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031 做了一个梦
    【第三十一章】
    孟羽凝转圈看了看, 虽没看到蚊子,但也没怀疑堂堂慎王殿下会说谎。
    “荒郊野外的,哪里还能没有蚊子, 先前咱们在山上,汤神医到处洒了药,今儿上了船怕是忘了, 明儿我跟他说一声。”
    祁璟宴:“嗯。”
    被祁璟宴这么一打岔, 孟羽凝忘了之前问他的问题, 睡意也上来了, 连连打了几个哈欠,咕哝了一句“殿下晚安”, 便抱着屹儿闭上了眼睛。
    祁璟宴:“晚安, 阿凝。”
    孟羽凝迷迷糊糊, 又想起一个问题, 只勉强睁开一只眼睛,含糊不清地咕哝了一句:“对了, 殿下,上回你为什么突然带着我们躲去山上啊?”
    问完之后, 等了一会儿也不见祁璟宴回答, 便又打了个哈欠, 闭上了那只眼睛。
    祁璟宴侧头看着她, 沉默许久,才一句一顿,慢悠悠给出了似是而非的回答。
    “阿凝。”
    “你回来那晚。”
    “我做了一个梦。”
    可孟羽凝已经沉沉睡了过去,一个字都没听见——
    次日,艳阳高照。
    孟羽凝一夜好眠,整个人神清气爽。
    睁开眼发现, 祁璟宴和屹儿和以前一样,已经都不在屋里了。
    这兄弟俩都是那种早起之人,孟羽凝都已经习惯了。
    她在宽敞柔软的床上又躺了一会儿,还滚了两圈,这才起来,整理好衣裳,去净房洗漱,梳好了头发,出了船舱。
    走廊里没人,她便直接来到甲板上。
    角落阴凉处,屹儿正拿着一把蘿卜缨子在喂他的小兔子。穆风拿了一把米在喂那些各绑了一条腿,全部绑在一起的雞。粟央蹲在一旁看熱闹。
    几人见到孟羽凝过来,都笑着起身打招呼,屹儿更是扑到她腿上:“阿凝,你吃饭饭了没?”
    孟羽凝伸手把小男孩抱起来,摸摸他的小脸蛋:“还没吃呢,屹儿吃了吗?”
    “屹儿吃过了,”屹儿点点头,小手往厨房方向一指:“阿凝也去吃饭饭。”
    孟羽凝说好,抱着屹儿往一楼的厨房走。
    到了厨房,孟羽凝打开一口还在冒着熱气的锅,发现了大家给她留的早饭,一碗粥,半张千层饼,还有一叠小酱菜。
    小酱菜是护卫们昨天一起采买回来的,就放在架子上的坛子里,她昨天瞧见了,只是昨晚有足够新鲜的菜,就没拿出来。
    可她记得,别说昨天晚上烙的那些外酥里嫩的千层饼,大家伙后来全都泡着羊肉焖蘿卜的汤给吃了个精光,就连那几个盖饭的锅巴也都抢了个干净,一点都没剩,所以,这饼是哪里来的?
    孟羽凝把东西端出来,好奇问:“屹儿,这饼是谁做的?”
    屹儿往外一指:“穆山做的。”
    孟羽凝震驚:“穆山?”
    屹儿点点小脑袋,还伸着小手指了指那饼,态度有些过于熱情:“阿凝你嘗嘗,看好吃吗?”
    孟羽凝只当屹儿自己覺得好吃,才极力向她推荐,便从善如流:“好,我来嘗尝。”
    她拿起筷子夹起饼咬了一口。饼放在锅中熱了不知道多久,本该酥脆的表皮已经被热气熏得软了,可软软的又是另外一种风味。
    孟羽凝有些驚喜。昨天烙饼的时候,穆山就只幫她打了下手,没想今天竟然能够独立烙饼了,头一回就做得有模有样。
    这简直可喜可贺,后面她再做饭,就多了个好幫手了。
    屹儿站在一旁,两只眼睛亮晶晶的,踮着脚尖好奇问:“阿凝,好吃吗?”
    孟羽凝笑着点头:“好吃。”
    屹儿开心地笑了,拍着小巴掌:“那我去告诉哥哥。”
    孟羽凝好奇问:“为何要告诉哥哥?”
    屹儿有些兴奋地说:“哥哥说,要是阿凝说好吃,那他就赏穆山一两银子。穆山和屹儿说,要是他得了一两银子,就分屹儿一半。”
    这么丁点儿的孩子就知道要银子,孟羽凝一口饼差点儿喷出来,伸手拉住屹儿,笑着问:“屹儿你要银子做什么?”
    屹儿:“攒起来。”
    孟羽凝掐掐屹儿这些日子明显长了不少肉的小脸蛋,追问:“攒起来干什么?”
    屹儿扭了扭小身子:“给阿凝买糖糖,给哥哥买药药,还要,还要给娘亲买糕糕。”
    听着前面的话,孟羽凝笑得合不拢嘴,有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可当听到最后一句,尤其望着小男孩那双懵懂纯真的眸子,她怎么都笑不出来了。
    死亡这件事情,对于一个三岁的孩子来说,似乎没有那么容易理解。
    屹儿对于皇后的离去,似懂非懂。有的时候,他好像知道皇后再也回不来了,可有的时候,他又认为皇后是会回来的,他以后还是能见到皇后的。
    她不知道祁璟宴是怎么想的,出来这么久了,他一直没有和屹儿明确解释过这件事情,每回不管屹儿怎么说,祁璟宴都只是顺着他。
    她理解祁璟宴这样的做法,屹儿实在是太小了,即便说清楚,怕是他也不会懂。
    可她也覺得一直这样模棱两可下去,好像不太好。总得找个让屹儿能接受的方式,跟他解释清楚,让他知道,皇后不会再回来了。
    可这件事情,只有祁璟宴这个亲哥哥做最为合适,她一个外人可不好插手。
    孟羽凝想着这些事情,心中感覺堵堵的。
    她放下碗筷,伸手把屹儿搂进怀里,用力抱了抱:“我们屹儿是这天底下最最好的好孩子。”
    屹儿在她肩上蹭了蹭小脸蛋,害羞地笑了:“那阿凝,我去找哥哥了。”
    孟羽凝在小男孩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又拍了下他的小屁股,笑着说:“去吧。”
    屹儿便笑眯眯,噔噔噔跑走了。
    孟羽凝轻轻叹了口气,端起粥碗继续吃饭,吃完了那碗粥,半张饼,还有那一小碟酱菜,顺手把碗筷给洗了,就出去找屹儿。
    上到二楼甲板,发现人没在,就问还在那喂雞玩的穆风和粟央,两人伸手往三楼指了指,说屹儿去楼上找殿下了,孟羽凝便又绕到楼梯那往上爬。
    剛上到三楼那间议事厅门外,就见屹儿正从门里跑出来,小男孩一见到她就笑了,举着手里的荷包给她看:“阿凝,看,银子。”
    议事厅里的祁璟宴,穆雲,穆山,穆江等人全都笑了。
    孟羽凝蹲下去接住屹儿,捏了捏荷包:“哇,这么多银子啊。”
    屹儿点头,把荷包往孟羽凝手里塞:“阿凝幫屹儿收着,屹儿以后的钱也都给阿凝收着。”
    孟羽凝看了一眼祁璟宴,就见他正对着她们笑,便想着屹儿一个孩子能有几个钱,他让她收着就先收着吧,回头再给他就是。
    于是接过荷包,笑着说好,屹儿开心地拍拍小手。
    祁璟宴他们围着桌子而坐,桌上还摆放着一张舆图,看样子是在商量事情,孟羽凝便牵着屹儿回了二楼。
    穆风和粟央喂完了雞,两人又不知从哪弄了根竹竿出来,正绑了绳子,挂了钩子,往江水里甩,说是要钓鱼。
    屹儿好奇,拽着孟羽凝跑过去:“屹儿也要钓鱼。”
    穆风便把他手里的吊杆递到屹儿手里,蹲在他身后耐心教他:“小殿下,抓稳钓竿,不要松手。”
    屹儿点头说好,又问:“要抓多久?”
    穆风:“等到鱼竿动了,那就是有鱼上钩了,再用力拽上来就行。”
    正说着呢,就见鱼竿剧烈晃动了一下,屹儿跺着脚驚叫:“鱼!鱼!有鱼!”
    穆风也很激动,死死抓着鱼竿:“抓住,小殿下抓住。”
    一大一小在那拼命用力,屹儿的小脸憋得通红,穆风也是,两只手背上的青筋都凸起了,可那鱼竿还是剧烈晃动,还把两人拽的往前踉跄了一步。
    吓得屹儿又惊声尖叫:“好大的鱼。”
    孟羽凝和粟央都以为穆风是为了逗小殿下开心,在故意陪着他演戏,顿时笑出声来,心道这家伙演的可真像。
    两人正笑着,穆风就说话了,“阿央,快帮我,真的拽不住。”
    两人这才发现,穆风是真的拽不动了,已经坐在了地上,整个人往后仰。
    屹儿也躺在了他身上,小奶音都破音了:“救命,救命!”
    穆风虽然年岁不大,可习武之人,还是有一把子力气的,连他都拽不动,可见这鱼是真的大。
    粟央和孟羽凝急忙上前,粟央一把抓住鱼竿,跟他一起往后拽。
    孟羽凝则一把将屹儿抱了起来,退出去几步,轻轻拍着他:“屹儿别怕。”
    底下这一番动静,在三楼议事厅的祁璟宴等人全都听到了,几人走出门来,站在三楼露天平台那往下看。
    祁璟宴出声问:“发生何事?”
    屹儿搂着孟羽凝的脖子,有些兴奋地指着江里:“哥哥,有鱼,大鱼。”
    鱼字剛剛落地,就见绳子断了,粟央和穆风两个齐刷刷往后仰倒在地。
    众人皆是一惊,听到动静赶来的其他护卫们快步上前,嘻嘻哈哈嘲笑着将两人扶起来。
    可当穆风把绳子拽回来一看,这才发现那铁钩上,竟然挂着一塊布料,拿近了些,竟然发现钩子上还挂着一塊皮肉。
    几人齐齐变脸,看向祁璟宴,穆风说:“殿下,勾到的是人,不是鱼。”
    一听是人,孟羽凝紧张起来,抱着屹儿赶紧往后退,退了两步看着四周毫无遮挡的甲板,觉得待在这里不安全,快步奔着楼梯而去,直接上了三楼。
    祁璟宴目光追着孟羽凝,嘴上说:“去瞧瞧。”
    穆雲應是,点了几个水性好的,“你们下去看看,注意安全。”
    几人應是,衣服也不脱,各自拿了把匕首在手,从甲板上一跃而下,穆风也在其中。
    “停船。”穆雲高声吩咐,底下有人高声應喝:“停船~”
    穆雲又说:“穆山,穆江,你们留下,守着殿下。”两人應是,手按在腰间刀柄之上,戒备地看向四周。
    穆云从三楼露台上一跃而下,先拿过那片布料查看一番,“这是寻常布料,并非潜水用的,应该不是刺客。”
    粟央在一旁附和:“穆大哥言之有理,天底下应该没有这么愚蠢的刺客,大白天的躲在水底下,还被鱼钩给钩住了。”
    穆云又查看了那塊皮肉:“这是死人身上的。”
    粟央也上前仔细看了一眼,继续点头:“我瞧着也不是活人的。”
    两人刚说完,就见穆风从江水中冒出头来,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说道:“勾到的是一具死尸,脚上捆了石头沉在江底,像是刚死没多久的。”
    孟羽凝抱着屹儿刚爬上三楼,一大一小正靠在祁璟宴轮椅旁,望着穆风他们跳下去的那邊,此刻一听穆风这话,孟羽凝脸色一白,忙伸手把往前头栏杆那凑的屹儿给抱了回来。
    穆云习惯性吩咐:“捞上来。”说完,反应过来不对,又看向祁璟宴。
    果然,祁璟宴看了一眼孟羽凝,吩咐道:“别把这弄脏了,抬到小船上去吧。”
    孟羽凝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穆云应是,改了命令,穆风说好,带着几个护卫把水底下的尸体捞上来,抬到了跟着大船的一艘小船上去了。
    祁璟宴伸手把屹儿从孟羽凝怀里接过来,抱在怀里,又让穆山给孟羽凝搬来一张椅子,伸手先把椅子往自己这邊拽了拽,这才牵住孟羽凝的手腕:“阿凝,坐一会儿。”
    孟羽凝哦了一声,在椅子上坐了,有些忐忑地问:“殿下,你说死的是什么人?”
