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036 热火朝天


    【第三十四章】


    次日, 万里无云,艳阳高照。


    孟羽凝想着今天要上岸采买,她早早就醒了。


    睁眼的时候, 祁璟宴也剛醒,屹儿则半梦半醒,撅着小屁股, 侧臉趴在床上, 正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发懵。


    孟羽凝瞧着十分可爱, 没忍住凑过去在他小臉蛋上亲了一口:“屹儿, 回头阿凝给你买好吃的回来哦。”


    屹儿被亲笑了,顺着阿凝的腿爬到她怀里:“阿凝, 屹儿也想跟你一起去。”


    这可绝对不行, 先不管祁璟宴讓不讓, 就说屹儿这么小, 身份又是如此特殊,她可不敢隨意带出去。孟羽凝想都没想, 直接温柔地拒绝了:“屹儿乖,这次大家买的东西多, 没辦法带你, 等到了岭南, 阿凝再带你去逛街好不好?”


    屹儿有些失望, 可还是搂着阿凝的脖子,乖巧点头:“那阿凝你要早点回来,屹儿会想你的。”


    被这样可爱的一个孩子依赖,孟羽凝心都要化了,她抱着屹儿,和他贴了贴臉, 说话声都不知不觉软了许多:“好,阿凝一定早早回来,咱们先去洗臉刷牙,然后去吃饭饭好不好?”


    屹儿点头,“好。”


    祁璟宴还四仰八叉在那躺着,于是屹儿和孟羽凝便绕过他,从床脚爬到床邊,穿鞋下地。祁璟宴见状,双手撑床,拖着不敢动的双腿,一点一点坐了起来。剛穿好鞋的孟羽凝很想翻个白眼,你说你早干嘛去了,早坐起来那么一会儿,她和屹儿就不用费力爬半天。祁璟宴看懂了她的眼神,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


    孟羽凝先去开门,喊了穆山进来,这才带着屹儿去净房洗漱,等两人出来,穆山便推着祁璟宴进了净房。


    孟羽凝给屹儿梳好了头发,就去櫃子那,把自己的包袱找出来,从里面拿出两张十两的銀票。


    剛好祁璟宴出来,见她拿銀票,又把昨天晚上说过的话说了一遍。


    孟羽凝敷衍着说了好,可依旧把銀票仔细放在隨身荷包里。


    给大家买食材和用品,挂郁小侯爷的账没问题。可她还想买点自己私用的,她和郁小侯爷又不认识,她可不好意思挂他的账。


    祁璟宴见她坚持,也没多说什么,等她东西都拿好,三人就出了房间。


    护卫们早起做了一大盆青菜鸡蛋手擀面,大家一人一碗端着吃了,刚吃完,船就在码头慢慢靠了岸。


    孟羽凝把空包袱皮往肩上一挎,心情很是激动。


    她自从来到这里,就一直跟着祁璟宴他们不停趕路,后来在山中小木屋那里,也几乎是与世隔绝,这还是她头一回到真实的城镇去看看。


    见她连个招呼都不打,一脸兴奋就要走,祁璟宴一把捏住她手腕:“阿凝。”


    孟羽凝回头:“怎么了?”


    祁璟宴:“上岸之后,穆风穆山,还有阿央他们都会跟着你,你买了东西给他们提着就是,别累着了。”


    孟羽凝看着已经放下的船板,还有陆陆续续下船的护卫们,有些着急地敷衍:“好的,好的。”


    见她心不在焉,祁璟宴又叮嘱穆风几个:“外邊人多眼杂,一定跟紧了孟姑娘。”


    几人應是,祁璟宴挥挥手,于是大家抬脚就走。


    屹儿靠在祁璟宴轮椅邊上,望着阿凝慢慢走远的背影,突然噔噔噔追上去,一把抱住她的腿,仰着小脑袋看她:“阿凝,你一定要早点回来啊,屹儿在家等你。”


    看着屹儿那擔忧的目光,孟羽凝蹲下去,伸出手掌:“屹儿,来。”


    屹儿伸出小手,在阿凝手上重重拍了一下,隨后两人都笑了。


    孟羽凝摸摸他的头:“阿凝走了啊,回来的时候给我们屹儿买糖糖吃。”


    击过掌,屹儿这下放心了,笑着挥手,目送阿凝下了船,这才转身跑回哥哥身邊——


    这一回上岸采买的足有三十多人。


    孟羽凝跟在穆风他们后面下了船,大家伙聚齐,便一起往城中走。


    人生地不熟,未免浪费时间,穆风拉着一位在路边摆摊卖米糕的老伯打听了一番城中情况。


    这个地方是和州县,地方不大,码头所在的地方是县城东,城内唯一较大的集市在县城西,于是大家便从城中穿过,直奔集市。


    一群威武高大的大小伙子,又各个腰间佩刀,可谓威风凛凛,引得路人频繁侧目,下意识避讓。


    孟羽凝被他们簇拥在中间,视线完全被阻挡,她无奈开口:“真不用这样,我这什么都看不见了。”


    大家伙这才意识到兄弟们跟一圈篱笆似的,把孟姑娘围了个密不透风,相互对视一眼,扑哧一声都笑了,趕紧讓开了些。


    孟羽凝也忍不住笑,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感觉空气都新鲜了。


    走了大约两刻钟功夫,众人到了城西的集市。


    在集市门口,穆风便给大家分配任务,于是大家分头行动,几人去买柴米油盐酱醋茶以及各种调料,几人去买鸡鸭牛羊肉,几人去买各种蔬菜和蛋类,并约好,买了东西就让商家直接送往码头,他们待会儿直接回码头汇合,大家说好。


    临走前,负责去买肉的一个护卫又低声确认一遍:“阿风,你没搞错,殿下是说挂郁小侯爷的账吧?”


    穆风点头,小声说:“放心,我没听错,殿下就是那么说的,不信你们问孟姑娘,她也知道的。”


    孟羽凝只得点头:“殿下的确是那么说的。”


    众人便都笑了,各自散开,去买自己负责的那部分。


    看着大家离去,孟羽凝有些擔心地问:“说是报郁小侯爷的名号,可无凭无证,随便那么一说,那些商户能信吗,会不会把人给打出来?”


    穆风笑:“孟姑娘别担心,兄弟们自有應对之法。”


    行吧,既然大家这么信心满满,孟羽凝便也不瞎操心,她跟着穆风穆山还有粟央,以及另外两个护卫随便瞎逛,他们没有分配任务,说是陪她逛。


    孟羽凝想着答應给屹儿买糖,便先去了点心鋪子,买了点饴糖,龙须酥,又顺便买了两斤白沙糖。


    随后又买了酸枣糕,雪花酥,绿豆糕,各种蜜饯也都称了一些,想着天气热,买多了也不好存放,买了这几样也就作罢。


    等到要付钱的时候,穆风掏出刻着“鬱”字的令牌,刚要开口,孟羽凝一把拉住他,从荷包里拿出銀票付了钱。这是她给屹儿和她自己买的,她自己来付更好。


    这几包糖果点心,花了二两多银子。孟羽凝对于这个世界的银钱没有概念,也不知道物价贵贱与否,拿着找回来的银子,小心收好。


    大家提上东西,继续逛。


    路过豆腐摊子,孟羽凝见那豆腐做的好,水豆腐,烟熏豆腐干,炸豆腐泡什么的全都有,孟羽凝问了价格,便包圆了。


    这是大家吃的菜,穆风这回拦着孟羽凝,没让她付钱,好声好气跟那摊主说:“这位大哥,这些东西是京城的郁小侯爷要的,他的船就停在城东码头,你们把貨送过去,会有人给你们开账单,回头你们拿着账单,到衙门找郁小侯爷去要账就是。”


    摊主大哥一看就是个憨厚人,可一听这话,也立马一脸警惕地伸手护住了自己的豆腐,小心陪着笑脸:“几位贵人,小民这都是小本生意,一家老小都靠着我这个豆腐摊来养活,可开不起这样的玩笑,要不,您还是去其他摊上再看看别的?”


    穆风极力说服:“这位大哥,你没听说过郁小侯爷吗?”


    摊主大哥笑得勉强:“听是听说过,可郁小侯爷远在京城,怎会跑到咱们和州这小地方来赊几块豆腐。”


    摊主大哥这话,几乎是明摆着说他们是骗子了,孟羽凝有些尴尬,又开始掏荷包,想着干脆把钱付了算了。


    还没把银子掏出来呢,就听集市前头,十步开外一个卖羊肉的摊子上传来一阵说笑声:“哎,王老三,有句话咋说的来着,啊对,富贵险中求。”


    “刚才那几位爷来你摊上买羊,你不卖,编个借口推到我摊子上来,想让我吃这个亏,可你瞧怎么着,不光那几只羊的钱我全拿到了,还得了一两赏银呢。”


    有一人好奇问:“当真是京城的郁小侯爷来了咱这小地方采买?”


    羊肉摊子的胡子大叔举起手里的钱袋子,嗓门极大:“就算我的话有假,那这银子还能有假?”


    说着还晃了晃沉甸甸的钱袋子:“我亲眼瞧了,码头上停着的那艘大船,就是郁小侯爷的船,我把羊一送过去,人家立马就给开了账单,我拿着账单就去了衙门。”


    “不过实不相瞒,去衙门的路上,我这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生怕被打出来。”


    "结果你们猜怎么着,郁小侯爷早就同咱们县令大人打过招呼了,我把账单一递上去,县令大人二话没说,当即叫账房付了银子,说我辦事得力,还给了赏钱。”


    胡子大叔仔细把钱袋子收好,笑得胡子都一抖一抖:“哈哈哈,托王老三的福,今儿我算是赚到了,行了,我这肉也卖完了,先回家去了啊。”


    旁边那个叫王老三的羊肉摊主则一脸黑漆漆,往地上啐了一口,低声骂了句小人得志,可心里却是有些酸溜溜,暗道早知那几人说的话是真的,他就应下了,何必撒那个谎言,说自己的羊是昨天杀的,肉不新鲜。


    可后悔归后悔,转念又安慰自己,这次是大胡子运气好,万一碰到的是真骗子,那岂不是白白损失了几只羊。这么一想,心中平衡下来,继续吆喝起来:“羊肉嘞~,新鲜的羊肉~”


    其他商户一听大胡子这番现身说法,这下全都放下心来。


    先前借口备貨而犹豫不决迟迟没有送貨的粮油鋪子老板,还有借口自家板車借出去了暂时没法送货的牛肉摊主,以及卖鸡鸭蛋类,各种蔬菜的小贩,瞬间全都动了起来,赶驴車的赶驴車,推板车的推板车,挑担子的挑担子,背筐的背筐,全都争先恐后地把自家东西往城东码头那送。


    穆风笑着提醒一脸尴尬的豆腐摊主:“这位大哥,别愣着了,赶紧把豆腐送过去吧。”


    豆腐摊主见这几位穿着富贵的主顾没有怪罪他有眼无珠,忙一叠声地说好:“哎哎,这就送,这就送。”


    说着把摆豆腐的木托盘都摆好,推着他的独轮车,一路小跑着往城东去了。


    还有一些摊主们没有被订货,可见如此情形,也都动了心,想着生意成不成的,总得过去看看才有机会,于是带着自家货品,一溜烟地跟着往码头方向跑。


    一时间,集市上竟然空了一小半——


    几丈外,一家茶肆的二楼雅间,郁小侯爷端着一杯茶站在窗前,亲眼目睹了这一切。


    他直接气笑了,把茶杯里的茶一饮而尽,随后把茶杯重重顿在桌上:“走。”


    随从郁严忙追上去,有些幸灾乐祸:“小侯爷,敢情昨晚您打那个喷嚏,不是有人骂你,是有人算计你啊。”


    郁逍冷脸:“闭嘴。”


    郁严笑嘻嘻接着说:“小侯爷,那些账单可怎么办?现在这和州县令付得倒挺痛快,可谁知回头他会不会拿着这些账单做什么。”


    郁逍:“你亲自跑一趟县衙,看看他们是如何说服县令相信那账单是我的。”


    郁严:“是,小的这就去。那县令付出去的那些银子怎么办,可要还他?”


    郁逍:“废话,当然要还,我成安侯府还差那点银子嘛。”


    郁严应是,下楼之后,他往衙门方向去,走了两步又掉头追上郁逍:“小侯爷,那待会儿属下去哪找你?”


    郁逍:“办完事,你给队伍送信,让郁谦带队继续往南,你到码头找我,咱们去坐船。”


    郁严一听,忙笑着说好,乐颠颠跑走了——


    望着呼啦啦跑走的人群,孟羽凝震惊得目瞪口呆:“报郁小侯爷的名头,还真行啊。”


    穆风十分得意地笑着说:“那是当然,郁小侯爷的名头在整个大兴都管用的。”


    说完又问:“孟姑娘,咱再买点别的去?下一回再靠岸,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不花钱的东西谁不想要,孟羽凝也来了兴致,笑着点头:“走,再逛逛。”


    说着,几人继续往前逛。


    有了刚才羊肉鋪子那一出,这下都不用他们询问,沿途店铺和摊贩全都热情地招呼他们。


    孟羽凝又买了四扇猪排骨,五十斤烟熏香肠,叫摊主送了过去。


    现在人多,每顿菜做的也多,有时候装菜洗菜的盆子都不够用,他们便又去了杂货店,买了几个木盆,几个瓷盆。


    孟羽凝又买了蒸馒头包子用的蒸笼和屉布,打算回头有空的时候,琢磨着做一些点心。


    后来路过竹木行,孟羽凝见门口摆着小孩子骑的那种可以前后晃动的小木马,她便自掏腰包给屹儿买了一个。


    之后几人又进了成衣铺子,想着天气越来越热,孟羽凝就给自己和屹儿一人买了两身薄款的衣裳,她还给自己买了一套棉布衣裳,打算晚上睡觉的时候当睡衣穿。


    见孟羽凝没给祁璟宴买,一旁一直跟着的粟央忍不住提醒:“孟姐姐,你怎么不给我祁大哥也买点什么呢?”


