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我到底在做什么?”……
W市的凌晨,寒气侵骨。
虞思邪几乎将整个城市翻了过来,却依旧找不到夕桐的丝毫踪迹。
焦灼、恐惧以及一种深沉的无力感像藤蔓般缠绕着他,越收越紧,几乎要将他勒窒息。
脚步沉重而麻木,不知不觉间,虞思邪竟走到了一个曾无比熟悉的地方——夕桐家附近那个临河的小公园。
这里曾是他们恋爱时最常偷偷约会的地点,多少次,他送她回家,两人就在这树影婆娑的河边,难舍难分地拥抱、亲吻,听着河水潺潺。
如今,河水依旧静静流淌,倒映着对岸零星的灯火和泛着鱼肚白的天空,静谧得令人心慌。
男人靠在冰冷的河堤栏杆上,疲惫地闭上眼。
那些被刻意压抑的、甜蜜又尖锐的回忆,如同挣脱了闸门的洪水,汹涌地冲击着早已不堪重负的神经。
最清晰的,竟是他们第一次真正拥有彼此的那晚。
青涩,慌乱,又带着无比的虔诚和激动。
他们去街角的便利店,像做贼一样,在货架上寻找那个小小的盒子。
结账出来,穿过马路时,正好遇上红灯。
两人停在斑马线中间,四周是流动的车灯,像一个被定格的光怪陆离的舞台。
夕桐突然紧紧抱住虞思邪的手臂,把脸埋在他肩头,用一种梦幻般的语气小声说:
“虞思邪,要是现在突然死掉就好了。”
他当时吓了一跳,猛地收紧手臂:“胡说什么!”
夕桐却抬起头,眼睛亮得惊人,里面盛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幸福和一种近乎悲壮的纯粹:“真的呀……就停在最开心的一刻,多好。我就永远是你的,你也永远是我的了。再也没有以后可能的吵架、分开、变心了……”
那时他只当她是小女孩沉浸在极致幸福时的傻话,用力吻住她,将那些不吉利的话语堵了回去,心里想着的却是要给她长长久久、永不变心的未来。
可现在……
“要是现在突然死掉就好了……”
那句话,如同最恶毒的谶语,在虞思邪耳边无限回荡,带着冰凉的寒意,刺穿他的心脏。
她是不是……真的出了什么事?
是不是在他找不到的地方……?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攫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虞思邪猛地睁开眼,额头上沁出冰冷的汗珠,一种灭顶般的恐慌让他浑身发冷,几乎站立不稳。
失魂落魄地转身,几乎是本能地想要寻找一点能麻痹神经的东西。
他跌跌撞撞地走进街角那家24小时便利店——
明亮的白光刺得虞思邪眼睛生疼。
他机械地走到冷柜前,拿了几罐最烈的啤酒,放到收银台上。
年轻的收银员一边扫码,一边下意识地嘟囔了一句:“嚯,今儿晚上是怎么了,尽碰上过来买醉的……”
这句话像一道细微的电流,瞬间击中了虞思邪几乎麻木的神经!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收银员,声音沙哑得厉害:“还有谁?刚才还有谁来过?!”
收银员被他吓了一跳,看着他骇人的表情,结结巴巴地说:“就……就大概一两个小时前吧,一个挺漂亮的女的,也买了酒……怪怪的,看着魂不守舍,付的还是现金,现在用现金的人可不多见了……”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锤子,重重敲在虞思邪心上!
漂亮女人!魂不守舍!现金支付!
是夕桐!一定是她!她身上没有手机,只能用现金!
“她往哪个方向走了?!”
虞思邪急切地追问,语气近乎凶狠。
收银员被他吓得往后一缩,怯生生地指了一个方向:“就……就往那边……那边好像就那一家高级酒店……”
轰——!
所有的线索瞬间连通!
她哪里都没去!她回了酒店!回了温晏明的身边!
不是因为信任,不是因为依赖,而是因为——无处可去!别无选择!
巨大的心痛、后怕、以及终于抓住线索的狂怒,如同岩浆般在胸腔里沸腾翻滚!
虞思邪一把抓过装着啤酒的袋子,转身猎豹般冲出了便利店!
门外,天光已经彻底泛白,晨曦微露,照亮了城市冰冷的轮廓。
……
那辆巨大的集装箱卡车,带着死亡般的轰鸣和气流,如同失控的钢铁巨兽,直直地冲向仿佛失了魂的温晏明。
时间被压缩到极致,又仿佛被无限拉长。
温晏明瞳孔中只剩下那越来越近、越来越庞大的冰冷车头,以及刺眼到足以灼伤眼睛的强光。
世界的声音消失了,只剩下血液冲上头顶的嗡鸣和心脏即将爆裂的狂跳。
他甚至能感觉到轮胎摩擦地面产生的热浪和橡胶焦糊味。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娇小却无比决绝的身影,从黑暗中猛地扑了出来!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狠狠地撞在他身上!
“呃——”
是苏璐瑶!
她一直偷偷跟着他!
从酒店出来起,苏璐瑶就一直看着温晏明像疯子一样在街上横冲直撞。
她的心就像被攥紧了一样,害怕得几乎无法呼吸,却鼓足了平生最大的勇气一直尾随。
虽然说要放下了,不再纠缠了,但那份花了快要三十年才苏醒的情感让她无法停止脚步。
所以,当温晏明失魂落魄地冲向马路时,苏璐瑶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扑上去的本能!
巨大的冲击力让两人瞬间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倒在冰冷的斑马线上!
温晏明被撞得向后倒去,苏璐瑶则死死地抱着他,用自己的身体作为缓冲,垫在了下面。
“吱嘎——!!!”
卡车发出更加凄厉尖锐的刹车声,几乎是擦着两人的衣角猛地停了下来!
带起的劲风吹乱了他们的头发,巨大的车轮距离温晏明的腿,不过几十公分。
司机惊魂未定地从车窗探出头,破口大骂:“操!不要命了?!想死别拉着我!!”
但瘫倒在斑马线上的两人,谁也听不见这咒骂了。
温晏明被撞得眼冒金星,肋骨处传来一阵剧痛。
下意识地收紧手臂,怀里是一个温热的、同样在剧烈颤抖的身体,还有一股淡淡的、干净的皂角清香,和他熟悉的那些昂贵香水味完全不同。
男人茫然地低头,看到的是苏璐瑶苍白如纸、布满泪痕的脸。
她疼得眉头紧紧皱在一起,下唇被咬得发白,看向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未散的惊恐和一种浓得化不开的悲伤。
她似乎想说什么,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只有大颗大颗的眼泪无声地往下掉。
天光,就在这一刻,彻底豁亮。
金色的朝阳挣脱了地平线的束缚,毫无保留地倾洒下来,照亮了这惊心动魄的一幕,照亮了斑马线上相拥倒地的两人,也驱散了夜晚残留的最后一丝阴霾。
温暖的光芒落在苏璐瑶的脸上,她的泪水折射出细碎的光。
她好像终于攒够了一点力气,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却带着一种钝重的哽咽。
“……温晏明……别这样……”
又是一串眼泪滚落,她吸着气,努力想把话说完,却说得断断续续:“……不值得的……真的……你明明……明明是那么好的一个人……像太阳一样……不该是这样的……”
她说不下去了,只是用力摇着头,眼泪掉得更凶,手指无意识地紧紧抓着男人胸前的衣服,像是怕一松手,眼前这个破碎的人就会消失。
那份深埋已久的、笨拙却无比真挚的情感,在这一刻暴露无遗。
她的眼泪,她语无伦次却充满心疼的话语,像一根最柔软的刺,精准地戳破了温晏明疯狂偏执的气球。
铺天盖地洒下来的、过于明亮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温晏明怔怔地躺在冰冷的斑马线上,怀里是为他哭得不能自已的苏璐瑶。
他知道她喜欢他,但他从未放在心上,只觉得与他无关。
可此刻,这份他从未在意过的、小心翼翼的感情,却以一种近乎惨烈的方式,在他与死亡擦肩而过的瞬间,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他面前。
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驱散了夜的寒意,却让温晏明心里涌起一种更深的、迟来的寒意和后怕。
那层扭曲的、名为“占有”的魔障,在这生死一线的晨曦和这滚烫却纯粹的泪水冲刷下,似乎松动了一丝缝隙。
他望着天边那轮明亮却不灼人的太阳,又低头看向怀里哭得缩成一团的人,眼神中的疯狂和赤红一点点褪去,逐渐被一种茫然的、巨大的空洞和一丝微弱的恍惚所取代。
“……我到底在做什么?”
一个微弱却清晰的声音,在他一片混乱的脑海深处响起。
是啊。
他在做什么?
绑架、囚禁、篡改记忆、险些害死自己……
他像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押上一切,用尽最不堪的手段,去强求一段永远不会属于他的感情。
夕桐实际有多爱虞思邪,他不知道么?