    虽说她觉得死人也没什么可怕的,可大家高高兴兴钓鱼呢,却遇着这种事,到底是心里不愉快。
    别人她是不知道,但她自己的话,在这一片江上钓上来的鱼,她是不会吃的。
    至于往前走一段再钓上鱼来的话,那就该吃吃吧。
    不然的话,从古至今,这地底下不知道埋了多少死人,要是忌讳的话,岂不是连菜都不能吃了。
    她这样东想西想,没注意到祁璟宴一手抱着屹儿,一手搭在她的椅子背上,将她虚虚环住了。
    穆山和穆江低头看了一眼他们殿下那宣誓领地一般的动作,默默对视一眼,都移开了视线。
    不多时,穆风回到船上,就站在二层甲板上汇报情况。
    “死尸是个男子,四十岁左右年纪,身高八尺,身形瘦削,死于后脑重伤,面部也受了重创,已看不出本来面貌,看身形和手上的茧子,应该是个长期握笔的文人。”
    “除了左手小臂上有一塊烫伤的伤疤,搜遍全身,再没发现任何能证明身份之物。”
    “尸体被泡过,看不出具体死亡时间,但看情况大概是昨夜被抛至江中。”
    穆风汇报完,众人都看向祁璟宴。
    祁璟宴看向右侧江岸:“那邊可是南下的官道?”
    穆云答:“正是,若是我们不走河道,也会经过此处。”
    祁璟宴:“再验一遍,详细记录下来,再以郁小侯爷的名头送到最近的衙门,让他们调查,回头结果如何,上报郁小侯爷。”
    穆云应是,吩咐下去,护卫们照办,穆风也回房沐浴换衣裳去了。
    屹儿一直乖乖巧巧靠在祁璟宴怀里,见哥哥处理完事情,便问:“哥哥,还能钓鱼吗?”
    三岁的孩子对死人没什么概念,可谓不知者无畏,当然不觉得江里刚捞出个死人,和他钓鱼又有什么妨碍。
    祁璟宴也不觉得有什么,毕竟在战场上,要是饿了,哪怕周围都是死人,照旧要掏出怀里的饼子该吃吃。
    于是便点点头:“自是可以,不过你要问问阿凝。”
    屹儿便歪着小脑袋看阿凝:“阿凝,你要去钓鱼吗?”
    兄弟两人无所畏惧,可孟羽凝心里还有点儿忌讳,想了想说:“屹儿,现在阿凝要去做饭饭了,你要不要陪着阿凝一起去?等咱们吃完饭,咱再钓鱼好不好?”
    等那时候,船也开出去一段距离了。
    屹儿一听要去做饭,想到昨天晚上那好吃的肉肉,便点点头:“屹儿和阿凝去做饭饭。”
    孟羽凝和祁璟宴说:“殿下,那我去做饭了哦。”
    祁璟宴点点头:“去吧,别太累,能让他们干的活,就让他们干。”
    孟羽凝说好,抱着屹儿下楼,去了厨房——
    得知孟羽凝今天又要下厨,昨天终于吃了一顿美味,今天仍旧回味无穷的黑瘦护卫们又开心起来,争先恐后地往厨房跑。
    昨天帮厨的那些人今天压根没捞着机会进厨房,硬生生被挤出去了,穆风他们这些白胖护卫那就更不用说了,连门都没摸着。
    孟羽凝看着挤了一屋,等着分配任务的帮厨,笑得不行:“大家先不要着急,让我先看看咱们今儿吃什么菜。”
    大家伙笑着说好,乖乖站在一边,让孟羽凝查看食材。
    屹儿牵着孟羽凝的手,指了指那一盆泡在冷水里的牛肉:“阿凝,还吃肉肉吧?”
    这牛肉是昨天早上护卫们从岸上扛来的,放了有一天了。虽说船舱在一楼,底部挨着江水,肉又泡在冷水里,可放久了毕竟不新鲜,还是尽早做了的好,于是孟羽凝笑着说好。
    她转完一圈,便定了食材:“咱们今儿就吃牛肉燉胡蘿卜洋芋,再炒一个醋溜大白菜,这还有几捆菠菜,就再做一个菠菜雞蛋汤。”
    护卫们一听就开始流口水,欢呼说好。
    孟羽凝便给大家分配任务,剥白菜的剥白菜,削土豆皮的削土豆皮,洗胡蘿卜的洗胡萝卜,又喊了两个刀工好的人把牛肉给切成小块,另安排两个人把米饭先给煮上。
    护卫们说说笑笑,在厨房忙得热火朝天,孟羽凝被他们的情绪感染,也渐渐把刚才的事忘到了脑后去,拎了个小板凳坐下,拿了一篮子鸡蛋,往一个瓷盆里打。
    屹儿找了一圈没有找到空着的小板凳,就去白萝卜堆里,挑了个大萝卜,吭哧吭哧抱到孟羽凝身边,把萝卜放在地上,熟练地坐了上去。
    小男孩蹲在一旁看了一会儿,也伸着小手拿了一个鸡蛋,学着孟羽凝的样子,咔一声磕在盆边上,随后两张小手一掰,把鸡蛋精准地倒进了盆里。
    孟羽凝十分惊讶:“屹儿以前打过鸡蛋吗?”
    屹儿摇头:“没打过。”
    孟羽凝笑着夸奖:“哇,那屹儿你好厉害啊。”
    屹儿弯着眼睛问:“阿凝,那屹儿是个好牛吗?”
    孟羽凝忍不住笑出声来:“对,我们屹儿是个好牛。”
    屹儿笑了,神情十分自豪:“哥哥是个好牛,屹儿也是个好牛。”
    想起上回屹儿说祁璟宴是个好牛时,他那有些憋闷的模样,孟羽凝越发笑得开心,小声说:“对,你和哥哥都是好牛。”
    护卫们听见了两人的对话,都忍不住好奇嘀咕:“殿下是个好牛?这是什么话?”
    “不知道啊,许是两位殿下和孟姑娘之间的暗语吧。”
    众人拾柴火焰高,在一群手脚麻利的大小伙子的帮助下,食材很快就差不多准备好了。
    孟羽凝和屹儿也打好了一瓷盆的鸡蛋,孟羽凝拿了筷子要搅鸡蛋,屹儿看了一会儿说他搅,孟羽凝便把筷子给他,告诉他怎么搅,随后起身,准备去看看米饭。
    可屹儿的筷子用得没有那么好,只能两只手一起攥着筷子搅。
    见他搅得费劲,一个护卫上前,蹲在他身边,恭敬道:“小殿下,让属下来吧。”
    屹儿坐在萝卜上摇了摇头,两只小手用力搅着:“屹儿能行。”
    孟羽凝也笑着对那个护卫说:“让屹儿来吧。”
    小孩子干点活可以锻炼四肢和大脑,再说,人生漫漫,谁也不知道哪一天会面临什么境遇,多学一些技能总是好的。
    见小殿下和孟姑娘都这么说,护卫便笑着说好,回去继续削他的土豆皮。
    三锅米饭都已经煮好了,孟羽凝让那三个看着燒火的护卫把饭都盛出来,把锅也洗了。
    孟羽凝撸起袖子,扎好围裙,先往锅里加了半锅冷水,随后把牛肉就着冷水下锅,又扔了切成段的大葱,切成片的姜和蒜,加了一些料酒,等水燒热,把牛肉焯水之后捞出,放在盆里晾着。
    随后还是两个锅一起燒油,等油烧热,把葱姜蒜下锅炒出香味,倒入牛肉翻炒至变色,随后加入料酒,酱油,盐,继续翻炒。
    炒得差不多了,加入热水,水没过牛肉,盖上锅盖,先大火煮到沸腾,随后转至小火慢燉。
    黑瘦护卫们心情急切:“孟姑娘,这牛肉得燉多久?”
    孟羽凝:“要炖足半个时辰。”
    说罢,又把剩下的那口锅烧干,倒入油烧热,随后加入葱姜蒜炒香,倒入护卫们手撕成小块的大白菜,不停翻炒到白菜断生变软,再把事先用料酒,盐,酱油,醋调成的料汁倒入锅中,继续翻炒一会儿就出锅了。
    两个护卫们把那盛了两大盆的醋溜白菜端走,一个护卫把锅洗了,按照孟羽凝的交代先烧了半锅水,把那一大盆菠菜快速焯了水捞出。
    等锅里的油烧热,孟羽凝就把大蒜末加进去快速翻炒,随后直接加入热水,加盐,等水沸腾,加入已经焯过水的菠菜。
    菠菜煮得差不多,就让一个护卫帮着把装鸡蛋的瓷盆端起来,她用筷子挡着盆边,均匀又快速地把鸡蛋液转圈倒进了锅里。
    鸡蛋液一倒完,孟羽凝就让烧火的护卫把火撤了,随后赶紧把一锅翠绿嫩黄相间的菠菜鸡蛋汤给盛了出来。
    两个菜做好,牛肉还没炖好,护卫们把厨房收拾了,孟羽凝就带着屹儿到门外吹吹风。
    吹着风,看着江景,孟羽凝算着时间带着屹儿回去厨房。牛肉已经炖得差不多八分熟了,她指挥两个护卫把切成块的土豆和胡萝卜倒入锅里,翻搅一下,盖上锅盖继续煮了一盏茶功夫,就全好了。
    早有护卫跑出去通知饭马上做好了,大家伙早已把桌子摆好,翘首以盼了。
    孟羽凝一声开饭,大家便你一盆,他一盆,把分成几份的饭菜全都端了出去。
    今天这饭可比昨天早了很多,孟羽凝看了一下天上的太阳,觉得应该是下午两三点的样子。
    她照旧和祁璟宴他们一桌,等大家都坐好以后,孟羽凝指着桌上那盆主菜介绍道:“这是胡萝卜洋芋炖牛肉,殿下你尝尝。”
    在厨房捷足先尝的屹儿也说:“哥哥快尝尝,好好吃。”
    祁璟宴也不用孟羽凝帮他盛,自己动筷夹了一块牛肉放进嘴里,吃完没说话,又夹了一块土豆吃了。
    牛肉软烂入味,吸满了汤汁的土豆绵软,入口即化,味道简直绝了。
    见他吃完也没什么反应,孟羽凝,屹儿,汤神医,粟央,还有穆云全都看着他,“殿下,怎样?”
    祁璟宴点头:“美味。”
    众人全都笑了,也不用招呼,赶紧动筷。
    可还没吃上两口呢,就见前方转弯河道处,突然驶出七八艘小船,朝着他们的船驶过来。
    那几艘小船速度极快,很快就到了近前。
    一个身着官袍之人站在船首,伸手指着船上众人,态度极其傲慢与嚣张:“哪里来的狂徒,胆敢打着‘郁’家旗招摇过境?”
    护卫们停下吃饭的动作,齐齐看向祁璟宴。
    孟羽凝也紧张起来:“殿下,怎么办。”
    祁璟宴给屹儿和孟羽凝都夹了一块牛肉,这才说:“先吃饭。”
    穆云便起身,高声说:“我们主子在吃饭,等我们吃完饭再说。”
    那人大怒:“哪里来的不长眼的狗东西,见到本官还敢如此猖狂,还不速速滚”
    “滚”字还没落地,祁璟宴头也没抬,手里的筷子嗖的一下掷出去,直直插入那人官帽之中。
    那人抬手一摸,瞬间惊恐地瞪大了双眼,往后踉跄几步,跌坐在了船板上——
    作者有话说:来了,感谢宝宝们的留言,营养液,地雷火箭炮,鞠躬~!