    孟羽凝:“啊?他都有啊,应该不用我买吧。”


    粟央撺掇:“可你来都来了,不给他买一件,说不过去吧。”


    孟羽凝为难了:“可是,我也不知道他穿多大码的啊。”


    穆风忙说:“我知道啊,孟姑娘,你选款式,我来看大小。”


    说着又把拎着东西,在一边憨憨站着的穆山扯过来:“我照着穆山比量,就能比量出来。”


    两人如此劝说下,孟羽凝也不好再拒绝了,看了一圈,指了指一件烟青色的广袖长衫:“那就这件吧,颜色浅,瞧着挺凉快。”


    穆风上前,让掌櫃的拿了几个尺码,他对着穆山比量了一下大小,最后选定一件,对掌櫃的说:“掌柜的,麻烦你把这些都送去码头。”


    集市就那么大,今儿发生的奇事早就传开了,掌柜的一口应下:“客官放心,小的这就亲自送过去。”


    孟羽凝本来打算自己付钱的,可穆风和掌柜的迅速达成交易,她没找到机会就被穆风拉走了。


    从成衣铺子出来,穆风又拉着她往一家首饰铺子去:“孟姑娘,我们殿下说了,这小地方的首饰肯定也没什么太好的,你选几样,先将就着戴,回头到了岭南他再给你置办。”


    粟央也在一旁劝:“是啊孟姐姐,祁大哥交代我们了,一定要带你来买几样。”


    孟羽凝惊讶:“不用了,我不需要。”


    可她哪里是穆风的对手,穆风拽着她的袖子,三两下就把她给拽进了铺子。


    进了门,孟羽凝还是拒绝挑选,穆风和粟央便也不管她,在掌柜的建议下,兴致勃勃地帮她挑了起来,没一会儿就挑了一堆,孟羽凝拦都拦不住。


    这俩半大孩子自己挑完,还以孟羽凝的名义,给祁璟宴挑了一根不便宜的玉簪,让掌柜的用锦盒装了。


    穆风拿着那锦盒交到孟羽凝手里,小声说:“孟姑娘,这个你待会儿直接给殿下。”粟央还朝她挤眉弄眼,像是暗示什么。


    “那好吧。”孟羽凝看不懂这俩半大孩子在搞什么,可东西都到手里了,只能在心里叹口气,把东西拿好了。


    想着她和祁璟宴都有了东西,便也给屹儿挑了一根蓝色的发带,打算回头给他扎小丸子用。


    等他们挑完,掌柜的已经把嘴角快咧到耳根了,也不用穆风交代,十分殷勤地主动说:“小的知道,东西都送到码头去。”


    穆风满意点头:“正是如此。”


    几个人出了首饰铺子,又到处逛了逛,孟羽凝掏钱,在路边摊位上买了一些小孩子玩的风车,九连环什么的,想着没漏下什么,几人就往回走。


    回到码头,发现大家都已经回来了,正热火朝天地往船上搬东西。穆山把东西交给穆风,他过去一起帮着搬。


    孟羽凝,穆风和粟央上了船,刚站到甲板上,就见屹儿在三楼露台上冲她欢快地挥手:“阿凝,屹儿在这,在这。”


    “马上就来。”孟羽凝笑着应,三人便提着大包小包去了三楼,还没进门,孟羽凝就夹起嗓子:“屹儿快来,我给你买了糖糖,还买了好玩的东西。”


    “来了,屹儿来了。”屹儿啪嗒啪嗒跑出来,牵着孟羽凝的手就往里走,语气急切:“是什么好玩的东西,阿凝快给我看看。”


    孟羽凝笑着说好,结果一进门就见祁璟宴身边坐着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男子,那人棱角分明,眉目英挺,肤色暗沉,一看就是常年在外风吹日晒。


    孟羽凝看向他的时候,他也正在看孟羽凝,只不过那双攻击性极强的鹰眸里面带着意味不明的笑。


    孟羽凝不认识他,也没有从他的目光中感受到多少善意,所以没有理他。


    祁璟宴笑着朝孟羽凝伸出手:“阿凝回来了,都买了些什么?”


    孟羽凝只得把那根装玉簪的锦盒拿出来,递过去:“那个,穆风他们帮我给殿下挑了根簪子。”


    她觉得她这话说得够明白了,可祁璟宴像是没听懂一样,接过锦盒,打开一看,眼尾眉梢皆是笑意:“阿凝有心了。”


    这话说完,他旁边那男子就嗤笑一声,还翻了个白眼。


    孟羽凝看过去,就见那人从怀里掏出一叠纸来抖了抖,“让我看看,这簪子花了我多少银子。”


    第37章 037 沉溺美色


    【第三十七章】


    玉簪子多少钱, 关这人什么事?孟羽凝心中纳闷。


    可看着祁璟宴脸上那多少有些幸灾乐祸的笑,还有一旁身上挂满了包袱极力憋笑的穆风,孟羽凝脸顿时反应过来这人是谁了。


    她看向祁璟宴, 用眼神询问,这人是郁小侯爺?


    祁璟宴笑着点头,用眼神回答, 正是。


    这是偷花人家钱, 讓人给抓了个正着, 孟羽凝顿时尴尬起来, 拉起屹儿的小手,给祁璟宴使了个眼色, 打算偷偷溜走。


    可祁璟宴却跟没看见一样, 伸手握住她的手腕, 把她往他身边的椅子那拉:“逛了小半天, 累了吧,来阿凝, 坐这歇歇。”


    屹儿长得矮墩墩的,没看到头顶上哥哥和阿凝的眼神交流, 他也怕阿凝累着, 也推着她的腿, 讓她去坐:“阿凝歇歇。”


    大的扯, 小的推,孟羽凝没办法,只好坐了下去。


    这时,郁逍也已经翻出了首饰铺子的账单,看了看,念道:“一枚男式雲纹玉簪, 白银五两。”


    念完他伸手从祁璟宴手里抢过玉簪看了看,一脸嫌弃:“就这破玩意儿,值五两银子?”


    穆风剛把身上的包袱都放地上,闻言赶紧说:“小侯爺,我们讲了价的,砍掉了一两银子呢。”


    郁小侯爺冷嗤一声:“像你们这样呆头呆脑的外地人,到人家店铺里买東西,开口就该直接对半砍,才不会吃亏。”


    穆风忍笑拱手:“小的受教。”


    祁璟宴伸手把簪子拿回来,慢条斯理地把发髻上的簪子拿下来,把新的换上去,这才说:“穆风,下回再靠岸,你就按照小侯爺的话做,如果商家不肯,你就报上郁小侯爷的名号。”


    郁逍把手里的那叠账单砸在祁璟宴懷里,没好气道:“好你个祁雲舟,花我的银子,还要败坏我的名声,真拿我当冤大头了是吧。”


    孟羽凝想起来了,雲舟是祁璟宴的字。


    祁璟宴朗笑出声,对着他拱手:“凌川兄,对不住了。”凌川是郁逍的字。


    郁逍瞪他一眼:“少来。”


    屹儿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来回观察着两个哥哥之间的表情,最后断定,是自家哥哥惹了郁家哥哥生气,便也有样学样,抱起小拳头朝郁逍拱了拱:“凌川兄,对不住了,你别生我哥哥的气了。”


    小娃娃奶声奶气一句“凌川兄”,顷刻间把郁逍心底那点窝囊气全都喊得烟消雲散,他伸手把小娃娃抱起来,伸手戳着他小脑门,哈哈大笑出声:“你个小家夥,跟谁学的这般老气横秋。”


    屹儿指了指祁璟宴:“跟哥哥学的。”


    郁逍越发乐不可支,把屹儿往空中丢了丢,又稳稳接住:“别跟你哥那个老古板学,免得学成个小古板。”


    屹儿一听古板就不是个好词,点点小脑袋,认真说道:“屹儿不做小古板。”


    众人都笑了。


    看着这其乐融融的一幕,孟羽凝突然理解祁璟宴为什么买東西会大言不惭地挂郁逍的名下了,他们的关係是真好啊。


    祁璟宴见郁逍消了气,便开口介绍道:“阿凝,这位就是成安侯府世子,郁小侯爷,郁逍。”


    说完,又对郁逍介绍:“这就是方才我同你说过的孟姑娘。”说罢也不多做介绍。


    孟羽凝纳闷她不在的时候,祁璟宴还跟郁逍说过自己,可也不及细想,就见郁逍起身朝她拱手见礼:“孟姑娘。”


    她也連忙站起来,对他福身还了一礼:“小侯爷。”


    郁逍点头,算作回应,随后坐了回去。


    虽然从始至终,郁逍都很彬彬有礼,可孟羽凝还是从他的言行举止中,感受到了不易察觉的冷漠疏离,甚至可以说是一丝丝敌意。


    难道“她”曾经得罪过郁逍?可不管是脑中记忆,还是原书剧情,两人都没有过节啊,他们俩就是纯纯的連句话都没说过的陌生人。


    那他这敌意,是从何而来?难道是从孟懷甫那老東西那里来的?估计是了。


    毕竟郁逍和祁璟宴关係好,孟懷甫身为祁璟宴的准岳丈,却临阵倒戈,背刺祁璟宴,那真心为祁璟宴好的亲朋好友憎恶孟懷甫,連带着不喜她这个孟家女,那再正常不过了。


    想明白这一点,孟羽凝便也不在意了,反正她又不是孟怀甫那老東西的亲女儿。


    再说了,她又不是银子,哪能人人都喜欢呢。


    孟羽凝从穆风放下的包裹里找出饴糖,拿出一块喂到屹儿嘴边:“屹儿来,尝尝甜不甜。”


    以前在皇宫里的时候,屹儿每天的点心糖羹不断,可自从出来之后,还真是一点甜味没尝过,一块饴糖入口,甜得小娃娃眯起了双眼:“阿凝,好甜呀。”


    说着伸出小手,还想再要一块。


    孟羽凝笑着摸摸屹儿的头,温柔地哄:“糖糖吃多了牙齿会坏掉,一天只能吃一块哦。”


    孟羽凝说这话的时候,神色温柔,声音宛转悠扬,祁璟宴的目光不知不觉被她吸引。


    孟羽凝哄完屹儿,伸手又拿了一块饴糖,准备自己也尝尝,可一抬眼就发现祁璟宴正盯着他看。她一愣,咋的呢,他也要吃?


    两人对视片刻,见祁璟宴还是没有收回视线,孟羽凝便把手里拿着的那块饴糖直接塞他嘴里了。


    吃吧,吃吧,大馋小子,啥都要尝。


    这么大个人了,每回她给屹儿喂点什么新鲜吃食,他都要跟着尝一口。


    嘴里突然一片甜腻的祁璟宴:“……”


    一旁冷眼旁观自家好友被美色所迷一脸痴相的郁逍:“……”


    孟羽凝喂完祁璟宴,也没多看他,自己拿了一块糖吃了,随后就把给屹儿买来的小东西一一展示给他看:“屹儿,这是竹蜻蜓,这是风车,这是九連环,还有这个陀螺。”


    屹儿含着糖,一边腮帮子鼓鼓,说话不清不楚:“这些都係屹儿的吗?”


    这小家夥,还没到岭南的,就开始说岭南口音了,孟羽凝扑哧一声笑了,伸手摸摸他的头,学着他的大舌头:“系的,都系我们屹儿的。”


    祁璟宴被她的怪腔怪调逗得輕笑出声,穆风也跟着笑,唯独郁逍看向孟羽凝的目光带上了一丝审视和怀疑。


    孟羽凝走了一早上,腿都酸了,想着回去躺一会儿,便起身带着屹儿朝祁璟宴和郁逍分别行了一礼:“殿下,小侯爷,我带着屹儿先回房去了。”


    郁逍点头,算作回应。


    祁璟宴却叮嘱:“回去躺一会儿,走了一早上,怕是要累着了,晌午饭就讓穆山他们随便做些,你不必起来张罗。”


    这时候已经过了晌午,如果晚饭还要大吃一顿的话,那现在的确不用做得太麻烦,点头说好,带着屹儿走了。


    穆风这才又把剛放下的大包小包重新挂在身上,跟着下去了,到了二楼甲板看见粟央坐在阴凉处乘凉,便问他:“你剛怎么一下就跑了?”


    粟央笑了笑,起身接过他手里两个包袱跟着他一起走:“我看祁大哥有客人,便先出来了。”


    穆风:“那是郁小侯爷,算不上是客人。”


    粟央惊奇:“原来他就是郁小侯爷,那他这是来要账的吗?”


    穆风笑:“怎么会,小侯爷是咱们殿下的好兄弟,他们俩从小就互坑的,花他点钱这都不算什么。”


    两人说着话,跟着孟羽凝到了房间,两人把大包小包都堆在桌上。


    粟央说:“孟姐姐你好好歇一会儿。”


    穆风说:“孟姑娘待会儿饭好了,我来叫你。”


    孟羽凝指了指他们剛放下的那些点心:“我和屹儿待会儿吃些点心就好,不用喊我们。”


    穆风说好,和粟央两个说说笑笑地走了。


    孟羽凝把屹儿抱上床,把那些小玩意也都放在床上,让他自己玩,她则去规整买回来的东西。


    桌上不光有穆风和粟央刚放下的糖果点心,还摆着他们今天在集市上买的两包衣裳,和两盒首饰。


    她把那几身衣裳拿出来,抱到净房,放在木盆里,加了水,撒了点皂荚粉,泡了一会儿,揉搓几下,又过了一遍清水,拧干之后,就搭在净房靠窗的那两个晾衣架上。


    随后回屋,把那两盒子首饰打开瞧了瞧,虽说是小地方的东西,又是穆风和粟央两个半大小夥子挑的,但你别说,还都挺好看的。


    她随意拿出一对玉珠耳坠,戴在一直空着的耳洞上,想找个东西照照什么样的时候,这才一下想起来,她今天忘了买镜子了。


    这么多天,她一直没有镜子,不光每天梳头光靠摸索,最关键的是,她还没照过镜子呢。


    昨晚上睡前还想着今天要记得买的,结果被挂小侯爷账这个事情给闹得,完全忘了这码事。哎,只能下次靠岸的时候再买了。


    她把耳坠摘下来,放回首饰盒子,把两个盒子都放到柜子里去。


    又把桌上的点心都从包袱里拿出来,去洗了个碟子,然后每一种都拿出来两块,对着床上自己玩得不亦乐乎的小男孩问:“屹儿饿不饿?”