他比她更明白这份心意的重量。
空气中弥漫着轮胎剧烈摩擦沥青地面后产生的、刺鼻的焦糊味,混合着凌晨城市街道特有的清冷潮湿的气息,还有一种冰冷的、金属特有的腥气。
温晏明搂着苏璐瑶的手臂,无意识地收紧了一些。
第62章 “小姐,你是不是……该对我……
虞思邪几乎是撞开那扇未完全锁死的套房门的。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混合着找到夕桐的狂喜和一路积攒的极致恐惧。
房间里光线昏暗,窗帘紧闭,空气中残留着淡淡的酒气和一种属于她的气息。
男人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雷达,瞬间就锁定了卧室大床上那个微微隆起的轮廓。
一步步走近,每一步都踩在雷鸣般的心跳上。
时隔快半个月,虞思邪终于再次见到夕桐。
她侧身蜷缩在宽大的床中央,深色的丝绒被子只胡乱搭在腰际,背部和大腿根都裸露在外。
晨曦透过窗帘缝隙,在她光滑的肌肤上投下一道朦胧的光带,那肌肤白得近乎易碎,像上好的暖玉,又像清晨花瓣上凝结的露珠,仿佛轻轻一触就会留下痕迹。
肩胛骨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勾勒出纤细而脆弱的线条,脊柱沟一路向下。
像一只受了极大惊吓后耗尽所有力气的幼兽,夕桐以一种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婴儿在母体内的姿势紧紧蜷缩着,双腿曲起,手臂环抱着自己,仿佛这样才能抵御外界的一切伤害。
这个姿势让她整个背部的曲线毕露,腰肢显得不盈一握,却又透着一种毫无防备的、令人心碎的柔顺。
黑色的长卷发海藻般铺散在枕头上,衬得她不着寸缕的肌肤愈发苍白得透明。
床上的人睡得似乎并不安稳,纤长的睫毛湿漉漉地黏在一起,眉头微微蹙着,在梦中依然承受着某种痛苦。
唇瓣有些干燥,微微开启,呼出带着淡淡酒气。
而最刺疼虞思邪眼睛的,是夕桐小腹上那道淡粉色的疤痕。
睡梦中的夕桐,无意识地蜷缩得更紧,一只手微微搭在了那道疤痕之上,指尖竟无意识地抠着那微微凸起的痕迹,仿佛在梦中也在困惑着这身体的陌生印记。
这个无意识的动作,像一把钝刀,再次缓慢地割过虞思邪的心脏。
他极轻极轻地吸了一口气,动作温柔得不能再温柔,怕惊扰了最脆弱的梦境。
伸出温热而略带薄茧的手,男人小心翼翼地覆上那只搭在疤痕上的微凉的手背。
他的掌心完全包裹住夕桐纤细的手指,感受到她指尖无意识的轻颤。
停顿了片刻,虞思邪用拇指极其轻柔地摩挲了一下夕桐的手背,仿佛一种无言的安抚。
然后,他才用着几乎察觉不到的力道,轻轻地将她的手从那道疤痕上移开,引着她微凉的手指,放回到身侧的被子上。
完成了这个细微的动作,男人的目光却依旧胶着在那道暴露在空气中的疤痕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不知多少个念头滑过脑海。
虞思邪低下头,如同进行一场最虔诚的仪式。
温热的、颤抖的唇,极其轻柔地地落在了那道疤痕上。
那不是带有情欲的吻,而是一个饱含着无尽心疼、悔恨、歉意和浓得化不开的爱的印记。
虞思邪的唇瓣久久地停留在那略微粗糙的肌肤上,仿佛想用自己全部的体温和情感去熨平那道伤痕。
一滴滚烫的液体不受控制地从紧闭的眼角滑落,恰好滴落在唇瓣与肌肤相接的地方,晕开一小片湿痕……
男人就这样抱着赤裸的女人,一动不动,仿佛要将这一刻失而复得的真实触感牢牢刻进骨血里。
直到窗外的天色逐渐透出晨曦的金光,他才因为极度的疲惫和心力的巨大消耗,保持着拥抱心爱之人的姿势,昏沉地浅眠过去。
……
接到虞思邪报平安的电话后,被低气压笼罩了数日的虞府,终于被注入了一股暖流。
虞母一直紧绷的肩膀骤然松弛,深深地吁出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眼眶却不由自主地红了,双手合十,连连低语:“阿弥陀佛,佛祖保佑……找到了就好,找到了就好……”
虞平虽然没说什么,但紧锁了多日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一直捏在手里的茶杯也稳稳地放回了桌上,只是起身踱步的节奏明显轻快了许多。
最开心的莫过于夕止。
他原本一直抱着妈妈的小被子蜷在沙发角落,听到爸爸的电话后,小脸瞬间亮了起来。
抱着虞母的腿,夕止仰着头急切地问:“奶奶!是找到妈妈了吗?爸爸找到妈妈了是不是?妈妈要回家了?”
“是,是,爸爸找到妈妈了,妈妈很快就回家了。”
虞母弯腰将孙子搂进怀里,声音带着哽咽,却满是欣慰。
心头大石落下,虞母立刻有了主张。
她雷厉风行地安排车辆,带着虞父和夕止,直奔香火鼎盛的青山寺。
大殿内檀香袅袅,梵音低唱。
虞母神情无比虔诚地跪在蒲团上,双手举着三炷清香,对着宝相庄严的佛像深深叩拜。
“佛祖菩萨在上,信女感谢您保佑小夕平安归来。”
她低声祈愿,每一个字都充满了真挚的感激,“求您继续保佑小夕这孩子,从此无病无灾,身心安康,万事顺遂,再也不要经历这些磨难了……保佑他们俩个往后和和美美,一切都好好的……”
虞平也在一旁郑重地上香鞠躬。
夕止学着奶奶的样子,认真地磕头,小声嘟囔:“保佑妈妈快点回家,保佑妈妈再也不生病,再也不难过。”
从寺庙回来,虞母一刻不停,立刻指挥着家里的佣人开始忙碌起来。
“快,把房间彻底打扫一遍,窗帘床单都换成小夕喜欢的粉色!”
“厨房准备些清淡温补的食材,小夕受了惊吓,得好好调理!”
“院子里她喜欢的那些花,都检查一下,枯了的叶子赶紧剪掉!”
虞母亲自监督着,里里外外忙碌着,脸上带着多日未见的笑容和光彩。
整个虞家上下都动了起来,充满了忙碌而喜悦的气氛。
……
夕桐是在一阵剧烈的头痛和口干舌燥中醒来的。
她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天花板吊灯。然后,她感觉到身边不同寻常的热源和重量。
猛地侧过头——
下一秒,夕桐几乎倒吸一口冷气,瞬间清醒!
她的身边,竟然躺着一个陌生的男人!
他即使是在熟睡中,眉宇间也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和深刻的担忧,但这丝毫无法折损他五官那种近乎凌厉的完美。
下颌线清晰流畅,鼻梁高挺,薄唇抿成一条略显冷硬的直线。
不同于温晏明那种精心雕琢、带着书卷气的漂亮,这个男人的帅,带着一种原始的、极具侵略性的雄性魅力,像出鞘的利剑,像沉默的火山。
危险,却散发着让人心跳失序、口干舌燥的强烈吸引力。
他身上的西装因一夜的挤压而变得褶皱,领带松散地扯开,衬衫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露出线条紧实的锁骨和小片麦色的胸膛。
一种混合着淡淡烟草味和男人本身凛冽气息的味道,若有若无地萦绕在夕桐鼻尖。
大脑一片空白,她震惊得几乎无法思考。
紧接着,一个更惊恐的发现让夕桐浑身血液都冻住了——被子下的自己,此时□□!
酒精让她忘记了昨天自己脱光了衣服照镜子的事。
“啊!”
夕桐短促地惊呼一声,猛地坐起身,手忙脚乱地扯过被子将自己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动作幅度大得惊醒了身旁浅眠的男人。
虞思邪几乎在夕桐惊呼的瞬间就睁开了眼睛。
那双深邃的眼眸初时还带着刚醒的朦胧和下意识的警惕,但在对上夕桐视线的一刹那,瞬间化为全然的清醒和……难以掩饰的急切与温柔。
“小夕,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头还疼吗?”
他立刻撑起身子,关切地询问,声音因为刚醒而带着一丝沙哑,却异常温柔。
然而,夕桐的反应却像一盆冰水,迎头浇下。
她抱着被子,猛地向后缩去,直到脊背抵住冰冷的床头板,退无可退。
那双看着虞思邪的眼睛里,充满了全然的警惕、陌生、困惑,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被侵犯的惊慌。
就像一只落入陷阱的鹿,看着突然出现的猎人。
没有惊喜,没有依赖,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熟悉感。
只有彻底的、冰冷的陌生。
虽然早已从温晏明口中知道夕桐失忆了,但亲眼看到这双曾经盛满对他爱意和信任的眼睛,此刻只剩下全然的空白和疏离,虞思邪还是感觉到一种心脏被瞬间掏空、再狠狠碾碎的剧痛。
他的呼吸猛地一窒,脸色瞬间苍白了几分,所有准备好的话语都卡在了喉咙里,只剩下无声的心碎。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夕桐紧紧抓着胸前的被子指尖用力到泛白,率先打破了这令人窒息沉默,声音带着不确定的颤抖和戒备:“你……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的目光快速扫过房间,似乎在寻找防身的武器或者逃跑的路线。
虞思邪看着夕桐如临大敌的模样,心脏抽痛得更厉害。
但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眼底翻涌的痛楚和酸涩。
现在不是沉溺于悲伤的时候。
他扯了扯嘴角,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轻松甚至带着点玩世不恭,尽管那笑意并未到达眼底。
故意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褶皱的西装外套,眼神落在夕桐紧紧裹着的被子上,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慵懒的打趣:
“这位小姐,这个问题难道不该我问你吗?”
他挑眉,视线意有所指地扫过凌乱的床铺和她裹紧被子的动作。
“昨晚可是你硬拉着我不放,还非要我留下来‘陪陪你’。”
他拖长了语调,带着点无奈的指控,“怎么?睡醒了就翻脸不认人,打算始乱终弃了?”
摊了摊手,虞思邪做出一个略显夸张的伤心表情。
“唉,我这么一个大好青年,清清白白的名声就这么被你毁了。小姐,你是不是……该对我负责啊?”
第63章 他到底……图什么呢?……
在酒店顶楼的餐厅,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窗外是W市熟悉的江景。
虞思邪尽量用最简洁温和的方式,向夕桐解释了她过去的经历。
手中的银叉“当啷”一声掉在盘子里,夕桐眼睛瞪得圆圆的,震惊得无以复加,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所以……”
她消化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开口,声音都有些变调,“我不只是生过孩子……我还是未婚先孕?我们俩……有个孩子?”
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虞思邪,脸上写满了“这怎么可能”。
虞思邪看着夕桐这副难以置信、仿佛世界观被颠覆的模样,心里酸涩又觉得有些好笑。
他点了点头,语气肯定:“嗯,我们有个儿子,叫夕止,很聪明。”
“是你取的名字,意味着‘停止’,停止这段关系。那个时候的我,真的很不堪吧……”
夕桐陷入了更长久的沉默,眉头紧锁,似乎在疯狂地消化和重组这爆炸性的信息。
她低头看向自己小腹上那道疤痕的位置,又抬头看看对面这个英俊得过分、气场强大的男人。
忽然,沉思中的她猛地抬起头,一脸极其严肃和不可思议: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十九岁的时候……就把你给睡了?!”
“噗——咳咳咳……”
正在喝水的虞思邪直接被呛到了,转过头剧烈地咳嗽起来,耳根竟然有些发烫。
他好不容易顺过气,再看向夕桐那一本正经、等着他回答的严肃表情,终于忍不住低低地笑出声来。
低沉悦耳的笑声在他胸腔里震动,带着无奈和极大的宠溺。
虞思邪伸手揉了揉眉心,眼底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夕小姐,你的关注点……总是这么与众不同。”
这都什么奇怪的重点?