    第32章 032 从善如流
    【第三十二章】
    孟羽凝瞧见这一幕, 震惊得两眼直冒星星。
    之前在山里射箭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人的准头好,经常接了她和屹儿的箭, 看都不用看上一眼,随手那么一撇,就撇进了箭筒里。
    她问过他可有什么诀窍, 为什么能撇那么准, 他说:“无他, 唯手熟尔。”
    后来穆風透漏说, 他们家殿下小时候就喜欢帶着大家和郁小将军一起练投壶,全是孰能生巧练出来的。
    可问题是, 那时候箭筒的距离也不算太远。
    但现在他们坐在甲板上吃飯, 和那人乘坐的小船的距离, 可比当时的箭筒远得多了。
    一根再普通不过的竹筷, 就那么射中了那人的帽子,还来了个对穿, 直接飞出去了。
    孟羽凝可以想象,要是祁璟宴那筷子奔着那人脖子去, 或奔着他心脏去, 那这人今天肯定就没命了。
    即便孟羽凝知道, 祁璟宴是个能骑善射, 文武双全之人,可自从见到他以来,大多数时候,他要么安安静静坐在轮椅上,要么老老实实躺在床上,她就产生一种错覺, 这是一个病秧子,剛才一见,才知道他竟然这样厉害啊。
    那以后发生危险的时候,她就躲在他身边好了。
    短短一瞬间,孟羽凝腦中东想西想一大堆,看着祁璟宴的目光也越来越亮。
    祁璟宴瞧了孟羽凝两眼,嘴角上扬的弧度越来越大,又给她夹了一块牛肉和一块土豆:“吃飯。”
    孟羽凝回神,哦了一声,收回视线,接着吃飯。
    屹儿看了看哥哥,又看了看阿凝,见两人若无其事,便也继续嚼着他嘴里那块牛肉。
    大家伙见殿下如此,也都抱起碗,埋头干饭,生怕一个手慢,菜都被抢没了。
    穆云冷眼看了一眼那些小船上的人,以示警告,随后也坐了回去。
    小船上那名官员还捂着帽子,呆呆坐在船板上,见大船上的人就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说说笑笑,吃吃喝喝,他才恼羞成怒地对着身边发呆的两个随从骂道:“蠢东西,是死了吗?还不快把本官扶起来。”
    不过碍于剛才那一筷子的威慑力,他没敢大声骂,生怕惹了船上那人不满意,再撇过来一支筷子。
    剛才那筷子杀气腾腾而来,他直覺,要是再惹得他射来第二支筷子,他今日必死无疑。
    随从们也都吓傻了。他们就是寻常衙役,平日里跟着县尉大人出去办差,基本上都是在附近,没往远处走过。
    百姓们大都认得他们,即便不认识,可一见他们那一身官府发放的衙役服,对他们便只有恭敬客气的份了。
    哪里遇到过方才这种情况,压根不顾他们的身份,一言不合,上来就撇一筷子过来。
    不是,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这也太猖狂了吧,还有把官府放在眼里吗。
    众人心中大骇,各个呆若木鸡,直到县尉大人骂了他们,这才反應过来,七手八脚地上前把县尉大人扶起来,顺便帮他拍了拍衣服上的灰,扯了扯袍角,想给他顺顺气,免得回头把火全都撒在他们头上。
    一人小声问:“孙县尉,那人不是说,打着‘郁’家旗的这伙人是商户嘛。”
    孙县尉暴躁低声道:“老子怎么知道。”
    今儿一大早的,县衙就来了一人,说这江上有个商户,打着京城成安侯府“郁”家的名号坑蒙拐骗,招搖过境。
    还说只要拦下他们,财物随便他们收缴,只要将他们拿下即可。
    当然,拿不下也不要紧,但总得给点教训,讓他们把旗给下了。
    免得回头成安侯府的人知道了,会怪罪他们办事不利,毕竟这里归他们昌安县管辖。
    当时县令大人一听是个富庶商户,当即就派了他帶人出城。
    快班,壯班,皂班,但凡能腾出手的衙役全都来了,怕人手不够,他还特意讓人喊了街上那些闲汉一起,壯大声势,就想着今天能够大捞一笔。
    可这怎么瞧着,情况有些不对劲儿呢。
    且不说这满船的壮汉,各个威武雄壮,一看就是练家子,还有剛才那从人群之中飞出来的那根筷子,那也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不光孙县尉这么想,那帮衙役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一人说:“县尉大人,小的听说,郁小侯爷可是个神射手,还是个投壶高手,所以你看有没有可能,真的是郁小侯爷在船上?”
    孙县尉心中也是一个咯噔,犯起嘀咕来:“应该不能吧。”
    今早来那人,听口音,可是京城那边来的,那人还给县令大人看了枚令牌,县令大人看过之后,便对那人恭敬客气起来,对他所言更是笃信无疑。
    可船上这些人的气度,怎么瞧,都跟商户丝毫不沾边啊。
    另一个衙役又问:“大人,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孙县尉脸色难看:“还能怎么办,等着。”事情半途而废,倘若就这么回去,县令定然也要大发雷霆。
    于是八艘小船就那么停在大船前方,静静等着。
    孟羽凝看着慢条斯理吃饭的祁璟宴,突然覺得,好像天塌下来都不是什么大事,便也放下心来,安心吃饭。
    大家吃饱喝足,护衛们一起动手把碗筷收拾了,端到后厨去洗了。
    等一切收拾妥当,穆云看向祁璟宴:“殿下,属下过去问问?”
    祁璟宴点头:“去吧。”
    穆云應是,起身,走到甲板尽头去,朗声问:“敢问阁下贵姓?”
    见穆云还算客气,孙县尉脸色稍微缓和,伸手往河岸一指:“在下姓孙,是这昌安县的县尉。”
    穆云拱手,习惯性客气道:“原来是孙县尉,久仰久仰。”
    孙县尉一愣,一脸狐疑地仔细打量穆云:“足下认得本官?”
    穆云如实告知:“不认得。”
    不认得你久仰个屁。孙县尉气得在心里骂人,面上却不敢和先前那般嚣张地表现出来,可还是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在穆云身旁站着的穆風和穆江看到孙县尉这个白眼,俩人都是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他们这个大哥啊,不管认得不认得,但凡第一回见面的,他都要虚伪地说一声“久仰久仰”,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破习惯。
    粟央凑近穆風,小声问他笑什么,穆风低声解释了。
    粟央想起第一回和穆云见面,自報家门后,穆云也说了久仰,他当时覺得有点奇怪,可以为这是中原人寒暄的一种方式,便也没多想,没想到这是穆云大哥自己的习惯,不禁觉得好笑,也跟着笑了起来。
    看着甲板上几个年轻后生嬉皮笑脸,交头接耳,像是在小声蛐蛐他,孙县尉看得心里来火。
    可眼下敌强我弱,他也不敢表现出不满,极力平复情绪,开口道明来意,“本官是奉我们县令大人之命,前来搜查你们这艘船。”
    穆云回手一指那面迎风招展的“郁”字旗:“县尉大人请看,这是京城成安侯府郁小侯爷的‘郁’,这艘船也是郁小侯爷名下的船,如此,你们也要查吗?”
    县令是小小六品地方官,自然不敢随意搜查郁小侯爷的船。
    尤其是看着甲板上那些壮汉正虎视眈眈望着他,孙县尉一时拿不定主意,可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说:“郁小侯爷的船我们自是不敢随意叨扰,可我们县令大人得到信報,说这艘船乃是假冒,并非郁小侯爷的船。”
    “原来是这样,行,稍等。”穆云从怀里掏出一枚令牌,举在手中:“这还有郁小侯爷的令牌。”
    孙县尉抻着脖子瞪眼看了看,发现看得不是十分清楚,便讓人把小船往前划了划,凑近了看,待看清之后,脸色越发难看,心道这船八成还真是郁小侯爷的船。
    可还是嘴硬道:“本官也不曾亲眼见过郁小侯爷的令牌,哪里知道,你这令牌是真是假。”
    一直温和有礼的穆云一听这话,突然变脸,冷笑一声:“不认得也无妨,自有法子叫你们认识我家小侯爷。”
    说罢,高声喝道:“放箭。”
    随着他一声令下,早就准备好的护衛们齐齐松手,一波箭雨对着那群人就落了过去,不过那些箭好像长了眼睛,只落在他们周围,并未射中人。
    可这也足够把那些人吓得屁滚尿流,疯狂躲闪,那些平日里只知道欺压百姓,没见过此等大世面的一群闲汉更是扑通扑通全都跳到了水里,疯了一样往岸边游去。
    孙县尉抱着腦袋蹲在船板上瑟瑟发抖,等再听不到箭声,这才小心抬起头来看了一眼。
    只这一眼,刚好和穆云冷厉帶着杀气的目光对上,吓得他一个哆嗦。
    穆江更是拉弓对着他,阴森森道:“滚,再不滚,老子把你射穿了喂鱼。”
    穆江那张疤脸看起来十分凶残,孙县尉再也不敢耽搁分毫,连忙往船尾爬,语无伦次下令:“回去,快回去,掉头,快掉头,蠢货,是回去,不是掉头。”
    他的命令下得乱七八糟,衙役们也跟着手忙脚乱,你捡起一只桨往这边划,他捞起一只桨往那边划,几个人几个方向,那船在原地转了几个圈,才找到离开的方向,速度堪比端午龙舟赛,一溜烟跑了。
    其他几艘船也乱成一团,还有两艘撞在了一起,直接翻了,衙役们也不管船,徒手往前游。
    看着这鸡飞狗跳的一幕,船上的护衛们大笑出声,一时间,哈哈声震天。
    穆风更是恶作剧地对着他们后方射出一箭:“跑快些,不然就要喂鱼了。”
    屹儿被孟羽凝抱在怀里,没有看到刚才具体情形,可听着护卫们爽朗开怀的笑声,他以为发生什么好玩的事情,拍起小巴掌,一脸兴奋地跟着喊:“喂鱼,屹儿也要喂鱼。”
    孟羽凝被屹儿逗笑,掐掐他的小手:“好,回头咱们去喂鱼。”
    眼看着那些人游到岸边,爬上岸走了,孟羽凝松了一口气,看向祁璟宴:“殿下,这事算过去了吗?”
    祁璟宴搖头:“怕是才刚刚开始。”
    “为什么?”孟羽凝不解,随即反应过来,“方才那个什么县尉说他们县令得到信报,所以,是有人让他们来拦咱们的船的。”
    祁璟宴赞赏地点点头:“正是如此。”
    孟羽凝:“那怎么办?”
    穆云等人也看向祁璟宴,等着他做决定。
    祁璟宴:“去县衙送尸体的兄弟们可回来了?”
    穆云摇头:“是穆十三帶人去的,还不曾回来。”
    祁璟宴:“派几个兄弟去看看,我们接着走。”
    穆云应是,还不等出去安排,就听甲板上的护卫高声汇报,说穆十三几人回来了。
    几人上船,穆十三赶紧过来禀报,“殿下,我们去了负责管辖这片江域的昌安县衙,还不等我们亮出郁小侯爷的名头,那县令一听说我们是带着无名死尸前来报案,当即叫人把我们轰了出来,连问都不曾问一句。”
    “看那些衙役颐指气使的样子,兄弟们觉得,即便把此案交给昌安县令,他也不会尽心查办,保不齐会随便按个死因,草草结案。”
    “所以,兄弟们一合计,就带着那尸首离开县衙,赶回来了。”
    祁璟宴:“尸首如今在何处?”
    穆十三:“属下想着已经验过两回,再带着也毫无意义,便带着兄弟们就在岸边的树林中寻了一处不起眼的地方给埋了,做了记号的,日后若是想找,也找得到。”
    穆十三的处理十分得当,祁璟宴点头表示认可:“先下去吃饭歇息吧。”
    穆十三应是,退了下去,和方才那几个兄弟回房换了身衣裳,去厨房吃饭。
    祁璟宴吩咐穆云:“加速赶路。”
    穆云应是,下去吩咐,船全力加快速度,向前驶去。
    护卫们也都神色严肃地各自离开——
    孟羽凝抱着吃完饭就犯困的屹儿看向祁璟宴:“殿下,还能歇晌午觉吗?”