    屹儿还是早上吃了那碗面,其实早就饿了,只不过刚才一直被新得的玩具吸引了注意力,此刻孟羽凝一喊,这才摸着小肚子说:“屹儿饿了。”


    孟羽凝笑着招手:“那咱们去洗手手,洗完咱们吃点心。”


    屹儿说好,自己下地穿鞋,牵上阿凝的手,两个人去净房洗了手,回来坐到桌边的椅子上,一人一块龙须酥甜滋滋吃完,又一人吃了一块雪花酥,一块绿豆糕,再加各种蜜饯都尝了尝。


    都是甜的,吃完这几块就已经感觉到腻了,孟羽凝又从水壶里倒了两杯水,一人一杯喝完,肚子就饱了。


    吃饱喝足,两人习惯性犯起困来,于是便去了床上,一大一小抱在一起睡起了晌午觉——


    三楼露台上,郁逍微微侧身,往祁璟宴这边靠了靠:“云舟,有些话,我不知该不该说。”


    祁璟宴嘴里还含着那块饴糖:“那就别说了。”


    郁逍却没理他,自顾自说下去:“这个孟大姑娘,她怎么”


    祁璟宴打断他:“阿凝她很好,你要是诋毁她,就不必说了。”


    郁逍不满道:“看你那護犊子的样,我还都还没开口呢。”


    祁璟宴:“那你说。”


    郁逍:“云舟你别忘了,她姓孟,她爹是孟怀甫。”


    祁璟宴嘎嘣咬了一下嘴里的饴糖,嚼了嚼,才说:“阿凝是阿凝,孟怀甫是孟怀甫,不可混为一谈。”


    他在这担心他的安危,这人还没心没肺在这吃糖,郁逍气笑了:“怎么就不能混为一谈了,她是孟家姑娘,那姓孟的老匹夫养她这么大,难保以后她会为了那老东西背叛你。”


    祁璟宴语气笃定:“阿凝不会,阿凝说了,她以后只是她自己,和孟家没有任何关系。”


    郁逍翻白眼:“阿凝阿凝阿凝,我看你就是被美色给迷惑了。”


    祁璟宴不说话,只一味地嚼嚼嚼。


    见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死德行,郁逍真想暴起把他揍一顿,可一看他那两条废腿,又只得按捺下心中火气。


    想了想又说:“好,就算你沉溺于美色,可你也留个心眼,万不可放了真心进去。”


    祁璟宴斜睨他:“何意?”


    郁逍:“先是捏着嗓子和屹儿说话,后又怪腔怪调学屹儿说话,方才又直接塞糖到你嘴里,你瞧瞧这一桩桩一件件,丝毫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端庄仪态,哪里担得起慎王妃?”


    祁璟宴正了正神色:“凌川,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阿凝真的很好,这些话,你说这第一遍,也是最后一遍,以后莫要再说,不然我会揍你。”


    看着好友被美色迷得晕头转向,郁逍已经无奈了,气都懒得再生,挥了挥手:“好好好,算我多管闲事。”


    祁璟宴拍拍他肩膀:“凌川,信我,我不是那种沉溺美色之人。”


    郁逍翻了个白眼,起身就往外走:“懒得理你,我去看看饭做好了没有,为了找你,这阵子东奔西跑,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屁股颠得生疼,吃完我就要睡觉去了。”


    祁璟宴十分好心地出言提醒:“凌川,这一顿少吃些。”


    郁逍头都没回:“糟蹋我那么多银子,吃顿饭还要管东管西,祁云舟,你可真是越来越抠了。”


    祁璟宴摇头而笑。


    郁逍去了廚房,一进门就问:“饭好了吗,饿死了。”


    扎着围裙的面点师傅穆山带着几个兄弟已经煮好了三大锅热湯手擀面,上面飘着些牛肉片还有小白菜。


    见小侯爷进来找饭吃,穆山连忙拿出一个大碗,连湯带面带菜盛了一些,递到他面前:“小侯爷,你先吃。”


    郁逍看着那半碗面,“怎么,你也跟你们殿下学的抠搜起来了?就盛这半碗面,打发叫花子呢。”


    護卫们都憋笑,端着碗等在一旁的郁严却直接嘎嘎嘎乐出声:“叫花子,哈哈哈。”


    穆山偷偷踢了郁严一脚,赶紧解释:“不是的小侯爷,是因为晚上那顿更好吃,小的想让你留点儿肚子。”


    郁逍显然不信:“就你们这些大老粗,能整饬出什么好吃的东西来,来吧,再给我加点。”


    穆山知道孟姑娘做菜有多美味,也知道郁小侯爷是个独爱美食的饕客,生怕他现在吃太饱,晚上看到那么多美食吃不下,回头要揍他,于是就是不给他加,还特意解释了一句:“我们当然做不好,晚上是我们孟姑娘做菜。”


    那郁逍就更不信了,他就没听说过京城哪个高门贵女会做菜,还能做出美味来的,尤其像他刚见过那姑娘那小细胳膊小细手的,怕是连炒菜的勺子都拿不动吧。


    他端着大碗,等着穆山给他盛面,可等了一会儿,穆山这个憨货拿着勺子就是不动,气得他上手就把勺子抢了过去:“好好好,让你们殿下给你们惯的,现在都使唤不动了,拿来,我自己添。”


    说罢,拿勺子给自己盛了满满登登一大碗,转身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拿着筷子稀里哗啦就吃了起来。


    廚房众人面面相觑,“完了完了,等吃晚饭的时候,小侯爷怕是要揍咱们,怪咱们没拦着他。”


    郁严满眼好奇:“穆山,孟姑娘做的菜,当真就那么好吃?”


    穆山也不多说,只道:“多说无用,等到晚上你就知道了。”


    郁严还是有些不放心,小声说出心中担忧:“可是,孟姑娘不是孟怀甫那老东西的女儿嘛,你们就不怕她往菜里下毒?”


    这话一出,廚房里干活的護卫们全都停了下来,齐齐瞪向郁严。


    郁严摊手:“干嘛,我说的是实话啊,俗话说,有其父必有其女嘛。”


    话音一落,護卫们扔下手里的东西,嗷一声扑上去,把郁严按在地上,狠狠捶了一顿。


    “让你诽谤我们孟姑娘。”


    “我们孟姑娘人美心善,不许你胡说八道。”


    郁严惨叫连连,伴随着哈哈大笑:“哎呦,饶命,兄弟们饶命,小弟再也不敢了,哈哈哈,别挠我呀~”


    郁逍端着一大碗面去了三楼,坐到祁璟宴身边吃。


    看那快冒尖的一大碗,祁璟宴“啧”了一声,摇了摇头。


    啧什么啧,莫名其妙。郁逍没搭理他,继续埋头猛吃——


    孟羽凝睡了将近一个时辰才醒,动动胳膊,动动腿,只觉疲惫一扫而空,整个人又活力满满了。


    她坐起来,见屹儿还抱着小虎头被子呼呼大睡,她伸手輕輕拍着他的小屁股:“屹儿,醒醒。”


    喊了几声,屹儿翻了个身,可还是没睁眼,就那么闭着眼睛,自然而然地爬到了孟羽凝怀里:“阿凝,抱抱。”


    孟羽凝便把小团子抱进怀里,在他肉乎乎的小脸蛋上亲了亲:“好,阿凝抱。”


    孟羽凝抱着屹儿轻轻晃了好一会儿,小娃娃终于缓过劲儿来,睁开了眼睛,一见着阿凝,便笑了。


    孟羽凝也笑,把屹儿竖起来抱,往床边挪:“走,咱们出去玩一会儿,就要做饭饭了。”


    屹儿趴在孟羽凝肩头:“阿凝,晚上有肉肉吗?”


    小家伙,就爱吃肉肉,孟羽凝笑:“有的。”


    两人穿鞋下地,孟羽凝把给屹儿买的那条蓝色发带拿出来,给他扎了个利索的丸子头,随后左右看看:“小殿下帅气。”


    屹儿被夸得小脸红红,眉眼弯弯:“阿凝也帅气。”


    孟羽凝乐不可支,牵着屹儿的手出门。


    刚到甲板上,两人就异口同声:“哇~”


    流霞晚照,满目皆金,好一幅日落西山的美景。


    孟羽凝牵着屹儿,两人跑到西边的栏杆那,望着那半轮残阳,眉眼之间全是陶醉。


    孟羽凝突然诗兴大发:“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


    屹儿跟着念了一遍,歪着小脑袋好奇问:“阿凝,这是你做的诗吗?”


    孟羽凝摇头:“不是,这是一位叫白居易的诗人做的。”


    祁璟宴和郁逍从三楼下来,刚好把孟羽凝那句诗听了进去。


    郁逍跟着低声念了一遍,赞道:“这个白居易,当真好才情。”


    祁璟宴的关注点不在这里:“凌川认得此人?”


    郁逍摇头:“不曾听说。”


    祁璟宴对着身后的推着轮椅的穆云招了招手,穆云附耳过来,祁璟宴低声吩咐:“回头查查这个叫白居易的,看他是何方人士,为何阿凝认得他?”


    穆云低声应是,默默把白居易三个字记在心里。


    虽然祁璟宴吩咐的声音很低,可郁逍就站在他身边,听了个清清楚楚,他冷哼一声:“用不用如此上心。”


    祁璟宴没理他,静静看着前面一大一小两道背影。


    橙红色的晚霞漫天铺开,一片绚烂,屹儿牵着阿凝的手,两人静静望着远方如诗如画的落日,阿凝的头发随着江风轻轻飞扬,屹儿头上的发带也迎风飘舞。


    这一幕,宁静又美好。


    祁璟宴的眉目舒展,嘴角高高扬起。


    郁逍看了看栏杆前站着的两人,又低头看了看祁璟宴,轻轻叹了口气,低不可闻嘀咕了句:“也罢。”原本他以为,会看见一个颓唐消沉的祁云舟,没想这厮精气神还挺好,想来和这个孟大姑娘不无关系。


    景色再美,可那半轮残阳,终究还是落了下去,天边的彩霞也渐渐暗了。


    “走吧,咱们去做饭。”孟羽凝牵着屹儿的手转过身来,一下就看到几人对着他们的方向静静伫立。


    她牵着屹儿走过去,对祁璟宴和郁逍福身行了一礼,笑着看向祁璟宴:“殿下也在看风景?”


    祁璟宴微微颔首:“很美。”


    “那殿下慢慢看。”孟羽凝说完,牵着屹儿往廚房走:“我去做饭了。”


    祁璟宴转动轮椅,目送她:“有劳阿凝。”


    先前看见孟羽凝出来,帮厨们就已经聚在一处等着了,此刻见孟羽凝往厨房走去,他们呼啦啦全都跟上。


    郁逍双臂架起,一脸狐疑:“她真的会做菜?”


    祁璟宴:“待会儿尝尝不就知道了。”


    郁逍摇头:“我可不吃,我怕被毒死。”


    祁璟宴但笑不语——


    厨房里,孟羽凝已经定下了今晚的菜单,糖醋排骨,毛豆炒牛肉,孜然羊肉,清炒茭白,肉末红烧豆腐,再留一点豆腐,用祁璟宴他们白天钓的两条鲤魚,做个鲤魚豆腐湯。


    帮厨们各自领了任务,撸起袖子,热热闹闹干起活来。


    大家在处理食材,孟羽凝自己没动手,只不停地到处看看,及时给出指点。


    等到三锅米饭焖好,锅腾出来,孟羽凝就系上了围裙。


    等锅里的油烧热,她把两条已经处理好,中间拦了几刀的鲤魚依次放入锅中,锅里噼里啪啦油声炸起。


    站在一旁学习的穆山一惊一乍,哎呦哎呦往后退,生怕油点子溅他身上。


    又高又壮一个人,在这大呼小叫,逗得大家哈哈笑,把他好一番嘲笑。


    孟羽凝也跟着笑,让他躲远点,她则继续煎魚。


    鱼皮慢慢变硬,等到用铲子慢慢可以推动,再煎一会儿,把两条鱼都翻个面,两面都煎得金黄就算煎好了,把多余的油捞出来,留一点在锅里,放入切好的姜片去腥。


    随后把一旁锅里烧得沸腾的开水舀出,加入煎鱼的锅里,边加边说:“做鱼湯,就要加开水,这样熬出来的汤才是奶白色。”


    帮厨们连连点头:“原来这样。”


    等加了大半锅水,孟羽凝又把切成小方块的白豆腐慢慢倒入锅中,加入适量的盐:“大火烧开。”


    “好嘞。”负责烧火的护卫便赶紧加柴,火很快烧起来,锅里再次沸腾,等了约摸一盏茶功夫,孟羽凝盖上锅盖,跟烧火的护卫交代:“中火慢炖,大约一刻钟就好了。”


    等护卫表示听明白了,孟羽凝又去了旁边那口锅那,准备做肉末红烧豆腐。


    不过这个菜她没打算自己做,而是教给跃跃欲试的穆山。


    在孟羽凝的指导下,穆山动作麻利地起锅烧油,把切好的葱姜蒜倒入锅中翻炒出香味,加入一大碗切好的肉末,翻炒至肉末金黄泛香,再加入料酒,酱油,盐调味,随后加水,再把那大半木盆的豆腐块倒进去。


    孟羽凝吩咐负责烧这个锅的护卫:“大火烧开,炖一盏茶功夫,看锅里的汤汁收干,就可以出锅了。”护卫应好,一边烧火,一边紧紧盯着锅。


    就剩下一口锅,孟羽凝想了想,决定先做糖醋排骨,这个更耗费时间。


    先把用面粉洗净的排骨冷水下锅,加点料酒,焯水过后捞出,放到一边的竹筐里沥干水分。


    锅烧干,加油,等油烧热,放入三大勺今天买来的白糖,小火慢慢把糖炒化,炒成红色。


    大家伙头一次见孟羽凝用糖做菜,都忍不住好奇问:“孟姑娘,菜里放糖,那能好吃吗?”