难道不应该是震惊于自己英年早婚已育吗?
她居然最先纠结的是这个?
被虞思邪这么一笑,夕桐似乎也意识到自己问了什么蠢问题,脸颊微微泛红,有些窘迫地低下头,拿起果汁喝了一口来掩饰尴尬。
但莫名地,因为这个小插曲,两人之间那种因为失忆而产生的隔阂和陌生感,似乎消融了不少。
接下来的聊天,竟然出乎意料地顺畅和轻松起来。
虞思邪很会引导话题,夕桐偶尔冒出的、带着学生气的犀利吐槽和天马行空的想法,也总能让他感到新鲜和有趣。
他们之间的氛围,自然而融洽,仿佛某种深植于灵魂深处的默契并未完全消失。
餐盘渐渐空了,阳光也变得愈发温暖。
然而,当最初的震惊和短暂的欢笑过后,巨大的失落和悲伤如同退潮后裸露出的礁石,冰冷而坚硬地凸显出来。
夕桐转过头,望向窗外。
楼下是W市繁华的街道,更远处是蜿蜒的江流。
这家酒店的自助餐厅,她其实很熟悉。
小时候,母亲偶尔会带她来,作为对她考试取得好成绩的奖励。
她会穿着漂亮的小裙子,坐在靠窗的位置,去拿很多很多的好吃的,然后母女俩一起消灭堆满盘子的甜虾……
曾经触手可及的温暖,如今却已天人永隔。
她的父母……竟然已经去世了。
虽然从发现自己记忆缺失、亲人“消失”时,她内心深处就已经隐隐有了某种不祥的预感——
以父母那样沉迷赌博、挥霍无度的状态,这个家迟早会被彻底掏空,出事几乎是必然的。
但当猜测被证实,那种尖锐的疼痛和巨大的空茫,依旧沉重得让她难以呼吸。
窗外的风景依旧,这座城市记录着年少夕桐所有的快乐与悲伤,如今却物是人非。
她默默地收回目光,低下头,用叉子无意识地戳着盘子里剩下的一点食物,试图掩饰瞬间泛红的眼眶和那汹涌而来的、无声的哀恸。
快乐的泡沫消散后,留下的现实,是如此沉重而苍凉。
……
阳光静静地洒在餐桌上,杯中的咖啡已经微凉。
虞思邪将能说的过往大致说完后,便不再言语,只是安静地看着夕桐,给她足够的时间去消化这匪夷所思的一切。
他没有试图靠近,更没有像温晏明那样带着某种侵略性地触碰她。
他甚至微微向后靠了靠,与她保持着一段令人安心的、礼貌的距离。
男人的姿态是放松的,眼神是温和而专注的,没有任何逼迫的意味。
“所以,”虞思邪开口,声音低沉而平稳,带着十足的尊重,“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我知道这一切对你来说很难接受,也非常……陌生。”
他顿了顿,注视着夕桐的眼睛,语气变得更加认真。
“我不想给你任何压力。夕小姐,你现在想怎么做?你希望我们……暂时保持怎样的关系?或者,你希望我怎么做?”
他把选择权,完全地、坦诚地交到了夕桐的手里。
这种完全不同于温晏明那种步步紧逼、强行安排的作风,让夕桐有些意外,也随之松了一口气。
紧绷的神经不知不觉间放松了些许,对他那份因“陌生”而产生的警惕,也悄然淡化了几分。
好感悄然滋生。
夕桐沉默了片刻,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微凉的杯壁。
抬起头,迎上虞思邪真诚而耐心的目光,终于轻声开口,带着一丝不确定和尝试的意味:“我……我想……我还是先跟你回去吧。”
说出这句话,似乎用掉了“十八岁夕桐”很大的勇气。
她顿了顿,脸上露出一种极其古怪和难以置信的神情,仿佛在说一个与自己无关的笑话。
“虽然……我还是完全没办法想象,我是什么集团总裁……超级有钱……而且……”
她的声音更低了,带着一种梦幻般的恍惚,“……还有个孩子。”
这巨大的身份转变和人生进程,对她而言,简直比最荒诞的梦境还要离奇。
虞思邪理解地点点头,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语气却依旧温和。
“好,那我们回家。不急,你可以慢慢看,慢慢想。”
“无论你记不记得,那里都是你的家,我和夕止还有爸妈……都在等你。”
男人的承诺,没有花哨的言语,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沉稳力量。
……
消息传得很快,温晏明被苏璐瑶送去医院处理撞伤和轻微骨裂的消息,很快就到了虞思邪这里。
当时夕桐正坐在虞思邪身边,试图拼凑起对这个“男朋友”和“家”的模糊感知。
听到消息时,她愣了一下,随即轻声却坚定地说:“我想去看看他。”
虞思邪的目光在夕桐脸上停留了片刻,没有反对,只是点了点头。
“好。”
医院病房里,消毒水的气味浓重。
温晏明手上打着石膏,脸上带着擦伤,脸色苍白地靠在床头,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
当病房门被推开,他看到走进来的夕桐时,眼底瞬间爆发出惊人的亮光,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小夕!你来了!我就知道……”
他的话还没说完,跟在夕桐身后进来的苏璐瑶已经先一步冲了过去,一把紧紧抱住了夕桐,声音带着哭腔和后怕。
“小夕!你没事太好了!吓死我了真的吓死我了!”
她哭得稀里哗啦,像个受尽了委屈的孩子。
夕桐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一怔,但苏璐瑶真挚的眼泪和担忧让她心里一软,下意识地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我没事了,别哭……”
虞思邪最后走进来,他没有看抱在一起的两人,只是将冰冷的目光投向病床上的温晏明,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讽刺弧度。
温晏明所有的期盼和话语都卡在了喉咙里。
他看着夕桐,看着她虽然安抚着苏璐瑶,但看向他的眼神已经恢复了清醒和疏离。
等苏璐瑶情绪稍微平复,夕桐轻轻推开她,走向病床。
她看向温晏明,语气平静却清晰:“温先生,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但是,对不起,我不喜欢你,以前是,现在也是。我打算跟虞……他回京市了。”
这句话像一把冰冷的锉刀,缓慢而残忍地磨碎了温晏明眼中最后一点光亮。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夕桐说完,便和眼睛红红的苏璐瑶先一步离开了病房。
门一关上,病房内的空气瞬间降至冰点。
虞思邪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不堪的温晏明,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温晏明,看清楚了吗?就算没有我,她也不会选择你。你做的这一切,除了感动你自己,恶心了别人,毫无意义。”
温晏明猛地抬起头,眼底布满血丝,不甘和愤怒几乎要喷涌而出,却被虞思邪接下来的一句话彻底击垮。
就在这时,温晏明的手机尖锐地响了起来,是母亲打来的。
他深吸一口气,勉强接起。
电话那头传来母亲焦急甚至带着一丝恐慌的声音:“你到底在外面惹了什么事?!欧洲这边我们最重要的合作项目突然被全面叫停,资金链快断了!对方态度强硬,点名和你有关!你立刻、马上给我回来处理!”
温晏明的脸色瞬间变得比刚才更加惨白,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牵扯到伤处,传来一阵剧痛。
他下意识地看向对面面无表情的虞思邪,瞬间明白了——
这是虞思邪的手笔!
在他最狼狈、最失意的时候,给了他最致命、最实际的一击!
“我……我知道了。”
温晏明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挂了电话。
巨大的压力、身体的疼痛、计划的彻底失败、以及刚刚被夕桐亲口拒绝的难堪,如同无数只手,将他死死地按在失败的泥潭里。
他不仅输了感情,连事业和家族都可能因他而受到重创。
他不得不走,立刻,马上。
以这副狼狈不堪、手骨断裂的模样,灰溜溜地滚回欧洲,去收拾自己一手制造的烂摊子。
看着虞思邪冷漠离开的背影,温晏明靠在冰冷的床头,窗外阳光明媚,他却只觉得浑身发冷,心里酸涩憋闷得几乎要爆炸,更多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迷茫和空洞。
他到底……图什么呢?
第64章 原来……和他接吻,是这样的……
黑色的轿车平稳地驶入虞府,早已得到消息的虞家父母和迈着小短腿迫不及待冲出来的夕止,早已等候在门口。
车门打开,虞思邪先下车,然后极其自然地伸出手,虚扶着夕桐的手臂,引她下车。
他的动作体贴而克制,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给予她最大的安全感。
夕桐看着眼前气派却温馨的宅邸,看着门口那几位眼中带着明显期待又小心翼翼掩饰着怕惊到她的陌生人。
尤其是那个眼睛亮晶晶长得粉雕玉琢、正怯生生又渴望地看着她的小男孩……
夕桐的心跳得飞快,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陌生,茫然,却又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归属感。
就在这时,虞思邪的助理快步上前,低声而清晰地汇报了一个消息。
“虞总,华山医院那边的联合调查组刚刚发布了最终公告。那位不幸离世的患者,经查明,是其本人为了满足项目入选标准,刻意隐瞒了关键病史并提供了虚假的健康信息,才导致了后续的悲剧。项目本身的流程和用药完全符合规范,不存在任何过失。”
助理顿了顿,语气中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振奋。
“而且,正因为该案例极端特殊,其后续的数据反馈和病理研究取得了突破性进展!夕总主持的这个项目,不仅彻底洗清了污名,更因此取得了远超预期的巨大成功!刚刚已经接到通知,项目取得的成果在业内引起了轰动,可以说是为全球相关领域的治疗提供了全新的方向和希望!”
这个消息,如同拨云见日,瞬间驱散了笼罩在虞思邪心头最后一片阴霾。
这意味着夕桐不仅仅是洗清了冤屈,更是取得了完全无法想象的巨大成就!
然而此时失去记忆的人只是茫然地愣在原地,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但莫名地,只觉得一股热流冲上眼眶,那是努力得到认可的激动,尽管她对此毫无记忆。
虞思邪低头看向夕桐,目光温柔,带着骄傲:“看,小夕,你一直在做非常了不起的事。”
他轻轻揽过她的肩膀,这一次,夕桐没有躲闪。
对着父母和夕止,虞思邪露出了这些天来第一个真正轻松的笑容:“爸,妈,小止,我们回家了。”
这一刻,回家的意义,变得更加圆满和沉重。
夕桐失去的记忆里,不仅有着那些理不清的情,还有着她为之奋斗并闪耀着光芒的事业。
……
夕桐的归来,让虞家上下都松了一口气,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更为复杂的、小心翼翼的氛围。
虞父虞母并未因夕桐失忆而流露出丝毫抱怨或不满,反而将那份失而复得的庆幸与心疼化为了更细致的关怀。
“小夕,来,尝尝这个,你以前最爱吃的糖醋小排,刘妈特意做的。”
“房间里暖气够不够?要不要再加条毯子?”
