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随便让人搞大了肚子
京市边缘,一片与繁华都市格格不入的破败景象。
墙体斑驳脱落,露出里面暗红色的砖块,楼道里堆满杂物,弥漫着一股潮湿、霉烂和廉价烟草混合的污浊气味。
雪迎踩着高跟鞋,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不明的污渍,走上摇摇欲坠的楼梯。
每上一级台阶,她脸上的厌恶和冷漠就加深一分。
掏出钥匙,打开那扇漆皮剥落、露出木头原色的房门,一股更浓烈的烟酒臭气和一种绝望的压抑感扑面而来。
逼仄的客厅里光线昏暗,窗户玻璃脏得几乎不透光。
一个形容猥琐、眼袋浮肿的中年男人,正翘着二郎腿坐在吱呀作响的破沙发上,一边抠脚一边看着屏幕上雪花点闪烁的老旧电视机。
地上散落着酒瓶和花生壳。
听到开门声,雪勇浑浊的眼睛立刻亮起贪婪的光,像嗅到肉味的鬣狗一样转过头:“哟!我的好女儿回来了?钱呢?”
雪迎没说话,目光扫向角落。
她的母亲,一个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眼神麻木怯懦的女人,正蜷缩在一张小板凳上,手臂上带着明显的青紫淤痕,新旧交错。
看到女儿回来,女人只是抬了抬眼皮,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敢说,又迅速低下头,把自己缩得更小。
一股怒火猛地冲上雪迎的头顶,但她死死咬住了后槽牙,将那股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恨意硬生生压了回去。
她早就习惯了。
愤怒改变不了任何事,在这个烂泥潭里,只会把自己也拖下去。
从昂贵的皮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雪迎没等雪勇来抢,直接扔在了他面前的破茶几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雪勇迫不及待地抓过信封,蘸着唾沫飞快地数着钞票,脸上露出满足而扭曲的笑容。
数完了,他心满意足地把钱塞进裤兜,这才抬起头,用那双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着雪迎。
女儿显然是刻意打扮过,穿着质地精良的连衣裙,化着精致的妆容,与这个破败的环境格格不入,像一件误入垃圾堆的奢侈品。
雪勇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突然伸出手,用粗糙肮脏的手掌,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亲昵,拍了拍雪迎光滑细腻的脸颊。
“啧,不愧是我的种,生了这么张好脸皮。”
他的笑声沙哑而下流,“真是爹的摇钱树啊……这次又这么快弄到这么多钱?呵……”
雪勇凑近一些,喷着恶臭的酒气,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充满了恶意的揣测和嘲讽:“又是睡哪个冤大头来的吧?嗯?我的好女儿现在本事大得很呐……”
闻言,雪迎的身体瞬间绷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几乎要掐出血来。
那晚,虞子彻对着她喊“夕桐”以及令人作呕的xp又重新爬回脑中。
但她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眼神更冷了几分。
雪勇见女儿没反应,变本加厉地嗤笑道:“不过啊,玩归玩,可得小心点……别像你那个没用的妈一样,随便让人搞大了肚子,生下你这么个赔钱货!到时候挺着个大肚子,看哪个男人还要你!哈哈哈!”
刺耳的笑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像钝刀子割着人的神经。
角落里的母亲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把头埋得更低,发出细微的、压抑的呜咽。
雪迎猛地闭上眼,深吸了一口这污浊的空气,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死寂的冰封。
她什么也没说,甚至没再看那个所谓的父亲和懦弱的母亲一眼,转身,决绝地拉开了房门,走了出去。
“砰!”
房门在她身后重重关上,隔绝了里面的污秽与不堪。
走下楼梯,雪迎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紧握的双拳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
晚风吹拂着她精心打理过的长发,却吹不散她心头的戾气和屈辱。
那个男人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在她最敏感、最不堪的神经上。她拼命想要挣脱这个泥潭,想要爬上高处,想要将那些曾经轻视她、践踏她的人都踩在脚下!
而虞思邪,就是她目前能抓住的、最强大、最有可能改变她命运的阶梯。
夕桐的出现是个意外,但也让她产生了更强烈的危机感。
她不能再等了。
必须加快计划。
无论用什么手段,付出什么代价,她一定要得到虞思邪,一定要彻底摆脱这个令人作呕的原生家庭,一定要让那些嘲笑她、侮辱她的人,将来只能仰视她!
女孩抬起头,看向远处象征着权力与财富的灯火,眼中燃烧着近乎疯狂的野心和决绝。
……
夜深了。
虞府前厅里只剩下电视屏幕发出的明明灭灭的光晕。
夕桐慵懒蜷在沙发里。
一部的老电影《遇见你之前》正放着,但她并没看进去多少。
身上套着的是虞思邪的衬衫,宽大得能盖住大腿根,洗得柔软的布料贴着肌肤,带着事后的倦怠和满足。
比起后院的迷宫式酒店,她现在更喜欢前院虞父虞母装修的中式别墅。
但虞父虞母这几天出差在外,堂弟也不见踪迹,偌大的房子里一下子空了出来。
再加上前几天两人开了荤,此后没有一天落下。
一天比一天没有底线……
“虞思邪,”夕桐眼睛仍盯着屏幕,声音带着点沙哑的懒,“我想吃小龙虾。”
不是商量的语气,而是带着点娇纵的陈述。
这种理所当然的指使,透着拉丝的亲昵。
虞思邪正从二楼书房下来,手里还拿着份文件。
闻言,脚步没停,直接走到夕桐身边,很自然地伸手揉了揉她散在沙发上的长卷发:“这么晚?蒜蓉的?”
“嗯,没错!还要十三香的。”
夕桐翻了个身,仰头看他,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亮晶晶的,“突然就想起来,以前我爸妈在家的时候,我们也总这样,深更半夜的,一家人点外卖,但大多时候是他们俩个背着我偷吃!不过最后都是三个人吃得满手油啦。”
蜷缩在毛毯里的一小只语气里带着怀念。
虞思邪看懂了。
他没再多问一句“会不会不健康”、“太晚了”之类的废话,只是拿起手机,走到一旁低声吩咐了几句。
不到半小时,门铃轻响,好几份还冒着热气的小龙虾便送了进来。
男人亲自把餐盒在沙发前的茶几上打开,又去洗了手,回来时,见夕桐还懒洋洋地不想动,便自觉地戴上一次性手套,开始剥虾。
他手指修长,动作熟练,剥出完整的虾肉,自然地蘸一下汤汁,递到夕桐嘴边。
沙发上的夕桐就着虞思邪的手吃了,蒜蓉的滋味在舌尖炸开,满足地眯起眼,像只被顺了毛的猫。
她也戴上手套,剥了一个,有些笨拙地塞进他嘴里。
两人相视一笑。
正当夕桐指挥着虞思邪去给她倒冰饮料时,楼梯口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你们背着我偷吃好东西!”
夕止正揉惺忪睡眼,怀里还抱着从夕桐那里“夺来”的小毯子,一脸“抓包”的得意表情站在楼梯上。
夕桐噗嗤一笑,朝他招手:“什么偷吃,是你自己睡得跟小猪一样。快来,你爹剥的虾肉可好吃了。”
夕止立刻咚咚咚跑下来,挤到两人中间。
虞思邪很自然地把小止揽进怀里,又戴上新手套开始给小的剥虾。
“我要那个最大的!”夕止指挥着,小脚丫在沙发边缘一晃一晃。
“好,最大的给你。”虞思邪语气温和,没有半分不耐烦。
“哼,我要告诉爷爷奶奶,”夕止一边鼓着腮帮子嚼虾肉,一边含糊地“威胁”,“说你们半夜不睡觉,吃这么香的东西,还不叫我!”
夕桐笑着凑过去,亲了小止油乎乎的小脸蛋一口:“那你去告状吧,看爷爷奶奶是说你这个小馋猫,还是说我们。”
夕止被亲得咯咯笑,顺势窝进妈妈怀里。
虞思邪看着挤在一团的母子俩,眼底是化不开的柔软。
他继续着手里的工作,把剥好的虾肉轮流喂进夕桐和儿子的嘴里。
窗外,不知何时悄然飘起了雪花,无声地落在玻璃上,晕开一片朦胧。
屋内,暖意融融,灯光温柔,电视里的对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茶几上是一片狼藉却幸福的红色虾壳。
虞思邪想,他一直追求的幸福大概就是此刻的模样。
……
与虞府灯火通明的温暖截然不同,仅一山之隔的贫民区边缘,一道纤细的身影立在寒风中。
雪迎裹紧了单薄的外套,抬头望向山峦那头隐约可见的、属于虞府建筑轮廓的柔和光晕。
那里与她脚下这片破败、拥挤、弥漫着潮湿气味的区域,不过相隔数里,却像是两个永远无法交集的世界。
雪花落在她裸露的脖颈上,激起一阵战栗,但她嘴角却勾起一抹轻蔑又势在必得的笑。
“很快……”她低声自语,声音几乎被风吹散,“我很快就会住进那里。这才是我应该享受的生活。”
雪迎收回目光,低头看向手机屏幕冷冽的光。
指尖飞快地敲下几行字,发给“蠢货堂弟”:
【哥哥,睡了人家就不负责了嘛?】
【迎迎会的花样不只那些哦~】
【做迎迎的男朋友吧,哥哥!这样我们就可以每天在一起啦!】
按下发送键,她最后看了一眼那片象征着财富与权力的光晕,仿佛已经看到自己成为那里女主人的样子。
女孩转身,踩着湿滑的小路,消失在贫民区更深、更暗的阴影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第72章 雪迎的报复
雪迎的报复,如同暗处滋生的藤蔓,悄无声息却又处处针对。
第一周结束,鹿峰布置了一份需要精读的稀有外文文献,图书馆仅存一份纸质版,按规定只能在阅览室查阅,不外借。
夕桐提前预约了好几天,才终于排到时间。
那天下午,她准时来到图书馆的特藏阅览室,却被告知她预约的那份文献已经被另一位同学取走了。
管理员查记录,显示取走文献的是一位叫“刘恋紫”的研二女生,正是经常和雪迎在一起的那个女生。
夕桐找到刘恋紫时,她正和另外几个女生在自习区说笑,那份珍贵的文献被随意地摊在桌上,上面甚至还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奶茶。
“师妹,这份文献是我预约的时间段,请问你现在能还给我吗?”
夕桐尽量保持礼貌。
刘恋紫抬起头,一脸“惊讶”和“无辜”:“啊?夕桐师姐?不好意思啊,我看预约系统好像有空档,以为没人要了,就拿来看看。我这才刚开始看呢,而且我笔记都做到一半了……”
她指着文献上寥寥几笔的划痕,语气为难。
旁边的女生帮腔道:“是啊师姐,小紫刚坐下没多久,你让人家看完嘛。”
“就是,师姐你那么厉害,晚点看也没关系吧?”
夕桐看着她们一唱一和,又瞥见雪迎就坐在不远处的窗边,正低头专注地看着书,仿佛对这边的争执一无所知,嘴角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最终,她浪费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等待,才拿回那份被弄得有些皱褶、甚至溅上一点奶茶渍的文献。
而刘恋紫则在归还时,“诚恳”地道歉:“对不起啊师姐,耽误你时间了,我不是故意的。”
在第二周的一次小组合作项目中,夕桐负责数据处理的核心部分。
雪迎“主动”提出帮忙录入一部分基础数据,态度谦逊又热心:“师姐,你刚来,任务重,这些简单的我来帮你做吧,也算学习一下。”
夕桐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但碍于同门情面,还是将一部分非核心数据交给了她。
结果,在她进行后续复杂计算时,总是得到诡异的结果,反复检查算法都找不出问题。
最后夕桐耗费了大量时间逐条核对原始数据,才发现雪迎录入的那部分数据中,有十几处关键数值被输错了小数点。
当夕桐拿着错误记录去找雪迎对质时,雪迎立刻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惊慌和自责,眼圈瞬间就红了。
“天哪!怎么会这样?!对不起对不起!夕桐师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可能是我那几天熬夜太累了,精神不集中……都怪我不好!差点毁了你的工作!”
她甚至哽咽起来,拉着夕桐的手:“师姐你骂我吧!你怎么罚我都行!我真是太笨了!”