    孟羽凝:“放心,待会儿保证把你们香迷糊了。”


    屹儿被穆风架在脖子上在一旁看热闹,听到阿凝这话,小家伙跟大家一起笑得不行。


    炒好了糖,孟羽凝把沥干水分的排骨倒入锅中翻炒上色,全部裹上糖浆之后,加入几片姜去腥,再倒入先前就调好的糖醋汁,随后加入开水,没过排骨。


    随后交代给这个锅烧火的护卫:“大火烧一盏茶功夫,转小火慢炖半个时辰,再大火收汁就可以了,盯住锅哈,这个要是糊了,那可就不好吃了。”


    护卫拍着胸脯保证:“孟姑娘放心,绝对不能糊。”旁边其他人也说糊不了,他们都盯着呢。


    糖醋排骨一下锅,那边的红烧豆腐和鲤鱼豆腐汤都已经好了,两个护卫已经盛了出来,把锅也洗干净了。


    孟羽凝招呼很有做菜天分的穆山:“来,穆山,你来炒这个毛豆牛肉。”


    穆山摩拳擦掌说好,随后在孟羽凝的指导下先把切成薄片的牛肉拿过来,往盆里加入料酒,酱油,姜末蒜末,又加了少许白糖提鲜,之后又加入了少许油锁住水分,拿筷子搅拌均匀,放在那腌上一会儿,好入味。


    等腌得差不多了,往锅里倒油,大火把油烧至冒烟,把腌好的牛肉倒进油锅,快速翻炒,等牛肉全部变色,孟羽凝立马说:“捞出来。”


    穆山一边听话地往出捞,一边问出心中怀疑:“可这牛肉刚放进去,还没炒两下呢,能熟吗?”


    孟羽凝点头:“放心,熟了,再炒就老了,不好吃了。”


    又耐心解释道:“牛肉的话,如果是炒,就一定快炒才嫩,如果是炖,那就要炖很久才会烂。”


    穆山点头表示记住了,等他把锅里的牛肉全都捞出来,又按照指示,锅里加了一点油,随后加入葱姜蒜爆锅,再把剥好洗过的毛豆倒进锅里,翻炒一会儿,加入少量的水炖煮一会儿,等到毛豆炖熟,汤汁收得差不多,就把方才捞出的牛肉全部倒回锅里,快速翻炒加热,随后捞出。


    见已经做好了几个菜,屹儿急得直薅穆风的头发,口水差点儿滴在穆风脑袋上:“阿凝,屹儿能尝菜菜了吗?”


    “现在太烫了,先凉一会儿啊。”孟羽凝把做好的菜每一样都拿小碗盛出来一点,放到一边凉着。


    剩下两个菜,孟羽凝让穆山做那个清炒茭白,她自己来做孜然羊肉。


    她用先前腌制牛肉的方法,把切好的羊肉块腌上,随后把买来的孜然,辣椒粉,还有白芝麻炒熟之后混在一起,盛出来放一边备用。


    做好这些,往锅里加油,烧热之后,把腌好的羊肉块倒入大锅里,用力翻炒,炒到羊肉滋滋冒油,表面金黄微焦,撒入适量的盐翻拌均匀,再撒上先前炒好的孜然芝麻辣椒粉,香味一下就出来了。


    这下不光屹儿,大家伙都开始吞口水。


    听着一圈吸溜声,孟羽凝一边笑,一边把那一大锅孜然羊肉给盛了出来。


    穆山那道清炒茭白早就出锅,就剩下最后一道糖醋排骨,又等了一小会儿,等锅里的汤汁收掉,孟羽凝宣布:“出锅。”


    看锅的护卫连忙把那一大锅糖醋排骨给盛出来。


    所有的菜都已做好,剩下每餐开饭之前最后一道仪式,那就是等着小殿下尝菜菜,屹儿早就迫不及待从穆风脖子上下来,踮着脚尖等在那一排小碗之前。


    孟羽凝摸了摸碗边,见温度差不多了,就递了一双筷子过去:“那现在就劳烦我们屹儿小殿下尝菜菜了。”


    屹儿拿起筷子,一一尝过去,尝完之后眼睛亮晶晶的,重重点头:“好吃,全都好吃。”


    大家伙就等这句话呢,欢呼一声,各自端着一盆菜就往外跑:“开饭喽,开饭喽。”


    片刻功夫过后,大家已经在二楼甲板上坐好了,齐刷刷看向祁璟宴,等着他动筷。


    祁璟宴拿起筷子,笑着挥了下手:“不必等,吃饭吧。”


    护卫们就跟饿狼一样,齐齐下筷,风卷残云一般吃起来。


    孟羽凝这一桌还是和往常一样,她,屹儿,祁璟宴,汤神医,粟央,穆云,如今还多了一个郁逍。


    见祁璟宴动了筷子,大家也全都埋头开吃,谁都顾不上说一句话。


    唯独郁逍抱着胳膊,靠着椅背,坐在那里,一副不感兴趣的高冷样子。


    孟羽凝不知道他是咋回事,只当他不饿,两人不熟,她也不管,只给祁璟宴一一介绍今晚的菜色。


    屹儿指了指那盘糖醋排骨:“哥哥,你尝尝这个菜,好甜的。”


    祁璟宴平时不大爱吃甜的菜,可见一大一小正眨巴着一样清澈的眼睛眼巴巴看着他,他便夹起一块放进嘴里。


    排骨已经炖到脱骨,稍微一咬,肉就下来了,肉外表酥脆,内里软嫩,酸酸甜甜十分开胃,祁璟宴眼睛一亮,慢慢嚼完,又夹了一块吃了。


    屹儿拍拍小手:“哥哥,好吃吧。”


    祁璟宴笑着说:“好吃。”


    孟羽凝又跟他推荐孜然羊肉,“殿下再尝尝这个。”


    祁璟宴听话地夹了一块吃了,羊肉外焦里嫩,鲜辣咸香,还有孜然特殊的香味,祁璟宴吃得一愣,随即向不停悄悄咽口水的郁逍推荐:“凌川你尝尝这个,有点像咱们在军中时,那西北厨子做的烤肉。”


    穆云也极力劝说:“是啊,小侯爷,你快尝尝吧,可香了。”


    屹儿啃着一块糖醋排骨,点头附和:“都香迷糊了。”


    郁逍早就看着满桌子的美味偷偷流口水了,怎奈他先前放过话,说他怎么都不会吃。此刻众人给他递了梯子,他这下终于找到了台阶,一副是你们求我尝的死样子,不情不愿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羊肉尝了尝,这一尝,两眼直接冒起了绿光,一脸惊愕地看了一眼孟羽凝,也不说话,只一个劲儿地夹羊肉。


    祁璟宴摇头笑,给他夹了一块糖醋排骨,“你再尝尝这道菜。”


    郁逍毫不客气,二话不说,夹起来放进嘴里,三两下把骨头吐到手边的骨碟上,自己又去夹了两块糖醋排骨,吃完这两块排骨,端起手边装了奶白色鱼汤的碗,冲孟羽凝举了举,眼中皆是敬佩:“孟姑娘当真好厨艺。”


    孟羽凝忙端起饭碗回敬:“都是一些家常菜罢了,小侯爷谬赞。”


    郁逍接着把那道毛豆炒牛肉也尝了尝,毛豆软烂鲜甜,牛肉极其鲜嫩,他连吃了几口,才凑到祁璟宴耳边小声说:“云舟,我误会你了。”


    祁璟宴好奇看他:“怎么?”


    郁逍:“你不是沉迷于美色,你这是被她用美味给套牢了,此女子当真有手段。”


    祁璟宴摇头失笑。阿凝明明是个十分简单的人。


    郁逍又凑过去一些,语重心长:“云舟,说句肺腑之言,此等心机的女子,若留在你身边,我实在放心不下,要不,回头我带走吧。”——


    作者有话说:收藏作者专栏,开新文早知道,所以,宝宝们,打滚求个作者收藏啊,鞠躬~


    第38章 038 三生有幸


    【第三十八章】


    祁璟宴看他一眼, 淡淡的目光里却是明晃晃的警告:“郁凌川,收起你的小算盘。”


    被看穿心思,郁逍也不恼, 但也知道自己的盘算没戏,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只一个劲儿地夹菜, 吃菜, 夹菜, 吃菜……


    怎奈,他先前那一大碗面实在是太多了, 此刻肚子里还饱着, 他每样菜吃了一些, 觉得才刚刚尝了个味, 就吃不动了,顿时生起气来。


    有心找晌午给他盛面的穆山麻烦, 可一想,人家穆山当时劝他来着, 是他自己不听的。


    这么一想, 心里更加来气, 他那时怎么就那么不听劝呢。


    吃又吃不下, 打人又没理,气得他把筷子往桌上一拍,起身就走:“走了。”


    好好吃着飯呢,这人却突然发起脾气来,孟羽凝吓了一跳,小声问祁璟宴:“殿下, 郁小侯爺这是怎么了?”


    祁璟宴给孟羽凝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撑着了,不必管他。”


    孟羽凝是小声问的,可祁璟宴答的声音却不小,刚走出去没几步的郁逍脚步一顿,随即气哼哼走了。


    一旁的穆云,还有隔壁桌的穆山穆風几个全都笑出声,尤其是郁小侯爺的随从郁严那笑得就更大声了,差点儿从椅子上跌到地上。


    见大家笑成这样,孟羽凝也笑了,心道这郁小侯爺的脾气也是够古怪的,吃撑着了也能生气。


    其他桌吃得都很快,盆子,盘子,还有飯碗,全都像舔过一样,干干淨淨。


    孟羽凝这桌吃得最慢,祁璟宴吃飯优雅,屹儿年纪小一小口一小口吃得慢,汤神医喜歡慢悠悠享受美食,孟羽凝也爱细嚼慢咽,粟央和穆云有心快吃,可被大家带的也放缓了速度。


    所以等那边護衛们把桌子都撤了,他们这桌才把菜吃完,又各自盛了一碗鲤鱼豆腐汤来喝。


    孟羽凝把屹儿那碗汤仔仔细细检查过,确定没有鱼刺,才递给他,可还是叮嘱:“屹儿,用勺子慢慢喝,要是喝到鱼刺就吐出来,不然扎到了会疼。”


    屹儿乖乖说好,抱着碗,拿起勺子,一小勺一小勺慢慢喝着。


    孟羽凝自己也盛了一碗,汤汁浓白鲜美,一点腥味没有,吸满汤汁的豆腐,既有豆香,又带着鱼香,十分鲜美。


    祁璟宴看着阿凝和屹儿两人陶醉的表情,有些忍俊不禁,也跟着多喝了一碗汤。


    等大家都吃完,有護衛上来把桌子收了,孟羽凝带着屹儿在甲板上牵手遛弯消食,祁璟宴自己轉动輪椅,默默跟在后面。


    孟羽凝回头:“殿下,要不我来推你?”


    祁璟宴笑着说:“不必,你们走你们的。”


    孟羽凝便不管,牵着屹儿继续围着甲板绕圈圈,祁璟宴轉着輪椅,面带笑容,一路跟着,绝不掉队。


    三樓露台上,郁逍大马金刀坐在椅子上,瞧着樓下这一幕,冷嗤一声:“痴汉,没眼看。”


    说罢,搬着椅子,轉了个方向。


    郁严上樓来,走到郁逍身旁,问:“小侯爺,咱们打算在这船上待多久?”


    郁逍看他:“怎么?”


    郁严想起今晚的飯菜,回味无穷:“也没别的,就是孟姑娘做的菜可真好吃。”


    “吃吃吃,天天就知道吃。”郁逍一脸嫌弃骂道,骂完,话锋一轉:“不过既然你这么想留下,那就留下吧。”


    郁严心说,难道小侯爷你就不想留下嘛,非得往他身上赖。


    不过只要能留下,他背这个锅也没什么,于是笑嘻嘻说好,又问:“小侯爷,那陛下那里,要是知道咱们和殿下在一起,会不会动怒?”


    郁逍冷笑一声:“有什么好动怒的。”


    陛下给他的命令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陛下当时神色悲戚,显然就是以为云舟死在外头了,这才如此大度地讓他领了三千骑兵出来寻人。


    其实他早就找到云舟他们的踪迹了,只不过一直忙着清理那些意图对云舟不轨的狗杂碎,这才耽误了时间。


    本来还想再暗中跟一阵子,今儿是见着祁云舟这厮竟然拿他当大冤种,这才气得现了身。


    不过既然已经现了身,那就贴身一路護送到岭南就是了,若是为了避嫌分开走,那岂不显得太过刻意。


    再者说了,凭什么他祁云舟好吃好住,他饮露吃草,这不公平。


    说到住,郁逍吩咐:“你去跟慎王说一声,今晚我要跟他睡。”


    郁严想起自己从穆风他们对话中无意听到的,如今殿下和孟姑娘睡在一处,一脸为难:“啊?这不好吧?”