“想出去走走吗?让思邪陪你,或者阿姨陪你去逛逛?”
他们的爱意如同温暖的潮水,无声地包裹着夕桐,试图用当下的温暖去填补她记忆的空白,生怕惊扰了她,也绝口不提那些沉重的过往。
这种近乎呵护珍宝般的态度,让夕桐在陌生的环境里,感受到了一种难能可贵的安心。
然而,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很快摆在了台面上:是否要带夕桐去接受系统的治疗,尝试恢复记忆?
晚餐后,一家人在客厅喝茶,气氛看似温馨,却暗藏着犹豫与权衡。
虞父沉吟良久,最先开口,语气沉稳而务实:“依我看,或许……不一定要急着恢复。小夕这些年,不容易。”
他顿了顿,目光中带着长辈的怜惜,“父母骤然离世,她一个人扛着公司,后来又独自生下小止……那些事,太苦了。现在她忘了,能像现在这样轻松快乐地生活,未必不是一种福气。我们多照顾她,让她重新开始,也很好。”
虞母闻言,眼圈微微泛红,她握住夕桐的手,轻轻拍着:“是啊,一想到小夕吃过的那些苦,我这心里就揪着疼。现在看她安安静静的,脸上有点笑模样了,我就……我就怕她想起来又要难受。”
她的态度更倾向于保护,宁愿夕桐永远忘记那些伤痛,由他们来为她撑起一片无忧的天空。
夕止依然抱着夕桐的小被子,依偎在妈妈身边,小声说:“妈妈现在也很好……妈妈笑,我就高兴。”
在他的世界里,妈妈的快乐是第一位,记不记得过去,似乎没那么重要。
虞思邪沉默地听着,目光始终落在夕桐身上,深邃的眼眸里情绪翻涌。
他比任何人都更渴望她记起彼此的爱,记起他们的家。
但同样,他也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她曾独自吞咽下的苦楚。
父亲的理性、母亲的不忍、儿子的单纯,都指向了同一个方向——维持现状,或许对她更好。
整个讨论的过程,大家都充满了善意,都是从“为夕桐好”的角度出发,小心翼翼地权衡着利弊,唯恐她再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然而,他们所有人都忽略了一个最核心的问题——
夕桐自己是怎么想的?
她安静地坐在那里,听着身边至亲之人讨论她的人生,规划她的未来,可却仿佛在讨论一个与她无关的第三人。
那些他们口中苦不堪言、宁愿忘记的过往,到底是什么样的?
那些痛苦里,难道没有掺杂着奋斗的成就感吗?
没有孕育新生命的喜悦吗?
没有与爱人相恋的甜蜜瞬间吗?
他们替她定义了那些记忆是“沉重”的,是“最好忘记”的。
他们心疼她,爱护她,却也在无形中,用一种温柔的方式,剥夺了她对自己人生的评判权和选择权。
她就像一个被精心呵护、却也被无形禁锢的客体,她的过去、她的感受、她未来的道路,都被爱她的人们拿着放大镜反复检视,代为决策。
夕桐抬起头,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清晰:
“可是……那些后来的人生,真的……全都是苦的吗?”
“那些你们觉得我应该忘记的事情……里面,有没有……哪怕一点点,是我不想忘记的呢?”
“你们……问过我吗?”
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
落针可闻。
虞父虞母愣住了,虞思邪的瞳孔微微收缩,连夕止都感受到了气氛的变化,不安地眨了眨眼睛。
所有人都像是被点醒了一般,骤然意识到,他们如此热烈地讨论着、保护着、安排着,却唯独忘了,去问一问当事人——
她是否愿意被这样“保护”?
是否认可那些被定义为“痛苦”的过往毫无价值?
是否甘心就此成为一个被抹去了一段生命的、只有“快乐”的空壳?
……
经过深思熟虑,夕桐自己做出了决定。
她不仅要积极接受治疗,尝试找回记忆,更要重新掌控自己的人生轨迹——她决定回到校园,继续深造。
当虞思邪那个实际上心直口快的堂弟虞子彻,得知夕桐想申请京大的全日制博士时,下意识地嘟囔了一句:“嫂子,这……隔了这么多年,还能行吗?竞争挺大的……”
夕桐没说话,只是默默地起身,从书房一个锁着的柜子里抱出一个不小的文件盒。
打开,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的,是各种烫金的海外名校硕士文凭、高级研修项目证书以及大量国际学术会议的参会证明和论文录用通知。
虞子彻看得目瞪口呆,瞬间闭上了嘴。
刚发现这些文件时,夕桐自己也呆住了。
二十岁到三十岁,这十年左右的光景,她到底是怎么变得这么牛的?!
最终,凭借这些硬核的积累和努力的“临时抱佛脚”,夕桐在激烈的竞争中脱颖而出,成功拿到了京大的全日制博士offer。
巧合的是,这与之前虞思邪资助、并一直对他抱有特殊好感的女大学生雪迎打算备考的研究生,是同一专业。
新的故事,似乎已在悄然酝酿……
夕桐备考博士期间,时值深冬,京市下了第一场大雪。
临近圣诞,街道两旁挂起了彩灯,市中心广场立起了巨大的圣诞树,洋溢着节日的氛围。
虞思邪放下所有工作,特意陪夕桐出来缓解备考压力,顺便感受节日的热闹。
他们穿梭在熙熙攘攘的圣诞集市中,呵出的白气氤氲在冷空气里。
夕桐戴着毛茸茸的帽子和围巾,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各种精致的手工艺品,偶尔尝一口虞思邪递过来的热红酒,甜滋滋的味道从舌尖一直暖到心里。
在一个挂满槲寄生和彩球的集市角落,灯光相对昏暗,人潮也被隔绝在外。
虞思邪停下脚步,转过身,深深地看着夕桐被冻得微微发红的脸颊和那双映着霓虹光彩的眼睛。
他缓缓低下头,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脸颊。
夕桐的心脏骤然漏跳了一拍,随即开始失控地狂跳起来,撞得胸口发疼。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逐渐靠近的气息,带着淡淡的酒味和属于他的、令人安心的凛冽味道。
要吻她了吗?
虽然他们已经“夫妻”半年,虽然日常相处已然十分融洽自然,但虞思邪和她自始至终都没有什么肢体接触,最多只是揽一下肩膀。
虽然两人同住在一间套房中,但却个自睡在个自的房间。
井水不犯河水。
早就春心蠢蠢欲动的夕桐有点搞不清这个男人到底在想什么。
他们的相处完全没有漫画或小说里描写的,男主半夜偷偷潜入失忆女主的房间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虽然没有记忆,但身体却是已经经过人事、快三十岁的身体。
她也是有需求的……
尤其是偶然看到他洗完澡后,裸露的上半身和包着白色浴巾却依然挺翘的臀。
一种混合着期待、羞涩以及面对这个极具魅力且已然熟悉的“陌生人”时的巨大紧张感,瞬间攫住了夕桐。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虞思邪的大衣衣袖,睫毛像受惊的蝶翼剧烈颤抖着,下意识地想要闭上,却又忍不住想看着他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他的唇,最终轻柔地、带着试探的意味,落在了她的唇上。
冰凉,柔软,却带着电流。
夕桐猛地闭上了眼睛,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在了那两片相贴的唇瓣上。
周围的喧嚣瞬间褪去,只剩下彼此剧烈的心跳声和雪花落下的簌簌轻响。
这个吻很轻,很缓,带着无尽的珍惜和小心翼翼的试探,却在她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原来……和他接吻,是这样的感觉。
第65章 京大女神与豪车姐姐
京大的百年礼堂内,灯火辉煌,座无虚席。
一年一度的“风华杯”校园诗词文化节正进行到高潮部分——古典舞《洛神赋》的表演。
舞台灯光渐暗,一束清冷的追光打下,勾勒出一个绝美的剪影。
女生身着一袭水绿色的软烟罗长裙,裙摆曳地,臂弯间挽着长长的披帛,如同从古画中走出的仙子,悄然立于舞台中央。
音乐起,是空灵的古筝与悠远的箫声。
她随之而动。
每一个回眸,每一次抬手,每一个轻盈的旋转,都注入了诗的魂魄。
女生的腰肢极软,动作行云流水,却又在柔媚中蕴含着惊人的控制力。
披帛随着舞姿飞扬飘荡,时而如流水潺潺,时而如惊鸿翩跹。
足尖点地,悄无声息,仿佛凌波微步于洛水之上。
表情管理更是恰到好处,眉眼间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哀愁与向往,将那种“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意境诠释得淋漓尽致。
灯光流转,映照着她细腻无瑕的侧脸和纤细脆弱的脖颈,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美,牢牢抓住了台下每一个人的呼吸。
女生不像是在跳舞,更像是在用整个身体吟诵一首哀婉缠绵的情诗。
那种纤弱、纯粹、不染尘埃的气质,让她成了“美”的化身,激起人无限的保护欲。
一曲终了,最后一个定格,她微微喘息,眸光低垂,如同倦鸟归林,惹人怜惜。
寂静之后,是雷鸣般的掌声,几乎要掀翻礼堂的屋顶!
女生微微躬身谢幕,脸上泛起一丝恰到好处的红晕,更添娇美。
她缓步走下舞台,仿佛还沉浸在刚才的舞蹈里,带着一种脱俗的轻盈感。
刚一到后台,早已等候多时的学妹们立刻激动地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眼睛里全是崇拜的小星星:
“学姐!你跳得太美了!我刚才眼泪都快看出来了!”
“呜呜呜雪迎学姐你就是洛神本神吧!怎么可以这么好看!”
“学姐你的体态和表情管理绝了!能不能开班授课啊!”
“恭喜学姐保研成功!以后就是研究生学姐了!”