周围的同学见状,纷纷过来安慰雪迎:“迎迎你别太自责了,人难免有失误。”
“是啊夕桐师姐,迎迎也是好心帮忙,她平时做事很认真的,这次肯定是意外。”
夕桐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雪迎,以及周围人投向自己的、带着些许责备的目光,只能把话咽了回去。
她清楚地感知到这绝非“意外”,但却抓不到任何把柄。
不久,一些关于夕桐的流言蜚语开始在课题组乃至更广的范围内悄然传播。
【夕某能空降读博,根本不是靠实力,而是靠“特殊关系”,她的那些所谓“成就”水分很大。】
【夕师姐为人高傲,看不起同门,连女神好心帮忙都被她苛刻对待。】
【……私生活不检点,有人看见经常被不同的豪车接送。】
这些流言的源头难以追溯,但传播过程中,总少不了雪迎那些小跟班们无意间的添油加醋:“唉,真没想到夕桐师姐是这样的人……”
其中以刘恋紫最为突出:“迎迎师妹就是太善良了,老被人欺负。”
而雪迎本人,在面对别人询问时,总是欲言又止,一副为难的样子,最后轻轻说一句:“你们别瞎猜了,夕桐师姐……可能只是不太容易接近吧。我们要多理解她。”
流言传播得更广了。
夕桐清晰地感受到周围环境中弥漫的若有若无的排斥和异样眼光。
她试图解释,却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所有的恶意都隐藏在“无心之失”、“误会”、“猜测”之下。
……
刘恋紫一直觉得,新来的博士生有点过于耀眼,也过于麻烦。
漂亮是漂亮,但那种自带聚光灯的气场,让将雪迎视若“神明”的她很不适。
直到那个周五。
她如往常在上午去游泳。
泳池里充斥着消毒水的气味和无人的安静。
刘恋紫坐在池边,目光无意识地扫过水面。
就在这时,她看到了夕桐。
不远处,夕桐也坐在泳池,戴着一顶白色的泳帽,长发全被包裹进去。她身边总是一起行动的女生不在,只有她一个人。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她搭在池边瓷砖上的那双脚。
那是一双格外白皙的脚,脚踝纤细,足弓的线条优美得像一件艺术品。但最致命的,是那十片指甲上饱满而热烈的正红色指甲油。
池水清澈荡漾,阳光透过高窗洒下,在水波折射的光影里,那双脚仿佛自带柔光。
红色的甲油像一颗颗熟透的、带着水珠的樱桃,又像暗夜里骤然点燃的小簇火焰,在白得发光的肌肤衬托下,有一种惊心动魄的、近乎妖冶的美丽。
水珠顺着优美的脚背滑落,流过圆润的脚趾,最终从艳红的指尖滴落,漾开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
刘恋紫的心跳漏了一拍,呼吸不自觉地屏住了。
她对美丽的脚踝与足部有着超乎寻常的迷恋。
此刻,夕桐的脚,精准无比地击中了她心中那个从未对人言说的隐秘角落。
刘恋紫看得有些痴了。
原来那双踩着精致高跟鞋、步履生风的脚,褪去所有装饰,竟是这样好看。
一种混杂着欣赏、悸动甚至些许羞耻的情绪悄然蔓延。
夕桐似乎察觉到这道过于专注的视线,忽然转过头来。
刘恋紫慌忙垂下眼,心跳如擂鼓,脸颊不受控制地发烫。
她以为会看到夕桐疑惑或不满的表情,毕竟她没少造她的谣言,却听到一声带着笑意的轻唤:“师妹,你也这么早来游泳,真巧!”
那声音里没有嘲讽,只有明朗的问候。
刘恋紫犹豫了一下,第一次,主动朝那片过于明亮的光晕走了过去。
水波温柔地包裹住她,她第一次觉得,夕桐身上那耀眼的光,似乎……也并不那么刺眼了。
……
晚饭后的虞府,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安静。
虞父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份报纸,目光却没落在字上。
虞母则低头专注地削着苹果,果皮拉成长长的一条,垂落下来。
虞子彻深吸了一口气,手在身侧悄悄握成了拳,又松开。
他侧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女孩。
她穿着洗得有些发白的牛仔裤和一件简单的格子衬衫,低着头,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指甲修剪得很干净,却透着一股用力过度的苍白。
“叔叔,婶婶,”虞子彻的声音带着试图掩饰却依旧明显的紧绷,“这是雪迎,我……女朋友。”
雪迎适时地抬起头,努力挤出一个乖巧的笑容,声音细细的:“叔叔好,阿姨好。”
眼神里却藏不住怯生生的不安。
虞母放下苹果,用纸巾擦了擦手,目光温和地打量着她,没说话。虞父清了清嗓子,放下报纸:“子彻,有什么事,说吧。”
虞子彻像是得到了指令,语速不由得加快了些:“雪迎她……她家情况比较特殊,属于贫困家庭……她在咱们这儿读大学,学费是助学贷款和奖学金,但住宿费……还有生活费……”
他越说声音越低,后面几乎变成了嗫嚅,“我想……能不能让雪迎暂时住在家里?就住我那个房间就行!她可以帮忙做家务什么的,绝对不会白住的!”
虞子彻一口气说完,脸颊因为激动和恳求微微泛红,眼神急切地在叔叔和婶婶脸上来回逡巡,等待着审判。
一旁的女孩头垂得更低了,耳根都红透了,像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客厅里只剩下墙上挂钟秒针走动的“滴答”声,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虞母和虞父交换了一个眼神,那眼神里有审视,有不易察觉的叹息,还有一丝了然。
他们看着眼前这个一向有些莽撞的侄子,此刻为了身边的女孩,拿出了前所未有的认真和恳切。
沉默持续了大约半分钟。
最终,虞母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听不出是无奈还是别的什么。她看向雪迎,语气放缓了些:“丫头,读的是什么大学?哪个专业的?”
这个问题,让紧绷的气氛,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虞子彻猛地看向婶婶,眼里瞬间迸发出希望的光。
雪迎也惊讶地抬起头,对上虞母的目光,连忙小声却清晰地回答起来。
虞父重新拿起了报纸,仿佛刚才的凝重从未发生,只是淡淡补充了一句:“家里,也不缺一双筷子。”
虞子彻悬着的心,终于重重落下,激动得差点想跳起来。
他悄悄碰了碰雪迎的手,在她手掌心中间轻挠。
第73章 “妈的……你真他妈是个妖精……
在虞思邪与夕桐所住的楼层之下,有一片相对独立的客房区域。
这里通常用来招待较为亲近的客人或家族成员暂住。
虞子彻就住在这里的其中一间。
如今,他隔壁的那间客房,被精心收拾了出来,迎来了新的住客——雪迎。
这个决定,表面上是虞母心疼这个“身世可怜、勤奋好学”的女孩,觉得她住在学校宿舍不方便做研究,又考虑到她和夕桐是同门,住过来既能互相照应,也能让家里多点年轻气息。
更深层的原因,或许连虞母自己也未必完全清楚,是雪迎那份恰到好处的恭顺、偶尔流露出的对家庭温暖的渴望,以及那张与夕桐相似却更显柔弱的脸庞,无形中拨动了她作为长辈的怜惜之心。
房间的布置延续了虞家一贯的低调奢华。
墙壁是柔和的浅灰色,地上铺着厚厚的奶白色地毯,踩上去悄无声息。
一张宽大的单人床上铺着质感丝滑的埃及棉床品,色调是温柔的香槟粉。靠窗的位置摆放着一张胡桃木书桌和同色系的书架,光线充足。独立的卫生间里设施一应俱全,甚至还配备了一个小巧的浴缸。
与虞子彻那间堆满游戏机、潮玩和杂乱衣物的房间相比,雪迎的房间整洁得近乎刻板。
她的物品很少,几本专业书籍整齐地立在书架上,护肤品和化妆品在梳妆台上排列有序,衣柜里挂着的几件衣服也多是素雅的颜色,与她平日里在学校的穿着风格相似。
然而,住进这里,对她而言,绝非仅仅为了一个舒适的栖身之所。
雪迎站在房间中央,环视着这个不属于自己、却暂时被她占据的空间。
窗户的方向,正好能瞥见楼上虞思邪房间阳台的一角。
她的指尖轻轻划过光滑的书桌面,眼底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算计和冷意。
住进来,只是第一步。
物理距离的拉近,意味着她拥有了更多“偶遇”虞思邪的机会,也能更近距离地观察夕桐,甚至……接触到这个家庭更核心的层面。
隔壁,隐约传来虞子彻打游戏的喧闹声。
雪迎微微蹙眉,但很快,她的眉头又舒展开来。
虽然讨厌,但这个不成器的堂弟,却是她计划的关键。
女孩走到窗边,拉上那层薄薄的纱帘,将外面过于明亮的光线过滤得柔和朦胧。
……
虞家那张足以容纳十人的圆形餐桌上。
虞父虞母脸上带着惯常的温和笑容。
虞思邪坐在夕桐身边,姿态一如既往的沉稳。
夕桐安静地用餐,举止优雅,眉宇间多了几分疏离和一种事不关己的淡然,仿佛周遭的热闹与她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薄膜。
苏璐瑶敏锐地感觉到气氛不对,只能埋头苦吃,减少存在感。
夕止坐在儿童餐椅上,安静地吃着自己盘子里的食物,大眼睛忽闪忽闪地,好奇地打量着桌上这些表情各异的大人。
最“活跃”的莫过于虞子彻。
他像是这场诡异聚餐的噪音来源,不停地夸赞阿姨的手艺,一会儿给虞父虞母夹菜,一会儿又试图跟虞思邪搭话,手在桌下搭在身旁雪迎的大腿上。
而雪迎,无疑是今晚最“亮眼”的存在。
她穿着一身质地柔软的米白色毛衣,坐姿端正,用餐礼仪无可挑剔,脸上始终挂着恰到好处的、略带羞涩的微笑。
乖巧地回答着虞母关切的询问,声音轻柔;偶尔附和虞子彻的话题,显得善解人意;甚至还会温柔地提醒夕止小心烫,将一个寄人篱下却懂事体贴的形象扮演得淋漓尽致。
然而,她那过于完美的表现,以及偶尔投向夕桐的复杂眼神,让这和谐的表象下透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寒意。
餐桌上,刀叉碰撞的声音、虞子彻略显聒噪的说话声、虞母温和的询问、雪迎轻柔的应答……交织在一起。
空气里仿佛有无形的丝线在拉扯,维持着一种脆弱的、一触即破的平衡。
每个人都各怀心思,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诡异感。
……
雪迎的入住就像是一颗太过于微小的石子被丢进海洋,还没来得及激起涟漪便消失在大海中。
夕桐对此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本质上来说,她和雪迎无异,都是寄住在别人家里。
虞思邪对此漠不关心。
虞府并没有因为新成员的到来热闹很多,日子平常地进行着。
直到春末,机会终于被雪迎等到了。
课题组接了一个与海外机构合作的重要项目,需要派一名核心成员随鹿峰前往美国进行为期三天的学术交流,其中一项重要任务就是担任现场翻译。
原本这个任务毫无悬念地落在了一直积极向导师表示自己想参加学术活动的雪迎身上。
然而,在出发前一天的团队会议上,雪迎却苍白着一张脸,不时掩口轻咳,声音虚弱地向鹿峰请假:
“导师,对不起……我昨晚突发高烧,喉咙痛得厉害,医生说是急性扁桃体炎,建议我静养几天,绝对不能多说话……这次出差,我恐怕去不了了,实在抱歉拖了大家的后腿……”
雪迎说着,眼圈微微泛红,充满了自责和遗憾。
鹿峰看着她确实病恹恹的样子,虽然失望,但也只能表示理解。
项目不能耽搁,现场翻译必须有人顶上。
这时,雪迎抬起泪盈盈的眼睛,看向夕桐,语气“真诚”地建议道:“导师,夕桐师姐的英语非常好,专业基础也扎实,由她代替我去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了。虽然师姐刚来不久,但这正是一个快速融入项目的好机会……”
她这番“顾全大局”的提议,合情合理,鹿峰略一思索,便征询地看向夕桐。
夕桐虽然觉得有些突然,但考虑到项目需要,也找不到理由拒绝,便点头应承下来。
雪迎垂下眼睑,掩饰住眼底一闪而过的得逞光芒。
第二天,夕桐随导师团队出发前往机场。
偌大的虞家,白天显得格外空旷。
虞思邪因为上午有个重要的视频会议,没有去公司,而是在后院顶楼的书房里办公。
临近中午,他结束会议,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走出书房,准备下楼休息会儿。
刚走到楼梯口,就听到楼下传来一阵极力压抑的、细微的啜泣声。
虞思邪脚步一顿,循声望去,只见雪迎独自一人坐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背对着他,肩膀微微耸动。
他本不欲打扰,准备离开。
但雪迎似乎听到了他的脚步声,慌忙站起身,转过头来,脸上还挂着未擦干的泪痕,眼睛和鼻尖都红红的,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虞、虞先生……对不起,我是不是打扰到您了?”
女孩的声音带着哭过后的沙哑和鼻音,慌忙用手背去擦眼泪,动作显得有些笨拙和无助。
虞思邪脚步停住,出于基本的礼貌,问了一句:“怎么了?”
