍气吞声的主,再说这人是谁她都不认识,凭啥受她的气。
“娘,那屋檐下最里面挨着墙的是咱们村谁家媳妇啊。”秋妧来到宗母跟前,当着一屋子人的面直接问道。
“哎呦,你瞧瞧娘都忘了给你介绍。”宗母揽着秋妧走到冯婶身旁的那妇人跟前,介绍道:“这是你崔婶子,你刚问的那姑娘是她家三儿媳。”
“崔婶好。”秋妧乖乖叫人,随后语出惊人,“也不知俺怎么惹了崔婶儿媳,她刚当着那么老些人说俺婆母看不上俺。”
话落,灶房中一屋子人纷纷看了过来,崔婶当场愣住。
这种话私下说说也就罢了,可若说到别人脸上又被别人直接告状的,那真是少之又少。
崔婶只觉脸上没光,她不好意思的看了宗母一眼,然后出了灶房。
秋妧倚在门边瞧看,只见崔婶来到她儿媳身旁,抬手就在她胳膊上拧了一下,也不知说了啥,崔婶儿媳眼眶一红,抬起屁股就走了。
秋妧见她怨恨的看了自己一眼,心中很是痛快,若是让这样的人吃上她家的席面,那她得难受一整日。
灶房中大家伙各自瞥了一眼,谁也没想到秋妧是这么一个脾性,原以为她是个听话乖巧的主,没想到啊没想到,真是不能小瞧了人。
迎亲那边,宗安吉牵着骡车来到刘家院前。
只见刘家两位大哥早已堵在门前,若是没有红包根本不放人进去。
好在宗安吉早有准备,一个红包里一文钱外加一块糖,大家伙都图个乐呵,门口守着的人全都有。
这算是给足刘家面子,刘屠户欣慰的点点头,让众人没为难宗安吉,早早给他让开了路。
宗骁还是第一次陪着接亲,他没想到接亲会是这样的场面,想到那日他自个牵着一匹借来的骡子,连块喜糖都没带就把秋妧迎回了家。
他抿了下唇,心中有些后悔。
刘屠户在他们村算是大户,嫁女自然陪嫁的也比旁人家多。
前几日已经送去宗家一批,今个剩下那些宗安吉以为一骡车就能拉完,谁能想到那些一车根本放不下。
最后刘家大哥又亲自送了一趟。
两骡车的陪嫁这在村里可是独一份,周围看热闹的人你一言我一句,更有甚者竟然当着众人面开始说大话,说还不如自家当日也拿那些聘礼出来,不就是银子嘛,瞧瞧,这么多的陪嫁早就抵了不少银子。
宗安吉瞪了说此话的人一眼,当日他想要娶刘月阳,可从未惦记过她的陪嫁。
“咱们早些回去,别误了吉时。”宗骁怕有人生事,赶紧扬鞭驾着骡子往家走。
骡车跑在平稳的大道上,坐在上面的新娘子一点也没觉得晃。
宗家院前,等候在外的人一瞧见骡车进道,赶紧敲锣打鼓,爆竹声更是响个不停,好生热闹。
宗安吉没让人下地,直接将新娘子抱进屋中。
“我的老天爷,这都是刘家的陪嫁?”
“我的娘啊,咋这么多。”
坐在院外等开席面的人一瞧见那两骡车的陪嫁,脖子都伸直了,他们反应与刚刚那些人一模一样。
送嫁的刘忠见此,面上很是有光,他们刘家嫁女要的就是这排场。
院里的人听见外面动静也纷纷起身往外瞧去,谁见了这场面谁不惊讶。
连宗母都没想到陪嫁之物竟会这么多,除了被褥外,连他们没用过的牙粉都陪嫁了好几盒。
东西那么多放在院外实在不安全,宗母招呼着,让相熟的几人帮着把那好些的陪嫁之物全都抬进了喜房之中。
秋妧见东西多,也上前搭了把手,她提着两个食盒走在宗骁前面。
“啧啧,瞧瞧这娶了有钱人家的姑娘就是不一样,想想他家老二当时,那二郎媳妇有陪嫁吗?”
“你小点声,让人听见了多不好,我听说那二郎媳妇就陪嫁了一木箱的东西。”
“哪有那么多,就几件旧衣裳。”
“二郎也是个可怜见的,刚成婚就分了家,人老三娶了个这样有钱的媳妇回来,以后日子定会越过越好,这二郎哪还能比的上老三。”
“咳,这么说二郎媳妇也可怜呢,那宗家当日可没给她这么大的排场。”
今个来吃席面的人多,说这话的多是与宗家关系不好的。
秋妧听了一耳,压根没把话放在心上。
可她没放在心上,有人却记在了心里。
当夜,送走帮忙的人后,秋妧同宗骁就回了他们自个的家。
二人累了一日,秋妧只想着简单擦洗一下就上炕。
谁料宗骁竟开口说要用浴桶泡一泡。
秋妧还是第一次见他主动这么说,她也就没多想,帮着他把热水倒进桶中,就一人回了屋。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秋妧以为自己睡着时,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推开,一股寒风趁机钻了进来。
秋妧感觉到有些冷,她把被子往上面拽了拽,迷迷糊糊道:“我把汤婆子放你被子里了,你记得再灌些热水,别凉了。”
宗骁赶紧关好门,屋中的黑彻底掩盖了他那一双醉眸。
宗骁轻手轻脚走到炕边,今个他破天荒的想挨着秋妧近一些,想同她说说话。
他心中想着,手上就将被子挪到了秋妧旁边,二人只隔着一个枕头距离。
“阿妧。”他喉结滚动,沉着嗓子轻声喃喃,手也不由伸了过去。
秋妧只觉一双臂膀突然搭在她的被上,紧接着自己被人往怀中一拽。
她吓得一哆嗦,慌乱中睁开了眼。
“怎么了?”秋妧还是第一次离宗骁那么近,近的能听见他的喘息声。
宗骁定定瞧着她,想到白日那些人说的话,他心中很是愧疚:“白日里我应该站出来说她们的。”
秋妧一头雾水,根本不晓得他在说什么。
“我当时只想着今日是小弟成亲日子,不想闹的难堪。阿妧,都是我的错。”
秋妧听了半天这才听明白他在嘀咕什么,原来是被那些人的闲言碎语影响了。
“我没放在心上,真的。再说今个那场面,村里人哪有不羡慕的,她们说几句眼热的话也很正常。”秋妧一本正经的同他解释,顺便趁机挣了一下,可惜没挣脱开。