    祁璟宴伸手接过屹儿抱在怀里,面上一片风轻云淡:“阿凝推我,一起去歇。”
    孟羽凝说好,起身走到轮椅后,推着轮椅,三人回了二楼客舱。
    因着前一天晚上那一番虚惊,孟羽凝可不敢再自己扶着祁璟宴上床,她喊上了穆山。
    到了房间,孟羽凝把直打瞌睡的屹儿抱起来,轻轻晃着。
    穆山小心地把祁璟宴扶到床上坐了,给他脱了鞋子,双腿轻轻抬到床上,随后默默退了出去,还顺手把门给关上了。
    孟羽凝先把屹儿的小鞋子脱掉,把他放在床上,随后自己也脱鞋爬上去。
    三人并排躺着,孟羽凝轻轻拍着屹儿,直到把屹儿拍睡,也没说过一句话。
    看她忧心忡忡,祁璟宴低声说:“阿凝,不必担心。”
    孟羽凝想起原书里那些险象环生的祸端,斟酌一番,还是决定委婉提醒他一下:“殿下,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曾经做过一个夢。”
    祁璟宴眉梢微微一扬:“不曾说过,阿凝做的什么夢?”
    孟羽凝双手撑着床,头越过屹儿,凑过去小声接着编:“我就说我忘了,就是有一天晚上,我夢到”
    孟羽凝的话没说完,祁璟宴指了指屹儿,打断她:“阿凝,要不你到我这边来说?你这样趴着也怪累的,再说,也怕吵到屹儿。”
    孟羽凝听到前半句话,正想说不累,不用挪来挪去了,可一听后半句,再一看刚好动了一下的屹儿,就点头说好。
    于是跪坐起来,先把屹儿往里挪了挪,随后自己准备趴到屹儿方才躺的这边,怎知祁璟宴却先她一步往这边挪了个肩膀过来。
    孟羽凝一愣,随后眼睜睜看着祁璟宴拖着残疾的身躯,艰难地挪到中间位置,先挪了上半身,又坐起来,两只手把自己的腿一条一条搬过去。
    这可真够身残志坚的。孟羽凝不知道他这是抽哪门子的风,可他都已经躺好了,她也不再问,躺到了床外边。
    祁璟宴看了一眼两人交叠在一起的袖子,低声开口:“阿凝你接着说。”
    孟羽凝满腦子都是原剧情里祁璟宴一行一路上遇到的那些凶险,压根没注意到祁璟宴的眉眼格外舒展。
    她小声说:“我夢到咱们走着走着,突然从山上滚落无数巨石,砸死了咱们好多人。”
    祁璟宴嘴角弧度一僵:“山间滚落巨石?”
    孟羽凝点头:“不光是巨石,后头咱们还遇到了山匪劫道,流寇袭扰,还有盗贼暗算,反正乱七八糟很多事,一路上可以说危机四伏,惊心动魄,等到了岭南的时候,护卫们就剩下几十个了。”
    祁璟宴看着孟羽凝,“那阿凝你呢?你可还好?”
    孟羽凝趴在床上和他说话的,没有一直看着他,此刻听到他这样问,便抬起头:“在梦里,我也死了,一开始就死了。”
    这在原剧情里是事实,她觉得都说是做的“梦”了,就没必要隐瞒。
    祁璟宴似乎没有意外,定定看了一会儿孟羽凝,伸手在她头顶上轻轻摸了下:“那都是梦,当不得真的。”
    一见他是这种不在意的态度,孟羽凝急了,一下把他手从自己脑袋上扒拉下来,语气严肃:“殿下,虽然只是个梦,可是我觉得那梦真的很真实,咱们不能掉以轻心啊。”
    祁璟宴点头:“阿凝放心,我已经做了部署,你梦到的那一切,都不会发生的。”
    孟羽凝见他胸有成竹,稍微放下心来,可事关大家性命,也事关她的小命,所以还是再次确认:“真的吗,殿下?”
    祁璟宴:“真的。”
    孟羽凝从他眼中看到了一切尽在掌握之中,这下彻底放心了,“行,那殿下这样说,那我就不担心了。好了,睡觉。”
    说着,坐起来,就要回到床里侧去。
    祁璟宴却伸出一只手拦住她,低沉的嗓音带着让人无法拒绝的温柔:“就歇个晌午觉而已,没多大功夫,别挪来挪去了,免得把屹儿折腾醒了。”
    孟羽凝一想也是,便从善如流,躺了下去。
    躺下去之后才发现,两个人挨得好像有点近了,她怕自己不小心踢着他的断腿,便尽可能往边上挪了挪,随后闭上眼睛,不多时,便呼呼大睡了。
    祁璟宴偏头看着她,一直看,一直看,直看到脖子发酸,这才把头扭回去,可他也没睡着,只是闭目养神而已。
    不知道过了多久,屹儿睡醒,撅着小屁股伸了个小懒腰,随后翻身坐起来。
    一睁眼就发现自己竟然睡到了边上,阿凝睡到了另一边,哥哥竟挡在他和阿凝中间。
    屹儿一下就不高兴了,伸手推了推祁璟宴,怕吵到阿凝,还特意用小气声喊:“哥哥。”
    祁璟宴睁眼:“怎么了?”
    屹儿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阿凝:“屹儿没有挨着阿凝。”
    随后又指了指祁璟宴:“哥哥为什么睡中间?”
    祁璟宴见气鼓鼓朝他兴师问罪的臭小子,伸手在他脑袋瓜上揉了揉,不解释,反倒说:“屹儿以后也是要自己睡的。”
    等过阵子到了岭南,屹儿也该自己睡一间房了,不能总跟着他和阿凝睡。
    一听这话,屹儿摇头:“不要,屹儿要一直和阿凝一起睡。”
    祁璟宴明知道跟这么丁点儿大的孩子讲不清道理,可一想该早些让他明白这个道理,便坚持说:“这是规矩。”
    屹儿想了想,又问:“那哥哥到时候也自己睡吗?阿凝也自己睡吗?”
    祁璟宴:“……看情况再说。”
    屹儿虽然小,可他不傻。
    他立马从祁璟宴那模棱两可的话里听出,哥哥这个坏蛋想自己和阿凝一起睡。
    深觉自己被抛弃了的小男孩当即出离愤怒了,一扭小身子,转过身去,背对着祁璟宴生气。
    祁璟宴轻笑一声,伸手又在他脑袋上揉了揉,“去帮哥哥喊穆山进来,哥哥要出去。”
    屹儿气归气,可还是个懂事的孩子,自己爬到床边,穿鞋下地,蹑手蹑脚跑出去喊人。
    等他带着穆山进来,就惊奇地发现,阿凝不知怎么又睡到里头去了,哥哥坐到了床外边。
    小男孩歪着小脑袋,困惑了。哥哥的腿还没好,所以哥哥不能动,那难道是阿凝刚才醒了,自己睡到里边去的?
    祁璟宴被穆山扶到轮椅上,低声问站在床边皱着小眉头思索的屹儿:“可要跟哥哥出去?”
    屹儿一扭身子,不理他,脱了鞋爬到了床上,还像刚才那样,背对着床边,继续坐在那,以此表示自己还在生气。
    祁璟宴啼笑皆非地摇了摇头,也不哄,让穆山推着他出门去了。
    听到关门声,屹儿回头看了一眼,见哥哥就那么走了,小男孩哼了一声,又扭头回去,继续生气。
    他想好了,要是哥哥不同意他以后一直和阿凝一起睡,他就一直坐在这里不理他。
    孟羽凝听到动静醒过来,一睁眼就见小小一个屹儿,正背对着她坐着,小肩膀一耸一耸,像是在哭。
    孟羽凝忙坐起来,伸手把小团子抱进怀里,却发现屹儿没有哭,而是气鼓鼓。
    她有些好笑,摸摸他的小脸蛋:“怎么了,谁惹我们屹儿生气了?”
    屹儿伸手搂住阿凝脖子,小脸埋在她肩上,委屈巴巴地说:“哥哥说,以后屹儿不能一直和阿凝睡。”
    孟羽凝不知道这兄弟俩是什么时候聊起的这个话题,可是想着屹儿是男孩子,以后肯定是要自己睡的,便也没说什么,只是拍着屹儿的背:“等屹儿长成高高的男子汉,自然是要自己睡的。”
    屹儿更委屈了:“可是,可是哥哥那么大了,还要和阿凝睡。”
    第33章 033 神仙打架
    【第三十三章】
    孟羽凝震惊, 二话不说,当即否定:“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屹儿听她这样肯定, 从她肩膀上抬起头来,两只小手捧着阿凝的脸,认真地问:“阿凝你不会和哥哥一起睡吗?”
    孟羽凝点头:“当然不会。”
    当初三个人睡在一屋, 是因为山里地方小, 房子少。然后睡在一张床上, 完全是因为屹儿夜里噩梦不断, 哭闹不止,祁璟宴才邀请她陪着屹儿一起睡。
    如今, 屹儿已经好一阵子没有做噩梦了, 想来再过一阵子, 当时因为皇后离去的阴影就会慢慢淡去, 夜里梦魇也就能全好了,到时候当然就不用她陪着了。
    所以祁璟宴说的, 屹儿以后不会一直和她睡在一起,是事实。
    但屹儿说的祁璟宴要和她一起睡, 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也不知道这小孩怎么会有这样奇奇怪怪的念头。
    其实她早就想提出分开来试试了, 毕竟长期和祁璟宴一个大男人睡在一张床上,实在不像话。但碍于大家还在路上,已经夠奔波劳累的,未免屹儿再次哭闹,大家都睡不好,这才暂时作罢。
    得到阿凝如此肯定的答复, 屹儿这下放下心来。
    先前是想着哥哥要把他赶走,他自己跟阿凝睡,觉得被他们抛弃了,这才又伤心又生气。
    现在知道大家都会分开,阿凝不跟他一起睡,但是也不会跟哥哥一起睡,小男孩心里平衡多了,气也消了。
    小手松开阿凝的脸,乖乖巧巧坐在她腿上,小脑袋靠在她怀里,“阿凝,那到了岭南,我们的屋子挨在一起吗?”
    孟羽凝也不打算欺骗小孩子:“等到了岭南,屹儿應该是和哥哥住一个院子,阿凝自己住一个院子,所以我们的屋子應该不会挨在一起。”
    屹儿又问:“阿凝你为什么不跟我们住一个院子?”
    这个还真不好跟一个几岁的孩子解释,孟羽凝便轉移话题:“不过我们住的地方都在慎王府,离得應该不远,回头屹儿有空,便来找阿凝玩啊。”
    屹儿忙点头:“屹儿有空的,每天都来找阿凝玩。”
    想着书中祁璟宴对屹儿那些严格的教导计划,心想等到了岭南,屹儿既要学文又要习武,怕是每天要忙起来了。
    这么小的孩子,也是夠可怜的。可也没办法,毕竟他的身份不同,肩上担子重,自然不能像尋常百姓家的孩子那样,撒着欢儿地玩耍。
    但这些,也没必要提前和小男孩说,孟羽凝摸摸他的头,“好,到时候屹儿来找阿凝,阿凝给你做好吃的。”
    小男孩便拍起手,高興地笑了——
    孙县尉一干人等一回到县衙,就立马去找胡县令汇报情况。
    胡县令看着浑身湿透,头上还挂着水草,宛如落水狗一般狼狈不堪的众衙役,嫌弃地直皱眉:“让你们去搜船,怎么搞成这幅样子?”
    孙县尉没有掉在水里,但也衣衫不整,十分狼狈。
    他一脸委屈说道:“回大人的话,那船上之人各个身怀武艺,压根就不是什么商户。且他们都不是善茬,一言不合就扔筷子,射箭的。”
    胡县尉听得云里雾里:“什么扔筷子?”
    孙县尉想起自己被一根筷子吓成那个样子,觉得有些丢脸,便没有解释:“反正要不是属下果断帶着兄弟们撤回来,怕是此刻全都在江上飘着了。”
    其他衙役也都附和:“是啊,大人,您是没瞧见那些人的嚣张样,像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们也不惧似的。”
    胡县令皱眉,半信半疑:“该不是你们太过窝囊,被吓着了吧?”