这一问,打开了雪迎情绪的闸门。
她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却强忍着不让它们掉下来,声音哽咽着:“没、没什么……就是刚刚……刚刚接到家里电话,又……我爸爸他……”
她欲言又止,脸上露出难以启齿的屈辱和悲伤。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让您见笑了。我只是……只是有时候觉得很累,很迷茫。不像夕桐师姐那么厉害,什么都做得好,有那么多人爱她……我什么都没有,只有拼命努力,却好像怎么也摆脱不了那个烂泥潭一样的家……”
她的话语破碎,没有具体说明家里发生了什么,但那种深陷泥沼的绝望感、无依无靠的孤独感,以及拼命想要挣脱命运却屡屡受挫的无力感,被表现得淋漓尽致。
虞思邪看着雪迎哭泣时微微颤抖的单薄肩膀,听着她话语里那份沉重的负担,不知怎的,脑海里忽然闪过很多年前,夕桐刚上大学时,也曾因为家里那些糟心事,在他面前露出过脆弱又倔强的一面。
那时的夕桐,也是这般咬着牙,只能靠自己闯。
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在他心底悄然掠过。
虽然雪迎与夕桐性格迥异,但这份身处逆境却努力向上的姿态,似乎有某种模糊的相似之处。
虞思邪的语气不自觉地缓和了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不必妄自菲薄。先把身体养好。”
得到他这一句算不上多么温暖、却也不冰冷的回应,雪迎心中暗喜。
她抬起泪眼,感激地看着他:“谢谢您,虞先生。我会的。”
那眼神里,充满了依赖和一种仿佛他是她黑暗中唯一光亮的崇拜。
虞思邪微微颔首,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雪迎缓缓擦干眼泪,嘴角勾起一抹细微的、冰冷的弧度。
单独相处的空间,示弱博取同情,关联起他与夕桐的过去……第一步,走得不错。
……
虞子彻那间充斥着游戏手办和潮牌logo的客房里,此刻弥漫着情欲过后甜腻又有些颓靡的气息。
衣物凌乱地散落在地毯上,空气中还残留着激烈的喘息。
雪迎不着寸缕地靠在床头,任由虞子彻像只餍足的大型犬一样,黏糊糊地贴在她身侧,手指还不安分地在她光滑的皮肤上流连。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上昂贵的吊灯,心底只有一片冰冷的算计和淡淡的厌烦。
这副年轻的、充满活力的男性躯体,对她而言,不过是一件可以利用的工具,一条通往目标的捷径。
她感受不到丝毫爱意或愉悦,只有一种为了达成目的而不得不付出的、令人作呕的代价。
在欢好时,她只会想起那个破败家里父亲下流的嘲讽,想起夕桐那张清冷又幸运的脸,想起虞思邪高高在上的身影……
所有的屈辱和野心,都在令人作呕的□□中不停化作更加坚定的不择手段。
虞子彻凑过来,还想亲吻雪迎,被她不着痕迹地偏头避开。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悄然亮起的毒蛇眼睛,在她脑海中迅速成形。
雪迎微微侧过身,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划过虞子彻汗湿的胸膛,语气带着一种刻意的、慵懒的撩拨:“哥哥……你说,如果……夕桐师姐,不小心怀了别人的孩子……你哥,还会那么宝贝她吗?”
虞子彻愣了一下,随即嗤笑一声,不以为然:“怎么可能?我哥盯她盯得跟眼珠子似的!再说了,夕桐那个女人,除了我哥,她眼里还能有谁?”
雪迎眼底掠过一丝讥讽,真是个蠢货。
她凑近他耳边,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耳廓,声音压得极低,带着蛊惑:“事在人为嘛……如果,是在她‘意识不清’的情况下呢?比如……喝醉了?或者,被下了点……‘助兴’的东西?”
她看着虞子彻瞬间变得惊疑不定的眼神,继续慢条斯理地,如同吐着信子的毒蛇:“到时候,只需要一个合适的‘男主角’出现……一切,不就顺理成章了?等你哥看到她躺在别人床上的样子……呵,再深的感情,也得碎成一地渣吧?”
虞子彻被雪迎大胆而恶毒的计划惊得吸了口凉气,但随即,一种扭曲的兴奋感又冒了出来。
他早就看不惯虞思邪什么都占着最好的……
同时,夕桐……那次在他们房门口看的画面总是在他脑中回放……
雪迎观察着虞子彻的神色,知道他已经心动,又加了一把火,手指在他胸口画着圈。
“哥哥,没人会不喜欢夕桐师姐吧,毕竟她这么漂亮,这是人之常情嘛。”
虞子彻看着雪迎近在咫尺的、妖娆又充满算计的脸庞,一股邪火混合着冒险的刺激感涌了上来。
他猛地将她压回床上,眼神兴奋而浑浊:“妈的……你真他妈是个妖精!”
雪迎在虞子彻身下,承受着新一轮的冲击,脸上却没有任何情动的痕迹,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和计划推进中的冷静。
为了离开那个烂泥地,她可以拉所有人一起下地狱。
第74章 我哥晚上跟我去应酬,估计得……
苏璐瑶正蜷在房间里,戴着耳机沉浸在一本奇幻小说的世界里,指尖划过泛黄的书页,这是她花了大价钱才从二手书市淘来的宝贝。
突然,手机屏幕顶端弹出一条新的好友申请提示。
她本能地想忽略,但瞥见验证消息里写着【我是雪迎~】,指尖顿了顿。
她加她做什么?
苏璐瑶一直觉得这个女大学生住进虞家的事很奇怪。叔叔阿姨怎么会答应这种事,遇到这种事,应该直接连带着虞子彻一起赶出去才对!
但出于目前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现状,苏璐瑶通过了验证。
消息几乎瞬间抵达。
雪迎:【璐瑶师姐好!冒昧打扰了!我是雪迎,一直很欣赏师姐身上那种洒脱不问世事的气质,平时在家都不敢跟您讲话,今天终于鼓起勇气加您了![可爱表情]】
苏璐瑶对这种社交辞令无感,指尖敲了个【你好】便想切回小说世界。
雪迎却仿佛感受不到她的冷淡,继续发来消息,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羡慕:
【真羡慕师姐能这样安静地沉浸在精神世界里。不像我,整天除了学业,还要为家里那些永远填不满的窟窿和糟心事烦忧……】
苏璐瑶眉头微蹙,她对这种诉苦不感兴趣,正准备借口离开,雪迎的下一条消息却让她指尖凝固。
【师姐,我听说您在收集鹤风的手作书?尤其是那本《星尘鉴古》。】
苏璐瑶的心猛地一跳。
鹤风是她最崇拜的奇幻文学大师,《星尘鉴古》更是巅峰之作。
但这本书仅仅只有五十几本,每一本都是鹤风亲手所做,并且每一本都不一样!
当年拍卖的价格虽然只有一本一万元左右,但却是无数藏书家梦寐以求的圣物,她寻觅多年连见都没见过。
雪迎的话语如同精准编织的丝网,悄然缠绕上苏璐瑶最深的渴望:
【我有个朋友,恰好收藏了一本品相完美的《星尘鉴古》。如果师姐真心喜欢,我想办法说服他割爱应该不成问题。就当是送给师姐的见面礼,希望我们能成为朋友。】
这诱惑太致命了。
她盯着屏幕,呼吸不由自主地加重。
然而,未等她从这巨大的冲击中回神,雪迎的下一条信息,瞬间将旖旎的梦境撕开,露出底下冰冷的陷阱:
【其实……有件小事,想请师姐帮帮忙。】
【我知道,夕桐师姐最信任的人就是你了。】
【你能不能……帮我留意一下,夕桐师姐平时……都和哪些人来往?特别是……虞先生以外的异性。】
文字依旧保持着“礼貌”,甚至带着一丝“担忧”:
【夕桐师姐记忆不全,我真的很怕她心思单纯,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欺骗、利用。师姐你只要偶尔告诉我一下她的社交动态就好,不会让你为难的。】
手机屏幕的冷光,映着苏璐瑶骤然绷紧的脸。
摊开在膝头的小说仿佛失去了所有温度,文字也变得模糊。
雪迎没有再催促。
最后那条信息静静地躺着,前面是足以让任何鹤风粉丝疯狂的、散发着致命芳香的诱饵,后面则是一个昭然若揭的、充满恶意的窥探请求。
苏璐瑶的指尖悬在冰冷的屏幕上,那套梦寐以求的手作书像海妖的歌声在脑海中盘旋。
她看着雪迎那个用了许久的雪地背影头像,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嗅到,那美丽光晕之下,散发出的、混合着野心与算计的、冰冷刺骨的气息。
苏璐瑶久久没有回复。
对话框沉默着,如同一个精心布置的、等待着猎物坠落的幽深洞口。
……
虞子彻最近有些心烦。
他那点小心思被雪迎若有似无地撩拨着,既享受着这种刺激,又苦恼于找不到机会更进一步接近夕桐。
这天,雪迎又在微信上“无意”间提起:
【听说夕桐师姐后天就要结束出差回来了呢,虞总肯定很开心吧?说不定要亲自下厨准备大餐呢。】
虞子彻撇撇嘴,回道:【我哥?他那个工作狂,能准时回家就不错了。】
雪迎发来一个可爱的表情包,接着“灵机一动”般提议:
【说起来,哥哥你不是一直想跟鼎盛科技那边搭上线吗?我听说他们的刘总后天晚上正好有个私人饭局,机会难得哦。要是虞总能出面帮你引荐一下,事情肯定好办多了。】
虞子彻眼睛一亮!
这确实是个好机会。鼎盛科技是他最近很想巴结上的项目方,但苦于没有门路。如果他哥肯出面,那绝对事半功倍。而且……他哥去应酬了,晚上不就……
刘总肯定会留他哥去下一局,他这种无足轻重的人物乘机先溜也没人会在意。
他立刻心领神会,知道这是雪迎在帮他创造机会,心里美滋滋的,连忙拍胸脯保证:【明白!迎迎你放心,我肯定把我哥安排得明明白白!】
于是,在夕桐预定回来的那天上午,虞子彻精心打扮了一番,揣着小心思,溜进了虞思邪的书房。
“哥!救命啊!”他摆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虞思邪从文件中抬起头,眉头微蹙:“又怎么了?”
“鼎盛科技的刘总!就那个手里握着新能源核心项目的!他今晚组了个局,据说好几个大佬都会去。哥,你知道我自己之前捣鼓的那个小公司,就指望这个项目翻身了……可我这级别,连人家门槛都摸不着……”
虞子彻哭丧着脸,“哥,你就帮帮我,今晚陪我去一趟呗?就露个面,帮我引荐一下,成不?你不出面,弟弟我这单肯定黄了!”
他晓之以情,动之以“利”,甚至搬出了已故爷爷希望子孙和睦的话来。
虞思邪捏了捏眉心。
他对这个不成器的堂弟虽然头疼,但鼎盛科技的项目他也有所耳闻,确实是个不错的机会。
考虑到虞子彻难得有心想做点正事,加上兄弟情分,他沉吟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时间,地点。”
“晚上七点,兰亭序会所!”虞子彻心中狂喜,脸上却努力维持着恳切,“谢谢哥!!”
退出书房,虞子彻立刻得意地给雪迎发去消息:【搞定!我哥晚上跟我去应酬,估计得很晚才能回来。】
雪迎看着手机,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很好,障碍清除,舞台已经搭好。
接下来,就该女主角登场了。
……
美国之行的最后一天,原本轻松的收尾工作变得异常紧凑。
在随行团队里的刘恋紫,接到了雪迎从国内发来的明确指令:【想办法让夕桐最后一天多“忙”一点,尤其是晚上,尽量让她休息不好。】
刘恋紫看着这条消息,心里有些打鼓。
她一直习惯了将雪迎视为自己的“神”,她聪明漂亮,虽然有时候会有些过于偏执,但却并不影响她整体的“美”。
是人都会有点问题。
而她家境普通,拼劲全力才考进京大,长得也不怎么样。她羡慕雪迎那样的人,也想成为雪迎那样的人,她讨厌需要拼劲全力才能稍微收获一点幸福的自己,她讨厌平庸,那点微弱的良知又被压了下去。
于是,在最后一天,刘恋紫“积极”地承担了大量沟通协调工作,然后不断地、以“遇到困难”、“需要确认”为由,频繁地去请示和麻烦夕桐。
“师姐,这个数据对方突然要求重新核对格式,很急!”
“师姐,酒店说明天的接送车辆时间有变动,需要重新确认,那边现在有时差,只能现在联系……”
“师姐,导师刚才说那份补充材料需要立刻整理出来发给他……”
夕桐原本就因为连日的奔波和密集的会议感到疲惫,此刻被刘恋紫层出不穷的“紧急状况”搅得几乎无法停歇。
她强打着精神处理各种琐事,直到深夜才得以回到酒店房间,几乎是头一沾枕头就陷入了昏睡。
第二天回国的长途飞行上,夕桐依旧精神不济,靠在舷窗边闭目养神,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
刘恋紫坐在不远处,偷偷观察着夕桐的倦容,心里既有一丝愧疚,又夹杂着完成任务后的松懈。
飞机终于在京市机场降落。
走出闸口,夕桐只觉得脚步虚浮,连日积累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上,太阳穴一阵阵抽痛。
她婉拒了导师提出送她一程的建议,只想尽快回到家里。
虞思邪派来的司机早已等候在外。
车子平稳地驶向虞府,夕桐靠在舒适的后座,几乎又要睡过去。
抵达虞府时,已是华灯初上。
宅邸内很安静,只有几盏廊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
夕桐拖着沉重的行李箱,感觉自己连多说一个字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只想立刻泡个热水澡,然后陷进柔软的床铺里。
她勉强支撑着走上楼梯,走廊里光线昏暗,她摸索着走向卧室门口。
就在她伸手准备推开卧室门时,旁边客房门廊的阴影里,突然传来一个略显低沉、带着一丝刻意压抑的声音:
“回来了?”