“阿妧,成亲那日我也错了,我应该风风光光把你娶回来的。”宗骁今个替宗安吉挡了不少酒,只是他喝多了也不上脸,所以乍一看根本看不出他已经醉了。
宗骁继续道:“我以后会多进山打猎多努力赚钱,会把以前那些错过的都补给你。”
“你。”秋妧终于觉出不对,只可惜已经晚了。
下一瞬,宗骁把自己被子掀开,连带着秋妧和她的被子一起卷进了自己怀中。
他双眼迷离,气息微喘,轻声呢喃道:“阿妧,我以后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不会让你过的比别人差。”
第48章 看清心意。
第二天一早,秋妧趁着宗骁还没醒,自个偷摸下了炕。
昨夜种种她算是彻底看明白了宗骁的心意,那人应当是喜欢自己的,是想和自己过一辈子的。
那她呢,摸着良心说秋妧也想留在这,想和他们宗家人过一辈子。
那她对宗骁到底是亲情还是爱情。
秋妧摸着发烫的脸,悄默声出了屋。
她用缸中水
洗了把脸,那股子凉劲让她彻底清醒过来。
这些日子看不清摸不透的东西,仿佛在这一刹那终于透亮。
她惦记他担心他,见到他受伤会难过会心疼,难道这不是喜欢?这若不是喜欢还能是什么。
她正想的出神,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宗母揣着手,轻声吆喝:“二郎,醒了不。”
秋妧走过去打开门,问道:“娘,他还睡着,咋了,可是家里有事。”
宗母眉眼中全是笑意,如今她两个儿子终身大事都解决了,她还有啥可操心的。
宗母笑笑,对着秋妧道:“娘过来就是想告诉你们一声,今个别起灶做饭了,去隔壁院吃。”
昨日席面办的那么大,剩下没动的菜更是多的吃不完,宗母想着不如一块吃个团圆饭。
“成,那我们就不做了。”秋妧正好还没做饭,她瞧瞧宗母,问道:“娘,您那边做了嘛,要不我过去帮帮忙。”
“热着饭呢。”宗母招呼道,“那你跟娘去隔壁坐会唠唠嗑,你们那被褥娘都做好了。”
宗母不提秋妧都快忘了这事,那被褥早些日子宗母就说做好了,她一直没过去拿。
如今天冷的厉害,那新做的被褥确实正好用的上。
秋妧关好门,跟着宗母去了隔壁院。天还早,喜屋那边还没动静。
宗母牵着秋妧的手直接进了她的屋,“甭管他们,且睡呢。”
屋中烧着炕,暖和的不行,秋妧坐下来没一会儿就把外面那个厚袄子脱了下来。
“娘,你们这屋可真够热的。”秋妧见怀雪就穿了薄薄一件里衣,皱眉道:“这若是一进一出容易病。”
宗母还真没考虑到这一层,她只觉最近天冷,怕怀雪这孩子又病了,她不仅烧了炕,还在屋里添了个炉子。
“那娘一会儿就把这炉子灭了。”被她这么一说,宗母也觉得有点热。
秋妧见那炉子上面放着煮水的壶,想了想,出注意道:“娘,这炉子我瞧放这也挺好,您到时候想喝热水就有热水,不如把炕别烧这么旺了。”
“行,娘听你的。”宗母笑着起身去柜子旁,把做好的两床被褥抱了出来。
那被子布面都是新的,里面棉花更是不用说。秋妧光摸着就觉得这被褥厚实。
“多谢娘。这被子真厚实,冬日里盖着肯定暖和。”秋妧张嘴便夸,把宗母哄得一直乐个不停。
“你这孩子,夸的娘都不好意思了。”宗母拍了拍被子,道:“一会儿吃过饭,你们抱回去,今个就铺上。”
秋妧也是这么想的,再好的被子也是用来盖的,她应声回道:“好嘞。”
隔壁院里。
宗骁一夜宿醉,睁眼只觉头疼的厉害。
昨个他替宗安吉挡了不少酒,喝到最后他都不晓得自己喝了多少,好像是走着回来的,至于后来发生了啥,他脑子里一点印象也没有。
他揉揉脑袋,缓过劲后这才撑着胳膊半坐起来,他习惯往后一靠,却仰了过去。
往日他睡在炕尾,那后面就是一堵墙,今个咋啥也没有了。
宗骁扭过头,只见那堵墙离自己老远,自己平日睡的地连个枕头都没有。
宗骁瞬间醒了盹,他昨夜没在自己那地睡他竟然跑到秋妧这边了。
他低头,见自己枕头紧紧挨着秋妧枕头,自己被子里还裹着秋妧被子。
昨夜他到底做了啥!
宗骁想了好一会儿可还是什么也没想起来。
不过看样子他应该没干什么正经事,要不怎么一觉醒来,秋妧都不见了。
他匆匆穿好衣裳,把被褥收拾好,这便往院子里找秋妧,结果前后院都找了个遍却没看见秋妧的身影。
他不禁胡思乱想,可是自己昨夜逾矩了这才气跑了她。
但秋妧又能去哪呢,对了,隔壁。
宗骁把院门锁好,直接往隔壁走去,临到门口他这才想起昨夜宗安吉刚成亲。
他这一大早的登门好像有些不太好,就在他犹豫之时,院门被人从内打开。
宗安吉打着哈欠,疑惑道:“二哥,你站这咋不进来。”
宗骁往院里瞥了一眼,还是没看见秋妧身影。
他问:“你可瞧见你二嫂了?”
“在呢,嫂子和娘在灶房呢。”宗安吉给他指了指,“二哥你也刚醒?”
宗骁绕过他直奔灶房,还没走到门前,就听见里面传出秋妧的说话声。
他稍稍安心,人在这就成。
“娘,这一大早怎么弄这么多菜?”秋妧见笼屉上热着鸡和鱼,觉得菜有些多了。
他们只是多了一个人,到也吃不下这么多东西。
宗母:“不多不多,这些菜都是昨个炖出来的,放久了也是坏,咱们能吃就吃。”
宗母其实不好意思当着秋妧的面说实话。
新媳妇刚嫁来第一日她不想委屈了,毕竟那是刘屠户家的闺女,昨个光陪嫁就那么多。
不过这些话她一个字也不能说,说了会伤秋妧的心。
她这当婆母的两个儿媳都喜欢,但人心都长在左边,咋可能不偏心。
“二哥,你咋不进去。”宗安端着木盆,用胳膊碰了下站着不动的人,“站着做啥,多冷啊。”
宗骁垂眸看了他一眼,“你抱着木盆去哪?”