    郁逍抬脚就踹了一脚:“啊什么啊,讓你去说,你就去说。”


    他和云舟从一岁就在一起玩,两人从小到大,在一起睡过不知道多少个日日夜夜。


    只不过后来两人“闹翻”,这才疏离了。


    这回云舟身上发生翻天覆地的变故,他其实一直想和他好好聊聊的,哪怕就是坐在那,默默陪陪他也好。


    可他怕,怕引得陛下加重对云舟的猜忌,只得和他继续做陌路人。


    如今好不容易见到了,自然是要抵足夜谈才是。


    “哎,好,马上就说。”郁严应道,随即站起来,趴在三樓露台的栏杆边上,对着在二楼甲板上转着輪椅遛弯的祁璟宴说:“殿下,我们小侯爷讓我跟你说一声,今晚上他要和你一起睡。”


    还没等祁璟宴开口,屹儿率先摆起小手:“不行的,哥哥要跟屹儿睡的。”


    见屹儿说话,郁逍也起身,趴在栏杆上:“你个小娃娃,跟我们一道睡就是。”


    三年前,皇后娘娘生下屹儿的时候,他那时候和云舟已经“闹翻”,他一直没机会亲眼见着屹儿。


    后来屹儿满了百天,云舟就把屹儿用披風裹在懷里,偷偷摸摸带出宫,半夜翻墙去他家,把屹儿从懷里掏出来给他看。


    云舟这个家伙,那么小的孩子他竟然敢偷带出来,他当时震惊死了,恨不得揍他一顿。


    可那么小的屹儿,一见到他,就对他露出天真无邪的无齿之笑,那小模样,简直把他的心都笑化了。


    从那以后,他就发誓,一定会把屹儿当成亲弟弟。


    可惜,后来,除了祁璟宴每年都会私下里带着屹儿和他偷偷见上一面,再没机会多见。


    好在屹儿记性好,这回见面,竟然还记得他,一点都不认生。


    今晚三人住在一起,刚好和屹儿熟络熟络,免得他们到了岭南,他回京城,下回再见,又不知道是何年何月。


    哦,对了,云舟第一回把屹儿偷带出宫,虽说给皇后娘娘留了口信,可后来还是被皇后娘娘狠狠训了一顿,听说一向温柔的皇后娘娘气得还在他背上拍了两巴掌。


    想到那些过往,郁逍想笑,可心头又忍不住发酸。


    今晚就讓他抱着屹儿睡吧,好好弥补一下这几年他这缺失的兄长关爱。


    可没想到,屹儿还是摆摆小手:“不行的,我和哥哥,都要和阿凝一道睡的。”


    孟羽凝一脸尴尬:“……”


    好屹儿,这话可不兴这么大声说啊。


    虽然屹儿不是很懂,可他直觉,他和哥哥还有阿凝,他们三个人一起睡就够了,不能再多一个人了,哪怕是郁哥哥也不行的。


    三人一起睡,这在護衛们中是人尽皆知的事,所以大家即便听到小殿下这话,也没什么反应,该干嘛干嘛。


    可郁逍却惊得差点儿从三楼露台上跌下来。他双目圆睁,一脸难以置信般看着祁璟宴。


    虽然他知道,祁璟宴现在还在孝期,又断着腿,屹儿还在那,即便睡一起也干不了什么。


    可云舟和这位孟姑娘,连个成婚仪式都没有,就这么水灵灵睡在一起了,那是不是说,他这算是认可了她的身份?


    不是,他来真的?不顾她孟家女的身份,和她来真的?


    看这船上上上下下,所有人对孟姑娘的态度,他知道,祁璟宴这厮压根就没想拿她当通房妾室什么的。


    可他看了祁璟宴半天,也不知道该说句什么。


    若她真是个好的,对云舟没有二心,那男未婚 ,女未嫁,两人原本又有婚约,那他们以后真在一起了,好像也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哈。


    只是,先前饭桌上,他见菜起意,还说要把孟姑娘带走……


    现在想想,祁璟宴没有暴起打他,那得多亏他现在是个瘸子。


    屹儿站在哥哥的輪椅前,仰头和想要抢他哥哥的郁哥哥对峙着,祁璟宴好整以暇地看着郁逍那多姿多彩的脸色。


    孟羽凝猜到郁逍怕是要有话和祁璟宴说,走到祁璟宴身边,小声提议:“殿下,要不,今晚我换个房间睡,你和郁小侯爷叙叙旧?”


    祁璟宴:“不行。”


    一听这话,屹儿立马回身,一把抱住阿凝的腿:“阿凝,屹儿要和你一起睡的。”


    见下面三人那腻腻歪歪的样,郁逍有一种感觉,好像他是逼得别人妻离子散的恶人似的,他晃晃脑袋,把那奇怪的想法晃出脑子,挥挥手:“算了算了,就当我没说。”


    祁璟宴笑着摇了摇头,对阿凝说:“阿凝你带着屹儿再玩一会儿,就先回房歇息,我陪小侯爷说说话,晚点儿回来。”


    孟羽凝忙说:“好的,殿下你去忙。”


    祁璟宴被穆云推着走了一段距离,又改了主意,转回来说:“我还是先回房间沐浴,免得待会儿吵到你们。”


    孟羽凝自然没有意见,又点头说好。


    祁璟宴就让穆云推他回房,沐浴更衣,这才去了三楼找郁逍——


    孟羽凝带着屹儿又玩了一会儿,见天色不早,两个人便回房去了。


    到了房间里,见热水都已经准备好了,她便把屹儿抱去洗了澡,随后擦干,换上干淨的寝衣,抱回床上:“屹儿自己躺一会儿,阿凝去洗澡澡好不好?”


    屹儿指了指地上阿凝买回来的小木马:“阿凝,屹儿想玩一会儿小木马。”


    孟羽凝便说好,给他穿上小鞋子,屹儿骑到小木马上,晃啊晃,晃啊晃,玩得很开心。


    孟羽凝笑着看了一会儿,叮嘱他小心别摔着,自己去淨房洗澡。


    江上風大,先前她晾在衣架上那几套新买的衣裳,竟然全都干了。


    她洗过澡,换上新买的那件棉布衣裳,随后顺手把她和屹儿的衣服给洗了,晾在架子上,又把剩下几件衣裳都收起来,抱着出门。


    一打开净房的门,就见屹儿趴在小木马上,正守在净房门口。


    见屹儿趴在那一动不动,孟羽凝低头去看,就见小娃娃闭着眼睛,已经睡着了。


    那一刻,孟羽凝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她把衣服随手放在一旁的柜子上,蹲下身去,輕輕把屹儿抱起来,声音温柔:“屹儿,咱们去床上睡了。”


    小娃娃眼睛都没睁,闻着熟悉的味道,两只小手自动搂上了孟羽凝的脖子,和她贴了贴脸,咕哝一声:“阿凝,屹儿等你呢。”


    孟羽凝抱着屹儿走到床边,躺下去,把小娃娃搂在懷里,扯过小虎头被子盖在他的肚子上,輕輕拍着他的小屁股:“屹儿乖,阿凝在呢,在呢。”


    这种被需要,被依赖的感觉,是她从没在任何人身上体验过的,这种感觉很新奇,也让她很感动。


    她心里甚至冒出一个念头,以后要是祁璟宴回京,她干脆也劝屹儿留在岭南好了。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是异想天开,痴人说梦。


    屹儿不是寻常百姓家的孩子,他是皇家血脉,肩负山河之重,她怎么能留得住,又怎么敢留。


    可屹儿宝宝这么可爱,她是真的舍不得啊,一想到有一天要和他分开,她的心都要碎了。


    孟羽凝把屹儿又往懷里拢了拢,在他小脸蛋上亲了亲。


    再想象一下几年后,几岁的小娃娃穿着一身繁琐的龙袍,规规矩矩坐在龙椅上,听着那些他听不懂的话,孟羽凝就觉得心疼。


    可这些,都不是她这个外人有资格管的。


    到时候屹儿回京了,肯定也会想她的吧。


    哎,可是她真的不想跟他们一起回京城。


    她喜歡岭南,喜歡岭南一年四季鲜花盛开,喜欢岭南春夏秋冬都有新鲜的瓜果蔬菜。


    所以,到时候还是要分开的了。


    不过好在,还有几年时间,到时候屹儿也大了几岁,想来没有那么黏她了吧,只要屹儿没有那么舍不得她,她应该也不会那么难过的。


    乱七八糟想了一堆,孟羽凝也渐渐睡了过去——


    祁璟宴和郁逍在三楼露台上,望着江水,吹着江风,一盏清茶,半轮明月,促膝长谈。


    说是长谈,其实两人也没说什么。


    当下时局,二人皆洞若观火,心照不宣。


    康文帝一日未消除对祁璟宴的猜忌,他便一日不得离开岭南半步。


    非但如此,怕更是要以残躯示人,方是保命之道。


    所以,祁璟宴的这双断腿,怕是三年两载的,还得“废着”,康文帝才能放心。


    其他事情,无论是报仇,还是成就大业,都需慢慢谋划,徐徐图之,并非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


    两人默然而坐,许久,郁逍伸手在祁璟宴肩头拍了拍:“云舟且宽心,不管未来如何,我郁凌川,永远站在你这一边。”


    祁璟宴看向他,目光真挚,神色动容:“得此一友,实乃云舟三生之幸。”


    头一回见损友如此煽情,郁逍搓了搓胳膊,把椅子往后挪了挪,一脸嫌弃说道:“少来,你先跟本世子说说,你手底下那帮混蛋玩意儿,是怎么说服和州县令相信那些账单是我郁逍的?”


    见他好好的,又开始算账,祁璟宴笑得双肩颤抖,却不肯老实交代。


    郁逍抬脚就想踹他椅子,可伸出腿去,又中途收回,在地上重重跺了一脚,恨恨道:“祁云舟,你这腿断了,可真是逃过了几顿好打。”


    祁璟宴笑过之后,从怀里掏出一枚令牌,丢给郁逍。


    郁逍接过,翻来覆去仔细一看,当即火冒三丈:“好你个祁云舟,竟敢伪造本世子的令牌,还仿造得这般像。”


    祁璟宴以手撑额,又笑个不停。


    “拿着玩去吧,别太丢我的脸。”郁逍也笑了,把令牌丢回祁璟宴怀里,起身就往楼下走:“行了,我要去睡了。”


    祁璟宴拍拍轮椅扶手:“你就不能顺便把我搬下楼?”


    “腿断了,手又没断,自己爬下来。”郁逍冰冷无情地扔下一句,随后理都没理,直接走了。


    祁璟宴无奈摇头。


    见郁逍离开,穆云和穆山上楼来,把祁璟宴连人带轮椅抬下楼,随后穆云把祁璟宴推回房间。


    一进屋,祁璟宴就发现阿凝和屹儿已经都睡着了,他抬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穆云放慢动作,轻手轻脚推着轮椅走到床边,小心把祁璟宴扶上床,这才转身离开,顺手把门关了。


    祁璟宴躺好,偏头看去,就见屹儿蜷成小小一团,窝在阿凝怀里,阿凝搂着屹儿,披散着的头发遮住了她的半张脸。


    祁璟宴伸手,轻轻帮她把那些头发捋到耳后,就见她额头上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屹儿的小脸也红扑扑的。


    越往南走,夏意渐深,暑气愈盛。


    可这一大一小,每晚睡着的时候,却非要抱在一起。


    祁璟宴有些无奈,伸手慢慢把屹儿从阿凝怀里挖出来,两人都睡得够沉,并未醒。


    祁璟宴从床头柜子上拿了一枚帕子,先给阿凝擦了擦额头的汗,又给屹儿也擦了擦,随后又以手作扇,给两人扇了会儿风,这才躺好,闭眼睡觉——


    次日,孟羽凝醒来,就见屹儿已经醒了,正安安静静趴在她身边,玩着她一缕头发,而祁璟宴破天荒还在睡。


    她以为是自己醒早了,转头一看窗外,发现天已经大亮,才知是祁璟宴醒迟了,便猜他昨晚应该回来很晚。


    见她醒来,屹儿笑了:“阿凝醒了。”


    孟羽凝坐起来,把小团子抱进怀里,轻声问:“哥哥怎么还没起?”


    屹儿:“哥哥是个懒汉。”


    孟羽凝扑哧一声笑了,小声重复:“对,哥哥就是个大懒汉。”


    刚说完,就和祁璟宴含着笑意的眸子对上,她一囧,随即装作什么都没说过,和他打招呼:“殿下早安。”


    祁璟宴刚睡醒,嗓子有些微微发哑:“早安。”


    屹儿回头,发现哥哥醒了,便从阿凝怀里下来,爬到他胸口上去趴了一会儿。


    孟羽凝先下地,拿了一件外面穿的衣裳去了净房,洗漱完毕,换好衣裳,梳好头发,走出来,就见祁璟宴坐了起来,屹儿也穿鞋下了地。


    她便带着屹儿去洗漱,给屹儿梳头发,等屹儿拾掇好,带着屹儿往外走:“殿下,我们先出去看看早饭吃什么,顺便帮你喊穆云进来。”


    祁璟宴说好,目送她们俩出门。很快,穆云进来,搀扶他到轮椅上,推着他去了净房——


    孟羽凝带着屹儿出门,见到郁逍在甲板栏杆处凭栏靠着,她朝他行了个礼,随后往厨房走。


    见她奔着厨房去了,郁逍的眼睛一亮,心中顿时升起期盼来。


    孟羽凝带着屹儿进了厨房,发现今早吃的又是穆山带头做的手擀面,配上昨儿从集市买的小酱菜。


    她和屹儿也不挑,两人一人一碗,就那么端着碗,坐在厨房吃起来。


    吃完之后,孟羽凝又盛了一碗面,加了点小酱菜,给祁璟宴送去。


    祁璟宴已经在二楼甲板上,接过碗,端着吃起来。


    郁逍见祁璟宴二话不说,丝毫不挑剔地吃着那一看就寡淡无味的面,十分震惊:“你早上就吃这个?你不让孟姑娘给你重新做点?”