    孙县尉直呼冤枉,又说:“大人,那船上不光挂着‘郁’字旗,那些人手里还拿着郁小侯爷的令牌呢,大家伙都亲眼看到了。”
    衙役们一连声地附和:“小的们都瞧见了。”
    两人共事多年,胡县令还是比较信得过孙县尉的,可一想到早上来的那人说的那些话,就又怀疑道:“那旗子和令牌,该不会是仿冒的吧?”
    孙县尉有理有据分析道:“下官雖无法判断那令牌和旗子的真假,但大人您想啊,陛下待成安侯宛如亲兄弟,连帶着郁小侯爷都可以帶刀在御前行走,这天底下哪个狗胆包天的胆敢冒充郁小侯爷?难道他就不要命了嘛?”
    胡县令有一些动摇了:“说的也是,本县雖不曾亲眼见过郁小侯爷,可对郁小侯爷那嫉恶如仇的性子也多有耳闻,要是寻常人敢打着他的旗号到处招搖撞骗,等他知道,怕是要扒了那人的皮才是。”
    说到这里,他又皱起眉头:“可今早那人所说,却是有鼻子有眼,若没有确切消息,他又何故特意跑这一趟来知会我?”
    这时,一直坐在一旁静静听着的师爷开口了:“大人,老夫冒昧地问上一句,那人究竟是何身份,为何您对他的话如此相信?”
    说到这个,胡县令挥了下手:“孙县尉留下,其他人先下去吧。赶紧去换身衣裳,再让后厨熬一锅姜湯来喝。”
    孙县尉也挥手:“赶紧收拾收拾去,像个什么样子。”
    湿漉漉的衙役拱手行礼,都识趣地退了出去。
    等众人都出去之后,胡县令这才压低声音说:“早上来的那人,来自京城章家。”
    孙县尉一时没反应过来,一脸茫然。师爷则是大惊失色,把头凑过去一些,用极低的声音问:“敢问大人,可是章贵妃的那个‘章’?”
    胡县令点头:“正是,所以我才信了他的话。”
    师爷脸色大变:“大人您糊涂啊。”
    胡县令不解:“师爷何出此言?”
    师爷:“大人你仔细想想,前阵子京城发生的那件大事。”
    胡县令一时没反应过来:“哪件大事?”
    师爷抱拳对着京城方向拱了拱:“就是陛下震怒那件事。”
    胡县令反应过来:“你是说废太子那件事?”
    师爷点头:“正是。”
    胡县令:“可这和今日之事有何干系?”
    师爷:“慎王一路南下,可却中途失去音讯,眼下突然冒出一搜打着郁家旗号的船,且还不惧官府之人,大人您想想,这天底下,谁人如此胆大妄为?”
    听完这话,胡县令略一琢磨,脸色刷一下白了:“糟了,糟了,本官这是被人当枪使了。”
    雖说太子是被废了,可他毕竟还是慎王殿下,况且陛下都以谋逆的罪名将他下了大狱,最后还能封他为慎王,又赐了封地,可见陛下对这位皇长子并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
    他一个小小六品地方官,被人隨意挑唆几句,就敢叫嚣到慎王面前去,日后但凡慎王再次得势,他的脑袋,怕是就要搬家了。
    孙县尉一听船上的人有可能是前太子,吓得他雙腿打颤,身体发软,直接从椅子上出溜到地上去,站也站不起来了。
    胡县令也坐不住了,蹭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原地轉起圈圈:“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不行,不行,我得亲自帶着礼物前去赔罪才是。”
    胡县令病急乱投医,说着就要喊人来备车备船,亲自出去追赶慎王。
    师爷一把拉住他:“大人三思。”
    胡县令差点儿跳脚:“我没法三思,师爷你快别拦着我,免得慎王殿下的船走远了。”
    师爷苦劝:“大人,章家的意思,说白了就是三皇子的意思。您今儿要是去找慎王赔罪,那回头若是章家興师问罪,您又该如何交代?”
    想到三皇子私下里的名声,胡县令一屁股坐回椅子上,额头上冷汗直滴,崩溃道:“这可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老夫这项上人头,怕是真的要保不住了。”
    崩溃一会儿之后,胡县令握拳砸桌,恨道:“今儿早我该找师爷你商量一番再做决定的,可你说那章家此番作为,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师爷想了想,说道:“老夫虽不知章家为何,可依老夫来看,这里头的水极深,大人还是莫要搅进去为好。”
    胡县令当即点头:“师爷说的对,坚决不能搅和进去。”
    说着捂着头就喊起来:“哎呦呦,本县这头疾犯了,快去请大夫。”
    孙县尉见状,也捂着胃从地上艰难爬起来:“大人,下官这胃也着实难受得紧,怕是要告个三五天的假修养一番。”
    胡县令挥手:“去吧,去吧,多养一阵子再来。”
    说罢,起身往外走:“本县这头疾也要将养上十天半个月的,最近这衙门里的事,就拜托师爷了。”
    师爷起身,朝胡县令拱手:“遵命。”——
    昌安县最大的客栈内,二楼天字号房间内。
    两人正在说话。
    上首坐着的黑衣人问:“可弄清楚了,那船可是郁家的船?”
    站在地上穿着一身灰色短打之人搖了搖头:“那个孙县尉是个没用的废物,不光什么都没问出来,也没能让他们把旗子下了,反倒被吓唬了一通,什么都没办成就滚了回去。”
    “小的藏身在岸上,隔得有点远,船上又有人遮挡,并未看见郁小侯爷本人,所以不能确定是不是郁家的船。”
    黑衣人皱眉:“还有呢?”
    穿着灰色短打之人答:“看船上的人数,还有那狂傲无礼,目空一切的架势,小的以为,倒更像是慎王一行。”
    黑衣人面色阴沉:“即便那船上之人当真是慎王,可只要那船是郁家的船,那就轻易动不得,否则得罪了郁家,三皇子定然不喜。”
    灰色短打之人问:“眼下是无法确定那船到底是不是郁家的船,接下来咱们该如何行事?”
    黑一人沉吟片刻说:“先盯着,咱们的人不要轻举妄动。”
    隨即话锋一轉:“不过可以给山上那些‘流寇’送个信,让他们尋找合适机会动手。”——
    孟羽凝哄好了屹儿,便带着他出门去玩。
    两人去厨房的大萝卜上薅了一些萝卜缨子,又抓了一把米,去喂了小兔子,又喂了鸡。
    屹儿揣着小手蹲在地上,静静观察小兔子吃萝卜缨子,观察完小兔子,又往一邊挪了挪,去观察鸡吃米。
    孟羽凝蹲在一旁陪着,可她对小动物吃东西并不是很感興趣,便隨意地四下里看。
    这一看,就发现今日的气氛和往日不同,甲板上的護卫们都穿上了铠甲,一改之前的打打闹闹说说笑笑,而是各个面色严肃,磨刀的磨刀,搬箭的搬箭,显然在准备迎接一场大战。
    虽然祁璟宴说他做了部署,可孟羽凝还是难免紧张,她摸了摸屹儿的头:“屹儿,我们去找哥哥好不好?”
    一提到哥哥,屹儿也想起来,他还有事要跟哥哥说,于是点头说好,牵起阿凝的手起身,牵着她去了三楼议事厅,果然祁璟宴在这。
    应该是说完了事情,议事厅没人,祁璟宴坐在露台上,望着前方。
    穆山手提长斧,穆风手执长刀,各自守在一邊。
    屹儿牵着阿凝从议事厅穿过,直奔露台,刚看到祁璟宴的背影,还没等走近,小男孩就高兴地大声说:“哥哥,阿凝到时也不会和你一起睡觉觉的哦。”
    那稚气十足的声音里带着明晃晃的得意,显然是在报之前的抛弃之仇。
    穆风和穆云对视一眼,皆一脸听到大八卦的兴奋和激动,可望着自家殿下那淡淡扫过来的目光,两人谁都没敢表现出分毫,齐齐抬头,一个看云,一个望天,以此表示他们啥都没听到。
    祁璟宴回头,看向朝他走过来的两人。
    孟羽凝和祁璟宴的目光对上,老脸莫名一红,忙错开视线,拉住屹儿,蹲到他身邊,小声说:“屹儿,这是咱们之间的秘密,不必如此大声说的。”
    屹儿看了一眼穆山和穆风,乖巧地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随后牵着阿凝走到自家哥哥面前,靠到他轮椅上,两只小手罩着嘴,用小气声说:“哥哥,我跟你说一个秘密,阿凝说她不会和你睡的,到时候我们一人一个屋子。”
    祁璟宴摸了摸屹儿的头,目光却是看向孟羽凝:“好,哥哥知道了。”
    他神色如常,目光温和,可孟羽凝被他看着,心底莫名有些发毛。她无意识搓了下胳膊,转过身,雙手撑在栏杆上,看向江面。
    祁璟宴把屹儿拎起来,放在自己腿上,随后雙手转动轮椅,来到孟羽凝身边,回头看了穆风一眼。
    穆风点头,转身回去议事厅搬了把椅子出来,直接放到祁璟宴手边,祁璟宴单手拎着椅子,放到孟羽凝身后:“阿凝,坐吧。”
    孟羽凝回头,见椅子都摆在她身后了,便道了谢,坐了下去。
    屹儿见阿凝也坐了下来,便对着她伸出两只小手:“阿凝抱。”
    孟羽凝抱过屹儿,让他面朝前方坐在自己腿上,捏着他的小手,两人一起看风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屹儿方才那句话,孟羽凝和祁璟宴一时间都没说话,就那么静静坐着看。
    好一阵子,祁璟宴开口:“阿凝可曾看过海?”
    孟羽凝顺嘴就答:“看”
    话说出口,她就反应过来,她不应该看过海,于是中途改口:“看是不可能看过的。”
    这话听起来有些像故意抬杠,祁璟宴嘴角上扬,“我想阿凝也没看过。”
    屹儿往后仰着小脑袋看着两人:“哥哥,阿凝,屹儿也没看过海,海好看吗?”
    孟羽凝摸摸小男孩圆乎乎的小脸蛋,维持着自己没见过海的人设:“那要问殿下才知道。”
    屹儿便又转头去看祁璟宴。
    祁璟宴笑着点点头:“海很大,很蓝,很壮阔,等到了岭南,我带你们去看海。”
    屹儿拍拍小手,高兴地欢呼:“去看海喽。”
    孟羽凝也跟着笑,又问:“殿下,苍海郡靠海吗?”
    祁璟宴:“靠海。”
    孟羽凝便期待起来:“殿下,苍海郡是你的封地,那到时候咱们是不是可以随便吃海鮮了?”
    祁璟宴看着她那双亮晶晶的眸子,点头笑答:“想吃多少便吃多少。”
    屹儿拉着孟羽凝袖子摇啊摇:“可是阿凝,咱们不是要吃鸡的吗?”
    孟羽凝被小男孩认真的可爱样子逗得哈哈笑:“好,那咱们先吃鸡,再吃海鮮,到时候阿凝给你做这么大的大龙虾。”
    孟羽凝说“这么大的”时候,语气夸张,还用双手比划了一个大小。
    屹儿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伸出两只小手,拉着孟羽凝的手在自己脑袋上比量了一下,震惊无比:“阿凝,那龙虾比屹儿的头还大,他会不会吃掉屹儿?”
    孟羽凝抱着屹儿笑得花枝乱颤,眼泪都飞出来了,笑得说不出话来。
    祁璟宴替她回答:“放心,不会让龙虾吃了你,不过屹儿不要独自跑去海边玩,可知?”
    屹儿十分认真地点头:“屹儿知道了。”
    随后又十分好奇地问:“阿凝,那还有什么好吃的?”
    孟羽凝便接着比划:“还有这么大的螃蟹,这么大的大海螺,还有大扇贝,到时候一定把你给香迷糊了。”
    屹儿坚信,只要是阿凝做的菜,都是好吃的,便学着阿凝的话说:“屹儿香迷糊了。”
    孟羽凝的思绪飞远,盐焗大龙虾,清蒸大螃蟹,蒜蓉粉丝蒸扇贝,蒜蓉烤生蚝……
    吸溜吸溜,这可真的是太香了。
    如此畅想一番到了岭南之后海鲜自由的日子,孟羽凝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殿下,咱们还要多久才能到岭南啊?”