雪迎被她们围在中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声音温柔得像羽毛拂过:“大家过奖了,还有很多不足呢。谢谢你们来看。”
她应对得体贴又谦逊,丝毫没有因为众人的追捧而显得傲慢,那份单纯和亲和力更是让学妹们喜欢得不得了。
与此同时,校园网论坛、朋友圈、微博等社交媒体上,早已被她的舞台照片和短视频刷屏。
【京大,我的神!雪迎女神这届风华杯直接封神了!】
【九宫格都放不下的美貌!古典舞《洛神赋》神级现场!】
【请问看完雪迎女神的舞,需要多久才能找到合适的形容词?在线等,急!】
【这才是真正的校园女神吧!成绩好(已保研),颜值高,才华绝,性格还那么温柔!上帝到底给她关了哪扇窗?】
照片里,年轻的女孩或旋转,或凝眸,或衣袂飘飘,每一帧都美得像精心修饰过的海报。
评论区更是沦陷为大型夸夸现场和表白现场,无数人惊叹于女孩的美貌与才华。
雪迎简单地看了看手机屏幕上爆炸的信息和赞美,嘴角弯起一个极浅的、不易察觉的弧度,随即又恢复成那副温柔谦和的模样,继续耐心地回答学妹们的问题。
光芒万丈的舞台之下,她依旧是那个看起来单纯、美丽、需要被呵护的女孩。
这份反差,更让她充满了魅力。
……
然而,就在雪迎的舞台视频几乎霸屏校园社交媒体的同时,另一个悄然流传开的视频帖子,却以一种截然不同的方式,引发了另一场轩然大波。
视频的拍摄地点是京大的南门。
因为北门的交通更方便,所以走南门过的学生并不多。
画面有些晃动,焦点对准了一辆缓缓停靠在路边线条流畅霸气的黑色劳斯莱斯库里南。
千万级别的豪车本身就已经足够吸睛,引来路人侧目。
紧接着,副驾驶的车门被打开。
一只踩着精致黑色细高跟短靴的脚率先落地,小腿线条纤细优美。
随后,一个身影优雅地探身而出。
视频立刻拉近了焦距。
那是一个极其漂亮的女人:她穿着一件剪裁极佳的奶白色羊绒大衣,腰带松松系着,勾勒出不堪一握的腰身。黑色的长卷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脸上架着的一副黑框眼镜有些遮住了小半张脸,但露出的部分——白皙无瑕的皮肤、挺翘的鼻尖、饱满红润的唇瓣以及线条完美的下颌——已足够让人惊艳。
站定后,女人微微侧头,似乎对车内的人说了句什么,嘴角勾起一抹浅淡却极具风情的笑意。
随即,她抬手,纤细的手指轻轻将眼镜往下勾了勾,露出一双清澈明亮却又带着某种漫不经心慵懒感的眼眸,扫了一眼周围,仿佛只是随意一瞥,却自带一种难以言喻的气场。
整个过程不过十几秒,她随即重新戴好眼镜,步履从容地走向学校,身影很快消失在人流中。
视频到此结束。
但评论区,却彻底炸开了锅!
【卧槽!库里南!这是哪家大小姐来我们学校巡视?!】
【这姐也太帅了吧!这气场两米八!走路带风!】
【颜值绝了!虽然戴着眼镜有些看不清脸但感觉是神颜级别!求扒身份!】
【一分钟内,我要这个女人的全部信息!】
很快,评论区的风向开始出现微妙的变化。
【等等……你们没觉得……这个小姐姐看起来有点眼熟吗?】
【+1!我也觉得!气质不一样,但五官轮廓……好像我们女神啊!】
【!!!楼上的你不是一个人!真的好像!尤其是下半张脸和眼睛!】
【像+N!但感觉又很不一样,这位姐姐看起来更……贵气?更不好惹?】
【对对对!雪迎学姐是仙女落凡尘,这位是女王驾到!风格完全不同!】
紧接着,争论开始了。
【虽然像,但我感觉这位豪车姐姐更漂亮啊!那种成熟又松弛的美感,太杀了!】
【同意!颜值可能不相上下,但气质赢麻了!姐姐看看我~】
【抱走我们雪迎小仙女!我们迎迎是清纯学术风,不一样的美!】
【雪迎学姐那是校园女神,亲切可人。这位一看就是豪门阔太or千金,有距离感的漂亮,不好比】
【有什么不好比的?明显这位更高级好吧?那种富养出来的松弛感和贵气,模仿不来】
【笑死,开豪车就等于高级了???你们拜金不要太明显!我们迎迎靠自己保研,才华横溢不好吗?】
评论区迅速分成了几派,有惊叹“豪车姐姐”美貌气场的,有坚决维护雪迎“京大女神”地位的,也有理性分析两人不同类型的美感的,更有甚者开始各种猜测“豪车姐姐”的身份背景,与雪迎是否有什么渊源……
帖子热度一路飙升,甚至隐隐有压过之前雪迎舞台视频的势头。
一场关于“京大女神”与“豪车姐姐”谁更美的争论,悄然在京大的社交媒体上蔓延开来。
……
京大本科生宿舍,雪迎正坐在桌前,细致地卸去舞台上精致的妆容。
镜子里,卸妆棉擦过眼角细腻的亮片,露出底下原本清纯的眉眼。
手机屏幕亮着,正停留在那个热度飙升的,关于“豪车姐姐”的帖子页面上。
视频里女人从容优雅的身影、刺眼的豪车以及评论区中将她与女人反复对比,甚至直言女人“更高级”、“更贵气”的言论,像一根根细小的针,密密麻麻地扎在雪迎心上。
她认得这个女人。
半年前,她去迪士尼兼职做活动时,曾亲眼见过。
那时,这个女人正被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紧紧搂在怀里,两人姿态亲昵,身旁还跟着一个小男孩。
男人低头看她时,眼神里的宠溺和占有欲几乎要溢出来。
而那个男人——雪迎的心脏猛地一缩——正是她偷偷倾慕了多年、却连靠近机会都极少的力和集团总裁,虞思邪。
如果不是他和基金会的帮助,她可能早就放弃学业了,又怎么可能接下来继续读研。
当时那寥寥几句对话带来的冲击和酸涩,与网上这些刺眼的评论交织在一起,让雪迎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攥住了湿润的卸妆棉,指节微微泛白。
就算这个女人和虞总有个孩子又怎样?
没有任何媒体放出虞总结婚的消息,她还有机会。
就在这时,手机上方突然弹出一条微信消息提醒。
是她刚刚确定的、未来研究生阶段的导师在小群里@了全体成员。
她立刻点开。
鹿峰:【热烈欢迎我们的新成员——夕桐同学@Xitong 加入我们课题组!夕桐同学已有非常丰富的业界经验和学术积累,未来将攻读博士学位,希望大家多多交流,共同进步!】
下面跟着一连串的“欢迎师姐!”“欢迎大佬!”的刷屏。
头像是一张熟悉的面孔,雪迎呼吸一滞。
竟然是她?!
豪车里的女人?!她不仅突然出现在京大,甚至还……直接成为了自己未来导师门下的博士生?!
成了自己的……同门师姐?!
一种难以言喻的荒谬感和强烈的危机感同时袭来。
但仅仅几秒钟后,那震惊和错愕迅速褪去,一种奇异的、混合着兴奋和挑战欲的情绪悄然滋生。
雪迎看着屏幕上那个名字,又抬眼看了看镜子里自己那张卸妆后依旧清纯动人的脸。
嘴角缓缓勾起一抹与她平日形象极不相符的、带着一丝邪气和势在必得的笑容。
呵……夕桐是么?
来了也好。
正愁没机会接近呢。
她来了,意味着虞总以后会经常出现在京大,这更意味着,她拥有了前所未有的、可以频繁“偶遇”他的机会!
从前,她只能在一些需要赞助商出席的盛大典礼或商业峰会上,远远地仰望那个如同天神般的男人,连上前说一句话的资格都没有。
只有在基金会组织的活动上,能偶然跟他说上几句话。
现在,机会终于来了!
她并不在乎虞总现在有多喜欢这个夕桐。
男人嘛,尤其是站在顶端的男人,见惯了雍容华贵的牡丹,偶尔或许也会被清纯别致的小花吸引目光。
她相信,只要给她足够的机会出现在他面前,让他看到她的好,她的特别,她的痴心……她就有绝对的自信,能让他注意到自己,甚至……最终属于自己。
夕桐的到来,不是威胁,而是她梦寐以求的跳板。
雪迎拿起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敲击,在那个热闹的群里,也发出了一条“无比真诚热情”的消息:
【欢迎夕桐师姐!以后请多多指教![可爱][鲜花]】
发送成功后,她放下手机,看着镜中的自己,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野心和亮光。
游戏,才刚刚开始。
第66章 你这是去上学,还是去参加董……
清晨的阳光透过厚重的丝绒窗帘缝隙,在虞府后院一间房间的地毯上投下一道金色的光带。
夕桐坐在巨大的梳妆台前,面前琳琅满目的护肤品和化妆品在柔和的光线下闪烁着精致的光泽。
她拿起一支质地轻盈的妆前乳,仔细点在额头、鼻尖、两颊和下巴,然后用指腹轻轻拍打开,让肌肤透出自然的光泽。
接着是粉底液,湿润的美妆蛋一点点将其均匀铺开,遮盖掉昨夜因些许紧张而没睡好的细微痕迹,呈现出无瑕的瓷肌感。
女人的动作并不生疏,仿佛这些步骤早已融入肌肉记忆。
眼影——选了一盘低调的大地色系,用浅棕色铺满眼窝,深咖色细细勾勒眼尾,再蘸取一点细闪的香槟色点涂在眼皮中央和眼头。
眼线笔流畅地画出内眼线,让那双本就清澈的眼睛更加有神。
睫毛夹卷翘后,刷上纤长型的睫毛膏,根根分明。
夕桐没有选择过于浓艳的腮红,只用刷子沾取一点蜜桃色,轻轻扫在苹果肌上,透出健康自然的红晕。
最后,用指尖蘸取一点豆沙色的唇釉,仔细点在唇上,慢慢抿开,打造出柔软水润的咬唇效果。
定妆喷雾的细密水珠落下,锁住整个妆容。
接下来是发型。
她的长卷发浓密而富有光泽,夕桐又用卷发棒细心地将发尾卷出蓬松自然的弧度,让它们慵懒地散在肩头。
最后,走到衣帽间。
巨大的房间里挂满了当季新款,纤细的手指划过一排排衣物,最终停在了一件奶白色的丝质衬衫和一条剪裁利落的黑色高腰阔腿裤上。
衬衫的领口设计别致,带着些许复古的优雅,袖口微微收紧。
夕桐换上衣服,系好裤腰的扣子,勾勒出不盈一握的腰线。阔腿裤垂坠感极佳,显得腿长惊人。
她又搭配了一双黑色的细跟鞋,整个人看起来干练、优雅,又带着一种毫不费力的时髦感。
镜子里的人,肌肤胜雪,明眸皓齿,身段窈窕,每一处细节都精致得无可挑剔。
散发着一种介于女孩与女人之间的、独特而吸引人的魅力。
完成这一切,夕桐深吸一口气,拿起一个文件夹,走出房间,来到对面虞思邪的卧室门口。
轻轻敲了敲门——
门很快被打开。
虞思邪显然是刚洗完澡,黑发湿漉漉地滴着水,几缕不听话地搭在光洁的额前。
他身上只随意地系着一件深灰色的丝质睡袍,领口敞开着,露出线条分明、结实性感的胸肌,隐约还能看到水珠沿着紧实的肌肉纹理滑落。
慵懒地斜倚在门框上,男人身上散发着沐浴后清新的雪松气息和水汽。
目光落在精心打扮过的夕桐身上,他的眼底迅速掠过一丝毫不掩饰的惊艳,随即化为一种玩味的笑意。
“夕小姐,”虞思邪挑眉,声音带着刚起床不久的沙哑磁性,视线在夕桐身上扫了一圈,“你这是去上学,还是去参加董事会?哪家大学生穿得这么……嗯,‘杀伐决断’?”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带着戏谑:“而且,某位小朋友不是号称自己只有十八岁的记忆吗?十八岁的小女孩,不都应该喜欢JK制服、百褶裙之类的?”