夕桐疲惫地转过头,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倚在客房门边的墙上,穿着和虞思邪风格相似的深色家居服,脸上……竟然戴着一个黑色的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昏暗的光线下,那身形轮廓和露出的眉眼,乍一看,竟与虞思邪有七八分相似!
虞子彻和虞思邪本就有些相像,夕桐在W市初见他时就有这种感觉。
极度疲惫之下,夕桐的警觉性和判断力都降到了最低。
她的大脑混沌一片,只是凭着模糊的视觉和那刻意模仿的声线,下意识地将眼前这个人认作了虞思邪。
她实在是太累了,累到没有精力去思考他为什么戴着口罩站在客房门口,而不是在卧室等她。
“嗯……”她含糊地应了一声,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我好累,先回房了。”
她没有再多看那个“戴口罩的虞思邪”一眼,也没有察觉到他眼神中一闪而过的、得逞的诡光,只是用力推开了自己卧室的门,拖着行李箱走了进去。
门外,戴着口罩的虞子彻缓缓拉下了口罩,脸上露出了一个混合着紧张、兴奋和某种扭曲快意的笑容。
第75章 “等你很久了。”
虞子彻在客房里焦躁地踱步,心脏因兴奋和紧张而狂跳。
他听着隔壁主卧的动静,计算着时间,觉得夕桐此刻应该已经因为极度疲惫和床头保温杯中的微量助眠药物而陷入沉睡。
深吸一口气,再次戴上黑色的口罩,他像幽灵一样悄无声息地来到主卧门口。
试探性地拧了拧门把手——果然,如雪迎所预料和苏璐瑶无意中透露的,夕桐没有反锁房门的习惯。
门,悄无声息地滑开一道缝隙。
虞子彻心中狂喜,闪身而入,又轻轻将门掩上。
主卧内只亮着一盏昏暗的床头灯,光线暧昧。
大床上,被子微微隆起。
空气中弥漫着夕桐常用的那款香水味。
虞子彻咽了口唾沫,放轻脚步,如同最卑劣的窃贼,朝着床铺靠近。他想象着接下来可以为所欲为的场景,血液都在沸腾。
然而,就在他距离床铺还有几步之遥时——
“虞子彻。”
一个清晰、冷静,带着一丝冰冷嘲弄的女声,骤然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
虞子彻浑身一僵,如同被施了定身咒,猛地顿在原地!
他难以置信地望向声音来源——
大床之上,夕桐根本未曾入睡!
她靠坐在床头,身上穿着整齐的睡衣,双臂环胸,正冷冷地注视着他。
那双眼睛里没有丝毫睡意,更没有预想中的迷离或惊恐,只有洞悉一切的锐利和一种……仿佛在看跳梁小丑般的鄙夷。
“你……你没睡?!”
男人失声叫道,口罩下的脸瞬间血色尽失。
“等你很久了。”
夕桐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就在这时,主卧的门被推开,虞思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却像两把冰锥,直直刺向僵立在房间中央、戴着可笑口罩的堂弟。
男人身上还穿着正式的西装,显然是刚刚回来,或者说,早就回来了。
“哥……?!”虞子彻彻底慌了,大脑一片空白。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和刘总在一起喝茶……
“很意外?”
虞思邪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蕴含着风暴来临前的死寂,“还是说,你更意外为什么小夕会清醒地在这里等你?”
答案,早在一天前就已经揭晓。
就在夕桐在美国被刘恋紫不断“骚扰”、疲惫不堪的同时,京市这边,苏璐瑶没有回复雪迎那条充满“诱惑”的信息,而是直接将雪迎如何试图用《星尘鉴古》利诱她、让她监视夕桐社交动态的聊天记录,原原本本地展示发给了夕桐。
苏璐瑶虽然宅,但不傻。
雪迎那句“虞先生以外的异性”以及打探夕桐与虞家人关系的意图,让她嗅到了更危险的气息。
这不仅仅是针对夕桐个人的嫉妒,更可能涉及到对虞家这个整体的某种图谋。
夕桐得知这一切后,立刻警觉起来。
她联想到雪迎突然“生病”让她顶替出差,以及虞子彻近期种种反常的殷勤和打探……一个模糊但危险的阴谋轮廓逐渐清晰。
她立刻联系了虞思邪。
两人迅速沟通了各自掌握的信息。
虞思邪本就对雪迎住进家中有所保留,此刻更是印证了他的怀疑。
他们将计就计,一方面,夕桐假装疲惫,麻痹对方;另一方面,虞思邪假意答应虞子彻去应酬,实则暗中布置,提前回家,静观其变。
而雪迎,自以为算计得逞,还特意找了个借口,在“恰当”的时间,引着她以为刚刚应酬回来的虞思邪“恰好”经过主卧附近,想要让他“亲眼目睹”夕桐与虞子彻纠缠的“不堪”场面,彻底毁掉夕桐在虞思邪心中的形象。
当雪迎带着故作惊慌的表情,引着虞思邪走到主卧门口,正准备“意外”发现什么时,看到的却是这样一幕——
夕桐清醒地坐在床上,眼神冰冷。
而虞子彻,像个小丑一样戴着口罩,僵立在房间中央,满脸惊恐和绝望。
雪迎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不是的……虞先生,我……我只是听到好像有奇怪的声音……”
雪迎声音颤抖,带着哭腔。
虞思邪没有看她一眼,他的目光始终锁定在虞子彻身上,语气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看来,你是忘了我的警告。”
他挥了挥手,不知何时出现在走廊里的两名保镖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几乎瘫软的虞子彻。
“哥!我错了!哥!”
虞子彻彻底崩溃。
虞思邪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带下去。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他踏出房间半步,切断他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这就是禁足。
对于习惯了花天酒地的虞子彻来说,这比打他一顿更让他绝望。
虞子彻被拖走了,哭嚎求饶声渐渐远去。
虞思邪这才将目光转向面无血色、摇摇欲坠的雪迎。
“雪小姐,”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我想,你需要给我,也给小夕,一个解释。关于很多事情的……解释。”
雪迎瘫软在地……她苦心经营的一切,难道都要在这一刻彻底崩塌吗?
……
夜深人静,主卧里只留了一盏暖黄的壁灯,光线柔和地洒满大床。
夕桐洗去一身疲惫,换上舒适的丝质睡裙,靠在虞思邪的怀里。
他结实的手臂环着她,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两人之间弥漫着一种宁静与亲密。
“今天……吓到了吗?”
虞思邪低声问,手指无意识地缠绕着夕桐一缕微湿的发丝。
夕桐在他怀里摇了摇头,声音有些闷:“还好。更多的是……恶心。”
她想起虞子彻戴着口罩溜进来的样子,以及雪迎那看似无辜实则包藏祸心的眼神,胃里一阵不适。
虞思邪的手臂收紧了些,带着安抚的力道。
“是我疏忽,不该让她住进来。”
他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责。
当初若不是父母劝说,加上一丝对雪迎“身世”的怜悯,他绝不会让这样一个隐患靠近夕桐。
“不怪你,”夕桐抬起头,看向他线条分明的下颌,“她太会伪装了……”
“瑶瑶把聊天记录给我看了。她先用绝版书诱惑瑶瑶,想让她监视我的社交,特别提到了‘虞先生以外的异性’,还有……再加上她突然‘生病’让我顶替出差,虞子彻又恰好在那天异常积极地把你支开……太巧合了。”
夕桐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今晚虞子彻的行动是雪迎直接指使,但所有的线索都清晰地指向了她。
“我知道。”
虞思邪的声音低沉而肯定,“从她刻意模仿你的穿着风格,到在我面前故作姿态提起你的过去,试图引起我的‘共鸣’和怜悯……她的心思,并不难猜。”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冷嘲:“只是没想到,她会用这么下作的手段,还把虞子彻那个蠢货拖下水。”
夕桐感受着虞思邪胸膛传来的稳定心跳,那份因算计而产生的寒意渐渐被驱散。
“我们现在没有直接证据,动不了她。”
“不急。”
虞思邪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沉稳和掌控力,“蛇既然已经出洞,就不会只动一次。她费尽心思住进来,目标绝不仅仅是制造一场误会那么简单。只要她还有企图,总会露出更多马脚。”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丝,语气变得无比笃定:“在这之前,你只需要知道,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无论我看到什么,听到什么……我都信你。”
夕桐的心像是被温水流过,柔软而安定。
她抬起头,迎上他深邃而专注的目光,那里面的信任如同磐石,毫不动摇。
“我也信你。”夕桐轻声回应,嘴角微微上扬,“就算哪天你被哪个‘小妖精’缠住了,我也相信你有能力把她踹开,或者……”
她眨了眨眼,带上了一丝狡黠,“等我亲自来收拾。”
虞思邪被夕桐的话逗笑了,低沉的笑声在胸腔里震动。
他低头,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鼻尖相触,呼吸交融。
“不会有那一天。”男人的声音喑哑而充满磁性,带着不容置疑的承诺,“我的眼里,心里,从来都只有你一个。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无论你是否记得。”
灯光朦胧,将相拥的身影投在墙上,交织成一个密不可分的整体。
……
虞子彻被禁足后,面对虞思邪的冷厉逼问和可能面临的更严厉惩罚,在极度恐惧中,竟爆发出一种扭曲的智慧。
他一口咬死,所有事情都是他一人所为,雪迎完全是受他胁迫。
“是我!都是我逼她的!”
虞子彻涕泪交加,跪在虞父虞母和虞思邪面前,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垂涎嫂子美色、进而胁迫无辜女友配合他的卑劣小人。
“迎迎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就是太胆小,不敢反抗我!是我用她家里的破事威胁她,她才不得不帮我传递消息……哥,叔叔阿姨,你们要罚就罚我!别牵连她,她是真的可怜!”
虞子彻这番“舍己为人”的表演,真假掺半,将自己置于更不堪的境地,却成功地将雪迎从主谋的位置上摘了出来,塑造成了一个无力反抗的受害者。
虞父虞母本就对雪迎存有几分怜惜,听到虞子彻这番“忏悔”,更是对雪迎的“遭遇”唏嘘不已。
连带着,对虞子彻这个“混账东西”竟还保留了一丝“勇于承担”的复杂感。
为了“弥补”雪迎受到的“委屈”和“牵连”,也或许是虞子彻也在W市父母那边苦苦哀求的结果:
虞父虞母出面,劝说虞思邪将原本由虞子彻负责打理的、虞家旗下一些边缘的、非核心的产业和社交资源,逐步移交给了雪迎代理。
理由也很充分:雪迎是商学院的高材生,能力出众,如今又“无辜”受到牵连,给她一些机会作为补偿和锻炼,合情合理。
况且,这些产业和资源对于虞家来说无足轻重,就算雪迎搞砸了,损失也在可控范围内。
虞思邪冷眼旁观着这场闹剧,他心知肚明雪迎绝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无辜。
但眼下没有确凿证据,加上父母的态度,他暂时选择了默许。
他也想看看,这条蛇,拥有了更多的权力和资源后,究竟想做什么。
于是,因祸得福。
雪迎不仅没有因为虞子彻的倒台而受到牵连,反而顺势接手了他留下的摊子。
她凭借着在商学院学到的知识和一股不甘人下的狠劲,很快就将那些原本杂乱无章的业务梳理得井井有条,甚至发掘出了一些新的盈利点。
女孩开始频繁出入于一些以前只能远远仰望的商务酒会和名流沙龙。
凭借着虞家这层模糊的“关系”,以及她自身越来越沉稳得体的谈吐、日益精进的打扮和那种混合着脆弱与坚韧的独特气质,她迅速在上流社会站稳了脚跟。
她不再是最初那个需要靠模仿夕桐来吸引目光的女孩。
她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风格——简约、高级,带着一种疏离的优雅。身边的人开始称赞她:
“雪小姐真是年轻有为,能力出众。”
“迎迎现在越来越有气场了,不愧是虞家看好的人。”
“她那种气质,真是独特,又温柔又独立,让人移不开眼。”
赞美声环绕着雪迎,权力和资源如同滋养的土壤,让她绽放得越发娇艳。
她微笑着应对所有人的恭维,眼底的野心,在无人察觉的角落,悄然燃烧得更加炽烈。
第76章 是虞子彻那个废物留下的耻辱……
京大图书馆的僻静自习区,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在摊开的书页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雪迎正专注地看着一份商业计划书,指尖的钢笔偶尔在纸上划过,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刘恋紫坐在她对面,心神不宁地翻着面前的文献资料,目光却时不时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愫,落在雪迎低垂的侧脸上。
雪迎今天穿着一件珍珠白色的丝质衬衫,领口微敞,露出纤细的锁骨,阳光勾勒着她柔和的颈部线条和专注时微抿的唇瓣,美得让刘恋紫心脏微微发紧。
“迎迎……”刘恋紫终于忍不住,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雪迎头也没抬,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刘恋紫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我们……我们收手吧,好吗?你现在已经做得够好了,有了自己的事业,很多人都认可你……真的,已经很好了。”
她的语气里带着恳求,甚至有一丝卑微的恐惧,“不要再往前走了,虞家那边……水太深了,我害怕……”
雪迎翻动书页的动作顿住了。
她缓缓抬起头,看向刘恋紫,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没有感激,也没有动容,只有一片冰冷的、近乎残酷的清醒。
“够了?”