“嘿,给俺媳妇打的水,天冷让她在屋里洗洗再出来。”宗安吉说完抱着木盆回了屋。
宗骁看着他只觉自己蠢笨,他怎么还不如他三弟心细,这种事都想不到。
宗骁没有进灶房,他一人坐在院里吹着寒风,想让脑子清醒清醒,想着一会儿见到秋妧要说什么。
“二叔,你咋不进屋啊,这多冷。”怀雪揣着小手溜达过来,直接蹲在了宗骁跟前,她碰了碰宗骁的手,诧异道:“二叔,你手真凉。”
宗骁自个没啥感觉,被孩子这么一说他这才搓了搓手。
“二叔,进屋吧,婶婶都叫你了。”怀雪抬起小手指了下正屋方向。
只见秋妧端着蒸笼正蹙眉站在门边,见他看过来,这才笑了笑。
“你婶婶喊我了?”宗骁站起身,牵起怀雪的手。
他手冰凉,怀雪直接抽了出来,不让他牵。
“喊了啊,叫了你两声呢,你都不理我婶婶。”怀雪瘪瘪嘴,告状一般。
宗骁刚才真的没听见,他若听见肯定直接走过去了。
现在被秋妧看着,他指尖无措的摸向衣角。
“快进屋吃饭。”秋妧又喊了一嗓子,没等他们过来自己先一步进了屋。
屋中宗安吉新娶的媳妇已经站在桌边,她有些局促,不知自己要做什么,想要帮忙但饭菜已经摆在了桌上。
“嫂嫂。”刘月阳抬眸看向秋妧,柔声喊道。
“哎。”秋妧把东西放到桌上,笑着同她说:“昨个光在院里忙活,都没进屋瞧你一眼,今个一见,果真是个美人。”
刘月阳自小被家里人宠着长大,那双手嫩的连个茧子都没有,小脸更是白白嫩嫩,瞧着就让人喜欢。
宗母见她们光站着,忙招呼道:“快坐快坐,都站着做啥。”
刘月阳挨着秋妧坐了下来,她偷偷瞥了秋妧几眼,发现这个妯娌好像真如家里人所说那样,人挺好也没有架子。
“嫂嫂,你以后叫我月阳就好。”刘月阳想同秋妧说说话,她找话题问道:“嫂嫂那日让我大哥带回去了两盒吃食,不知那吃食叫什么,可是嫂嫂自个做的?”
秋妧没想到这个弟媳竟然喜欢她做的吃食,她高兴的同她介绍。
“那物叫萝卜糕,是用萝卜和腊肉做的,你若喜欢
到时候我做给你尝尝。”
“不用。”刘月阳嫁过来之前就听家里人说了,宗家日子并没有她们家好,嫁过来自然不可能再过“大小姐”日子。
若想融入这个家,就得同他们做一样的事。
刘月阳含笑道:“嫂嫂若愿意,得空教教我就好。”
“你若喜欢,今个就能教你。”秋妧见她真的喜欢,自然高兴教她。
“那就叨扰嫂嫂了。”刘月阳发觉她是个好脾气,说话也不由亲近了些。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旁若无人的说起萝卜糕的做法。
宗骁进屋正好瞧见这一幕。
他没言语,只挨着秋妧坐下。
“这是月阳。”秋妧侧开一些身子,介绍道:“这是宗安吉他二哥,你以后叫二哥就成。”
“二哥。”刘月阳轻声喊道。
宗骁点点头,算是应了这声哥。
见人到齐,宗母高兴道:“月阳嫁过来,咱们家又多了一人,以后还得齐心协力过日子。月阳,若是老三欺负你,你尽管和娘说,娘替你收拾他。”
“谢谢娘。”刘月阳面颊一红,抬眼看向宗安吉。
“娘,你说啥呢,我咋可能干那种事。”宗安吉握住刘月阳的手,当着众人面一点也不害臊,发誓道:“我以后绝对不让她受一点委屈。”
众人闻言笑出声来,不过见刘月阳脸皮薄,谁也没再打趣两句。
一家人围坐在桌边,尽兴的吃着早饭。
饭后,宗母没让两个儿媳帮着收拾,那一桌子碗筷她全安排给了宗安吉。
“你去收拾碗筷,娘有事同她俩说。”宗母一手握着一人,高兴道:“娘给你们新做了衣裳,走去娘屋里瞧瞧。”
“二郎,你也过来,正好你把被褥抱回去。”宗母见宗骁要溜,开口把人叫了回来。
宗骁只好跟在她们身后,他有分寸,没挨的很近。
等抱上被子他直接先回了家。
炕上被褥都没新的厚实,宗骁想着把旧的撤下来,全都换成新的。
他脱下鞋袜上了炕,一点点卷起旧被褥。
谁料刚被褥子掀开,就见炕缝里有个小洞,洞口还露出一块粗布,他想也没想直接伸手拽了出来。
粗布包裹着银子,被他这一用力全都散落在炕上。
白花花的银子,瞧着约有七两。但宗骁知道这钱不是他的。
这院里只住着他们二人,这不是他的钱,那只能是秋妧的。
只是为何她会把钱藏在这里。
宗骁不敢细想下去,他用粗布把银钱包裹好,重新塞进了那个洞中。
为了不让秋妧生疑,他把褥子也重新铺了回去,怕不暖和,他又把新做的褥子铺在了旧褥子上面。
弄好这些他才得空坐下来歇歇。
可刚坐下,脑海中就浮现出很多关于秋妧的画面。
有他们第一次在猎坑见面、有他迎亲那日、有一起进山一起摆摊最后画面停在了昨夜。
他死活想不起来的事现在突然想了起来。
昨夜他抱着她,但她却挣脱着,她应该是不愿意的。
宗骁坐在炕边,抬手揉着眉心。
他一点点回想,终于发现记忆中有些事好像对不上。
他们第一次相见,秋妧掉进猎坑中,当时她说她是同她爹一起进山的,她走错了路这才掉了下去。
可当日他一回家,宗母就同他说起秋家亲事,说秋石头一早来他家想要用闺女抵债。
秋石头既然去了他家中,那就不可能陪秋妧进山。
既然没有人陪秋妧,那她为什么会一人出现在下山的林子中。
再联想到刚刚那七两银子,一个念头猛然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原来那日秋妧不是进山摘果子,她是想下山想要躲掉这桩亲事,想要一人跑路。