    祁璟宴:“眼下还不能确定,少则半月,多则一月。”
    孟羽凝点头,表示理解。古代车马不便,出行慢,再加上这一路上还不知道有什么意外等着,要是一个月能到,已经算万幸了。
    她摸着屹儿的小手,望着前方,在心里叹了口气。虽然她理解,可一想到还要在路上漂泊那么久,就觉得有些累得慌,当然,主要也是因为这路上不安宁,时不时地出点事,让人没法彻底放松下来享受旅途。
    祁璟宴偏头看着身旁的一大一小,看了一会儿才问:“阿凝,你怎的对岭南的吃食如此熟悉?”
    俗话说,熟能生巧,孟羽凝在撒谎这件事上就是如此,如今面对祁璟宴不经意间提出的问题,她已经能够面不改色地随口胡编了:“我那都是从书上看来的。”
    祁璟宴:“是什么书,回头我也找来看看。”
    孟羽凝手一挥:“好像叫什么《岭南食记》,太久了我也不记得了。不过殿下,回头咱们都到了岭南,什么都能看到鲜活的,又何必从书里了解。”
    祁璟宴从善如流:“阿凝言之有理。”
    看着日头快要落下山了,孟羽凝抱着屹儿起身:“殿下,我去做饭了。”
    祁璟宴捏着她的手腕,将她拉着坐回去:“晌午吃得够饱,晚上就随意吃点,已经叫人在做了。”
    有人做,孟羽凝当然乐得清闲。可一想到刚来的那两天,護卫们和湯神医做的那难以下咽的饭菜,她还是有些不放心:“要不,我还是去看看吧。”
    祁璟宴阻止道:“他们跟在你身边打下手这么久,看也看得差不离了,就让他们去做吧,这么多人,总得有几个得学会做饭,不能总累着你一个人。”
    听着男人温柔的声音,看着他真诚的目光,孟羽凝有一丝感动,眼中差一点儿都泛起了泪花。她真的没有见过这么体恤员工的好老板。
    祁璟宴静静看着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声音不自知地又轻柔了些许,“怎么了?”
    孟羽凝摇了摇头:“没事,就是突然觉得,殿下你是一个好人。”
    祁璟宴有些啼笑皆非,这姑娘已经不知给他发过多少回好人卡了,每回都还是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这样单纯的性子,独自走出去,怕是被人骗了,都还在乐颠颠帮人数钱吧。
    等以后到了岭南,他该给她寻几个会拳脚的婢女才是。
    太阳落下去那一刻,有两个护卫把几人的饭端了上来,今天晚上就是简单的羊肉汤面,面是手擀面,汤是用先前那两根羊腿骨熬的,面上还放了一些小酱菜。
    五个人,一人一碗,就那么端在手里吃了,味道虽然没有那么美味,但胜在汤够鲜,面够劲道,大家也吃了个饱。
    等大家吃完,孟羽凝带着屹儿去了厨房,特意表扬了做面的护卫们。得到孟姑娘的认可,大家都挺高兴。
    从厨房出来,上了二楼,就见祁璟宴从三楼下来了,说是让孟羽凝带着屹儿洗漱先睡。
    孟羽凝见他身后一直跟着穆山和穆风,便知道今晚肯定有事发生,她点头,抱着屹儿回房,用穆云他们送来的热水给两人简单擦洗一下,就那么和衣躺在了床上。
    平时躺三个人,孟羽凝觉得有点挤,可此刻就她和屹儿,她心里莫名有些发慌。
    正想着要不要带屹儿去看看祁璟宴,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就听外头突然有人高声喝道:
    “敌袭!”
    “戒备!”
    第34章 034 眼疾手快
    【第三十四章】
    有敵袭?孟羽凝一下惊坐起来, 伸手就把屹儿抱进懷里。
    门外傳来穆九的声音:“孟姑娘,小殿下,殿下安排了我们守在外头, 你们不要怕。”
    孟羽凝说好,可还是难免紧张。
    屹儿也有些紧张,可还是伸出两只小手紧紧搂阿凝脖子, 还拍拍她的背:“阿凝不要怕, 屹儿会保护你的。”
    小小一个娃, 还说要保护她, 孟羽凝哭笑不得,心中却是十分感动。
    她親親屹儿的小脸蛋:“好, 那就有劳我们屹儿了。”
    屹儿说好, 从孟羽凝懷里下来, 自己穿鞋下地, 搬了个凳子到靠墙櫃子前,先爬上凳子, 又踩着凳子爬上櫃子,伸手把挂在墙上的他的小弓和箭筒拿了下来, 把箭筒往背上一背, 抽出一支小羽箭搭在弓上, 就那么挡在床边, 警惕地对着门口站着。
    孟羽凝心里本来有些慌乱,可看到小小的屹儿像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那般挡在她面前,她顿时有些热血沸腾,也下地去把自己的弓和箭筒从墙上拿下来,和屹儿站在了一起。
    屹儿仰头看孟羽凝,孟羽凝对他伸出一只手掌, 屹儿伸手拍了一下,两人都笑了——
    暮色沉沉。
    白日里艳阳高照,可到了晚上却忽然变了天,江风骤起,船帆鼓动。
    前方河道突然转了彎,水流变得越发湍急。
    一艘船突然从转彎處现身,那船比祁璟宴他们的船小不了多少,不过只有一层船舱,船身輕便,速度颇快。
    船上火把通明,站滿了山匪打扮之人,各个手持武器,前排之人更是拉弓待发,一看就来者不善。
    待转过弯道,船上数箭齊发,直直奔着祁璟宴一行人乘坐的大船射来。
    护卫们挥舞兵器,化解第一波箭雨。
    这些人連个招呼都不打,一上来就射箭,穆云生气了,冷声下令:“杀。”
    自从自家殿下被贬,大家被押送官兵押着赶往岭南,一路上遇到不少憋气事儿,可碍于种种缘由,又不能反抗,护卫们心里早就憋着一股怒火。
    此刻一听这个“杀”字,便如同被解了封印一般,各个铆足了劲儿,搭箭,拉弓,放弦。
    嗖,嗖,嗖……
    顷刻间,弓弦震耳,箭落如麻。
    对面船上的人显然没有料到敵手如此强劲,手忙脚乱,挥刀,举盾,试图挡箭,可还是有不少人中招,顿时鬼哭狼嚎,惨叫連連。
    两艘船越靠越近,穆江眼冒凶光,手持雙刀,一个纵身飞起,稳稳跃到对方船上,也不等对方反應过来,挥刀就砍,如同切菜一般,眨眼间就砍倒一片,人头落地,血肉迸溅。
    他身后跟着的护卫们同样如狼似虎,剽悍异常,紧随其后落入船上,刀光剑影,一路气势汹汹杀了过去。
    船上那些山匪打扮之人,也都是些练家子,最初的短暂惊慌过后,便也拿起武器奋起抵抗。
    可祁璟宴曾是一国储君,他身边的这些护卫,那都是为了保护他,千挑万选,精心训练出来的,后来又跟着他在军中待了几年,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过来的。
    他们的战斗力,又岂是一些来路不明的宵小之辈能比的。
    雙方缠斗在一起,不过一炷香功夫,护卫们就将那些山匪杀的杀,擒的擒,大获全胜。
    穆江脸上血迹斑斑,举着双刀笑得格外灿烂:“主子,搞定。”
    祁璟宴在穆山和穆风的护卫下,坐在三楼露台的暗影中观战,闻言问道:“兄弟们可有受伤?”
    穆江回头看了一眼大家的情况,大家相互检查,大部分都没受伤,有不小心受伤的,也都是一些皮肉輕伤,于是都摇头说没事。
    穆江转头答:“兄弟们都好好的呢。”
    祁璟宴这才微微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穆云站在自己这边的船上,叮嘱穆江:“仔细搜清楚,看可还有漏网之鱼。”
    穆江便留了几个人手,把留下来的几个活口卸了下巴,捆住手脚,他则带着其余兄弟在那艘船上里里外外,仔仔细细搜了个遍,却是再没有发现什么。
    于是几人便提着那几个活口,将他们丢回大船上,随后带着兄弟们,抡起手中大刀,先砍断桅杆,再把那船板砍破,随后跃回船上。
    待众人落地站稳,就见那艘不速之船上,江水从船舱里汩汩上涌,不消多时,连船带尸,悉数沉了。
    穆云一挥手,几个护卫上前,把那几个活口拖走,拖去了最底层的一间隐蔽的船舱,严加审问——
    孟羽凝和屹儿各自背着一个箭筒,手持一把弯弓,站在屋内地上。
    可船身突然晃动起来,两人险些摔倒。
    相互搀扶着站好,牵手走到窗边一看,就见外头风急浪高,夜空阴云密布,不知何时变了天。
    船身左摇右晃,两人实在难以站稳,桌子上的茶杯也都叽里咕噜滚落了一地。
    听到动静,门外的穆九出声询问:“孟姑娘,小殿下,你们没事吧?”
    孟羽凝高声答:“我们没事,东西倒了而已。”
    穆九关切地说:“孟姑娘,你们找个安稳的地方待着,别被东西给砸着了。”
    “好,我们会小心的。”孟羽凝應了句,环顾一周,觉得穆九的提醒十分有道理,要是来几个大浪,桌上地上这些小东西怕是都得飞起来。
    想象一下两人被各种东西砸得七晕八素的场面,孟羽凝只觉浑身都疼起来,她指了指固定在墙上的实木衣櫃:“屹儿,要不,我们躲到那里去吧。”
    屹儿面上镇定,可内心早就慌了神,见阿凝这样说,立马点头:“我们躲到柜子里。”
    于是一大一小牵着手,背着弓,走到衣柜前,打开门,把里面挂着的衣服往两边扒了扒,又把箭筒和弓都卸下来,靠边放着,随后两人面朝外,背靠墙,并排坐了下去。
    坐好之后,两人还一起伸手,把衣柜门给关上了。
    关上之后,里面一片漆黑,屹儿往孟羽凝这边挤了挤,两只小手抓着她的袖子,小气声有些颤颤巍巍的:“阿凝,你抱着屹儿。”
    孟羽凝伸手把屹儿抱到自己懷里,紧紧搂着他:“屹儿不怕,阿凝在呢。”
    小男孩心里明明怕得要死,可却死要面子:“屹儿不怕,屹儿就是想要阿凝抱着。”
    孟羽凝笑:“好,阿凝抱着屹儿。”
    屹儿把小脸窝在阿凝怀里蹭了蹭,小手紧紧抓着她的衣襟,有些担忧地问:“阿凝,哥哥会没事的吧?”
    外头虽然喊杀声震天,武器碰撞叮当作響,可门外的护卫们却稳如泰山,那就说明自己这边稳操胜券,孟羽凝便信心滿满地说:“放心,哥哥厉害着呢。”
    屹儿还是担心:“可是哥哥腿断了呀,站都站不起来。”
    孟羽凝摸着屹儿的小脑袋:“别担心,还有穆云,穆山,穆风,穆江,和那些护卫们呢,他们会保护好哥哥的。”
    屹儿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阿凝,哥哥的腿还能好吗?”