她轻轻重复着这两个字,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嘲讽的弧度,“小紫,你觉得我现在拥有的,就叫‘够’了吗?”
她的目光掠过窗外京大恢弘的建筑,仿佛穿透了它们,望向了更远处那片象征着权力与财富的璀璨之地。
“住在别人施舍的房间里,打理着别人指缝里漏出来的、无关紧要的产业,听着那些虚情假意的奉承……这就叫‘够了’?”
女孩的声音很轻,却像冰锥一样扎人,“你看看夕桐,她拥有的是什么?是虞思邪毫无保留的爱和信任,是虞家未来女主人的名分和地位,是生来就拥有、甚至失去记忆后还能轻易夺回的一切!”
雪迎的眼神逐渐变得锐利而贪婪,那是一种被欲望灼烧的光芒:“我比她差在哪里?我比她更努力,更聪明,更懂得如何利用一切!我凭什么不能拥有更好的?我配得上最好的!”
刘恋紫看着雪迎眼中那毫不掩饰的野心和近乎偏执的占有欲,心一点点沉下去。
她知道,雪迎早已不是最开始那个需要她小心翼翼维护和同情的女孩了。
她的世界里没有道德,没有底线,只有不断膨胀的欲望和为目标不择手段的冷酷。
“可是……”刘恋紫还想说什么。
“没有可是。”雪迎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如果你怕了,可以退出。但别挡我的路。”
她重新低下头,目光回到计划书上,仿佛刚才那番对话只是无关紧要的插曲。
刘恋紫看着雪迎冷漠的侧影,所有劝说的话都哽在喉咙里,最终化为一声无声的叹息。
她知道自己无法改变什么,心中那份隐秘而绝望的情感,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
午后的阳光透过洁净的玻璃窗,洒在私立医院VIP病房内,暖融融的。
夕桐带着夕止,和苏璐瑶一起来看望正在接受治疗的外婆。
病房里气氛温馨。
夕止已经逐渐习惯了失忆的夕桐,他虽然话不多,但会乖巧地坐在外婆床边,把温开水递过去,小声提醒:“妈妈,外婆刚做完治疗,要喝温水。”
夕桐笑着摸摸小止的头,将手里剥好的柑橘递到外婆手里。
因为化疗,外婆的头发稀疏,戴着一顶舒适的软帽,脸色有些苍白,但精神看起来尚可。
她握住夕桐的手,指尖有些凉,嗔怪道:“你个没良心的丫头,都在忙什么呢!都快把我这个老婆子忘到底喽?”
话是这么说,浑浊的眼睛里却满是慈爱,轻轻回握着外孙女的手。
夕桐心里一酸,连忙俯身抱住外婆,声音有些哽咽:“外婆你别乱说,我忘了谁也不能忘了您。以后我天天来,您别嫌我烦就行。”
苏璐瑶在一旁削着苹果,努力活跃气氛:“外婆您放心,她敢不来,我第一个帮您说她!她现在可是我们京大的重点保护对象,忙得很呢!”
外婆被逗笑了,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就你这丫头会哄我开心。”
她又拉过夕止的小手,细细端详着重外孙的小脸,眼神里充满了怜爱。
夕止安静地让外婆握着,偶尔点点头回应她的问话。
四人尽量说着轻松的话题,避开病情,病房里充满了亲情的暖意,冲散了消毒水的味道和疾病带来的阴霾。
夕桐看着外婆难得的笑容,心里祈求着能有奇迹发生。
又陪了一会儿,直到护士进来准备给外婆用药,夕桐三人才起身告辞。
“外婆,您好好配合治疗,我们下次再来看您。”
夕桐替外婆理了理额前的碎发,动作轻柔。
“好,好,你们忙你们的,不用总惦记我。”外婆摆摆手,努力维持着轻松的语气。
走出病房,轻轻带上房门,夕桐脸上的忧色还未散去,外婆的主治医生便从护士站方向走了过来,神色严谨。
“夕小姐,请借一步说话。”
夕桐的心猛地一紧,有种不好的预感。
医生将她请到一旁的谈话间,关上门,语气沉重而直接:“夕小姐,老太太最近的几次检查结果出来了。虽然她表面精神尚可,但宫颈癌的病灶对目前这套化疗方案出现了耐药迹象,并且有向周边组织浸润的倾向。”
他指着影像片子上的阴影部分:“这里,还有这里,可以看到新的异常。情况……不太乐观。后续我们可能需要调整治疗方案,但效果如何,很难保证。”
他看着夕桐瞬间失去血色的脸,语气放缓,带着医者的无奈:“我的意思是,趁着现在老太太精神头还行,痛苦也还能控制,多陪陪她。你们家属……必须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了。”
走廊外的阳光依旧明亮,但夕桐却感觉周身冰冷,医生的话像一把钝刀,缓慢而清晰地割裂了她刚刚构筑起的微弱希望。
她用力扶住墙壁,才勉强站稳,喉咙发紧,许久,才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我明白了,谢谢您告知实情,医生。”
回程的车上,夕桐将车窗降下一些,让傍晚微凉的风吹拂在脸上,试图驱散心头的沉重。
她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意,听着苏璐瑶叽叽喳喳地说着趣事,偶尔回应两句,又温柔地回答着夕止好奇的问题,仿佛医院里的那场谈话从未发生过。
她不能把这份沉重的压力传递给乐观的闺蜜和年幼的儿子,更不能让敏感的外婆察觉到异样而失去治疗的信心。
直到回到虞府,苏璐瑶带着夕止去游戏室玩,夕桐径直回了房间。
碰巧也刚到家的虞思邪脱下西装外套,随手搭在沙发扶手上,目光落在正背对着他、在整理茶几上书本的夕桐身上。
她的动作有些缓慢,肩膀的线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他走过去,从身后轻轻环住她的腰,将下巴抵在她的颈窝,声音低沉:“怎么了?今天去看外婆,是不是累了?”
虞思邪的敏锐让夕桐一直强撑的镇定瞬间有了一丝裂缝。
她放下手中的书,身体微微放松,靠进他温暖的怀抱里,沉默了片刻,才轻声开口,将医生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
“……医生说,情况不太好,化疗耐药了,可能……扩散了。”
夕桐的声音到最后,带上了一丝难以抑制的颤抖,“外婆今天看起来精神还好,还跟我们说笑……我都不敢想……”
虞思邪收紧手臂,将她更紧地圈在怀里。
他没有说那些空洞的安慰,而是用沉稳笃定的语气,清晰地告诉她:
“听着,小夕。”他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已经联系了WSHK癌症中心的顶尖专家,会把外婆所有的病历和检查结果发过去进行远程会诊。如果需要,我们可以立刻安排外婆出国接受最前沿的治疗。”
他轻轻转过她的身体,让她面对自己,深邃的目光直视着她有些泛红的眼睛:“钱、资源、最好的医生,这些都不是问题。我们竭尽全力,给外婆最好的治疗,争取最多的希望。”
抬手,虞思邪用指腹轻轻擦过夕桐眼角即将溢出的湿意,语气放缓,带着令人安心的温柔。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像今天一样,多陪陪外婆,让她开心。其他的,交给我,别一个人胡思乱想,嗯?”
男人承诺的不是虚妄的空话,而是切实可行的方案和强大的支撑。
夕桐看着他眼中坚定的光芒,感受着他话语里的力量,那颗彷徨无助的心终于平静下来。
她用力点了点头,将脸埋进他的胸膛。
……
几周后。
一场与重要合作方的商业会谈。
装潢雅致的会议室里,雪迎正条理清晰地阐述着合作方案,她举止得体,笑容自信,掌控着全场节奏。
然而,进行到一半时,一股毫无预兆的反胃感猛地涌上喉咙。
她脸色微变,强行将那股恶心压了下去,端起手边的水杯喝了一口,试图缓解不适。
但这感觉并未消失,反而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伴随着对方负责人身上浓烈的古龙水气味,一阵阵袭来。
她感觉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胃里翻江倒海。
会议一结束,她几乎是强撑着保持仪态,快步走向洗手间。关上门格的瞬间,她再也忍不住,对着马桶剧烈地干呕起来。
吐完之后,女孩虚弱地靠在冰冷的隔间板上,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随即,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她的脑海!
月经……好像推迟了快两周了。
雪迎猛地想起不久前,为了彻底笼络和控制那个还有用处的蠢货虞子彻,在他被禁足前,他们之间那几次没有任何保护措施的混乱纠缠……
父亲那令人作呕的嘲讽话语,如同魔咒般在耳边响起:“……别像你那个没用的妈一样,随便让人搞大了肚子!”
一阵冰冷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心脏!手不由自主地抚上自己平坦的小腹,指尖微微颤抖。
完了。
如果真的……这个孩子,将会是一个巨大的、丑陋的污点!
是虞子彻那个废物留下的耻辱印记!
然而,这恐慌只持续了极其短暂的几秒。
雪迎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走到洗手台前,看着镜子里那个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已然恢复镇定的自己。
不能慌。
现在还不能确定。就算真的确定了……她也绝不能让人知道,尤其是虞家的人。
她迅速补了补妆,遮盖掉脸上的异样。
对着镜子,她重新调整表情,嘴角弯起职业化的、无懈可击的微笑。
现在,还不是处理这个问题的时候。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女孩整理好衣着,挺直背脊,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从容地走出了洗手间,重新投入到那个需要她步步为营的名利场中。
只是那眼底深处,除了原有的野心,又多了一层无人能窥见的、冰冷的盘算。
第77章 记忆恢复
夜色如墨,私人飞机降落在海滨城市的机场时,虞思邪指尖还在平板电脑上快速滑动,处理着跨国分公司的紧急报表。
这次行业峰会对他而言,是进一步拓展海外市场的关键契机。
随行人员早已提前安排好一切,他刚走出 VIP 通道,就看到助理捧着文件迎上来,身后却意外多了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雪迎。
“虞总,小虞总被禁足后,他手上那几个文创店的宣传对接没人管,雪小姐说能临时接手,还说整理资料时发现有份和峰会主合作方重叠的版权文件,可能影响明天签约。”
助理的话让虞思邪停下脚步,他抬眸扫向雪迎。
女孩穿着浅灰色职业套装,手里紧紧攥着个文件袋,眼神里满是急切。
“虞总,那份文件涉及合作方的品牌授权边界,要是出错,峰会签约可能要黄。”
雪迎刻意加重语气,她知道虞思邪最在意工作纰漏。
虞思邪对虞子彻本就没多少兄弟情分,更不会因雪迎放松戒备,但版权问题关乎峰会成败,他还是接过助理递来的房卡,淡淡道:“先去酒店,把文件给我看。”
全程没再看雪迎一眼,仿佛对方只是个传递文件的工具人。
酒店顶层的总统套房里,虞思邪刚将电脑连接好会议室系统,雪迎就提着文件袋和一个保温盒敲门。
“虞总,文件我带来了,另外看您没吃晚饭,从酒店厨房借了食材煮了蔬菜粥,您边看文件边垫垫肚子。”
她将文件袋放在桌上,打开保温盒时,故意把一张便签纸落在地毯上——
上面写着 “合作方版权补充条款,需今晚确认,否则影响签约”。
正是虞思邪最关心的内容。
男人弯腰捡起便签纸,眉头微蹙,打开文件袋翻找起来。
可里面只有几份无关紧要的文创店宣传稿,根本没有所谓的版权文件。
“雪小姐,你说的版权文件在哪?”
虞思邪语气冷了几分,目光锐利地盯着雪迎。
雪迎立刻露出慌乱的神色,伸手在文件袋里反复翻找:“怎么会没有?我明明放在里面了……难道是刚才在走廊不小心掉了?”
她急得额头冒汗,“那文件只有一份,要是丢了,明天签约就完了!虞总,您能不能陪我去走廊找找?我一个人怕漏掉什么地方。”
虞思邪盯着雪迎的眼睛,清楚她大概率在演戏,但版权文件若真存在,一旦丢失确实麻烦。
他起身跟着雪迎走出房间,走廊灯光昏暗,雪迎故意在前面走得飞快,时不时停下来假装找文件,还 “不小心” 撞到消防栓,将手里的水杯洒了虞思邪一身。
“对不起虞总!”
她慌忙拿出纸巾想帮他擦拭,被虞思邪抬手挡住。
“不用,我回房间换件衣服,你自己找。”
虞思邪转身回房,刚脱下湿衬衫,就听到敲门声。
雪迎拿着一件干净的衬衫站在门口:“虞总,我在您助理那借的,您先换上,别着凉了。对了,我刚才在电梯口找到了文件,您现在要看吗?”