第49章 炖鸡汤。
宗母当日买的那些布全都做了衣裳。
她没偏没向两个儿媳一人都是两身,秋妧是一件紫色袄子一件朱青袄子,颜色虽没有多艳但是很衬人。
秋妧前几日刚试过,宗母今个又给收了下腰,现在穿着正合适也没那么肥大。
“娘,那我拿回那院了。”秋妧把袄子都叠好,连带宗骁的放到了一块。
宗母笑着点头:“去吧去吧,晌午记得过来吃饭,家里饭菜还有好些呢。”
秋妧应道:“那我们晌午前再过来。”
话落她抱起衣裳出了屋。
自家院就在隔壁,秋妧走了没两步就到了家。
她想让宗骁赶紧试一试娘做的衣裳,若是不合适还能改。
谁料刚推开门眼前一幕吓了她一跳。
只见一个盘腿的人背对着门坐在炕上,若不是屋里有个亮光让秋妧瞧清楚了他身上衣裳,秋妧都要喊人了。
她把新袄子放到桌上,走过去拍了拍宗骁肩膀,狐疑道:“你怎么在这坐着,可是身子还不舒服。”
宗骁回过神,这事情发生突然,他这脑中还是一团浆糊。
刚刚他想了半天都不知自己下一步要做什么。是当面问问秋妧还是继续装糊涂。
这些日子他以为二人关系越来越亲近,秋妧不怕他也不怕他脸上的疤,他们二人除了没同房与别的夫妻好像没有什么区别。
可现在他知晓真相后,才彻底明白他们与旁的夫妻不一样。
秋妧从一开始就没同他说过真话什么夫妻之间不瞒着,她却瞒了个严严实实。
“也不烫啊,难道是别的地不舒服?”秋妧见他面色难看,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要不你再躺一会儿,我去给你弄些醒酒汤。”
秋妧觉得他整个人呆呆的,从一早就呆呆的,哪有半分昨夜什么也不怕的架势。
“不用。”宗骁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炕边,他嗓子沙哑道:“我我没事。”
“嗓子都哑了还说没事?”秋妧把枕头拿过来放到炕中间,“许是昨夜你没睡好,再躺一会儿吧。”
宗骁看着她那关切模样,心中很是想问问,到底什么是真的。
可那些话到了嘴边,他却说不出口。万一问了,秋妧承认了,那他是不是就得放她离开。
宗骁舍不得,可他也知道想走的人是留不住的。
或许有一天秋妧攒够了银钱,她就会离开。
“秋妧。”宗骁少有的叫她全名。
“嗯,我在这呢。”秋妧眨眨眼,疑惑地看向他,“我在呢,你若是想睡就睡一会儿。”
宗骁躺了下去,他闭上眼没再开口说话,只是手还握着没撒开。
秋妧想他应该是身子不舒服,毕竟人身子不舒服的时候就会像小孩一样粘人。
秋妧没挣,任由他握着,可人光一个姿势坐着一会儿就会累。
秋妧想了想,反正今个也没啥事,不如自个也躺一会儿。
她轻手轻脚躺在了宗骁身旁,虽一只手被握着,但还有一只正好能腾出来把被子盖在身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均匀的呼吸声从旁边传来。
宗骁挣开眼,漆黑的眸眼中全是秋妧。
她离自己那么近,睡得那么安生,可她是不愿嫁过来的,她是想要离开的。
她心中或许也没有他
想到这些,一种说不出来的苦楚再次涌上心头。
宗骁轻叹一口气,随后松开了手-
晌午,宗母在隔壁院左等右等都没见人来。
她明明记得自己同秋妧说了,晌午来这边吃饭,怎么饭都快做好了他们二人还没过来。
这可不像他们二人的性子。
“怀雪,你去隔壁院看看,你二叔二婶咋还没过来。”宗母在灶房腾不开身,只能让怀雪过去瞧瞧。
“好。”怀雪穿着杏色对襟袄子,一双小手揣在暖手筒里。
这暖手筒里面是兔皮的,特别暖和。
她慢慢悠悠出了院,见隔壁门没锁直接走了进去。
许是习惯了进屋不敲门,怀雪也没多想直接走上台阶推开了门。
屋里静悄悄的,昏暗且看不清晰,好像只有炕上有什么东西。
她凑近,与宗骁正好对视上。
“二叔。”怀雪吓了一跳,声音也大了些。
“嘘。”宗骁示意她小点声,“怎么过来了。”
“阿奶让我叫你们过去吃饭,饭都做好了。”怀雪偷偷看了一眼旁边,瞧见那睡得正香的正是她二婶本人。
宗骁给秋妧掖了掖被角,小声道:“我们一会儿就过去,你自个先回去吧。”
“哦。”怀雪怕吵到秋妧,轻轻手脚出了屋,临走还把门关了个严严实实。
宗骁没了困意,他侧着身仔细瞧看秋妧,似乎想要记下她的样貌。
秋妧嫁进来这些日子,脸蛋上长了些肉,没有以前那么瘦了。
看着她的眉眼,宗骁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
“痒。”秋妧睫毛动了下,随后缓缓睁开眼。
刚刚怀雪进来时她就醒了,不过人还困着实在不想睁眼。
“醒了?”宗骁抽回手,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嗯。”秋妧打了个哈欠,眼角渗出一滴泪,“本来想陪你躺一会儿,没想到睡着了。对了,你身子可还难受?”
宗骁盯着她那双水润的眼,苦涩的心仿佛被滋润了一般。
“不难受了。”他说。
秋妧伸手又往宗骁额头摸了摸,见真的没发烫,这才放心,“那咱们起来去那院吧,别让娘等久了。”
隔壁院里,宗母正端着饭菜准备进屋,就见怀雪蹦蹦跶跶走了进来,嘴里还哼哼着。
她把人叫过来,问道:“你二叔二婶呢,在不在家?”