    祁璟宴:“做饭很累的,早上都是兄弟们将就着做。”


    想到昨晚那一桌子他没吃几口的美食,郁逍摸着饿得咕咕叫的肚子,不死心地撺掇着:“可你不觉得这面没什么味道吗?哪怕孟姑娘随便做个什么小菜来佐面也好啊。”


    听着郁小侯爷的话,孟羽凝接话道:“小侯爷也没吃吧,那我去炒两个菜来,你和殿下一起吃。”


    毕竟昨天刚花了人家郁小侯爷那么多钱呢,人家要吃点好的,这不过分。


    祁璟宴却一把拉住她手腕:“晚些时候就要做晌午饭了,这时候不必折腾,你和屹儿去玩吧。”


    孟羽凝觉得自己是祁璟宴这边的人,既然他这么说,她自然是听他的,于是冲郁逍礼貌笑了下,带着屹儿去喂小兔子去了。


    郁逍气了个倒仰:“人家孟姑娘都说了,要给我炒俩菜,你多什么嘴。”


    祁璟宴端着碗继续吃面,直到把碗里剩下的两根面吃完,这才说:“有什么就吃什么,哪里那么娇气,顿顿都要吃好的。”


    郁逍抬脚就在祁璟宴的轮椅腿上不轻不重踢了一脚,一脸委屈:“你天天跟她在一起,一天两顿都能吃到好的,可我为了找你在路上奔波了这么多天,连顿热乎的都吃不上,你一点都不心疼我这个兄弟,只顾护着你的女人。”


    “你的女人”几个字听在祁璟宴耳中十分顺耳,他难得拿出一点耐心,好言相劝:“凌川,你别气,早上将就吃点面,晌午就是阿凝做饭。”


    郁逍赌气:“我不吃,我从现在就留着肚子。”


    祁璟宴又劝:“你听我的,还是少吃几口,免得到晌午饿过劲儿了,又吃不了多少。”


    郁逍看他几眼,“当真?”


    祁璟宴:“我何时骗过你,来,顺便把这碗带去厨房。”


    郁逍翻白眼:“从小到大,你还少骗我了。”


    话虽是这么说,他还是接过祁璟宴吃过的碗筷,抬脚去厨房,盛了一小碗面吃了——


    孟羽凝陪着屹儿玩了一会儿,看时辰差不多,就带着帮厨们,浩浩荡荡出现在了厨房。


    昨天买的肉多,所以这两天主打就是吃肉。


    今天定的菜色是土豆焖牛肉,炸茄盒,外加一道郁逍侯爷特意指定的孜然羊肉。


    本来他还想吃糖醋排骨,可昨天除了留了一扇排骨抹了盐腌了起来,打算以后拿来熬咸骨粥,其他排骨全都用掉了。


    除去这三道荤菜,又定了芹菜炒香干,一道手撕包菜,外加一道葱花蛋花汤,三道素菜。


    定好菜色,大家一起忙活,收拾食材,焖饭。


    小半个时辰过去,食材备好,饭也盛了出来。


    孟羽凝决定先做土豆焖牛肉,她准备了一盆清水,放入两勺盐,两勺白醋,把牛肉放进去浸泡大约一盏茶功夫,泡出牛肉里的血水和杂质,随后捞出洗净,冷水下锅焯水,撇干净血沫,把牛肉捞出,拿热水冲一下,放在装菜的干净竹筐里沥干水分。


    她边做,边叮嘱围着看的护衛们:“从热锅里捞出的牛肉,一定要用热水清洗,不能用冷水,否则牛肉容易柴,还咬不动。”


    大家连声应好。


    锅里放油烧热,把沥干水分的牛肉倒进锅里,翻炒至肉块表面金黄发焦,加入葱姜蒜香叶八角等调料,再加少许白糖提鲜,加入酱油,适量的盐,最后淋上两勺米酒,搅拌均匀,加入开水,没过牛肉。


    孟羽凝盖上锅盖,叮嘱两个烧火的护卫:“大火炖一会儿,转为小火慢炖半个时辰,到时候把那半盆土豆块放进去,再炖一刻钟就好了。”


    两个护卫说好,一边烧火,一边盯着各自的锅。


    两锅炖牛肉下锅,孟羽凝就指导穆山,还有另外几个热衷学习做菜的护卫把芹菜炒香干,手撕包菜,还有昨天做过的孜然羊肉给做了。


    三个菜做完,孟羽凝又张罗着做炸茄盒。


    茄子先就已经切成厚片,中间又都切了一刀,夹上了拌好调料的肉馅。


    孟羽凝调了一点浓稠的淀粉液,把准备好的茄盒放入淀粉液中滚两圈,用筷子夹起,一片一片放入烧热的油锅中,等两面都炸得金黄,茄盒在油里飘起来,就捞出来。


    一个护卫看得手痒:“孟姑娘,让我来试试。”


    “好,你来。”孟羽凝便把筷子递给他,位置让开。


    护卫照着孟羽凝的做法,把滚好淀粉的茄盒一一下锅,等到两面焦黄捞出,如此往复,把一大盆茄盒全都炸了。


    随后又在孟羽凝的指导下,把所有茄盒下锅回炸一遍,再捞出,这才算成了。


    剩下最后一个葱花雞蛋汤,孟羽凝又叫了一个一直跃跃欲试,却一直没有机会动手的护卫,让他来做。


    孟羽凝在一旁说,护卫照着做。


    先烧了一锅水,等水烧的差不多开了,在锅里加入适量的盐,少许油,再拿小半碗淀粉加水化成糊,倒入锅中快速搅散,等水沸腾,把搅拌均匀的雞蛋液快速淋入锅中,加入葱花,撤火,出锅。


    这边用一个锅做了这么多菜,那边两锅牛肉焖土豆也已经好了。


    照旧让屹儿每样都尝了一口,得了屹儿一句好吃,大家便欢呼着把菜都端了出去。


    郁逍此刻的肚子刚刚好,有点饿,又没有饿过头,他觉得他此刻能吃下一头牛,见到大家端着菜从厨房走过来,他端着碗,拿着筷子,虎视眈眈守在桌边。


    抱着花人家钱手软的心态,孟羽凝特意让穆风把那盆土豆焖牛肉放在郁逍面前。


    郁逍两眼直放光,用力嗅了两口,也不等祁璟宴先动筷,夹起一块焖牛肉就放进嘴里,只咬了那么一口,他就陶醉得眯起了眼睛。


    牛肉肉质酥烂、汤汁浓郁,可以说比昨天晚上吃的红烧豆腐还要嫩,简直要香掉人的舌头。


    再尝一块土豆尝尝,绵软浓香,入口即化,让人欲罢不能。


    郁逍觉得筷子不给力,直接拿起桌上的汤勺,连牛肉带土豆舀了一大勺,端着碗埋头吃起来,直到那碗里的菜吃完,这才抬起头来,朝孟羽凝点了点头:“这菜的味道绝了。”


    孟羽凝笑了笑,“小侯爷爱吃就好,下回买了牛肉我再做。”


    郁逍一听这话,当即说:“放心,日后食材包在我身上,你想买什么说一声就成。”


    孟羽凝笑着点头说好。


    郁逍大快朵颐,一口气吃完两碗土豆焖牛肉,又吃了小半盘孜然羊肉,这才去添了米饭,放慢了吃饭的速度。


    等他尝过外层酥脆焦香,内里鲜嫩多汁的炸茄盒,眼睛更是瞪圆了,直接夹走了小半盘。


    孟羽凝看着狼吞虎咽豪迈异常的郁逍,又看了看慢条斯理十分优雅的祁璟宴,觉得也挺神奇的,两个性格做派差别如此大之人,竟然能成为那么好的生死之交。


    见她视线在他和郁逍之间来回转,祁璟宴偏头问:“怎么了?”


    孟羽凝摇摇头,“没什么,就是想看看你们都喜欢吃哪道菜。”


    祁璟宴知道她没说实话,可也不追问,只说:“只要阿凝做的菜,我都喜欢吃。”


    听到这话,郁逍嗤之以鼻,觉得祁云舟为了哄女人开心,这样的话都肯说了,可嗤之以鼻过后,觉得他这话说的也对,因为他也觉得孟姑娘做的菜道道都是美味。


    这一顿,郁逍当真吃得心满意足,撑得走不动道了。


    吃饱喝足,心情就好,郁逍脸上的笑容就没消失过,和大家坐在一处,隔着祁璟宴,和孟羽凝聊起美食来。


    “孟姑娘,你这厨艺师从何人?”


    孟羽凝瞎编:“我小时候在我外祖家待过,那时候我贪嘴,有事没事就喜欢往厨房跑,跟在后厨那些师傅们后头看,看多了就记住了。”


    祁璟宴看了她一眼,又不动声色看了一眼穆云。


    穆云点头,明白,这也要查。


    郁逍赞叹:“一看就会,那孟姑娘在做菜这一事上,真是天赋异禀了。”


    孟羽凝谦虚:“哪里哪里,都是瞎做罢了。”


    郁逍又问:“那孟姑娘可会做岭南菜?”


    孟羽凝不敢说自己会:“没做过,不过到时候找个当地的厨子学一学,应该能学会。”


    郁逍点头:“那等到了岭南,我定要好好尝尝孟姑娘做的岭南菜再走。”


    孟羽凝:“行,那到时候我尽快学会。”


    她记起,书中曾提过一句,尝遍天下美食,好像是郁小侯爷的人生理想之一。


    屹儿手里拿着风车,在大家身旁跑来跑去:“白切雞,盐焗鸡,豉油鸡,叫花鸡,屹儿要吃鸡。”


    小娃娃奶声奶气的念叨,惹得大家轰然而笑——


    就这样胡吃海塞了五天,上次在和州县采买的食材,全都吃得差不多了。


    鸡鸭这些也全都吃光了,没了肉,剩下一些萝卜白菜之类的素菜,大家就觉得没滋没味的。


    孟羽凝说还有些干菜,再加上每天从江上钓上来的鱼,也可以支撑一阵子。


    可郁逍不干,他说他也就这一路上能吃点好的,等到了岭南,办完事他就得赶回京城,又得风餐露宿好一阵子。


    于是第六天,在郁逍的极力主张下,船又靠岸了。


    孟羽凝照样跟着大家一起下船,不过这回到了集市,她第一件事就是去买镜子。


    第39章 039 薄情寡义


    【第三十九章】


    到了集市, 大家还是和上回一样,分成几组,分配了不同的采买任务, 之后分头行动。


    不过这次大家没有再挂账,因为郁小侯爺也下船来了,郁严拿着钱袋子, 乐颠颠滿集市跑着, 到处付账。


    孟羽凝跟着穆风一行还是瞎逛那一队的, 郁逍便也跟着他们漫无目的, 沿着街逛。


    孟羽凝也不知道什么店会卖镜子,沿街路过什么铺子, 她都快速进去瞧一眼, 问一句, 可却一直都没有卖的。


    见孟羽凝跑了几个铺子都空手而归, 穆风好奇问:“孟姑娘,你要找什么?”


    孟羽凝比划了一个圆:“我想买个镜子。”


    穆风想了想:“杂货铺应该有卖的。”


    于是几人便拉了个摊主问了路, 直接奔着杂货铺去了,没想一问确实有卖, 可不巧的是, 恰好卖完了, 新的一批要两日后才能到货。


    孟羽凝有些失望, “掌柜的,那你可知道还有哪里有卖,我们要赶路,实在等不到两日。”


    掌柜的也是个和善的,出了门往右一指:“集市这条街道走到尽头,右拐过两个胡同, 那还有家杂货铺,姑娘去那瞧瞧,兴许能有。”


    孟羽凝又问:“要走多久?”


    掌柜的打量了一下穆山:“以这位壮汉的脚程,一去一回,约摸要走上两刻钟。”


    也不等孟羽凝说话,穆山打量了一下孟姑娘还没到他肩膀的脑瓜顶,寻思他要走两刻钟,那孟姑娘至少得走半个时辰了,于是自告奋勇:“孟姑娘,你们接着逛,我去买就是。”


    这的确是更快的法子,孟羽凝去掏荷包:“成,那就麻烦你帮我跑这一趟,给你银子。”


    还不等她掏出银子,穆山扔下一句他有,轉身大步流星就走了。


    告别杂货铺掌柜的,孟羽凝他们继续逛。


    这个小镇比上回靠岸的和州又更往南,已经有新鲜的枇杷卖了,孟羽凝尝了一个,觉得很甜,便把那老伯的两筐連枇杷帶筐都买了下来。


    孟羽凝本来想自己付钱的,结果郁逍打量了一眼老伯脚上的一雙漏脚指头的布鞋,直接给了他一两银子,讓他不必找了,说把枇杷送到集市口护卫们雇来的馬車那就行。


    老伯拿着银子,笑得合不拢嘴,一口一个贵人放心,挑着担子送去了集市口。


    几人接着走,路过首饰铺子,郁逍主动开口:“孟姑娘可要进去看看?”