    孟羽凝:“一定会好的,等哥哥腿好了,还要带我们出海打鱼呢。”
    “好。”屹儿点点小脑袋,在阿凝怀里拱了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了下去。
    孟羽凝輕轻拍着他的小屁股:“屹儿可是困了?困了就睡吧,阿凝抱着你。”
    屹儿明显带着困意的小奶音软呼呼的:“屹儿不睡,屹儿会一直陪着阿凝的。”
    话是这么说,可三岁的孩子,困意袭来的时候,哪里还会管现在是个什么處境,窝在信任熟悉的怀抱里,不多时便哈欠连连,闭上了眼睛。
    抱着这阵子明显沉了许多的小娃娃,孟羽凝心里软软的,抱着抱着又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以后他们兄弟俩杀回京城,她留在岭南,分别的时候,她一定会舍不得屹儿的,说不定笑着送走他们之后,转身她就会大哭一场的。
    这么想着,孟羽凝鼻头就已经开始发酸了,她低头在屹儿小脸蛋上亲了一下,又亲了一亲——
    待那艘船彻底消失在江水之中后,穆云便下令调整方向,继续前行。
    所有人却都没有放松警惕,戒备地注视着四方。
    船帆迎风,猎猎翻卷,船很快驶过刚才那艘船停下的地方,转过河弯。
    怎知一转过去,就见左侧山坡上突然流火破空,数支蘸了火油的箭矢朝着船上射来。
    穆云高喝:“迎敌。”
    护卫们齊齐挥舞武器,将第一波箭雨打落,有带着火苗的箭头落在甲板之上,护卫们一脚将其踩灭。有射在船舱墙壁之上的,也有护卫及时去處理,以免火势烧起来。
    紧接着,一声悠扬的笛声从靠近火箭射出来的那边江边傳来,紧随其后,一声声惨叫从山坡上传来,第二波射出来的箭雨便歪七扭八掉入了江水之中。
    趁着这片刻功夫,大船加速通过河弯,把那片惨叫声甩在了身后。
    见船走远,岸上依旧惨叫不停,粟央收起笛子,潜入水中,在四名护卫的保护下快速往前游去——
    望着大船顺利脱困,吹笛之人也潜水离去,密林暗处,一队披甲执锐的人马放下了手中弓箭。
    为首那人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好他个祁璟宴,几月不见,居然还长本事了,如今竟连这等驱禽驭兽的奇人异士也能招揽麾下了。”
    旁边一名随从指着前方哀嚎声传来之处问:“小侯爷,那些人怎么办?”
    郁逍冷笑一声:“打着我郁家旗号的船,他们都敢下手,看来是嫌命太长了,去,送他们去喂鱼吧。”
    说罢又叮嘱:“方才那人的笛声诡异,应是引了什么蛇虫来,你们当心些。”
    随从应是,一招手,带着数十人朝着前方快速奔去,到了那些被蛇虫咬过正满地翻滚的人近前,手起刀落,很快就将人全都解决了。
    解决完之后,两人抬起一个,用力往江里一抛,一个接一个,全都抛下了江。
    接下来几日,这一带的江面上飘着上百具死尸,沿岸官府命人一一打捞,最后定性为一伙山匪和一伙流寇火拼,同归于尽。
    当然,这是后话——
    粟央几人顺着江水游动,速度极快,但还是追赶了有三里地,才追上大船。
    早有人在甲板边上等着,见几人游过来,忙放下绳索,将几人拉了上来。
    穆云上前拍拍粟央的肩膀,笑着说:“今晚无一伤亡便击退这群流寇,阿央兄弟功不可没。”
    经过这么多天在一起相处,粟央早就和大家打成一片,成了好兄弟,能帮上大家,他很高兴:“那都是祁大哥部署得当,兄弟们也都配合得好,我只是帮了个小忙而已。”
    众人又说笑两句,就让粟央和四个护卫赶紧回去换衣裳。
    粟央摇头说不急,走到祁璟宴面前,同他说:“祁大哥,方才在岸边的时候,我们发现不远处还有一批人马在观望,但那些人迟迟不见动作,所以是敌还是友,就不知道了。”
    祁璟宴想到一人,看向穆云:“拿支響箭来。”
    穆云应是,拿了一支响箭,还蘸上火油,点了火,随后把箭和弓一起递到祁璟宴手里。
    祁璟宴搭箭扣弦,举弓对天,拉至满月,猛地松手。
    弓弦嗡鸣,箭影破空。
    不远处的山林之中,郁逍等人听到鸣镝声起,齐齐抬头,就见一簇火苗宛如流星射向高空。
    郁逍嘴角勾起,伸手:“拿箭来。”
    随从递上一支同样点了火的响箭,郁逍拉弓,射了出去。
    祁璟宴射完箭之后,大家一起仰头望天,粟央虽不解,也跟着仰头看。
    很快,就见一枚火箭从不远处的山中腾空而起,穿入乌云之中。
    祁璟宴笑了:“穆云,让大家都回去歇息吧。”
    穆云也笑,拱手道:“是。”
    穆山上前,推着祁璟宴回房,到了门口,祁璟宴询问了守在门口的穆九几句,便让他们都回去了。
    穆云把祁璟宴送进门,关上门之后就走了,祁璟宴自己转动轮椅往里走。
    看了一圈,却没见着人。
    他静静听了一会儿,随后转着轮椅到了衣柜前,轻声喊了句:“阿凝,屹儿?”
    无人回应,反倒是两道均匀缓慢的呼吸声传来,祁璟宴拉开衣柜的门,果然就见阿凝头靠角落,怀里抱着屹儿,两人都睡着了。
    祁璟宴哭笑不得。屹儿小,他就不说了,可这姑娘这心,是得有多大啊,外头打打杀杀,她竟然在这呼呼大睡。
    祁璟宴伸手去抱屹儿,孟羽凝一下惊醒,一把将屹儿抢回怀里,满眼警惕地睁开眼睛。
    祁璟宴见她吓到,忙出声:“阿凝,是我。”
    孟羽凝看清是祁璟宴,这才松了一口气,把屹儿还给他,咕哝了句:“殿下你回来了,都还好吧?”
    祁璟宴接过屹儿,见屹儿拱了拱,忙拍了拍他:“都还好,事情都顺利解决了。”
    孟羽凝心里一块石头落地:“那就好。”
    说着就要起身,可蜷在那里太久,两条腿都麻了,刚站了一半,哎呦一声又跌坐回去。
    “当心。”祁璟宴伸手去扶她,孟羽凝却拒绝了:“没事,我缓一会儿就行,殿下你先把屹儿抱回床上吧。”
    祁璟宴见她不停按腿,点头说好,把屹儿先送回了床上,随后又回来,伸出手去:“阿凝,来,我扶你。”
    孟羽凝见他推着轮椅去而复返,也不好再拒绝他的好意,便把手搭在了他手上。
    那双带着薄茧的大手温热有力,将她的手握住,稍微一用力,轻飘飘就把她给扯了起来。
    孟羽凝的两条腿还如针扎一般难受,她站不住,整个人往一旁栽去。
    眼看她要摔倒,祁璟宴眼疾手快,一手握着她胳膊,一手掐住她腰,直接把人捞起来,托在了手臂之上。
    眨眼间就坐在他胳膊上的孟羽凝:“……”
    望着眼前姑娘仿佛受了天大的惊吓而瞪得溜圆的那双眼睛,祁璟宴:“……”
    第35章 035 理直气壮
    【第三十五章】
    孟羽凝已经不记得, 上回这样像个孩子似的被人抱着,是什么时候了。
    这种感觉很陌生,当然, 也有点尴尬。
    祁璟宴这人,怕是整天抱屹儿抱习惯了,这会儿把她当屹儿了吧。
    两人大眼瞪小眼, 互相瞪了一会儿, 孟羽凝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 才发现, 自己一只手竟然不知什么时候按在他肩膀上了。
    春末夏初,衣衫单薄, 她感受到了衣料下那紧绷温热的肌肉。
    她嗖一下把手拿开, 避嫌一样舉起来老高。
    手上的触感没了, 可屁股下还垫着一条十分结实的手臂, 她只觉硌得慌,本想跳下地, 可碍于他此刻是个行动不便之人,也不敢乱动, 生怕不小心踢着他的断腿。
    只故作风輕云淡地说:“殿下, 我这腿差不多了, 你放我下来吧, 我自己走。”
    祁璟宴把视线从她臉上移开,一手托着她,一手去轉动輪椅的輪子:“无妨,我抱你过去。”
    话虽这么说,可他忘了,单手推輪子, 輪椅只会在原地轉圈圈。
    没想到会突然轉起圈来,孟羽凝吓了一跳,忙伸手扶住他肩膀。
    祁璟宴短暂的沉默过后,在孟羽凝开口之前,把她换了个手抱着,又换另一只手推轮子,于是轮椅又朝另外一个方向转了一个圈圈。
    孟羽凝:“……”
    祁璟宴:“……”
    屋内鸦雀无声,好一阵子之后,两人异口同声说:“那个”
    二人又同时停下,孟羽凝抢先开口:“殿下,你还是放我下来吧。”
    不然他们俩估计要在这转一晚上圈圈。
    祁璟宴輕咳一声,神色略显尴尬:“好。”
    随后小心把她放在地上,看她双脚着地,也没松手,而是等她踮着脚迈出去一步,这才说了句小心,松了手。
    孟羽凝一瘸一拐,艰难走到床邊,一屁股坐上去,这才松了一口气,礼貌地冲祁璟宴笑笑,客气道:“多谢殿下。”
    祁璟宴:“舉手之劳,阿凝不必见外。”
    这本也是一句客气的寒暄,可孟羽凝听着那句“舉手之劳”,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了他扶着轮椅扶手的两只手臂上。
    她虽然有点瘦,可最近这阵子也长了不少肉,现在怎么说也得有七八十斤吧,他单手抱她,就跟玩一样,毫不费力。只能说这人的力气可真够大的。
    她在床邊坐着,腿麻还没有完全缓解,便小声问:“殿下,刚才都还好吧,大家有没有人受伤?”
    祁璟宴:“都好好的。”
    原剧情里,每一回遇到袭击,都会死一些人,现在路已经走了一半,大家全都还好好的,孟羽凝很高兴:“那就好,那我明天给大家做点好吃的,庆祝一下。”
    祁璟宴笑着说好。
    孟羽凝便夸起他来:“还是殿下部署得当,大家才打赢了。”
    祁璟宴也不居功:“都是兄弟们出的力,粟央今晚也幫了忙。”
    孟羽凝一臉好奇:“阿央?哦对了,先前我好像听到笛子声了,那是他吹的?”
    见她感兴趣,祁璟宴便细细说给她听:“是他。阿凝可还记得,先前咱们从山上下来,他背着个竹篓。”
    孟羽凝点头:“我记得,他神神秘秘的,还不讓人看来着。”
    祁璟宴:“对,那里装的是蛇,蝎子,还有蜈蚣。”
    孟羽凝搓了搓胳膊:“幸亏我没靠近。”
    祁璟宴笑,又说:“前日打探到前头有埋伏,我们在一起商议如何应对,阿央说他也能幫忙,所以昨晚,那些人一出现,他便和几个兄弟帶着那竹篓悄悄游到了岸边。多亏他那一篓子東西,幫了大忙,否则兄弟们怕是要有伤亡。”
    孟羽凝:“那可要好好谢谢他。”
    祁璟宴:“不急这一时,往后总有还他这份人情的时候。”
    孟羽凝点头:“那倒也是,反正他会一直跟着咱们到岭南呢。”
    随即又问:“那他为啥要大老远从山上背那些東西下来,在这附近吹笛子调遣他那些蛇兵虫将不好吗?”
    听着她这新鲜说法,祁璟宴忍不住笑:“粟央说,他怕路上遇事的时候一时找不到这么多,所以就在山里收集了一些毒性强的,一路背着来,说是有备无患。”
    孟羽凝赞道:“这可真是有心了。殿下,他是真心想帮我们。”
    否则这一竹篓的东西,他随便放出来那么几只,都够大家受的,可见粟央对他们,没有加害之心。
    祁璟宴明白阿凝的意思,点了点头:“那是自然。”
    说了这么久的话,孟羽凝腿缓过劲儿了,便想上床去躺着,还没等脱鞋呢,又想起祁璟宴还没洗漱,便问:“殿下,你可要沐浴?我去喊穆山他们过来?”