“在家呢。”怀雪笑着回话:“不过我进去时他们在睡觉,二叔让我小点声,说他们一会儿再过来。”
宗母闻言差点把手里东西扔出去。
什么叫在睡觉,还小点声
这青天白日的,她儿咋这样了。
“阿奶,怎么二叔二婶这么早就睡觉啊。”怀雪抬着小脸,一脸天真的问。
“你这孩子”宗母一时间不知怎么回,最后她只能岔开话问:“是不是你进屋又没敲门。”
“我忘了,阿奶。”怀雪从暖手筒里抽出小手,发誓道:“我下次一定不忘。”
宗母摇摇头,这种事也不能怪孩子,谁大白天的干那种事。
要怪,就怪二郎,多大了人了这么没轻没重。
就算白日里要做那种事也得把院门锁上啊。
这好在是怀雪进去,若是外人宗母想都不敢想。
因着这事,晌午吃饭时宗母总是忍不住往宗骁身上看。
她眼神明显,一桌人全都发现了。
宗安吉是个没心眼的,他直接问道:“娘,你咋光看我二哥啊,他脸上又没东西。”
若不是宗安吉成了亲,媳妇就坐在他旁边。宗母都想一巴掌扇过去,这孩子怎么每次都这么没有眼力劲。
“二郎好像瘦了。”宗母寻了个由头,开口道:“趁着现在不下山得好好补一补。”
“有吗?”宗安吉眯着眼细细打量起宗骁来,“没看出哪里瘦啊。”
秋妧其实也发现他瘦了,不过这人光看脸是看不出来的,得上手摸摸。
她道:“是瘦了些,一会儿我去买些猪肝回来,给他补补气血。”
宗母心想,光吃猪肝也不行啊,这得吃些红肉。
“嫂嫂,我那有些红枣,一会儿我给你拿过去。”刘月阳其实早就准备了一份礼给秋妧她们,只是今早给忘了。
“那就多谢弟妹了。”秋妧没同她客气,毕竟家中确实没有红枣了,如今山路难行他们又下不去山。
宗骁一时不知道说啥,旁人把话都说完了,他只能老老实实听从大家的安排。
不过他不放心秋妧一人去买猪肝,饭后他揣上银钱跟在秋妧身后一起出了门。
秋妧嘴里叨叨着,“你身子刚好一些,就应该在家里歇着,这么一小段路我一人去买就成。”
“我陪你。”做了一上午心理斗争,此时宗骁已经想明白了。就算以后秋妧会走,那也是以后得事。至少现在她这个人是在他身边的。
在他身边,那他为何不陪着。
陪一日就少一日
“那你夜里再难受我可不管你。”秋妧拿他没辙,只好带着他一起去了猎户家,路上她还嘴硬了两句。
不凑巧,今个猎户没宰猪,别说猪肝了连块猪肉都没有。
李屠户也没想到今个会有人过来,他道:“这两日都没猪肉,不过家里有老母鸡,你们要不要。”
“老母鸡?”秋妧一想这东西也可以,炖汤也是补气血的好东西。
他们家中虽也养着鸡,但那才几个月大,可没有老母鸡有营养。
“成,去后院瞧瞧,你要哪只我给你抓。”
最后秋妧拎了只被宰好的老母鸡回了家。
宗骁跟在她身旁,看着手中那只光秃秃的鸡,问道:“那会怎么让他帮着宰了,咱们回家我弄也行。”
秋妧摇头,“你身子还没好利索,再说前些日子你那么奔波,怎么也得好好养养,娘说得对,你得听娘的。”
宗骁垂眸看着她,一丝甜意涌上心头,她至少是真的关心自己。
有这份情意,就足够了。
秋妧回到家就又把他撵回了屋,自个则钻进了灶房。
那一整只老母鸡她全剁成了块,烧火起灶,把鸡肉冷水下锅煮出血沫。
这鸡汤好喝可不仅仅是纯用水煮,秋妧把煮好的鸡肉用清水洗干净,随后另起锅灶烧油等油热把鸡肉和姜片一同倒了进去。
鸡肉一直煸到金黄这才捞出。
不过炖鸡汤最重要的是调料,其中枸杞最关键。
只是她把家里灶房翻了遍都没找见这样东西。
就在她打算放弃时,刘月阳拿着准备好的东西同宗安吉一块过来了。
那木盒可不小,分三层,第一层就有红枣和枸杞。枸杞价不便宜,农家人一般舍不得。
秋妧没想到自己正缺这东西就有人送了来,不过她不好意思直接收。
“这太贵重了。”她说。
刘月阳捏了下宗安吉的手,他瞬间领会,笑道:“嫂子你就收下吧,不是今个要炖鸡汤,这东西正好用上给我二哥补补,娘都说他瘦了。”
秋妧见此便收了下来,她指指灶房,笑着说:“那一会儿炖好了,我给你们送过去,你们也得喝。”
几人又闲聊了几句,等把人送走,秋妧赶紧回屋炖起她的汤,有了红枣和枸杞这汤算是全乎了。
当夜饭桌上宗家人手一碗鸡汤,那鸡汤鲜美在冬日喝正好暖身子。
“多喝点。”秋妧给宗骁又盛了一碗,“今个三弟他们过来送东西,我想着咱们是不是得回份礼。”
秋妧当时真没想到这一层,若是想到她肯定早早在镇上把东西买了。
宗骁喝下鸡汤,擦了擦嘴,同意道:“那咱们就送一样,我想着趁这几天不下雪再下山一趟。”
“不成。”秋妧不同意,“先不说天好不好,你这身子可禁不住折腾。”
宗骁身子其实一点事也没有,他今个蔫蔫巴巴全是因为知晓了真相。
不过现在他想开了,已经不自个憋在心里难过。
见秋妧不同意,他又道:“那进山看看能不能抓到野兔什么,到时候做个兔毛暖手筒也行。”
“进山太危险了。”秋妧皱眉,这个法子她也不同意。
宗骁:“不进深山,就看看猎坑什么。你若不放心,可以同我一块去。”
秋妧惊讶,自野猪那事后,宗骁基本不怎么带她进山了,没想到这次竟然破了例,她不确信道:“真的?”
“真的,我不骗你。”宗骁看着她那双亮晶晶的眸子,一字一顿道,“我永远都不骗你。”
第50章 麻辣兔肉。
翌日,天晴。
原本说好过几日进山的,但宗骁实在抵挡不住这样好的天。
他连背篓都没拿,只揣着一把小弯弓和弹弓就准备进山。
秋妧从后院出来,见他想一人偷偷溜走,她故意轻咳一声:“你是不是要去找三弟?”