    孟羽凝想起那两盒子首饰,尴尬地摆摆手:“多谢小侯爺好意,我不缺首饰,就不去看了。”


    郁逍念及这几日吃的美味佳肴,却是真心实意想要感谢她:“用云舟的话说,我的银子就是他的银子,所以孟姑娘千万不要同我见外。”


    说着给穆风使了个眼色,穆风瞬间领会,笑嘻嘻拽着孟羽凝袖子,直接把她往首饰铺子里拽,还低声劝:“孟姑娘,能讓小侯爷如此心甘情愿地往外掏银子,那机会可不多,咱不花白不花,花了就是赚了。”


    “我真不缺首饰。”孟羽凝是真不想买,用力往回拽袖子,就听刺啦一声,袖子裂了个小口,可穆风那傻孩子还不放手,还在那死命拽。


    孟羽凝没办法,她可不想光着一条手臂滿街逛,只得跟着走进去。


    进去之后,郁逍豪迈一挥手:“掌柜的,把你们店里最好的首饰都拿出来。”


    掌柜的一看几人的气度,忙从柜台后头出来,热情殷勤地把人讓到二楼雅间坐了,命小二把店里的好東西全都拿了过来。


    碍于郁逍的热情,孟羽凝只好隨意挑了一对金耳环。


    见她挑的耳环是纯金的,郁逍自以为掌握了她的喜好,便指着那些又重又大的纯金手镯,项圈,簪子等,一一指过去:“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全都包起来。”


    见他如此土豪地指了一大溜,孟羽凝吓得連连摆手,试图阻拦他:“不用,不用,真的不用。”


    郁逍却不理她:“不用什么不用,回头你和云舟成亲,指不定我也不在场,要是赶不上,这些就算添妆了。”


    说完又补了一句:“当然,要是我赶上了,我另外再送。”


    孟羽凝再想劝说,可欣喜若狂的掌柜生怕客人反悔一般,已经喊了小二拿了锦盒来,俩人以极快的速度,把那些首饰全都装好了。


    见孟羽凝一脸为难,穆风又凑过去小声嘀咕:“孟姑娘你就收着吧,回头什么时候手头不宽裕了,隨便拿一件出来去典当,都可以撑好一阵子的。”


    他们殿下现在手头紧巴,没法给孟姑娘很多。孟姑娘只背了一个包袱从孟府出来,显然也是没钱的,可她一个锦衣玉食惯了的大家闺秀,哪里过得惯苦日子。反正自家殿下和小侯爷之间无需计较这些,所以小侯爷送的东西,那是不要白不要啊。


    孟羽凝看了穆风一眼,瞬间明白了郁逍极力给她买首饰,穆风极力撺掇她收下的原因。


    是了是了,等回头到了岭南,祁璟宴还要招兵买馬,这些首饰可以换不少银子呢。


    嗨,这東西压根就不是给她买的,这是人家郁逍借着她的名头给祁璟宴送私房钱呢,她在这矫情个什么劲儿。


    想明白这个关节,孟羽凝心中窘迫顿时烟消云散,还决定帮祁璟宴和郁逍这对好兄弟一个大忙。


    她给郁逍和穆风分别递了个“我都懂”的眼神,往椅子上一坐,小手一挥:“掌柜的,除去方才那些,把你们店里最值钱的首饰再包上十件。”


    穆风:“……”


    穆风暗自攥拳,虽然他没看懂孟姑娘那眼神是什么意思,但只想说一句,孟姑娘干得好。他家殿下好福气,未来的王妃长了一雙会往家搂钱的金耙子手。


    郁逍:“……”


    不是,她那眼神是什么意思?


    他不知道剛剛还百般推辞的人,为何一下子改变了态度,难道之前是在欲拒还迎?那她还演挺好啊。


    不过也没所谓,俗话说,拿人的手软,他这会儿多送她一些,回头上门讨口菜吃,她也不好拒绝吧。


    再说了,要是改天,她觉得祁云舟那冷冰冰的家伙身边不好待,想换个地方,那第一个想到的,肯定是他郁逍府上吧,毕竟他出手如此大方。那到时候,他岂不是可以天天吃到美味了。


    这么想着,他又开口补充道:“把你们店里最值钱的,包上五十件。”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胆敢以次充好,故意抬价,那我手里的这把刀,今儿可就要见血了。”说着看了一眼穆风。


    穆风非常配合地把腰间佩刀卸下,啪地一声拍在桌上:“就是这把刀。”


    这个小县城比之前的和州还要小,这首饰铺子也不大,五十件,几乎把店里所有拿得出手的首饰全都包圆了,这一单买卖做成,那可比得上一年赚的了。


    掌柜的欢天喜地,走起路来两腿已经发飘,嘴里一叠声说着小店童叟无欺,诚信经营,便一溜烟跑到后院,把正在做饭的自家娘子喊出来帮忙,连同小二一起,三人一边开单,一边挑了五十件首饰装盒。


    见郁逍如此,孟羽凝越发肯定自己猜对了,自己就是个中间人。


    掌柜的算好账,加上先前挑的那些首饰全都加在一起,足足要八百七十五两,掌柜的目光在郁逍和孟羽凝之间轉了一圈,又笑呵呵送了一枚孩童佩戴的小金锁。郁逍拿起账单瞅了几眼,便掏出银票,爽快结了账。


    等几人在掌柜的一家热情洋溢的恭送声中离开首饰铺子,几个护卫的手上都已经提满了盒子,郁逍便让几人先回去,他和穆风继续陪着孟羽凝逛。


    首饰铺子掌柜的在门口一路目送几人说说笑笑走遠,还在热情挥手:“几位贵人有缘再来啊。”可人都走遠了,没人回应他。


    他也不介意,笑逐颜开又挥了挥手,这才转身回店。剛一转身,就见身后站着一位头戴帷帽的女子,他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


    退远些才发现,那女子身材高挑,腰间还挂着佩劍。


    他不知这女子站在这里为何,隔着帷帽上的薄纱隐约看出这女子也在看方才离去的那几位客人。


    还不等他开口询问女子是否要进店看看,就见那女子转身进了他的铺子,他忙跟上去,客气询问:“不知姑娘想买些什么。”


    那姑娘站在柜台前:“把方才那几人买的東西,全都拿出来我瞧瞧。”


    一说起这个,掌柜的就笑得合不拢嘴:“姑娘,实在对不住,方才那位郎君出手阔绰,把小店的東西差不多都包圆了,就剩下柜台上这些了,您看看可有中意的。”


    那女子震惊:“什么?他给她买了那么多东西?”


    掌柜的做了多年生意,见人无数,一听这女子话里浓浓的怒意,顿时起了警觉,觉得她和方才那对主顾怕是有什么情感上的纠葛,于是只陪着笑脸,不再多说话。


    可那女子显然不肯就此罢休,抽出劍,架在掌柜的脖子上,非得逼问方才几人买东西时候的情况。


    想到刚才那位主顾的豪爽,还有那位长得十分貌美,可自始至终说话都客客气气的姑娘,掌柜的对他们心存好感,便不想把事情闹大。


    当然,也是想起方才那两位客人身旁跟着的那些人高馬大的护卫,一想便知这些人来历不凡,他也不敢把事情闹大,免得回头他成了被殃及的池鱼。


    于是,掌柜的只敷衍着讲了几句。


    可那女子显然不是那般好糊弄的,加重了手上力道,把剑往下压了压:“说。”


    一旁的小二见那剑寒光闪闪,自家掌柜的双腿都发颤了,却还在犹豫不决,吓得他魂飞魄散,当即跪地求饶,把刚才几人在店里的情况如实说来。


    一听是那位郎君不顾那位姑娘的拒绝和阻拦,强硬霸道地给她买了那么多东西,那女子愣了片刻,收了剑,扔下一锭十两的银元宝,说了句“医药费”,便一甩袖子,拎着剑愤然离开。


    小二扶着双腿发软的掌柜坐在椅子上,又把柜台上的银元宝拿起来,递到掌柜的面前:“东家,这姑娘是何意?”


    掌柜的摸了一把脖子,见连个油皮都没破,顿感劫后余生:“贵人们的事情,咱哪知道。”


    缓了一会儿,拍拍小二肩膀,一脸欣慰:“这么多年你勤勤恳恳,方才又一心为我,这银子你就拿着,另外,今儿做了笔大买卖,回头这个月给你开双倍月银。”


    这可是天降之财,小二喜不自胜,对着掌柜的跪地就磕了个头:“多谢东家,多谢姨夫。”


    掌柜的伸手:“行了,快扶我起来,今儿早点儿关门,明儿放一天假,你也好好回去陪陪你娘。”


    小二笑着应,扶起掌柜的,两人笑呵呵把铺子们关了,各自回家——


    那女子出门,朝相反方向快步离开,走到前方一个巷子口,就见一辆马車等在那里。


    一个身背弓箭的婢女站在車边焦急等着,见她出现,立马迎了上来:“姑娘,怎么样,见到了吗?”


    女子点头,又摇头,隨即上了马车,把帷帽一摘,露出一张白皙如玉的娇俏面庞来。


    她往车厢上一靠,一脸颓丧:“走吧,回家。”


    车夫赶着马车辘辘前行。


    婢女拎着弓跟着进到车厢来,见她眼睛发红,忙把弓放在一边,一脸心疼地握住她的手,小心询问:“姑娘,可是那郁世子做了什么让您难过的事?”


    女子沉默了一会儿,双眼蓄满泪水:“他连个话都不留,神神秘秘出京来,原来,是他心里有了别人。”


    喜欢的,竟然还是她,那个背信弃义的孟家之女。


    一听这话,婢女当即炸毛,拎着弓就要往外冲:“薄情寡义的东西,奴婢去给他一箭,射他个透心凉。”


    女子一把拉住她:“拂冬,不要去。”


    说罢扭过头去,大颗大颗的眼泪扑簌簌掉落,哽咽着道:“以后也不要再提他。”


    拂冬忙把自家姑娘抱进怀里,轻轻抚着她的背,跟着红了眼眶:“姑娘莫伤心,回京咱就让夫人给您张罗相看,就凭咱姑娘这容貌,这家世,这才情,还有这身武艺,想找个什么样的找不到,何必非得在他郁世子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女子点头,“嗯,回去就相看。”


    随即又问:“元青呢?”


    拂冬摇头:“刚才还在,谁知道跑哪去了,不过不必等他,他能追上来。”——


    郁逍陪着孟羽凝离开首饰铺子,接着往前逛,可走几步他就一回头,走几步就一回头。


    穆风和孟羽凝都好奇问:“怎么了?”


    郁逍摇头:“没什么,就是感觉好像有人盯着。”


    话音方落,就听“嗖”一声,一道尖锐的破空声,从背后传来。


    听着那声音,郁逍和穆风的脸色皆是一变,齐齐去拉孟羽凝,郁逍更快,直接拽住孟羽凝胳膊,将她凌空抡了个圈,堪堪躲过那枚朝着她背心射来的箭。


    尚不及站稳,又一道箭紧随其后射来,不过这回这箭是奔着郁逍去的。


    郁逍拽着孟羽凝往另外一个方向腾空翻跃,等到箭矢落地,他把孟羽凝往穆风的方向一丢:“速速帶她回船上。”


    随即抽刀,拔腿朝着箭射来的方向狂奔而去。


    孟羽凝方才没看到那箭是奔着她来,所以并没怎么吓着,可先是被郁逍原地抡了一圈,后又被迫跟着他腾空翻了一周,此刻胃部翻涌,头晕目眩,面色煞白,站都站不稳,随着郁逍甩出去的力道,眼看着就要以面抢地。


    “孟姑娘当心。”穆风急忙扶住她,吹了一声口哨,几个刚好在附近采买的护卫迅速聚拢过来,同穆风一起,拎着武器,护着孟羽凝快速离开集市,奔着码头而去。


    一名护卫还不忘捡起掉在地上的那支箭,又拔下射在一旁酒肆幌子上的那支箭,一起都带走了。


    路上遇到一起去逛医馆买药的粟央和汤神医,二人见几人神色戒备,行色匆匆,忙上前询问。


    一听孟羽凝刚才差点中箭,粟央拔腿就朝着郁逍离开的方向追上去:“阿风,带着汤神医一起回去,我去帮小侯爷。”


    念及粟央的本事,大家便也不阻拦——


    孟羽凝一行人回到码头,就见穆山已经先一步回来了,他站在船上,隔着老远,憨憨地笑着招手:“孟姑娘,买的镜子送你房里去了。”


    孟羽凝被穆风拉着狂奔了一路,此刻喘气都喘不匀,更别提说话了,只机械地点头,算是回应。


    穆山说完,就发现大家情形不对,忙迎上来问怎么了。


    穆风脚步不停,搀着孟羽凝上了大船,急急地问:“殿下呢?殿下和小殿下可还好?”


    穆山知道这是出了事,脸上笑意顿时散去:“殿下和小殿下都好好的呢,眼下都在三楼。”


    穆风说好,扶着孟羽凝直接去了三楼。


    见孟羽凝是被穆风半搀半架着带进来的,她还张着嘴一个劲儿大喘气,头发也散了,祁璟宴脸色一变,忙伸出手去:“阿凝这是怎么了?”


    穆风把孟羽凝往祁璟宴面前一送,随即松手,脸色极其难看:“殿下,我们遇刺了,属下没用,让孟姑娘差点儿中箭。”


    穆风的手从孟羽凝胳膊上撤走,她一下就没了支撑,直接扑到了祁璟宴身上,祁璟宴一把将人接住,自然而然地抱在腿上坐了。


    第40章 040 感慨万千


    【第四十章】


    祁璟宴一手握着孟羽凝胳膊, 一手輕輕抚着她的背,仔细打量她的神色,语气担忧:“可是吓着了?”


    “没。没吓着。”孟羽凝摆了摆手, 示意自己无事。


    她并非习武之人,五感没有穆风和郁小侯爷他们那么灵敏,先前那生死一刻, 她并没有什么直观的感受, 只是从大家的反应中察觉到了危险。


    但被郁逍当溜溜球一样甩了两圈, 她身体上的不适, 大过心理上的紧张。


    再后来就被穆风扯着胳膊一路狂奔,那速度已经接近她的极限, 肺部都要炸了, 完全不顾上害怕。


    此刻被祁璟宴抱在懷里, 感受到那双健硕的双腿, 她心头一囧,脸上一热, 第一反应就是这样不好,她得下去。可现在双腿发软, 气息不穩, 完全没力气, 撑着祁璟宴肩膀上的手稍微用了点力想起身, 就被祁璟宴按了回去。


    一旁骑着小木马的屹儿一见到阿凝回来,就从小木马上下来,跑了过来。


    见阿凝站都站不穩,忙伸着小手想去抱她的腿,可没等抱住呢,阿凝就被哥哥抱过去了, 他扑了个空,一下趴在地上。


    好在他人小,个子矮,没怎么摔疼。他也没哭,爬起来,拍拍小手,靠到哥哥腿邊,牵住阿凝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学着阿凝以前哄自己的时候那样说:“阿凝别怕,屹儿在呢。”


    孟羽凝伸手摸摸屹儿的头,冲他露出个笑容。


    祁璟宴的注意力在孟羽凝身上,一时并未理会还有话想说的穆风,穆风只好在一旁等着。


    穆云闻讯而来,一进门见抱在一起的两大一小,忙扯着还傻乎乎站着的穆风轉了个身,低声询问发生何事,穆风说着事情经过,穆云听得眉头紧锁。


    孟羽凝深吸气,再深吸气,快速平复呼吸,等稍微缓过劲儿来,她就掙扎着从祁璟宴懷里下地:“殿下我好了,没事了。”她真没什么事,真不用像抱孩子一样,这么抱着她。


    见她气喘匀了些,脸色也缓和了,这回祁璟宴没再拦着她,扶着她下地,又拽着她在身邊的椅子上坐了,这才终于鬆手。


    屹儿一直牵着孟羽凝的手,满眼担忧地看着她,孟羽凝坐下之后,把屹儿抱到怀里,輕轻摸着他的头:“屹儿别担心,阿凝没事的。”


    屹儿搂着她脖子:“外面好多坏人,阿凝以后带上屹儿,屹儿保护你。”


    孟羽凝在小娃娃软乎乎的小脸蛋上用力亲了亲:“好。”


    见孟羽凝的确无大碍,祁璟宴这才看向穆风:“到底发生何事?”