虞思邪接过衬衫,虽仍有戒备,但重要的文件还是让他放雪迎进了房间。
雪迎将文件放在桌上,又把保温盒里的粥盛了一碗递过来:“虞总,您先喝口粥暖暖胃,文件我已经核对过一遍,重点都标出来了,您看的时候能省点时间。”
一整天的奔波加上这突发的意外让虞思邪格外疲惫,他犹豫了片刻,最终接过了粥碗。
他并不知道,雪迎在粥里溶解了无色无味的助眠粉末。
这粉末是她特意找渠道买的,只会让人深度睡眠,不会留下任何检测痕迹。
等虞思邪看完文件,才发现粥已经喝空了。
他刚想让雪迎离开,一阵强烈的困意袭来,眼前瞬间发黑,倒在了沙发上。
雪迎看着虞思邪失去意识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她明白他不可能真的跟她发生什么,与其用所谓的春|药,不如设计一个可真可假的圈套。
她将男人扶到卧室的大床上,解开衬衫的两颗扣子,在他脖颈处印下浅淡的口红印,又把自己的外套搭在沙发上,高跟鞋放在床边,还把虞思邪的手机放进外套口袋里。
做完这些,雪迎又从包里拿出一个玻璃瓶,小心地将虞思邪落在衬衫上的几根头发放进瓶中,又用棉签轻轻擦拭了他的指尖。
拿起手机,对着床上的场景拍了几张角度暧昧的照片,才将文件和保温盒收走,仔细擦去自己的指纹,轻手轻脚地离开。
走到走廊拐角,雪迎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嘴角勾起一抹隐秘的笑——
一周前,她拿到了孕检报告。
她知道,虞子彻根本没能力给她想要的生活,只有把孩子 “栽赃” 给虞思邪,她才能彻底改变命运。
第二天清晨,虞思邪被闹钟吵醒,头痛欲裂。
他看着凌乱的衬衫和脖颈处的口红印,又看到沙发上的外套和口袋里的手机,昨晚的记忆停留在看文件的瞬间,后面的事情一片空白。
这时,雪迎端着早餐过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和羞涩:“虞总,您醒了?昨晚您突然晕倒,我怕您出事,只好在房间里守着您……”
“雪小姐。”
虞思邪打断她的话,声音冷得像冰,却没立刻揭穿这拙劣的算计——峰会签约在即,他不想节外生枝,更不想让无关紧要的人影响工作。
“昨晚的事,我不想再提。”
他起身拿起手机,调出助理发来的信息,“已经给你订好了返程机票,现在就离开。”
套房里有监控,她的那些幼稚的行为完全没有意义。
虞思邪只想着尽快让雪迎消失,却没料到,自己的 “息事宁人”,反而给了她可乘之机。
雪迎眼底闪过一丝窃喜,她并非不知道有监控,但监控有时候也不是时时刻刻在线的,对吧?
这反而能让他放下戒备。
女孩故作委屈地点点头:“好,我这就走。”
离开前,她故意将一枚小巧的珍珠耳钉落在卧室的地毯上——那是她特意戴来的,和虞母常戴的款式相似,价格昂贵,必然会让打扫的员工注意到。
看着雪迎离开的背影,虞思邪揉了揉眉心,将昨晚的 “意外” 暂时抛在脑后,专注于当天的峰会签约。
雪迎坐在前往机场的车里,拿出手机给刘恋紫发了条信息:“计划成功一半,接下来就等时机了。”
她摸了摸小腹,手指轻轻摩挲着装有虞思邪头发和指纹样本的玻璃瓶——
用不了多久,她就要让所有人都相信,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虞思邪的。
……
商学院的研讨室里,窗外透进的风裹着新文件的油墨味在空气中打转。
夕桐坐在最后一排,指尖反复摩挲着笔记本上 “跨境电商供应链优化” 的课题名称。
上个月在鹿峰的安排下,她临时加入这个课题组。
作为商科博士生和海城集团的总裁,她如今却有点像个门外汉——
看不懂组内共享的模型参数,连基础的供应链节点分析都要反复查文献。
半年的复习突击始终有覆盖不到的地方。
雪迎看她的眼神,总带着几分 “走后门加入” 的轻蔑。
“接下来,由雪迎汇报‘跨境电商供应链优化模型’的阶段性成果。”
鹿峰推了推眼镜,麦克风将声音传到研讨室每个角落。
雪迎立刻抱着笔记本电脑走上讲台,米白色连衣裙衬得她格外亮眼,嘴角扬起的笑意里,藏着对 “课题核心成员” 身份的得意。
她扫过夕桐时,眼神停留了两秒,像是在确认这个 “新成员” 是否能看懂自己的汇报——
据刘恋紫的调查,现在的夕桐“连基本的成本测算都搞不清”。
PPT首页弹出,“课题核心负责人:雪迎” 几个字用加粗的蓝色字体标注,格外醒目。
她清了清嗓子,手指点向屏幕上的港口对比图:“我们对比了东南亚三个主要港口的物流时效、清关成本,最终选定马来西亚XMH港作为中转枢纽,经模型测算,这能将整体供应链成本降低8%,且库存周转率提升5%……”
话音刚落,夕桐突然觉得太阳穴一阵尖锐的刺痛,脑海里像是有无数数据表格在飞速翻页——
深夜里对着电脑调试的成本优化公式、和物流企业负责人沟通时记录的港口滞港数据、在笔记本上画满的供应链节点权重图……
那些丢失的记忆,如同被激活的数据库,瞬间清晰起来。
夕桐没有想到自己会是以这样的契机恢复记忆!
她猛地抬头,原本涣散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像精准的数据分析工具,一眼就看穿了汇报中的漏洞。
压下脑子中爆炸般的疼痛,她深吸一口气,先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雪师妹,”她缓缓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划出一道轻响,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你说XMH港能降低8%成本,可根据东南亚物流协会上月发布的报告,XMH港每月有4天台风预警期,滞港率会上升12%,滞港产生的仓储费、违约金,加上货物延期交付的客户赔偿,实际会让供应链总成本增加3.2%,怎么会是降低8%?”
雪迎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手指慌乱地在键盘上滑动,试图翻到下一页PPT掩盖慌乱:“我——我用的是最新测算模型,已经调整了滞港系数,把台风影响降到最低了……”
“调整后的滞港系数是多少?依据是什么?”
夕桐一步步走向讲台,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沉稳有力,与刚才那个沉默低头的她判若两人。
“组内共享文件夹里,你上周提交的中期报告用的还是旧版系数1.5;如果是新系数,你引用的‘东南亚港口物流指数’最新一期是昨天才发布的,可你的PPT修改记录显示,所有数据页都是三天前做好的——你总不能提前拿到还没发布的指数数据吧?”
台下顿时响起窃窃私语,几个同学低头翻看手机里的港口报告,鹿峰也皱起眉头,拿起桌上的中期报告和雪迎的PPT对比。
雪迎的指尖开始发抖,她没想到失忆的夕桐竟然能瞬间指出关键漏洞,声音也带上了哭腔:“我……我是找行业内朋友提前要的指数,还没来得及更新到报告里……”
“是吗?”
夕桐从背包里拿出一个黑色笔记本,封皮边缘有些磨损,上面印着去年国际供应链论坛的logo——
那是她失忆前随身携带的工作笔记,之前一直想不起用途,此刻却清晰记得每一页的内容。
“这是我去年做跨境物流研究时的测算表,里面明确写着,XMH港的滞港成本系数最低只能调整到1.8,而你PPT里用的系数是1.2,这个数值是三年前的旧数据,早就不符合当前港口运营情况了。”
夕桐将笔记本翻开,递到鹿峰授面前,泛黄的纸页上,数据、公式和手写的修改备注都清晰可见。
更巧合的是,雪迎模型里的 “库存周转率优化公式”,和笔记本中的推导过程几乎一致,只是把“安全库存系数0.3”改成了“0.25”,连变量符号都没换。
证据确凿,雪迎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我不是故意的,这个课题之前的核心成员出国了,资料没人整理,我怕课题停滞影响保研考核,才……才参考了之前的研究……”
“参考不是抄袭,更不是把别人的成果换成自己的名字。”
夕桐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却字字清晰。
“作为商科研究者,数据的真实性、成果的原创性是底线。你拿着前人的研究数据,换个系数就说是自己的成果,这不是‘整理资料’,是学术不端。”
鹿峰看完笔记本,脸色沉了下来,将 PPT 切换回首页,删掉了 “核心负责人” 的标注。
“雪迎,明天把所有测算的原始数据、参数依据,还有你参考的前人研究资料都交给我。夕桐,你既然对跨境物流有深入研究,接下来就负责课题的成本模型优化,下周我们讨论新的研究方案。”
雪迎失魂落魄地走下讲台,而夕桐站在讲台上,开始自如地流畅分析课题的优化方向。
从多港口协同的成本分摊机制,到基于消费数据的需求预测模型,每一个观点都有数据支撑,每一个方案都有严谨的逻辑推导。
台下的同学看着夕桐熟练的样子,完全不敢相信这是那个连课题背景都要问的新成员。
这分明是一个能在学术会议上与专家从容辩论的商科研究者。
汇报结束后,雪迎红着眼眶拦住夕桐:“师姐,我把课题给你,你能不能别告诉学院?我保研不容易……”
夕桐看着她,眼神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保研的机会要靠自己的能力争取,不是靠窃取别人的成果。你需要向鹿教授和课题组所有人道歉,承认自己的问题。这次我可以不追究,但你要记住,学术诚信丢了,比任何成果都难找回来。”
说完,她转身离开,阳光透过研讨室的窗户,在她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
那是属于专业研究者的沉稳气场,无需刻意张扬,却足够有力量。
第78章 活得像个人样
组会结束。
独自蹲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雪迎仿佛看到了无数碎片从眼前飞速掠过,那是她挣扎求存的小半生。
六岁。
潮湿发霉的墙壁,醉醺醺的父亲将母亲踹倒在地,碗碟碎裂声和哭嚎声刺耳。
年幼的她缩在角落,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只有那双过早成熟的眼睛,死死盯着暴戾的父亲,将恐惧和恨意一同咽下。
十四岁。
她趴在吱呀作响的旧饭桌上,就着那盏功率极低的灯泡,疯狂地演算着数学题。
窗外是邻居家的电视喧闹和孩子的嬉笑声,而她只有手中的笔和书本。
她知道,这是她唯一能抓住的、可能逃离这个泥潭的绳索。
成绩单上永远的第一名,是她黯淡童年里仅有的光芒。
十八岁。
她拿着重点大学的录取通知书,面对面露难色的导员和唉声叹气的社区工作人员。
父亲酗酒失踪,母亲卧病在床,学费和生活费像一座大山。
她挺直单薄的背脊,声音清晰而冷静:“导员,主任,我已经联系好了所有的助学贷款和奖学金渠道,暑假我会去打三份工。请你们放心,我能解决。”
那一刻,她刚成年,却已独自扛起了自己的人生。
十九岁。
她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旧T恤,隔着明亮的橱窗,看着里面衣着光鲜、笑语盈盈的女孩们。
手机银行显示这个月兼职薪水到账,足够她买下那个挂在橱窗里的、她偷偷看了很久的包包。
但最终,她只是转身,将钱一分不差地转进了母亲的医疗账户。
背影决绝。
二十岁。
她坐在第一排,眼神专注,笔记做得飞快。
小组讨论时,她总能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核心,提出最优方案。
课后,她婉拒了同学的聚餐邀请,匆匆赶往下一个兼职地点。
没有人知道,这个总是独来独往、成绩优异的漂亮女孩,背后承担着怎样的重压。
二十一岁。
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手里是刚刚收到的催缴账单和母亲病危的通知书。
手机屏幕亮着,是父亲发来的、带着威胁和索要钱财意味的污言秽语。
巨大的绝望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仰起头,用力呼吸,不让眼泪掉下来。
那一刻,她清楚地知道,道德、尊严,在生存和母亲的性命面前,轻如鸿毛。
二十二岁。
她站在虞府房间的镜前,看着镜中那个穿着昂贵衣裙、妆容精致、与这个环境逐渐融为一体的自己。
她想起第一次踏进这里时,那份格格不入的卑微与震撼,以及内心深处疯狂滋长的、名为“我也要拥有这一切”的欲望。
……
画面戛然而止。
是的,她坏,她工于心计,她不择手段。
她利用美貌,玩弄人心,践踏规则。
她的双手或许早已沾满了算计与不洁。
可若非如此,她无法从那个污浊的泥潭里爬出来,无法在精英云集的京大脱颖而出,无法在短时间内将虞子彻留下的烂摊子打理得井井有条。
从未被世界温柔以待,所有的温暖和善意都需要她用尽手段去窃取、去争夺。
她像一株在阴暗裂缝里生长的毒草,拼命汲取着任何一点可能的光亮和养分,扭曲地、顽强地向上攀爬,只为了……
活下去,以及,活得像个人样。
这走马灯的一生,写满了挣扎、算计、不甘与无法言说的悲凉。
可恨之人,亦有其可怜之处。
而这所有的复杂与矛盾,最终都化为了女孩眼底那簇永不熄灭的、既冰冷又灼热的火焰,驱动着她在这条无法回头的路上,越走越远。
……
记忆不断如同潮水般汹涌回归,将夕桐空白的世界重新填满色彩与重量。
那些与虞思邪相识相恋、自己创业、孕育夕止的过往,以及失忆后这段时间如同蒙着薄雾的点点滴滴,此刻清晰地交织在一起。
她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是在几天后清晨醒来时,眼神完全恢复了过往的清明与狡黠。
夕桐看着身旁还在熟睡的虞思邪,看着他安静的睡颜,想起这段时间他小心翼翼的呵护、笨拙的试探,以及那些……
趁她“无知无觉”时占尽的“便宜”,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早餐桌上,气氛一如既往。
夕止乖巧地吃着早餐,苏璐瑶叽叽喳喳地说着最近看的小说。
虞思邪敏锐地察觉到夕桐今天有些不同,她的目光不再带着那种淡淡的疏离和茫然,而是像从前一样,灵动地流转,偶尔落在他身上时,带着一种让他心跳加速的、熟悉的审视和……戏谑?