宗骁
自然不是去隔壁院,见秋妧已经出来,他只好老实承认,“想进山看看。”
“昨个说好了带我,一大早又想把我撇下。”秋妧把竹篮里的三个鸡蛋掏出放进了灶房中,扭头对他道:“等我下,我和你一块进山。”
秋妧进屋换了身旧衣裳,进山嘛难免磕磕碰碰,旧的脏了破了还不心疼。
宗骁在门前等人功夫,又去灶房弄了一竹筒热水,虽说今个天好但山里还是阴冷些,他自个喝凉的不要紧,秋妧得喝温和的,这些话他娘说过百十遍,他都记得。
“走吧,咱们早去早回,回来了我还想着叫弟妹过来一快做萝卜糕呢。”秋妧快步走到他身旁,拍了下他的胳膊道。
宗骁应声回她:“好。”
进山林的路从未变过,只要过了大道再往前走数百米就能到有猎坑的地界。
秋妧现在聪明的很,她目光落在每一棵大树上,细细观察上面有没有刀划出的痕迹,若是有刀痕这附近定有猎坑。
她是掉进过猎坑的人,涨了记性可不能再掉进去一次。
宗骁走在她面前开路,隔几步就会扭头看看,生怕她没跟上来。
二人边走边瞧,又走了好一会儿,终于把他们上面这一片林子里的猎坑全都看了个遍,也许是前几日天冷,出来觅食的少,反正那些猎坑里一个东西也没有。
秋妧没气馁,她蹲在坑边指着下面道:“没有掉进去的也好,这野兔若是死了好几日,那肉肯定不新鲜,皮毛也不柔顺,咱们要抓就得抓活的。”
“走,咱们再往前面逛逛。”
往前就是深山,那里面东西可多了去了,宗骁原本就没打算去,现在多了秋妧一人他更不打算进去。
他想了想对秋妧道:“咱们不如往下走走,从这到山脚下这一路还有好些猎坑。”
被他这么一说,秋妧猛地想起自己藏在林子中的那些吃食。她原本还记着那事,想着得空就去拿出来,只是那林子在大屯村附近,远得很,她一直没机会过去。
后来日子忙起来她就把这事彻底忘了。
现在有了机会,秋妧打算过去瞧瞧,万一那里面的米面和鸡蛋还能要呢。
二人又往下走了约一炷香功夫,突然枯木旁传来一阵响动。
一个白色东西飞快蹦起窜了出去,瞧着像只兔子。
“那。”秋妧指了指它落地方向,激动道:“在那。”
与此同时宗骁也注意到了,他拿起腰间弹弓,随意在地上捡了个石子,对准了兔子方向。就在兔子再次蹦起时,石子也弹了出去,正中后腿。
受了伤的兔子再也蹦跶不得,宗骁上前把它捡了起来。
也不知这野兔怎么把自己养的,如此冷的冬日它竟意外的肥美。
“我还以为是白的,竟然是花的。”秋妧上前摸了摸那只兔子,笑道:“这颜色也好看,到时候做个毛领也行。”
秋妧想到刘月阳长得白净,这颜色的毛领倒是也衬她。
“再往前看看,应该还有。”宗骁用木绳将兔子四条腿捆绑好,生怕它跑了。
刚猎到一只,秋妧信心满满,她跟在宗骁身后继续往山下方向走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他们竟然到了秋妧曾经藏鸡蛋的地界。那石堆还在原处,瞧着应该是没被旁人发现。
秋妧站在那,不由多瞥了几眼,可她不知怎么寻个由头过去扒开看看,若是直接过去,实在让人生疑。
就在她左右为难的时候,又一只野兔窜了出来。
宗骁这次直接拿起弯弓,一箭射了过去。
野兔被射穿身子,牢牢定在了枯树上。
“我去那边把这两只扒了皮,你别乱跑。”宗骁深深看了她一眼,叮嘱着。
秋妧没想到时机来的这么巧,她点点头,同他笑着说:“你去吧,我在这等你。”
见宗骁提着野兔离开,她赶紧蹲下身子,用手把那石头旁边的枯叶扫开。
这地许久没人来,再加上前些日子下了雪,石头已经被泥水牢牢固定在了原地。
秋妧费了好大力气这才把石头挪开,见洞没塌,她趴在地上伸手往里面摸去。
鸡蛋还在,只是刚拿出来轻轻一捏就坏了,闻着味道更是不能要。至于她用布包裹的那些米面,早就发了霉,同样一点也不能吃。
秋妧叹了口气,为糟践的这些粮食惋惜。
不过坏了的东西怎么也不能再要,她徒手在旁边挖了个坑,把那些坏鸡蛋全都埋了进去。
她干的起劲,根本没发现不远处的大树上正有一双眼在盯着自己看。
刚刚来到这片地,宗骁就发现了她的异常。
因想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宗骁这才寻了个由头离开。
没想到这一看还真让他看到了不该看的,原来她不仅在家藏了银钱,还在这藏了米面。
不过看她那惋惜模样,应该是这些藏好的东西不能要了。
宗骁从树上跳了下来,去旁边把那两只兔子扒了皮,等收拾利索他这才又回到原地。
现在他内心平静,全无那日慌乱神情。
“这么快就弄好了。”秋妧刚清理干净手上的泥巴,见宗骁回来她高兴迎了上去。
“嗯,这个简单。”宗骁看了看她膝盖上沾的那些泥巴,装傻道:“这是怎么了,摔着了?”