虽然这么说着,但虞思邪深邃的目光却像被粘住了一样,流连在夕桐被丝质衬衫包裹的纤细腰身和笔挺裤腿修饰的长腿上,丝毫移不开。
夕桐被他看得有些耳根发热,却强作镇定地扬了扬下巴,反驳道:“虞先生,我是失忆,不是失智!我知道自己真实的年纪,总不能……硬装嫩吧?”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娇嗔,“那样才更奇怪好吗?”
虞思邪低低地笑出声,胸腔微微震动,睡袍领口下的风光若隐若现。
他点点头,语气宠溺:“好吧,夕小姐说得有道理。是我狭隘了。”
两人之间的氛围轻松而融洽,带着一种自然的亲昵和若有若无的暧昧。
就在这融洽的氛围中,夕桐的视线“不经意地”再次扫过虞思邪睡袍微敞的领口,那结实饱满的胸肌和隐约可见的人鱼线……
她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些极其旖旎的画面——
不是记忆,而是……梦。
那次圣诞集市角落的轻吻之后,她连续好几个月晚上做的……那些让人脸红心跳、醒来后浑身发烫的春梦。
梦里的主角,正是眼前这个男人,而梦里的内容……远比此刻看到的要限制级得多!
各种奇怪的play。
她都不明白自己脑子里怎么会有这么多夸张的姿势和玩法,而且这些梦真实得可怕,太多的细节……
轰的一下,所有的血液都涌上了夕桐的脸颊,烧得她头晕目眩。
“你……你东西还没拿呢?”
虞思邪注意到夕桐爆红的脸和瞬间慌乱的眼神,佯作疑惑地问。
夕桐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把将手里的文件夹塞到男人怀里,结结巴巴地丢下一句。
“我、我忘了东西!等下再来拿!”
然后几乎是落荒而逃,转身就冲回了自己的房间,“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虞思邪怀里抱着那个莫名其妙的文件夹,站在原地,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错愕地挑了挑眉,随即无奈地失笑。
“喂……不是你来给我送东西的吗?怎么自己跑了?”
他对着门的方向,低声自语。
落跑的夕桐并没有注意到男人浴袍下鼓起的一大包……
门内,夕桐背靠着门板,大口喘着气,用手背冰着自己滚烫的脸颊,心脏狂跳得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她刚才……到底都在想些什么啊!
……
京大的校门透着百年学府的沉淀与威严。
夕桐从虞思邪那辆黑色库里南上下来。
“真的不用我陪你进去?”
男人降下车窗,不放心地又问了一次。
夕桐摇摇头,深吸了一口校园里特有的、带着书卷气和青春活力的空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自若。
“不用,报道而已,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快去公司吧。”
虞思邪看着夕桐强装成熟的模样,眼底漾开笑意,终是点了点头:“好,有事随时打我电话。”
车子缓缓驶离。
夕桐站在原地,望着眼前几乎望不到边际的校园,葱郁的树木、古朴与现代交织的建筑、匆匆而过的抱着书本的学生……
一种巨大的陌生感和渺小感油然而生。
这地方,可真大啊。
她按照手机地图的指引,有些笨拙地寻找博士报到的办公楼。
过程远比她想象的要繁琐:先是到研究生院指定的办公室,核对录取信息,查验身份证、学位证书原件,领取一堆新生材料袋,里面包括校园卡、入学须知、培养计划表等。
再去校医院进行新生体检登记,预约体检时间。
和鹿峰导师见面谈话,约定好明天晚上整个组的欢迎会聚餐……
一趟流程走下来,饶是夕桐体力不错,也感觉有些腿软。
每一个环节都需要排队,填写各种表格,和不同的人打交道。
看着周围那些明显轻车熟路、结伴而行的学生,一种格格不入的孤独感悄悄蔓延开来。
她这个“失忆”的“中年妇女”,一切都得从头摸索。
大学以及后来在国外学习的记忆全无,她跟刚上大学的大一新兵蛋子毫无区别。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所有手续总算勉强办完。
夕桐拖着略感疲惫的步伐,走进校园里一家环境不错的咖啡店,点了一份简餐和一杯奶茶,找了个靠窗的安静位置坐下。
拿出手机,她点开和苏璐瑶的聊天框,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我到咖啡店了,你到了没?饿傻了。】
消息刚发出去没多久,就听到门口风铃一阵急促的乱响。
夕桐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穿着宽松卫衣和运动裤、背着个大帆布包的身影,正火急火燎地冲进来,眼睛像探照灯一样四处扫视。
“这里这里!”
苏璐瑶一眼看到了窗边的夕桐,立刻冲了过来,一屁股坐在对面,把帆布包往旁边椅子上一扔,大口喘气。
“哎呦喂,挤死我了!这学校的班车也太难等了!”
苏璐瑶早上起得晚,没跟夕桐和虞思邪一起出发,是自己坐学校的免费班车来的。
夕桐看着苏璐瑶风风火火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慢点,又没人跟你抢。”
自从夕桐决定重回校园,并且夕止的日常起居有虞家无比靠谱的阿姨们全面接管后,原本生活中重心大半围绕着干儿子的苏璐瑶,瞬间清闲了下来。
加上之前温晏明那些事,也让她受了刺激,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躺平摆烂下去。
于是,在夕桐备考博士的同时,苏璐瑶也一拍脑袋,捡起书本,硬是咬着牙跟夕桐一起复习,最后居然超常发挥,成功考上了京大的社会学研究生,研究方向正是她现在所苦恼的——
当代年轻人婚恋观与社会压力。
用她的话说:“我得好好研究研究,现在这世道的情情爱爱都是咋回事儿!免得再眼瞎!”
于是,机缘巧合下,两人再次成了校友。
“怎么样怎么样?博士报到是不是特麻烦?”
苏璐瑶灌了一大口水,迫不及待地问。
“别提了,”夕桐叹了口气,揉揉太阳穴,“跟闯关似的,一关接一关。”
“哈哈,正常正常!”
“不过话说回来,这学校是真大啊,我刚差点迷路……”
两个好友叽叽喳喳地聊着天,分享着第一天上学的见闻和吐槽,夕桐心中那份初来乍到的陌生和孤独感,渐渐被熟悉的友情驱散了不少。
新的生活,似乎真的开始了。
第67章 “后来我看正脸了,不是嫂子……
翌日,傍晚的霞光为京大披上了一层暖金色的薄纱。
一些学生向着同一个目的地出发——学校附近那家颇负盛名、装修得古色古香的竹韵餐厅。
这是鹿峰为欢迎夕桐正式加入课题组而特意安排的接风宴。
夕桐结束了第一天的课程,和苏璐瑶约好在1号教学楼1楼见。
今天她换下了昨日略显正式的装扮,选了一件燕麦色的宽松毛衣,搭配深色牛仔裤和短靴,外面是一件米白色的长款羽绒服,围巾松松地搭着,整个人看起来温暖又随性,多了几分校园气息。
她一边走着,一边低头看着手机里刚下载的论文,眉头微微蹙起,显然还在消化白天吸收的新知识。
苏璐瑶还没到,夕桐打算先在门口等她。
不远处,另一条小径上,雪迎也正和一个平日里与她交好的同门师姐刘恋紫一起,朝着“竹韵”走来。
与昨日舞台上那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形象不同,她穿了一件款式简洁却极显身材的焦糖色羊绒针织连衣裙,裙长恰到好处地落在膝盖上方,完美勾勒出纤细的腰身和优美的腿部线条。
外面罩着一件浅咖色的长款毛呢大衣,脸上化了比舞台妆更精致、强调了眼妆和唇妆的妆容,直长发难得用卷发棒卷出了大波浪。
她微微抬着下巴,步履从容,听着身边刘恋紫小声的恭维“迎迎今天好有女人味啊!”“这颜色好衬你!”。
嘴角维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雪迎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跃跃欲试的较量之意。
她知道今晚是为夕桐准备的接风宴。
两对同伴,隔着些许距离,如同两道即将汇合的溪流,穿过傍晚校园里的人影。
一边是衣着舒适、还带着些许第二日上学新鲜与懵懂的夕桐;一边是意外展现出成熟魅力、在同伴吹捧下光彩照人的雪迎。
餐厅那挂着灯笼、透着温暖光晕的仿古门廊已然在望。
气氛在无声中悄然变得微妙,昨日的隔空对比即将转化为现实中的初次照面。
……
虞思邪的堂弟虞子彻,在W市惹下不小的麻烦后,便像个鸵鸟一样缩在了京市,打死也不肯回去面对父母的雷霆之怒。
闲极无聊,又怕坐吃山空被堂哥念叨,他忽然灵光一闪,拍着胸脯向虞思邪毛遂自荐:
“哥!我看你天天忙得脚不沾地,嫂子现在也去上学了,接小止放学这种小事,就交给我吧!保证给你办得妥妥帖帖!”