    祁璟宴:“时候不早,今晚就不洗了,但得麻烦阿凝推我去洗漱。”——
    孟羽凝便又下地来,推着他进了净房,先是从桶里舀了两瓢冷水倒进洗脸盆里,随后浸湿毛巾递给他,祁璟宴接过擦了擦脸。
    孟羽凝便又把他的牙刷拿出来,用水冲了冲,随后沾上一点牙粉递给他,又递了一杯水给他。
    祁璟宴伸手接过,先漱了口,慢慢刷起牙来。
    孟羽凝就在一旁站着等,哈欠连天,困得不行。
    祁璟宴收拾妥当,顺手把牙刷洗净,杯子洗净,转动轮椅一回头,就见这姑娘正靠着墙打瞌睡。
    他有些哭笑不得,伸手捏住她的手腕,轻轻把她从墙上拽下来:“阿凝,我好了。”
    孟羽凝哦了一声,绕到他轮椅后头,推着他回了房间,推到床边,又跑去门口喊来穆山。
    穆山进门,把祁璟宴扶上床,又给他脱了鞋,脱了外袍,这才转身离开,还顺手把门关好了。
    孟羽凝见他安顿好,这才上床躺好,习惯性伸手,把屹儿抱进怀里。
    她本以为自己会很快入睡,可没想人躺在床上,竟然又不怎么困了。
    于是便把她和屹儿刚才在屋里的事情都说给他听,末了说:“殿下,屹儿担心你的腿呢,说起来的时候还很难过,所以,你一定要好起来啊。”
    书里他的腿一直没好。
    孟羽凝最初以为,是因为去岭南的路上,频繁遭遇劫难,耽误了救治。
    可明明书里都明明白白说了,汤神医费尽心力,百般救治,都说了没什么毛病了,可他就是站不起来。
    后来她又想,那祁璟宴应该是心理问题,搞不好他认为皇后是因他而死,所以他也不配好好活着,潜意识里觉得自己的腿就该废着,所以是心理性的站不起来。
    可当她想起书中最后的剧情,她又觉得,她可能想岔了。
    祁璟宴在岭南待了几年之后,帶着屹儿回京,先是手刃仇人,报了仇。
    后来又把屹儿扶上皇位,以摄政王的身份,辅佐了屹儿十多年。
    等到屹儿长大亲政,娶妻生子,祁璟宴不顾屹儿的阻拦,自请去给皇后娘娘守陵去了。
    这一守,就守了整整五年。
    后来在一个大雪纷飞的除夕夜,他提着一壶老酒,独自跑去皇后娘娘的陵前陪她过年,后来还喝醉了,等到次日清晨,被人发现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不过书里没说具体死因,太医们众说纷纭,有说是冻死的,有说是病死的,还有说是毒死的。
    祁璟宴留下了一封绝笔信,讓屹儿不要难过,说他去母后面前尽孝去了,还叮嘱屹儿一定要做个心怀天下,爱護百姓的明君。
    屹儿抱着祁璟宴的尸首悲痛欲绝,可也无力回天。
    孟羽凝看这书的时候,速度极快,这些剧情都是一扫而过,当时并不觉得有什么,可现在回想,其实处处都是暗示。
    祁璟宴的双腿如果没好,那大晚上的,他一个人又是怎么躲开那么多服侍的人,偷偷跑到皇后陵前喝酒的?总不可能是爬过去的吧。
    这么多天,她思来想去,几乎可以肯定,原剧情里他的腿一直残废,极有可能是装的。
    祁璟宴见阿凝说完那句话,就一直呆呆望着他,好像走了神,他便伸手在她面前晃了下:“阿凝?”
    孟羽凝回神,又重复了一遍,语气殷殷:“殿下,你的腿一定要早点好起来啊,我和屹儿还等着你帶我们出海打鱼呢。”
    祁璟宴望着那双真挚的眸子,嘴角勾起,点了点头:“好。”
    见他答应,孟羽凝抬起一只手掌:“殿下,来。”
    祁璟宴早就见她经常和屹儿这般拍掌玩,可却一次都没对他伸出手掌,此刻见了,便利落地抬起手掌,啪叽拍了她一下。
    孟羽凝便笑了,翻身躺好:“晚安,殿下。”
    祁璟宴也笑:“晚安,阿凝。”——
    次日,风和日丽,江风习习。
    一床三人都睡到很晚才起来,收拾妥当出去,随意吃了几口護卫们给他们留的早餐,祁璟宴去三楼和穆云他们商量事情,孟羽凝便带着屹儿去喂小兔子和鸡。
    穆风和粟央不知又从哪里弄了两根竹竿,在甲板上比赛钓鱼,随着一条又一条的鱼钓上来,两人大呼小叫,一惊一乍。
    屹儿被他们吸引,赶紧把最后一根萝卜缨子喂到小兔子面前,又拽着阿凝的手,把她手里的米全都抖落到鸡面前,便牵着她的手啪嗒啪嗒跑过去:“穆风,阿央,你们钓到鱼了吗?”
    穆风不说话。
    阿央指着自己的桶里,笑着说:“屹儿小殿下,我钓了六条了。”
    屹儿背着小手,先往穆风的桶里瞅了一眼,啥都没有,又探头往粟央的桶里看了一眼,惊讶道:“好多鱼呀。”
    望着屹儿那一脸崇拜,阿央很是得意:“小殿下想要,都送给你了。”
    屹儿却摇头:“屹儿自己钓。”
    一条都没钓着的穆风便伸手把小殿下抱到自己面前:“小殿下,你帮穆风一起钓。”于是两个人便一起钓了起来。
    碍于上次那不愉快的经历,孟羽凝有些忐忑不安,坐在一旁静静看着,暗中祈祷,钓不到鱼没关系,只要不钓到奇奇怪怪的東西就好。
    她这刚念叨完一圈,就见穆风那一直安静的鱼竿突然动了,孟羽凝的心悬了起来,蹭一下站起来。穆风和屹儿也都激动地站起来,两人合力把鱼竿拽上来,就发现竟然是一条足足有七八斤中的大鲤鱼,落在甲板上不停扑腾。
    屹儿兴高采烈,拍着小巴掌,在甲板上东奔西跑,欢腾跳跃:“钓到鱼了,屹儿钓到鱼了。”
    穆风也一扫之前的憋屈,拎起鱼来,对着粟央哈哈大笑:“看,你钓得再多又有何用,咱小殿下钓这一条,就顶你那一桶子了。”
    粟央看着那么大的鱼,也跟着高兴:“是啊,小殿下好手气。”
    见钓上来的是鱼,孟羽凝松了一口气,也凑过去看:“今儿晌午咱们就吃鱼。”
    听到甲板上的热闹,祁璟宴他们出现在三楼露台上,笑着看向这边。
    屹儿指着穆风手里的鱼,笑出一口小奶牙:“哥哥,屹儿钓的鱼,好大的鱼。”
    祁璟宴笑着对屹儿竖起一根大拇指,他身后的穆云穆山好奇地瞅了瞅,也都有样学样,高高竖起了大拇指。
    孟羽凝忍不住笑。之前屹儿幹了什么事,她都会朝他竖大拇指,说屹儿好厉害,后来祁璟宴也照做,没想到现在穆云他们也学了去。
    看着时候也不早,孟羽凝跟屹儿说,讓他跟着穆风他们继续钓鱼,随后便招呼帮厨们,提上那一条大鲤鱼,外加粟央桶里的六条小鱼,一起去后厨做饭去了。
    羊肉和牛肉都吃完了,孟羽凝想着今天除了鱼,再做点什么,虽说今天想做点好吃的庆祝一下大家都安然无恙,可也不能胡吃海塞把东西都吃完了,还不知下一次靠岸是什么时候,别后面没菜了。
    正盘算着,就见穆山走进厨房,憨憨地说:“孟姑娘,殿下说你想做什么菜尽管做,不必省着,咱们明儿就找个地方靠岸补给。”
    一听穆山这话,孟羽凝当即轻松了,大手一挥:“那就把鸡都杀了,做个小鸡燉蘑菇,再来一个红燒大鲤鱼,那几条小鱼就燉个笋幹汤,再来一个开胃的酸辣萝卜丝,对了还有鸡蛋,咱们再做个葱香鸡蛋饼。”
    大家自是说好,在孟羽凝的分配下,有条不紊幹起了活。
    祁璟宴说过,得让護卫们自己学会做饭,所以现在孟羽凝除了非得自己动手的活,其他的一律让护卫们干。
    人多力量大,不多时,三锅米饭焖好,盛出来,锅洗好,就轮到孟羽凝伸手了。
    她先把切成小块的鸡肉焯水之后晾着,随后起锅燒油,等油烧热,加入葱姜蒜爆炒出香味,随后把鸡肉倒入锅中快速翻炒。
    等炒到鸡肉金黄微焦,加入料酒,酱油,盐,少许胡椒粉,翻炒均匀,随后加水,没过鸡肉,再把先前就浸泡过的干蘑菇倒入锅中,盖上锅盖,大火烧开,之后小火慢燉。
    两个锅炖着小鸡炖蘑菇,孟羽凝用剩下那口锅来做其他的菜。
    先是把切成块的鲤鱼拿淀粉抓拌均匀,用清水洗净捞出。
    加入葱姜蒜,盐、酱油、料酒,少许淀粉,再加入几个鸡蛋,搅拌均匀,腌制一盏茶功夫。
    随后一块一块放入油锅里,炸至外焦里嫩。
    重新起锅烧油,放入葱姜蒜,酱油料酒,等各种调料,加入适量的水熬成汤汁,再加入少许陈醋提鲜,随后把煎好的鱼块倒入汤中,翻拌均匀,盖上锅盖焖煮至汤汁收掉,便可以出锅了。
    做完两个大菜,孟羽凝便停了手,指导两个护卫,一人炖了河鱼笋干汤,一人做了酸辣萝卜丝,效果都很不错,孟羽凝好一顿夸,夸得两个护卫心花怒放,表示下一顿饭他们还要再试身手。
    最后一个葱香鸡蛋饼,穆山撸了袖子自告奋勇说他来,孟羽凝想着先前他做的千层饼,便笑着说好。
    让穆山先往盆里打了二十个鸡蛋,搅匀之后,加入半盆面粉,再加水,盐,葱花,搅成糊状备用。
    随后,锅里的油烧热,一勺一勺把面糊舀进锅里,煎成一个一个巴掌大的小饼。
    有护卫耐不住香味,伸手抓了一个,三两口吃完,直呼好吃,就是那嘶哈嘶哈烫嘴的劲儿,惹得大家都忍不住笑。
    一大盆的葱香鸡蛋饼煎好,那边两锅小鸡炖蘑菇便也出锅了。
    美食品鉴师屹儿小朋友踩着点,啪嗒啪嗒跑来了,“阿凝,屹儿来帮你尝菜菜了。”
    孟羽凝每次做饭,屹儿都会蹲在一旁吸溜口水,孟羽凝每回做完一道菜,便先给屹儿盛出一小份来,美名其曰让他帮她尝尝菜。
    此刻见小男孩颠颠跑进来,便把每样菜都装了一点的小碗端给他:“屹儿快尝尝,看味道可还行。”
    屹儿端着碗,照旧找个大萝卜坐了,认真吃起来。
    护卫们也都十分配合,决口不提他们先前已经偷尝过的事,都围着小殿下,眼巴巴看着他:“小殿下怎么样,好吃吗?”
    屹儿挨个尝完,挨个给予十分的肯定:“好吃,好吃。”
    大家伙就都欢呼起来。
    孟羽凝招呼大家一起把饭菜都端出去,摆在二层甲板的桌上。
    随后各自落座,祁璟宴端起盛了鱼汤的碗,以汤代酒,对着大家举了举,大家伙也都举起碗回应,没来得及装汤的,就举起了饭碗,相互敬过之后,便各自动起筷子来。
    这一顿饭十分丰盛,份量也多,大家伙都吃撑了。
    饭罢,孟羽凝跟祁璟宴坐在甲板上看江上风景,同时跟他汇报食材情况,“殿下,没肉了,鸡也吃完了,就剩下一些青菜,再就是咱们带来的那些干菜了。”
    祁璟宴答:“无妨,明日就靠岸去采买。”
    孟羽凝想到他从京城出来也没带多少钱,这阵子买东买西的,又花了一些,不禁担忧地问:“咱们还有银子吗?”
    祁璟宴靠在椅背上,眉目舒展:“无需咱们自己的银子。”
    孟羽凝不解了,歪着脑袋看他:“那咋买?”
    祁璟宴笑得颇有些理直气壮:“挂郁小侯爷的账即可。”
    说罢看向孟羽凝,“阿凝你要是想去买东西,你也跟着穆风他们一起下船,想买什么随便拿,不必客气。”
    孟羽凝目瞪口呆:“还、还能这样?”
    郁逍正骑马,带着队伍,走在崎岖山路上,走着走着,冷不丁打了个喷嚏,不禁皱了皱眉头。
    随从好奇问:“小侯爷,又是哪个在骂你?”
    郁逍冷哼一声,语气十分笃定:“还能有谁,定是祁璟宴那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