秋妧没敢同他对视,她支支吾吾着,“嗯不小心弄上去的,还好,没啥事。”
宗骁嘴角向上勾了下,他无奈的想,她果真嘴里没实话,又撒谎。
得了两张兔皮,二人没再继续往下走,趁着还没晌午他们原路回了家。
今个宗家没一块吃大锅饭。
秋妧一进家就去灶房准备晌午吃食,而宗骁也没闲着,他把两张兔皮放进盆中,开始清理起来。
若用兔皮做保暖物件,首先就得把兔皮清理干净,到底是动物皮毛,若是清理不干净,隔两日就味了。
宗骁打来水,将两张兔皮泡进水里,把上面血污和筋膜全都去除。随后用盐把整张兔皮涂抹均匀。
这一步就是为了防止兔皮腐烂,弄好这些还得再晾晒两日才能继续下一步。
秋妧出来倒水正好看见他把兔皮晾在院里的架子上。
她上前看了看,问了一个让宗骁很是诧异的话。
“这些兔皮还得晒吗,不能直接做暖手筒?”秋妧对这些一无所知,她没弄过动物皮毛,自然也没做过什么兔皮围领,她以为清洗干净了就能直接缝。
“得晾晒几天才行。”宗骁看她眉梢拧着,心中不由生出猜想,“你是不是想今个做好了,明日就送去。”
秋妧乖巧点头,“我以为今个弄了就能直接做呢,不过也没事,过两天做好了再送去也成。反正也不差这几天。”
秋妧没忘记正事,她把盆中水倒到墙角处,扭头对宗骁说:“那两只兔子太大,你帮我切一切,我一会儿给你做麻辣兔肉。”
兔子肉炖煮其实并不美味,烤着吃次之,秋妧不想白白浪费这么好的兔子,毕竟两只呢。
再说家中还有年前买的辣椒,做这个菜正合适,也算是一道美味。
“好,我去帮你。”宗骁洗干净手,跟着秋妧去了灶房。
他用刀把兔肉按照秋妧说的,剁成丁状,又往里面撒了些黄酒和秋妧已经调好的作料。
“别忘了再加些粉面子进去,一会儿炸的时候不会黏在一块。”秋
妧坐在凳上,正用石臼把干巴的辣椒磨成粉状。
她离得远,生怕粉末呛她一嘴。
宗骁见她弄的费劲,搅拌好肉后又过来帮她磨粉。
秋妧为了以后做菜方便,把辣椒分成了两份,其中一份是都要磨成粉的。
宗骁看着那小半篮子,估摸着没半个时辰磨不完。
“这肉得腌一会儿,我去娘那边再借个石舀过来,咱们俩一块弄。”
“不用,我一个人弄就成。”宗骁把竹凳让给她,自个坐在了砖头上,他低着头继续鼓弄手中东西,嘴里说着:“你在这陪我说会儿话就好。”
秋妧见他这么说,也就没挪地方。
她一连三问:“我记得你喜欢吃辣,是不是,对了咱娘是不是也喜欢吃,不过怀雪应该吃不了,三弟他们应该也行?”
宗骁抓住关键字眼,他抿唇笑了笑,“你不是做过这菜,他们很喜欢。”
“不一样,这次我把这道菜精进了些。肯定更好吃。”秋妧信誓旦旦道。
“不过这菜费油,娘若是看见我是怎么做的,肯定心疼坏了。”秋妧双手托着脸,定定瞧着宗骁看。
以前她也看过,只是没现在这么仔细的看。
宗骁低着头,脸上那道疤反而没那么显眼,他骨相很好,鼻梁也高挺,秋妧不禁想,若是宗骁没有受伤,凭他的相貌应该拖不到二十才成亲。
那她穿来后应该也就遇不上他了。
秋妧想到林翠花嘴里提起的鳏夫,她不由打了个寒颤。
若真去了那样的人家,她还不如死了算了。
“冷?”见她打哆嗦,宗骁停了手中的活。
“不冷。”秋妧摇摇头,“我在想肉应该腌好了,我去炸一下。”
她起身来到灶边,往灶坑里添了一把柴火,见锅热,直接倒了半盆猪油进去。
一直偷看她的宗骁一愣,瞬间反应过来她刚刚为何会那么说。
半盆的猪油确实娘瞧见了会心疼。
等猪油彻底化开,油温约莫有六成热,秋妧把那一盆腌好的兔肉全都倒进了锅中。
锅中滋滋作响,肉香味没一会儿就飘了出来。
秋妧见兔肉被炸的金黄,这才捞出,不过很快又再次倒进油锅复炸。
一大盆的兔肉,她用勺子一点点在油锅中搅和,生怕粘在一块。
这麻辣兔肉,就得一小块一块的才好吃,入味!
等兔肉彻底被炸熟,秋妧再次捞出,至于锅中剩下的那些油,她自然没有浪费,她从木架上取来一个新坛子,把油全都舀了进去,等油凉了又会成白色固状,下次还能用。
等锅中只剩下一个底时,秋妧把准备好的花椒、辣椒段和姜片一起倒进去炒香,然后再把炸好的兔肉倒进去。
辣椒的香味给兔肉再次增香,不过这还没有结束,临出锅秋妧剜了一小勺宗骁刚磨好的辣椒粉撒了进去。
她不停翻炒,又放了少许的盐和糖粉。
“是不是闻着还挺香。”秋妧扭头却发现宗骁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身后。
这人走路真是一点动静也没有,她想。
“闻着就香,这菜若是在镇上馆子里卖,怎么也得几十个铜板。”
“几十个怎么行,这兔肉本来就贵,做这一道菜还这么费工夫,没有一百个铜板我可不卖。”秋妧心里把账算的门清,若是以后她能开个小饭馆,这菜她就卖这么贵。
宗骁揉了揉她脑袋,嗯了一声,“你说多少就是多少。”
一大锅的麻辣兔肉别说两盘子了,就是两个大瓷碗都装不下。
秋妧寻了半天终于找到一个适中的干净木盆。
她把兔肉装进去,装的满满当当,就这,锅中还剩下小一半呢。
“这些给娘送去,剩下的那些咱们留着吃。”秋妧把小木盆递给宗骁,又道:“娘若是留你吃饭,就说家里做了,改日再一起吃。”
秋妧不愿麻烦宗母,毕竟三弟已经成了亲,那边怎么说也是三弟的家。
吃一两顿大锅饭还好,她怕日日过去吃惹外人说闲话。
“嗯,我去去就回。”宗骁端着木盆去了隔壁。
那边院中只有宗母在家,见他端着吃食过来,她哎呦一声。
“家里吃食还有那么多,咋又做了新的送来。”宗母瞧着那一盆可不少。
宗骁把兔肉端进屋,回道:“今个进山了,打了两只兔子,秋妧想做个暖手筒给弟妹,可那兔皮得晾晒两日。这不先做了些麻辣兔肉送过来,让你们尝尝。”
“这孩子,咋想起做那个来了,你们不用忙活我瞧月阳有那东西。”宗母道。
宗骁解释:“昨个他们送了好些东西过去,我们也没提前给弟妹准备东西,这不秋妧想着补上。”
“亲兄弟之间哪用这样,不过随你们,你们想送就送吧。”宗母见宗骁说这些话时脸上没有怨气,心中那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宗安吉这才成亲不到三日,外面闲言碎语已经多了起来。
那些人说啥的都有,无外乎是刘月阳带来的那些陪嫁。
原本宗母没放心上,可今个她出门听见别人说,若是自个弟弟娶了这么个媳妇回来,他得嫉妒死。
凭啥人家有这么多嫁妆,自个媳妇啥也没有。
宗母一下子想到秋妧,当日秋妧嫁过来全是因为秋家不想还银子,而她给宗骁说不上好亲事。
两两对比,亲兄弟却差了不少。
“怎么不见怀雪和三弟他们。”宗骁可不知宗母心里在想什么,见自个来这么久外面没动静,他不由问了一句。
宗母说:“明个月阳回娘家,你三弟带着她们去隔壁村买酒去了。”
宗母见他要走,又道:“一会儿娘做饭,你们俩过来吃。”
宗骁摆手拒绝,“今个不过来了,家中秋妧做好了饭,改明再来。”
看着宗骁离开背影,宗母叹了口气,虽说他脾性好,可当娘的也怕那些话伤了他的心。
临近晌午,宗安吉才带着人回了家。
他大包小包买了不少吃食,连带饴糖都有一整包。
看见桌上那一盆兔肉,他笑道:“娘,二哥他们来过了?”