    穆风轉过身来,把方才集市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


    听完整个事情经过,祁璟宴面色一沉:“所以,那箭是奔着阿凝去的?”


    穆风十分笃定:“是,孟姑娘,小侯爷,还有属下,我们三个是并肩而行,那箭力道强劲,必定是一个精于弓马的好手所发,斷没有失准之理。”


    祁璟宴又问:“那第二箭呢?也是奔着阿凝去的?”


    穆风摇头:“小侯爷把孟姑娘拽到身侧,躲过第一箭,当时两人站成一排,那第二箭要是没躲过,那箭就会先穿过小侯爷,再射中孟姑娘,这般情勢下,属下实在难以斷定,那箭究竟是冲着谁来的。”


    祁璟宴:“没见到射箭之人?”


    穆风摇头:“不曾,小侯爷去追了,后来阿央也去追了。”


    祁璟宴看向穆云:“带人去搜。”


    穆云点头应是,让穆风留下,他转身下楼,下令全船戒备,随后让穆山和穆江守好船,他带着一队人马下船,沿路搜索——


    一辆马车奔着城门方向去,因着路上有行人,走得并不快。


    一个一身青衣,头戴斗笠,肩背长刀的男子怀里抱着一包东西,快速奔跑着追上马车,轻飘飘跳起,无声无息落到车轅上坐了,回手在车厢轻轻敲了两下。


    拂冬撩开车帘,语气不善:“元青,你一天到晚瞎跑什么?”


    男子笑出一口白牙,把抱着的纸包遞进门內,遞到那位女子面前。


    女子剛哭过,双眼通红,人也恹恹的没什么精神,却伸手接过:“这是什么?”


    元青不说话,只用手比劃着,示意她打开,女子打开纸包,惊喜道:“烤红薯?”


    元青笑着点头,又用手比劃着说,方才看到那边有卖烤红薯的推车走过,他便追了上去,随后又比划了个吃的姿勢。


    女子点头说好,挑了一个最大最软的留下,剩下的几个递给扶冬:“剛好四个,一人一个。”


    拂冬见自家姑娘露出笑模样,便也跟着笑了,伸手接过,自己留了一个,剩下两个,给了元青和车夫一人一个,缓和了语气对元青说:“姑娘最爱吃烤红薯,这回算你办了件好事。”


    元青又咧着嘴笑。


    拂冬把先前放在车厢边上的弓和箭筒拿起来,递出去:“你的弓,下回别动不动就丢给我,很重的好吧。”


    元青接过,点点头,把箭筒背到了背上,弓就那么随意放在车轅上。


    他对拂冬悄悄招了下手,拂冬拿着烤红薯走出车厢,坐到车辕上,边剥着皮,边低声问:“怎么了?”


    元青往车厢內指了指,又指了指自己眼睛,眼中满是担忧。


    拂冬知道他这是问姑娘怎么哭了,便坐过去些,小声说:“一说起这个就来气,就是那个郁世子,亏得我们姑娘千里迢迢追他到这里,谁想到他竟然移情别恋,对着别的姑娘大献殷勤。”


    元青脸色紧绷,又比划着问姑娘怎么办?


    拂冬:“姑娘伤心了,说再也不理他了,所以咱们现在回京。”


    元青点头。


    拂冬又说:“我跟你说,回京路上你可别瞎跑了啊,姑娘心情不好,我要陪着姑娘,你要警醒些,最近这阵子外头可不怎么太平。”


    元青用力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拂冬便接着剥她的烤红薯:“这红薯都冒糖了,看着就好吃,你怎么不多买几个。”


    元青往后比划一下,作势就要下车,再追过去买。


    拂冬连忙拉住他,狠狠瞪他一眼:“剛说了不要瞎跑,不要瞎跑,你怎么就不听呢。”


    话音刚落,就见一人提着刀从后面闪身追上来,拦在了马车前面。


    车夫见突然冒出个人来,急忙扯住缰绳,勒停了马车。


    在见到人影一闪而过时,元青就把红薯往拂冬手里一扔,左手拿弓往肩上一挎,右手同时抽出背后长刀,稳稳站在车辕上,随时准备战斗。


    拂冬把两个烤红薯往车辕上一丢,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半跪半蹲在车门前,眼神锐利地瞪向来人。


    当双方对视,看清彼此容貌,三人皆是一愣。


    元青和拂冬都下意识回头,看向车厢內。


    车厢内的女子侧坐在车厢内,手里抱着烤红薯,一会儿剥一下皮,一会儿又发一下呆。


    此刻马车一个急停,她毫无防备,因着惯性猛地向一旁栽去,还好自幼习武,身手利落,下意识抬手撑着车厢壁,总算没有撞到。


    可好好的烤红薯却被她拿在手上按在车厢壁上,压扁了,汤汁都冒了出来,弄得她手上黏糊糊一片。


    她拿着那不成样子的烤红薯,轻轻叹了口气:“拂冬,发生何事?”


    拂冬没说话,一道男子声音却传来了:“月昭,是你吗?”


    听着那熟悉的声音,蔡月昭一愣,没有出声。


    郁逍等了一会儿,见她不回应,便扫了车辕上的几人一眼,当见到元青背上的那把弓时,他声音沉了沉:“蔡月昭你出来,我有话问你。”


    蔡月昭不知道他要问什么,可想着既然闹到此等地步,当面说清楚也好。


    于是把烤红薯放在一旁小几上,拿了枚帕子擦手,可那烤得滋滋冒糖的红薯黏在手上,却怎么擦都擦不干净,心情也跟着越发不好起来。


    郁逍见她迟迟不露面,越发认定她心虚,再开口时,声音里已然带着些许不耐:“蔡月昭,你再不出来,我就进去了。”


    见他一个劲儿地催催催,蔡月昭也来气了,帕子一扔,就那么掀开帘子,走出去,跳下马车,走到他面前几步停住:“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见她眼睛通红,郁逍一愣,可一时没顾上,只问出心中疑惑:“你怎么会在这里?”


    蔡月昭偏头看向别处:“路过。”


    见她气鼓鼓,明显没有说实话,郁逍蹙眉:“你要去哪里,为何会路过这里?”


    蔡月昭:“关你何事。”


    见他说一句,她呛一句,郁逍气得眉心突突直跳,也不再问,指着仍旧拎着刀对他横眉冷对的元青:“那我问你,刚才那一箭,是不是元青射的?”


    蔡月昭一愣:“什么箭?”


    郁逍了解她的性子,见她如此,便知她对此不知情,但还是说:“射向孟姑娘那一箭。”


    蔡月昭知道不是元青射的,方才元青去买烤红薯,他的弓和箭筒都给了拂冬拿着。


    再说,元青虽然不会说话,也不怎么通人情世故,可却素来听她的话,不会随随便便去杀人。


    若是其他人误会她,她解释两句也就完了。


    可他是郁逍,她以为他们两个情投意合,只差捅破那层窗户纸的郁逍。


    前阵子,他还特意带她去京城几家新开的酒楼尝新菜,还会半夜翻墙给她送他觉得好吃的宵夜。


    可此刻,他竟然为了另外一个女人来怀疑她的人,提刀追上来,找她兴师问罪。


    她委屈,她愤怒,她伤心,所有不良情绪在那一刻齐齐涌上心头,憋得她胸腔都要炸了。


    她攥紧拳头,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上前两步,抬手就朝他脸上甩了一个巴掌,怒斥一声:“少在这血口喷人。”


    对,没错,她用的就是沾满了红薯糊糊的那只手打的。


    凭什么这样糟糕的心情,要让她一个人承受。


    冷不丁挨了一巴掌,郁逍一下愣住,没有愤怒,只有茫然:“不是就不是,你打我作甚?”


    随即感觉不对,伸手在脸上一摸,就见一片金黄黏腻。


    “这什么玩意儿?”问完这话,郁逍脸色骤变,当即把那只手举得远远的,偏头,捂嘴,干呕起来:“哕~哕~”


    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情况。


    蔡月昭举起沾了红薯的那只手看了看,又歪头观察郁逍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随即笑得弯下腰去:“哈哈哈,郁逍,你是不是以为这是……,你恶心不恶心,哈哈哈哈哈哈~”


    见她笑成这副死德行,郁逍脸色更是铁青,指着她,气得说不出话来。


    见自家姑娘笑得直打跌,元青连忙把弓递过去,让她扶着些。


    蔡月昭扶着弓笑得蹲到地上,见郁逍呕个不停,脸都白了,便笑着解释:“郁逍,这是烤红薯。”


    一听这话,郁逍停了干呕,一脸狐疑地把那只恨不得剁掉的手慢慢拿近,嗅了嗅,又拿近了些,继续嗅了下,当确定这的的确确只是烤红薯的时候,他一闭眼,长舒一口气。


    谢天谢地,得亏是烤红薯,不然怕是几天都要吃不下饭了。


    郁逍的心情如同九死一生,他掏出帕子把手擦干净,又把脸仔细擦干净,随后上前,捏着那蹲在地上笑得直不起腰的姑娘的后脖颈,把她拎起来,咬牙切齿道:“蔡月昭,这笔账我慢慢跟你算。”


    蔡月昭抬手就去打他的手,想把他手打开,可却被郁逍攥住手腕,掙脱不开,气得她抬脚就去踹他,连踹了好几脚。


    见自家姑娘落了下风,元青脸上怒意顿起,弓往拂冬手上一扔,拎着刀就要上去帮忙。


    拂冬一把拽住他,费力把他往旁边拖了拖,低声说道:“那是姑娘和郁世子之间的事,你别去瞎捣乱。”


    元青蹙眉,一脸不解,可还是听话地没有上前。


    因为姑娘说过,拂冬比他聪明,让他多听拂冬的话。


    蔡月昭踢了郁逍几脚,可他还是不鬆手,像拎小鸡崽一样捏着她脖子。


    她挣脱不了,气道:“都说了,不是元青射的,刚才元青去买烤红薯,没带弓箭,之前他一直和我在一起。”


    郁逍刚才通过几人的神情就已经判断出,那箭不是元青射的,他捏着她,只是气她害他恶心那么半天。


    不过见差不多,他怕再逗她真恼了,便松开了手:“你们这是要去哪?”


    蔡月昭冷哼一声:“不关你事。”


    郁逍蹙眉:“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见他一切如常,丝毫没有对不起她的心虚,似乎也不明白她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蔡月昭突然觉得自己这番赌气当真是没意思,不想和他再纠缠,转身就往车上走:“回京,就此别过。”


    郁逍伸手拦住她:“最近这阵子外头不安稳,你跟我一道,先去岭南,回头一起回京。”


    蔡月昭想到那个孟姑娘,心头火气再起:“你松开我,我不跟你一道去。”


    郁逍却不肯松手,牵着她的手腕,往前走:“我不是同你说笑,如今外头乱成什么样子了,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带着这么几个人,回头遇到点什么事,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说完,又解释道:“还有,方才我不是故意误会元青,我在集市上遇刺,顺着箭射来的方向一路追过来,恰好看到元青在前头飞奔,我便以为是他干的,这才追了过来。”


    听着他的解释,蔡月昭挣了两下没挣脱,便没有再用力挣。


    元青看了一会儿,困惑地看向拂冬。


    拂冬拍拍他胳膊:“得了,姑娘这是改主意了,走吧,咱们一起去岭南。”


    于是三人坐上马车,在拉拉扯扯的两人后头不远不近跟着。


    元青指了指郁逍,又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一脸疑问。


    拂冬:“看郁世子对咱们姑娘的态度,我猜,这其中许是有什么误会。”


    姑娘偷偷喜欢了郁世子那么多年,成与不成的,总得跟着过去亲眼瞧瞧,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吧——


    与此同时,粟央循着蛛丝马迹,一路追踪至城外荒郊。


    追到一处破庙外,终于追上了一个背着弓箭的人。


    他屏息隐在暗处,发现对方却有七八个人,全是黑衣黑靴,面上蒙着黑巾。


    他暗自掂量形势,心知硬拼自己绝对占不了便宜,便偷偷把腰间小竹篓的盖子打开,十来只蜈蚣爬了出来,悄无声息地朝破庙内的几人爬去。


    等到那些蜈蚣慢慢爬到那群人附近,他掏出笛子,突然吹了起来。


    随着一声突兀的笛声响起,破庙内传来几声惨叫。


    残垣断壁间,几个黑衣人迅速抽刀,为首之人指着粟央的方向,爆喝一声:“在那里。”


    余下几人顿时满身杀气,朝着粟央疾扑而去。


    粟央无奈,只得收了笛子,拔腿飞奔——


    鉴于孟羽凝受了惊吓,祁璟宴亲自送她和屹儿回了房间,叮嘱她好生歇息,随后又转着轮椅离开。


    屹儿抱着孟羽凝的腿,她走哪,他跟哪。


    孟羽凝便拖着小娃娃走到放在桌上的那面镜子前,坐到椅子上,把脸凑过去照了照。


    这么一照,她就愣住了。


    这不就是她的脸吗?


    她又转动脸,上下左右都仔细照了照,照完更加确定了,这张脸,就是和她原来十五六岁的时候一模一样。


    照了一会儿,她带着屹儿去床上排排躺,以缓解先前用力奔跑而发酸发胀的双腿。


    躺了一会儿又起身,跑到镜子前,托着腮,对着镜子又照了照,随后感慨万千。


    她和“她”,还真是有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