“妈,这个给你。”
夕止把自己餐盘里最爱吃的荷包蛋用叉子小心地叉起来,递到夕桐嘴边,小脸上满是期待。
这是失忆期间夕桐教他的,说要学会分享。
夕桐看着儿子,心软成一滩水,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小口,然后亲了亲他的额头:“谢谢小止,真好吃。”
她的动作自然亲昵,没有丝毫停顿。
夕止眼睛亮晶晶的,似乎感觉到妈妈哪里不一样了,但又说不上来,只是开心地笑了。
苏璐瑶也停下了喋喋不休,愣愣地看着夕桐:“小夕,你……你刚才那个眼神……”
夕桐转过头,对她眨了眨眼,带着久违的灵动:“怎么?不认识我了?”
苏璐瑶瞬间瞪大了眼睛,捂住嘴,激动得差点跳起来:“你……你想起来了?!真的?!”
虞思邪手中的动作彻底停下,目光紧紧锁住夕桐,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夕桐没有直接回答苏璐瑶,而是将目光重新投向虞思邪,微微歪着头,手指轻轻点着桌面,语气拖长,带着一种秋后算账的意味:
“虞思邪——”
这三个字叫得他心头一颤。
“我这几天,仔细、反复地、回忆了一下……”
她故意停顿,看着男人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才慢悠悠地继续,“某些人,在我‘只有十八岁记忆’、‘纯洁无知’的时候,好像……没少干些趁人之危的事情啊?”
虞思邪耳根微微泛红,面上却强作镇定:“我们是情侣。”
“哦——情侣。”
夕桐拉长了语调,眼神里的戏谑更浓,“那请问虞总,是谁忽悠我说,‘情侣之间都是这样,深,入,交流感情的’?”
她脸不红心不跳地重复着当时被他诱哄着说出的羞耻话语。
虞思邪:“……”
“又是谁,”夕桐继续翻旧账,眼神“谴责”,“在我迷迷糊糊问‘为什么要这样’的时候,一本正经地告诉我,‘这是在帮你检查身体,看看恢复得好不好’?”
“噗——”
苏璐瑶一口牛奶差点喷出来,赶紧捂住嘴,肩膀疯狂抖动,憋笑憋得满脸通红。
连夕止都好奇地抬起头,看着爸爸妈妈。
虞思邪这辈子都没这么窘迫过,被夕桐当着闺蜜和儿子的面清算“旧账”,偏偏他还无法反驳。
他只能无奈地看着夕桐,眼底却盈满了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和纵容。
夕桐看着他难得吃瘪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笑容明媚灿烂,驱散了所有失忆带来的阴霾。
她伸出手,在桌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指尖在他掌心挠了挠。
“算了,”她语气轻快,带着释然和满满的幸福,“看在你这段时间把我当‘易碎品’一样小心供着、还算表现不错的份上,朕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了。”
虞思邪反手紧紧握住夕桐的手,十指相扣。
阳光洒满餐厅,欢声笑语重新变得真实而温暖。
记忆的回归,让所有的亲密与爱恋,都找到了坚实的根基,变得更加甜蜜而笃定。
而那些失忆期间的小插曲,也成了未来漫长岁月里,可以反复回味和调侃的、独属于他们的秘密趣事。
……
虞思邪知道夕桐记忆恢复后,便立刻安排了与罗玄姬的会面。
这位背景深不可测的小女孩,在夕桐失忆期间就多次通过他表达过关切,更是在他们寻找夕桐下落时,提供了很大的帮助。
见面地点约在一家极为私密的茶室。
罗玄姬依旧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穿着剪裁合体的定制裙装,坐姿端正,眼神却有着超越年龄的沉稳与锐利。
看到夕桐走进来,罗玄姬眼睛微微一亮,站起身,难得地露出了符合她年龄的、带着些许真诚喜悦的笑容:“您终于回来了。”
这句“回来”,指的显然是记忆的回归。
夕桐对这个小女孩印象深刻,也感激她之前的暗中相助,笑着回应:“好久不见,谢谢你一直惦记着。”
两人落座,简单寒暄了几句夕止在学校的情况后,罗玄姬便直接切入了正题,她的谈吐完全不像一个小学生,逻辑清晰,目标明确。
“我有关注到您之前带领的华山医院医疗项目,虽然过程波折,但最终的成果和设计理念在业内评价很高。”
她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小觑的分量,“而您在W市那边积累的医疗资源和人脉,我很有兴趣。”
夕桐微微挑眉,有些惊讶于罗玄姬的信息灵通和对商业的敏感度。
罗玄姬继续道,语气坦然。
“我知道您对W市有特殊的感情,也有意重新整合那边的资源。我这边,可以提供两方面的支持。”
她伸出两根手指,条理分明,“第一,技术。我们家族控股的‘生命蓝图’科技,在智能医疗设备和数字化医院解决方案上是全球领先的,可以与您的设计理念做深度结合。”
“第二,”她顿了顿,眼神中透出一丝与她年龄极不相符的、洞悉规则的从容,“政策。W市新任的领导,与我祖父有些渊源。如果项目有价值,在审批和落地方面,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她没有盛气凌人,而是摆出了实实在在的筹码,表达的是合作的诚意。
“我认为,我们有合作的基础。不知道您是否愿意考虑?”
夕桐看着眼前这个气场强大的小女孩,心中感慨万千。
罗玄姬的提议,无疑能极大推动她在W市的发展计划,无论是技术壁垒还是政策关卡,她都能提供强大的助力。
这不仅仅是投资,更是一种战略级的联盟。
“玄姬,”夕桐微笑着,端起了茶杯,“你的提议非常吸引人。我想,我们可以详细谈谈合作的可能性。”
茶香袅袅中,一场跨越了年龄与常规社交圈的合作,悄然拉开了序幕。
罗玄姬看着夕桐,眼中也流露出真正的欣赏。
她喜欢和聪明且有实力的人打交道,更何况这个人是夕止的妈妈。
小女孩的嘴角不自觉上翘。
她想要的人就一定会得到。
第79章 没有什么,比她的快乐和自我……
雪迎的野心并未因之前的挫败而收敛。
她无法忍受夕桐愈发成为众人目光的焦点,尤其是看到她与虞思邪之间那种历经磨难后愈发深厚的、旁人难以介入的默契,嫉妒如同毒蛇啃噬着她的心。
在一次力和集团旗下艺术基金会的慈善晚宴预备会上,作为新晋项目负责人的雪迎,与作为核心顾问的夕桐不可避免地碰面了。
会议间隙,众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交谈。
雪迎端着一杯香槟,状似无意地走到夕桐身边,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几个人听见:
“夕桐师姐,真是恭喜你啊,记忆恢复了,事业爱情双丰收,真是让人羡慕。”
她嘴角带笑,眼神却没什么温度,“说起来,之前我住在虞家的时候,还多亏了师姐你和虞总的‘照顾’呢。”
这话听起来是感谢,实则刻意模糊时间线,暗示她与虞家关系匪浅,甚至带着一丝暧昧的委屈。
虞子彻解禁后,就立刻被“请”出了虞府。
作为他女朋友的雪迎,自然也跟着一起搬了出去。
夕桐正与另一位策展人讨论着展品清单,闻言,只是淡淡地瞥了雪迎一眼,连嘴角礼貌性的弧度都懒得维持:“雪小姐言重了,你是客人,基本的待客之道而已。”
她一句话便将界限划得清清楚楚,将雪迎那点小心思堵了回去。
雪迎碰了个软钉子,脸色微沉。
她不甘心,又往前凑近一步,压低了声音,语气带着一丝挑衅:“师姐难道就不好奇,上次虞总出差回来,衬衫上为什么会有我的香水味吗?”
雪迎紧紧盯着夕桐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到一丝裂痕。
然而,夕桐的眼神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怜悯,仿佛在看一个拼命表演的小丑。
她刚要开口,忽然——
雪迎手中的香槟杯猛地一晃,酒液洒了出来。
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额头上渗出大颗大颗的冷汗,雪迎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
她下意识地捂住小腹,身体晃了晃,眼前一黑,竟直挺挺地朝着地面软倒下去!
“啊!”
“雪小姐!”
现场顿时一片惊呼和混乱。
离雪迎最近的夕桐下意识地伸手扶了一把,才没让她重重摔在地上。
触手之处,雪迎的手臂冰凉,整个人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
“快叫救护车!”
夕桐冷静地指挥道,虽然不喜雪迎,但人命关天,她不能坐视不理。
救护车很快赶到,夕桐作为现场负责人之一,以及离雪迎最近的人,于情于理都跟着一起去了医院。
同行的还有闻讯赶来的、脸色煞白的刘恋紫。
急救室外,走廊灯光冷白。
医生初步检查后,出来询问:“病人昏迷前有什么症状?有没有既往病史?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比如……月经是否正常?”
最后这个问题,像一道惊雷劈在刘恋紫耳边!
绝对不能在这里暴露雪迎怀孕的事!
她的心脏狂跳,几乎要冲出胸腔。
刘恋紫猛地冲上前,抢在夕桐开口前,用带着哭腔的、无比焦急的声音对医生喊道:“医生!迎迎她有严重的低血糖和贫血!老毛病了!肯定是最近工作太拼,没按时吃饭又累着了!她月经……她月经一直不太准的,压力大的时候就更乱了!”
她一边说,一边用力掐着自己的手心,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眼神“恳切”地看向夕桐,仿佛在寻求认同:“夕桐师姐,你也知道的,迎迎她一直很拼命,身体底子又不好,对不对?”
夕桐看着刘恋紫激动异常的反应,微微蹙眉。
她确实隐约知道雪迎家境不好,可能身体有些虚弱,但刘恋紫此刻的抢答和过于激烈的情绪,总让人觉得有些不对劲。
不过,她并没有确凿证据,也不好妄加猜测。
就在这时,急救室的门再次打开,护士出来说:“病人醒了,生命体征暂时稳定,是急性低血糖加上过度疲劳引发的晕厥,需要留院观察一下。你们可以去办手续了。”
刘恋紫如蒙大赦,立刻道:“我去办!我去办手续!”
她几乎是逃跑般地离开了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生怕再多待一秒,就会被看出破绽。
夕桐看着刘恋紫仓皇的背影,又看了看急救室的方向,心中的疑虑并未完全打消,但眼下雪迎已经醒来,医生也有了初步诊断,她也不便再多问。
她只是按照流程,帮忙联系了雪迎工作上的直属上级告知情况,便离开了医院。
病房内,雪迎虚弱地睁开眼睛,听着刘恋紫后怕不已地叙述刚才惊险的一幕。
当听到“月经”二字时,她的心猛地一沉,手下意识地抚上小腹,眼底掠过一丝冰冷的恐惧,但很快被更深的算计所取代。
这次,真是险之又险。
……
夕桐刚走出医院大门,就看到虞思邪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静静停在路边。
他倚在车旁,显然是接到消息后立刻赶过来的,眉宇间还带着一丝未散的担忧。
“怎么样?没事吧?”
他迎上前,揽过夕桐的肩,上下打量着她,确认她无恙,目光自始至终没有往医院里面瞟一眼。
夕桐摇摇头,舒了口气:“我没事,就是雪迎突然晕倒了,低血糖加疲劳过度,医生说要观察一下。”
虞思邪闻言,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替她拉开车门:“那就好,我们回家。”
对他而言,只要夕桐没事,其他人如何,他并不关心。
就在虞思邪准备绕到驾驶座时,一个穿着护士服的小姑娘急匆匆从医院里跑出来,四处张望了一下,看到他们这边,扬声问道:“请问你们是刚才送雪迎小姐来的家属吗?她的血液常规和HCG检查报告出来了,麻烦哪位去医生办公室取一下?”
“HCG?”
虞思邪脚步一顿,眉头下意识地蹙起。
这个指标通常用于妊娠检测,他因为夕桐当年怀孕而对此有所了解。
雪迎?做这个检查?
一丝极其微弱的怪异感掠过他的心头。
一个声称低血糖、过度疲劳的年轻女性,怎么会常规检查这个?而且是在晕厥这种紧急情况下?