虞思邪闻言,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他这个堂弟是什么德行,他再清楚不过。
游手好闲,拈花惹草,身边的女朋友换得比衣服还快,满脑子都是风花雪月和吃喝玩乐。让他去接小止?虞思邪几乎能立刻想象出儿子被他带着出入各种不适合的场所、听些乱七八糟言论的画面。
“不用,有司机。”
虞思邪一口回绝,语气不容置疑。
虞子彻刻垮下脸,死缠烂打:“别啊哥!司机哪有自家人用心?我保证!我发誓!绝对规规矩矩,直接学校到家,两点一线!让我干点正事嘛,不然我真要闲得长蘑菇了……”
恰巧虞父虞母也在场,二老对这个不成器却嘴甜的侄子向来多几分宽容,见状便帮腔道:“虞思邪,就让小彻去吧,有个事拴着他也好,省得他整天无所事事再惹出什么祸来。接孩子放学而已,他还能翻了天去?”
在堂弟的软磨硬泡和父母的劝说下,虞思邪最终勉强松了口,但严厉警告了虞子彻一番,约法三章,绝不准带夕止去任何乱七八糟的地方,不准乱说话。
于是,接夕止放学的任务,就落在了虞子彻身上。
这天下午,虞子彻开着一辆颇为骚包的亮蓝色跑车,被虞思邪严厉警告后换成的相对低调的SUV还在维修,等在了夕止的小学门口。
夕止背着书包走出校门,看到是他,没什么表情地叫了声“小叔”,就拉开车门坐进了后座。
车子汇入车流,虞子彻一边开着车,一边从后视镜里瞥了眼安安静静坐着看窗外的小侄子,觉得气氛有点闷。
他眼珠子一转,想起了昨晚的“奇遇”,顿时来了谈兴。
“欸,大侄子,小叔跟你说个好玩的事儿。”
虞子彻语气轻佻,“昨晚小叔去了趟‘迷境’,就离你妈妈现在上学那京大不远,巨火的一个酒吧!你猜我在那儿看见谁了?”
夕止没什么兴趣地“哦”了一声。
虞子彻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语气带着夸张的惊叹和回味:“我看见一个女的!那背影,那侧脸!绝了!我刚一看,卧槽!这不是我嫂子吗?!吓得我酒都醒了一半!”
他咂咂嘴,描绘得愈发细致:“你猜她穿啥?我的天!一身黑白女仆装!那裙子短得嘞,屁股蛋蛋都快包不住了,一弯腰估计啥都能看见!上面更是……啧啧,领口开得低,那胸……又白又大,鼓囊囊的,差点把衣服扣子都崩开!腿上也穿着那种带蕾丝边的白色长袜……骚得没边了!跟我平时见的嫂子完全两个样!”
夕止的小眉头皱了起来,脸上露出明显的不悦和厌恶,冷冷地打断他:“小叔,我不想听这个。而且那不可能是我妈妈。”
“知道知道,后来我看正脸了,不是嫂子,就是像!太像了!”
虞子彻赶紧摆手,但语气里的兴奋劲儿却没下去,“哎,真是可惜了……你说嫂子那样的极品大美人,怎么偏偏就和你爸那个冰块脸好了呢?一点情趣都不懂,白瞎了……”
他像是陷入了自己的遐想,喃喃自语:“唉,其实我早就知道嫂子了,看到真人才明白你爸为什么七年了还惦记!那气质那身段……啧,要是我早点遇到……”
夕止的小脸彻底沉了下来,扭过头看向窗外,明确表达了自己的反感和拒绝交流的态度。
他觉得这个小叔又低级又讨厌。
虞子彻见小侄子不搭理自己,也觉得无趣,讪讪地闭了嘴,专心开车。
但他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继续翻涌着那些龌龊的念头。
他没告诉夕止,昨晚他虽然发现那个惹火的女仆不是夕桐,但还是忍不住上前搭讪,并且要到了那个女人的微信。
那女人的微信头像出乎意料地清纯,根本不是在这种场所工作的人会用的头像。
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一个穿着鹅黄色长款羽绒服、留着及腰黑长直发的女生背对着镜头站着,身影纤细,带着一种引人探究的神秘感。
这个头像,莫名地又和他记忆里夕桐的气质重叠了一瞬。
昨晚回家后,虞子彻做了个荒唐又香艳的梦。
梦里,那个穿着女仆装、身材火辣的女人转过了脸,赫然就是夕桐!
梦里的“夕桐”不像平时那样对他冷淡疏离,而是眼波流转,主动贴上来,用那种又软又媚的声音叫他“弟弟”……后面的梦境更是混乱不堪,极尽旖旎……
她换换俯下身,蹲在他身前,胸前的风光一览无余。
张嘴的一刹那,温暖几乎要将他融掉。
想到这里,虞子彻感觉小腹一阵发紧。
他舔了舔嘴唇,眼底闪过一丝晦暗的光。
虽然现在得不到,但想想……总不犯法吧?
而且,万一呢?
……
竹韵餐厅的包间内,古意盎然,暖黄的灯光下气氛热烈。
鹿峰笑容满面地将夕桐引荐给在场的每一位同门师兄师姐。
大家对这位新加入的、据说背景经历不凡的博士师妹都充满了好奇与欢迎,纷纷起身打招呼,交换微信。
气氛融洽友好。
“夕桐师妹,以后就是一个战壕的战友了!”
“欢迎欢迎!总算来了个妹子改善我们组的生态环境了!”
夕桐虽然对很多学术话题还感到陌生,但也被这份热情感染,努力微笑着回应,稍显局促却并不失礼。
就在这时,包间门再次被推开,雪迎带着她那惯有的、温柔得体的笑容走了进来。
“抱歉导师,各位师兄师姐,我来晚啦。”
她的出现,瞬间吸引了不少目光。而当她和夕桐同时出现在一个空间里时,那惊人的相似度立刻引发了低低的惊叹。
“哇!雪迎师妹和夕桐师姐……好像啊!”
“真的诶!刚才没仔细看,这眉眼轮廓,简直像卵生姐妹!”
“不过气质不太一样,夕桐师姐感觉更……清冷一点?雪迎师妹更温柔。”
雪迎似乎早已预料到这种反应,她落落大方地走到夕桐身边,笑着对大家说:“看来我和师姐很有缘分呢。”
她亲热地想要挽住夕桐的手臂,被夕桐下意识地、不着痕迹地避开了。
夕桐不认识这位跟自己长得很像的师妹,但心里却有种莫名的讨厌。
难道她曾经和自己有过过节?
鹿峰显然也对这对“双生花”颇感兴趣,但他更看重夕桐的硬实力。
他热情地招呼夕桐坐到自己身边的主位,开始向在座的弟子们,大力介绍夕桐过去的学术成果。
“你们夕桐师姐啊,别看年纪轻,可是见过大世面的!手里过的重大项目,比你们不少人见过的都多!”
“那些海外顶级期刊的论文,人家都是作为通讯作者发的!”
“这次能来我们组,是我们组的荣幸!你们都要多向夕桐师姐学习……”
导师每说一句,夕桐放在桌下的手就不自觉地握紧一分。
那些被提及的“成就”,对失忆的她而言如同听天书,陌生得可怕。
她只能维持着僵硬的微笑,偶尔在导师目光投来时点头附和,内心却充满了无措和一种被架在火上烤的尴尬。
她宁愿大家只是把她当做一个普通的新生。
相比之下,一旁的雪迎就显得如鱼得水得多。
她虽然还未正式入门,却早已和各位师兄师姐打成一片。
只见她熟练地帮着导师添茶倒水,适时地插入一些轻松的话题调节气氛,听到夸赞夕桐的话时,也会投去崇拜的目光,说一句“师姐好厉害,以后要多指导我呀”,表现得无比自然妥帖。
两人一对比,一个是被导师捧高、却因失忆而显得格格不入的“空降兵”;一个是长袖善舞、早已融入集体的“准师妹”。
暗流,在温馨的欢迎宴席下悄然涌动。
第68章 虞先生,师姐她是不是生我气……
欢迎宴进行到后半程,包间里觥筹交错,气氛热烈。
夕桐被灌了几杯酒,感觉有些微醺,便起身歉意地笑了笑,示意自己需要去一下洗手间。
她沿着古色古香的走廊,找到位于餐厅僻静一角的卫生间。
解决完生理需求,用冷水拍了拍脸,感觉清醒了不少。
夕桐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微乱的发丝和衣领,深吸一口气,准备返回喧闹的包间。
然而,当她拉开卫生间的门走出来时,却猝不及防地撞见了让她血液瞬间凝固的画面——
就在离卫生间门口不远处的昏暗廊道里,虞思邪竟然站在那里!而他怀里,正半搂着一个女人!
那女人穿着焦糖色的羊绒连衣裙,身材纤细,黑色的长卷发……侧脸的轮廓,竟然和她有着惊人的相似!
就连她自己都忍不住觉得虞思邪怀里的那个人是自己!
思绪回笼,夕桐立刻意识到——是雪迎?!
只见雪迎整个人软软地贴在虞思邪胸前,一只手还似有若无地搭在他的手臂上。
虞思邪的一只手臂正环在雪迎的腰后,似乎是刚刚扶住她,还没来得及松开。
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暧昧不清。
从夕桐的角度看去,男人微微低着头,看着怀里的女人,他的表情看不太真切,但那姿态,绝非推开陌生人的疏离!
脚步猛地顿在原地,她像是被无形的冰钉钉住了。
酒意瞬间被惊飞,只剩下刺骨的冰凉和巨大的荒谬感。
大脑一片空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两人。
也许是夕桐的目光太过震惊和直接,虞思邪似乎有所感应,猛地抬起头。
四目相对。
他的眼神里瞬间闪过明显的错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几乎是下意识地,虞思邪立刻松开了环在雪迎腰上的手,将她推离自己身边。
雪迎也像是才反应过来,慌忙站直身体,脸上飞起两抹恰到好处的红晕,眼神躲闪,语无伦次地看向夕桐解释:“夕、夕桐师姐?!你……你别误会!我刚从旁边出来,地上有点滑,差点摔倒,是虞先生刚好路过扶了我一把……”
她的解释,在此刻夕桐听来,苍白得像一张纸,甚至更像是一种被撞破后的刻意掩饰。
卫生间门口?刚好路过?这么巧?