“送了菜就走了。”宗母帮着他把东西放到桌上,小声问道:“咋买了这么多。”
宗安吉是个没心眼的,他道:“瞧见就买了,明个回门不想让外人说闲话。”
也是,人刘家给了姑娘那么多陪嫁,这回门怎么也不能让外人看刘家热闹。
宗母想想也认了这个理。
“娘,这是二嫂做的?”刘月阳看着桌上那一盆的红艳艳肉丁,笑着问道。
“是她的手艺,你尝尝。”说着宗母递了双竹筷上去。
那吃食闻着就辣,刘月阳吃了一口就喝了半杯的水,不过缓过来后她又想再尝尝。
“二嫂手艺真好。”刘月阳真心夸道,“我爹就爱吃辣的,真想问问二嫂她这是怎么做的兔肉,竟然这么好吃。”
宗母眼睛笑成一个缝,“这有啥,明个把这带回家让你爹尝尝不就成了。”
刘月阳觉得这样有些不好,她抬眼看向宗安吉。
“拿着就成,二嫂送过来就是让你尝的,你带回娘家她不介意。”宗安吉说着也夹了一块塞进嘴里,麻辣鲜香,好吃。
隔日一早,宗安吉去宗骁那边借了骡车。
他大包小包把骡车放了个满满当当。
“你这是走亲还是逃难呢。”宗骁见他什么都往上放,属实有些无奈。
“嘿,不多不多。”宗安吉扶着刘月阳坐上骡车,他挥挥手,“走了,二哥。”
骡车慢悠悠行在大道上,一炷香后他们二人就到了刘家院前。
今个是回门日子,刘家人一早就等着了,他们嘴上不说但心里也惦记着呢。
见自家女儿满面笑容的下了车,刘母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爹娘这几日可惦记着你,生怕你挨欺负。”刘忠附在她小妹耳边,小声道。
“哪有,我在那边过的很好。”说着刘月阳看向正在搬东西的宗安吉,她害羞道:“他们对我都很好。”
刘母搂着她进了家,眼中全是慈爱与关切:“好就成,爹娘就希望你过的好。”
刘忠没跟着进去,他上前帮着宗安吉一块搬东西。
俩人搬了两趟这才把东西搬完,刘忠累的喘气道,指着那东西问:“咋买这么多东西。”
“这不是回
门嘛。”宗安吉挠挠头,傻笑道:“想着多给爹娘买些。”
刘忠听了这话心里很是舒坦,他把骡子拴好,揽着宗安吉的肩膀进了屋。
“今个我爹可备了好酒,就等着你呢。”
一听好酒,宗安吉呲着牙笑道:“正好,我也带了个下酒菜,一会儿您和爹尝尝。”
晌午,刘家人围坐在桌前,全都盯着那一盘麻辣兔肉。
“这是你二嫂做的?”刘忠看看刘月阳,问道。
“是二嫂做的,我想着爹爱吃辣,就带来了。爹,你尝尝。”刘月阳夹了一筷子放进刘屠户盘中。
被辣椒粉包裹着的兔肉只看着就让人咽口水,刘屠户爱吃辣,当即吃下。
他细细咀嚼,随后发出嘶的一声。
“确实够味。”
真有这么好吃?刘忠不信,拿起筷子也夹了一块。
没过两秒他举起手比划着,“这手艺若是开个饭馆,生意差不了。真够辣的。”
一盘兔肉,刘家人吃了个干干净净,最后连块辣椒都没剩。
这事,第二日秋妧才听宗安吉提起。
因着那盘兔肉,宗安吉的老丈人还额外夸了他两句。
“嫂嫂,求你了,教教我怎么做这盘菜吧。”宗安吉双手合十,对着秋妧摇来摇去。
“边去。”宗骁挡在他面前,皱眉道:“一道菜自个回家研究去。”
宗安吉可不想走,若是他会做这盘菜,以后他回老丈人家,得多有面子。
“好嫂嫂,就教教我吧。”
秋妧没想到只一盘麻辣兔肉,竟得到那么多人的喜欢。
她点头应道:“这有什么难的,等下次有了兔肉我就教你。”
村里人很少有养兔子的,宗安吉一听这话,目光立马转移到他二哥身上。
他拽住宗骁的手臂,摇晃着,“二哥,我的好二哥,求你了带我进山打兔子吧。”
“不去。”宗骁现在只想和秋妧在一块。
“去吧去吧。”宗安吉见他不答应,眼眸一转,他蹦起直接窜到宗骁背上。
宗骁被他烦的不行,抬手想要把拽下来。
“二哥!”宗安吉在他耳边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小声嘀咕了两句,随后笑着问他:“去不去。”
宗骁耳垂立马红了,想到宗安吉刚刚说的那些话,他咬牙道:“去。”
秋妧没想到他态度变得这么快,等宗安吉一离开,她立马上前问他,“三弟说了什么,你竟这么爽快答应下来。”
“嗯?”见他不说,秋妧更加好奇。
宗骁看着近在眼前的那张脸,再想到宗安吉刚刚说的那些话。
他喉结滚动两下,垂落在侧的手轻轻抬起放在了秋妧肩膀。
“嗯?说的什么?”秋妧往前一步,凑的更近一些。
“说。”二人对视,宗骁笑了笑,轻声开口,“明日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