但他对这丝怪异并未深究。
雪迎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心思不正、需要提防的外人,她的私生活、身体状况,他毫无兴趣。
他甚至没有将这份报告与之前出差时那微不足道的“插曲”联系起来。
“我们不是她家属。”
虞思邪语气疏冷地回绝了护士,随坐进车里,关上车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车子平稳地驶离医院,他很快便将这微不足道的小插曲抛诸脑后。
注意力重新回到了身边“失而复得”的夕桐身上,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不值得他耗费半分心神。
然而,那颗名为“疑窦”的种子,却在不经意间,被“HCG”三个字母,轻轻地、埋入了他记忆的土壤深处,只待未来某个时刻,破土而出。
……
夜深人静,主卧里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床头灯,柔和的光线将相拥的身影投在墙上。
夕桐靠在虞思邪怀里,手指无意识地在他睡衣的扣子上画着圈,气氛温馨而宁静。
“虞思邪,”她忽然轻声开口,打破了静谧,“等我这边的博士课程告一段落,外婆的治疗也稳定下来……我打算带夕止回W市住。”
夕桐的声音很平静,却像一块巨石骤然投入虞思邪的心湖,激起千层浪!
他身体猛地一僵,几乎是下意识地收紧了环住她的手臂,低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语气里充满了错愕和不解:“回W市?为什么?”
他以为,记忆恢复后,他们之间所有的障碍都已扫清,一家人理应团聚,从此在京市安稳生活。
这段时间,她和父母相处融洽,他们之间也仿佛回到了最甜蜜的时光……
这一切,难道不正是她想要的吗?
“小夕,是不是哪里还不舒服?或者……还有什么心结没解开?”
虞思邪试图从夕桐脸上找出蛛丝马迹,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等外婆治疗结束了,我们可以把她接来一起住,一起照顾,爸妈也一直很欢迎她。我们一家人在一起,不好吗?”
夕桐感受到他的紧张,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臂,抬起头,眼神清明而坚定,没有丝毫赌气或冲动的成分。
“不是的。”
她看着他,语气温柔却笃定,“这里很好,叔叔阿姨对我也很好,我们之间……也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她顿了顿,组织着语言,“但是,京市是你的京市,是虞家的京市。”
夕桐微微坐直身体,正视着虞思邪:“而我,是夕桐。我的根在W市,那里有我父母留下的痕迹,有我最初的梦想和事业起点。失忆这段时间,虽然混乱,却也让我想明白了很多事。我不想只是作为‘未来虞家的媳妇’生活在这里,依附于你家的光环之下。”
她的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能穿透黑暗,看到那座江边的城市:“我想回去,重新把我在W市打下基础的那个医疗团队做起来,把之前因为……各种原因中断的项目捡起来。那里有更适合我事业发展的土壤,也有我和罗家正在筹划的新项目。”
她重新看向虞思邪,眼神里带着请求理解的光芒,也有一丝不容更改的决意:“那是我自己的人生战场。虞思邪,你能明白吗?我不是要离开你,也不是否定现在的生活。我只是……需要一块完全属于我自己的天地,去实现我自己的价值。”
虞思邪怔怔地看着夕桐,看着她眼中那熟悉又陌生的、闪烁着独立的眼神。
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很多年前,那个在大学里就敢跟他据理力争、对未来充满规划和野心的夕桐。
虞思邪忽然意识到,失忆或许是一场灾难,但也阴差阳错地,让夕桐剥离了许多身份带来的惯性依赖和束缚,重新审视了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渴望。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夕桐几乎以为他要反对。
最终,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将她重新揽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带着一丝无奈的妥协,以及更深的理解:
“我明白了。”他收紧手臂,“你想去,就去。W市不远,我可以经常过去。”
没有什么,比她的快乐和自我实现更重要。
他现在明白。
他爱她,是爱那个完整、独立、闪闪发光的夕桐,而不是一个没有灵魂的摆件。
第80章 你抱着我,一遍遍地叫她的名……
记忆的回归,为夕桐注入了完整的灵魂。
在一些讨论会上,她不再是那个需要努力消化新知识、偶尔会因为记忆断层而略显滞涩的“空降兵”。
当主讲人抛出复杂的商业案例时,她能迅速调动起过往丰富的实战经验和扎实的理论功底,分析问题一针见血,提出的解决方案既具前瞻性又兼顾实操细节,常常引得教授们频频点头,将她作为范例讲解。
夕桐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团队的核心。
不仅能高效完成自己分内的部分,更能统筹全局,精准地分配任务,协调组员间的分歧,将每个人的优势发挥到极致。
她身上没有失忆时那种若有若无的疏离感,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稳而包容的领导力,让人不自觉地信服和追随。
“有夕桐师姐在,感觉这次作业稳了!”同组的师弟私下里感叹。
“她讲东西特别清楚,我之前没搞懂的模型,她几句话就点透了。”另一个师妹由衷佩服。
就连之前一些因为雪迎散布的流言而对夕桐抱有偏见的师兄师姐,在真正与她合作过后,也彻底改变了看法。
他们发现,夕桐的能力和成就是实打实的,根本无需依靠任何“特殊关系”。
她的优秀,带着一种让人无法质疑的底气。
鹿峰更是将夕桐视若珍宝。
他不止一次在课题组内部会议上公开赞扬:“夕桐同学的加入,是我们组的幸运!她带来的不仅是知识和经验,更是一种更高维度的视野和解决问题的思维方式。”
许多重要的项目讨论和核心难题,他都会点名让夕桐参与,甚至开始让她独立负责一些具有挑战性的子课题。
夕桐也并未因过往的成就而自傲,她虚心学习新的理论,与师弟师妹们平等交流,将自己过往踩过的坑、总结的经验毫无保留地分享。
她的勤奋、谦和与强大实力,赢得了课题组上下一致的尊重和喜爱。
那种融洽而积极的氛围,与雪迎在时那种表面和谐、暗流涌动的状态截然不同。
而这一切变化,最受冲击的,莫过于刘恋紫。
她作为雪迎的“心腹”,对夕桐的观感一直复杂地掺杂着雪迎灌输的偏见和自己那点隐秘的感情。
她曾帮着雪迎给夕桐使过绊子,虽然内心挣扎,但为了那点可怜的利益和扭曲的“忠诚”,她还是做了。
然而,随着夕桐记忆恢复,在组内的影响力与日俱增,刘恋紫发现自己越来越难以用过去的眼光看待她。
一次关于医疗产业投资的案例分析,她所在的小组遇到了瓶颈,报告思路混乱,眼看截止日期临近,大家都焦头烂额。
夕桐恰好路过他们的讨论区,看到他们愁眉不展的样子,便主动停下来询问。
她当时有些尴尬和戒备,但夕桐并没有任何芥蒂,只是就事论事,快速浏览了他们的报告框架,然后指出了几个关键的数据逻辑错误和论证薄弱环节,并提出了几条极具建设性的修改建议。
夕桐的点拨精准而高效,没有丝毫卖弄或居高临下,仿佛只是随手帮了个忙。
“这个角度……我们怎么就没想到!”组里一个男生恍然大悟。
“师姐,太感谢了!你真是救了我们一命!”
刘恋紫站在一旁,看着夕桐清澈专注的眼神,听着她条理清晰的讲解,心中五味杂陈。
她忽然意识到,夕桐的强大是纯粹的,是建立在真才实学和不计较个人恩怨的豁达之上的。
这与雪迎那种需要依靠算计、拉拢、打压别人来维系自身地位的方式,有着云泥之别。
另一次,她因为家里突然出事,急需用钱,走投无路之下,甚至动了去找雪迎借钱的念头,尽管她知道那可能意味着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她躲在楼梯间偷偷哭泣时,却被偶然经过的夕桐撞见。
夕桐什么也没问,只是递给她一张纸巾,然后平静地说:“如果遇到困难,可以跟导师或者学校心理辅导中心聊聊。如果需要预支项目津贴,我也可以帮你跟导师说明情况。”
“或者,钱的方面,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直接来找我。”
没有探究,没有施舍,只有恰到好处的尊重和一份来自同门的、不带任何条件的善意。
那一刻,刘恋紫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了。
她看着夕桐离开的背影,眼泪流得更凶,但这一次,不是因为绝望,而是因为悔恨和一种被照亮的清明。
她终于明白,自己一直追随的,是一朵散发着诱人香气却内含剧毒的罂粟;而自己曾经怀着偏见去审视的,才是一棵真正能够遮风挡雨、予人荫凉的乔木。
虽然她还没有勇气去向夕桐坦白过去的所作所为,但内心深处,那份根深蒂固的偏见已经土崩瓦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羞愧、感激和由衷敬佩的复杂情感。
她默默地收起了那些因为雪迎而针对夕桐的小心思,开始真正用客观的眼光,去仰望那个凭借自身实力在舞台上熠熠生辉的人。
……
雪迎的腹部已微微隆起,宽松的衣物也难以完全遮掩。
她看着夕桐在商学院和课题组里如鱼得水,备受推崇,与虞思邪出双入对,家庭事业皆美满,而自己却要独自承受这个不该存在的孩子带来的恐慌与拖累,嫉恨如同毒焰,日夜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
她不能再等了。
必须利用这个孩子,做最后一搏,哪怕鱼死网破!
于是,女孩精心策划了一场戏。
这天,她以“汇报项目进展兼感谢虞家以往照顾”为由,带着一份精心准备、看似无懈可击的项目书,再次踏入了虞府。
虞母心软,见她言辞恳切,又念及她出身可怜,便让她进了门。
客厅里,虞思邪正陪着夕止在玩拼图,夕桐则坐在一旁看书,阳光洒满房间,温馨而宁静。
雪迎的到来,像一滴墨汁滴入了清水。
她先是规规矩矩地汇报了工作,态度谦卑。
然后,话锋一转,目光“怯生生”地飘向夕桐,带着一丝欲言又止的委屈:
“夕桐师姐,我知道我以前可能有些地方做得不好,惹您生气了。但我真的已经知道错了,也在努力改正。可是……可是您为什么还要在课题组里,处处针对我,甚至……甚至跟导师说,要我退出核心项目组呢?”
雪迎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客厅里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夕桐从书中抬起头,眉头微蹙,眼神冷了下来:“雪迎,我从未做过你说的事。请你不要无中生有。”
“我无中生有?”
雪迎像是被这句话刺痛,眼圈瞬间红了,声音带上了哽咽,“师姐,您敢说您没有在背地里跟刘恋紫她们说,让我离虞总远一点?没有暗示导师,说我心思不正,不适合承担重要项目?”
她故意将一些模糊的、容易引起联想的指控抛出来,试图搅浑水。
虞思邪的脸色沉了下来,他将夕止交给闻声过来的苏璐瑶,站起身,目光锐利如刀:“雪迎,注意你的言辞。小夕不是这样的人。”
“虞总!连您也……”
雪迎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她仿佛承受了巨大的不公和委屈,身体微微摇晃,手下意识地护住了自己的小腹。
这个动作,在此刻显得格外突兀和显眼。
虞母看着她隆起的小腹和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心生不忍,上前劝道:“小雪,有话好好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
雪迎像是被逼到了绝境,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破釜沉舟的疯狂。
她不再看夕桐,而是直直地看向虞思邪,声音凄厉,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虞思邪!事到如今,你还要护着她吗?你难道就一点都不想知道,我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吗?!”
这句话如同平地惊雷,瞬间炸响了整个客厅!
虞母惊愕地捂住了嘴。
夕桐翻书的手指顿住,目光倏地看向雪迎的小腹,又转向虞思邪,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的探究。
连一旁的佣人都停下了动作,大气不敢出。
虞思邪瞳孔骤缩,脸色瞬间冰寒至极,周身散发出骇人的低气压:“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
雪迎凄然一笑,泪水涟涟,却带着一种诡异的、报复般的快意,“你还记得上次出差吗?在酒店,你的房间里!那一晚……你喝多了,把我当成了她……你抱着我,一遍遍地叫她的名字……”
她声泪俱下地描述着根本不存在的细节,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向夕桐的心脏。
“我挣扎了,我推你了!可是你力气那么大……我根本……”
她哭得几乎喘不上气,仿佛回忆起了极其不堪和痛苦的一幕,“事后你醒了,你很后悔,你警告我不准说出去……我都懂,我都忍着……可是……可是这个孩子他来了!你让我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她指着自己的肚子,对着虞思邪,也对着夕桐,嘶声道:“这就是你的孩子!虞思邪!是你酒后乱性,强迫了我!现在,你们一家人其乐融融,我却要一个人躲起来,承受这一切!夕桐她凭什么还要来逼我?!凭什么?!”
她这番表演,真假掺半,将虞思邪出差、她确实去过房间送文件、以及虞思邪衬衫上莫名出现的香水味,这些零散的“证据”串联起来,编织了一个看似合情合理、无从辩驳的“真相”。
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虞思邪身上,有震惊,有怀疑,也有雪迎眼中那碎裂般的痛苦。
年轻的女孩瘫坐在地上,掩面痛哭,肩膀剧烈地耸动着,仿佛承受了全世界的委屈。
她知道,这颗炸弹的威力足够巨大。
无论虞思邪如何否认,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虞家平静的表象也将被彻底打破。
她就算得不到,也要拖着他们一起,坠入这泥泞痛苦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