夕桐的目光死死地钉在虞思邪那只刚刚从雪迎腰上收回的手,又看向他明显有些措手不及的脸,最后落在雪迎那副我见犹怜、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上。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发紧,又弥漫开一种难以言喻的恶心和失望。
她什么也没说。
没有质问,没有吵闹。
只是那原本因微醺而泛着粉红的脸颊,瞬间褪尽了血色,变得苍白。
夕桐深深地看了虞思邪一眼。
然后,她猛地转过身,不再返回包间,而是径直朝着与包间相反的、餐厅大门的方向,快步走去。
脚步因为情绪激动而显得有些踉跄。
“夕桐!”
虞思邪脸色骤变,立刻就要追上去。
雪迎却像是无意般,又微微挪了一步,声音带着哭腔和无限的歉意,恰好又挡了他一下:“虞先生,师姐她是不是生我气了?都怪我不好……”
虞思邪此刻心急如焚,哪里还顾得上雪迎这套,毫不客气地拨开她,语气冰冷:“让开!”
说完,大步流星地追着夕桐而去。
留下雪迎独自站在原地,看看男人焦急追去的背影,又看看女人消失的方向。
她脸上那副泫然欲泣的表情慢慢收敛,嘴角极快地、微不可查地向上弯了一下。
站在昏暗的廊道里,听着虞思邪远去的焦急脚步声,雪迎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冰冷的笑意。
她拿出手机,给那个备注为“蠢货堂弟”的聊天框,发去了一个可爱的、带着崇拜表情的感谢表情包。
【小虞总,谢谢您啦!爱您,mua~】
……
回溯到欢迎宴开始前,一场处心积虑的“偶遇”早已在暗处铺开网络。
雪迎的目标始终清晰——接近虞思邪。
但她深知虞思邪壁垒森严,难以直接下手,于是将目光投向了他那个看起来玩世不恭、极易被美色所惑的堂弟,虞子彻。
这位堂弟之前一直生活在W市,她没有下手的机会,是一直在酒吧打工的刘恋紫告诉她:虞子彻最近都在京市。
那晚在“迷境”酒吧,那个穿着极其暴露、勾勒出火爆身材的黑白女仆,并非偶然出现。
雪迎精心挑选了那套能最大限度凸显身材的服装,并且特意选择了虞子彻常去的酒吧、他习惯坐的卡座附近区域“活动”。
她眼神撩人,看似在与旁人调笑,余光却始终锁定着目标。
果然,虞子彻很快就被她吸引了注意,主动上前搭讪。
雪迎欲拒还迎,眼神崇拜,言语间不着痕迹地打听着。
“您‘看起来就很厉害、很有钱’的样子,是不是认识什么大人物呀?”
虞子彻在酒精和美色的双重刺激下,虚荣心爆棚,很快就把自己那个“了不起的堂哥”虞思邪挂在了嘴边。
雪迎则恰到好处地表现出对“虞思邪”这个名号的无限仰慕和好奇,仿佛只是一个崇拜商业传奇的无知少女。
顺利成章地,她加上了虞子彻的微信。
之后的日子里,雪迎通过微信,持续不断地对虞子彻进行情感轰炸和套话,绝口不提夕桐,只是扮演着一个对虞思邪充满不切实际幻想的“超级迷妹”,不断地用崇拜的语气询问关于虞思邪的一切——
他的行程、他的喜好、他工作中的魅力……她表现得热情又“单纯”,极大地满足了虞子彻的虚荣心和某种扭曲的炫耀欲。
即使被崇拜的人不是他。
当雪迎“无意中”得知虞子彻的“堂嫂”夕桐竟然是京大新来的博士生,并且很快会有导师欢迎宴时,她表现出了“恰到好处”的兴奋,并“天真”地感慨:“天哪!那虞总一定会去接她吧?好想有机会能远远看一眼偶像啊!”
被“迷妹”捧得飘飘然的虞子彻,几乎没怎么犹豫,就透露了关键信息:虞思邪肯定会去接夕桐,时间大概在晚上九点左右。
更“巧”的是,今天虞子彻那辆骚包的跑车刚好修好,他正愁没机会开出去炫耀。
于是他自告奋勇,死缠烂打地非要开车送虞思邪去餐厅,美其名曰“为哥哥服务”。
去餐厅的路上,虞子彻异常“殷勤”。
他一边开着车,一边偷偷用手机给雪迎实时汇报着行程【出发了】、【有点堵车】、【大概还有十分钟到】。
同时,他手里还拿着一瓶开了盖的矿泉水,不停地递给后座的虞思邪。
“哥,喝点水,看你晚上应酬喝了不少酒。”
“哥,再喝点,润润嗓子。”
虞思邪本就因晚间应酬有些疲惫,又被堂弟吵得头疼,下意识地接过水喝了几口。
这导致他抵达餐厅时,确实感到有些内急,需要先去一下洗手间。
而这一切,都被通过虞子彻掌握了一切的雪迎收入囊中。
她算准了虞思邪下车后大概率会先找洗手间,于是提前一步,守在了通往卫生间的僻静廊道里。
于是,便有了之后那场巧合得如同精心编排剧本般的“意外”相撞。
那身凸显身材的焦糖色连衣裙,也是她为了模仿夕桐风格、增加瞬间混淆可能性而特意换上的。
……
虞思邪大步流星地追出餐厅,夜晚的冷风扑面而来。
他一眼就看到夕桐正踉跄地朝着路边走去,单薄的背影在夜色中显得格外脆弱又决绝。
“夕桐!”
男人几个箭步冲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道有些急,“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夕桐像是被毒蛇碰到一样,猛地甩开他的手,力气大得惊人!
她转过身,眼眶通红,里面蓄满了泪水,却强忍着不肯落下,只剩下冰冷的愤怒和失望。
“别碰我!”
女人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尖锐颤抖。
下一秒,在虞思邪试图再次靠近解释的瞬间——
“啪!”
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虞思邪的脸上!力道不轻,打得他脸偏向一侧,火辣辣的痛感瞬间蔓延开。
夕桐的手还悬在半空,微微发抖,胸口剧烈起伏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冰冷的绝望:“虞思邪,你让我觉得恶心!滚远点!”
男人被打得懵了一瞬,但他立刻转回头,舌尖顶了顶发麻的口腔内侧,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焦急和一种被误解的痛楚。
他非但没有退开,反而更上前一步,目光灼灼地锁住夕桐:“你打我骂我都行!但你必须听我解释!我刚才只是扶了她一下,她差点摔倒,就在卫生间门口,就那么一两秒……”
“解释?有什么好解释的?!”
夕桐打断虞思邪,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她却倔强地立刻擦掉,“我亲眼看到的!你的手搂着她的腰!她整个人都快贴到你身上了!你当我是瞎子吗?!”
她摇着头,一步步后退,仿佛要远离什么肮脏的东西:“我相信我看到的!虞思邪,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了!”
“就因为你看到的不是全部!”
虞思邪低吼着,试图抓住夕桐的肩膀,却再次被她用力推开。
他看着她眼中全然的不信任和疏离,心脏像是被狠狠剜了一刀,却依旧固执地拦在她面前。
“就给我五分钟!不,三分钟!我把经过原原本本告诉你!听完之后如果你还是觉得我恶心,我立刻就走,绝不再纠缠你!”
他不能也不敢,再埋下任何误会。
分离的七年是最好的教训,他只觉得自己踏在一片薄冰之上,一旦将这层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踏破,将再无机会……
握紧拳头,男人寸步不让。
第69章 这女人怎么回事?…………
虞思邪被夕桐眼中彻底的冰冷和拒绝刺得心脏抽痛,他知道常规的解释在此刻苍白无力。
情急之下,他猛地掏出手机,手指甚至因为急切而有些发抖,飞快地解锁屏幕,几乎是塞到了夕桐眼前。
“你看这个!”
男人的声音又快又急,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焦灼。
屏幕上,是虞子彻那些死皮赖脸的短信:
【哥!给我个机会将功补过嘛!我车修好了,绝对稳稳当当送你去接嫂子!】
【求你了哥!让我有点存在感吧!】
【我保证不停车不乱看,送到我就滚!】
虞思邪快速滑动屏幕,语气又急又切,试图将所有的疑点串联起来。
“在车上虞子彻一直莫名其妙地给我灌水!一瓶接一瓶!我本没觉得渴,被他烦得喝了不少!一到餐厅我就急着找洗手间!这才在走廊碰上她!”
他把手机直接塞进夕桐手里,手掌因为激动而微微发烫,眼神紧紧盯着她,不容躲避。
“手机给你!随便查!聊天记录、通话记录、行程安排……所有东西都可以看!我没有任何事情需要瞒着你!”
虞思邪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喉咙口的哽塞,声音放缓了些,却带着更深的恳切。
“夕桐,你可以生我的气,可以骂我,甚至可以再打我……怎么样都行!但我求你,别一下子就判我死刑,别什么都不听就一个人躲起来生闷气难受……给我一个解释清楚的机会,好不好?”
男人的额角甚至因为着急而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所有的沉稳和冷静在夕桐决绝的背影和泪水面前荡然无存,只剩下最原始的慌乱和想要抓住她的迫切。
……
晚冬的夜风,掠过偏僻的桥面,带着浸入骨髓的寒意,吹动了夕桐额前的碎发,也吹皱了桥下幽暗的河水。
远处城市的霓虹如同模糊的星团,无声闪烁。
她双手捧着虞思邪那部尚且留着他体温的手机,冰冷的金属外壳渐渐被她的指尖焐热。
面前的人脱去了工作时的所有从容与矜贵,昂贵的西装被风吹得有些凌乱,领带歪在一边。
额发被风吹乱,几缕不听话地搭在眉骨上。
那双总是深邃沉静的眼眸此刻写满了毫不掩饰的焦急与恐慌,一瞬不瞬地紧盯着她,像是生怕一眨眼她就会消失不见。
他的脸颊上还隐约残留着一点被她扇过后的微红,在冷风里显得有些可怜,又有些……滑稽。
一个本该在名利场中运筹帷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男人,此刻却因为她,站在冷风呼啸的桥头,露出了近乎狼狈的脆弱。
忽然间,一股极其莫名的情绪涌上夕桐的心头。
那并非理智分析后的原谅,也并非权衡利弊后的妥协。而是一种更玄妙、更突如其来的……释然与玩味。
她竟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起初只是肩膀微微抖动,随即笑声变得清晰起来,带着一丝慵懒的、甚至可以说是张扬的意味。
她抬起眼,看向错愕的虞思邪,那双原本盛满愤怒和泪水的眼睛,此刻像是被风吹散了迷雾,漾起一种奇异的光彩,眼波流转间,竟拉出丝丝缕缕的魅惑。
虞思邪彻底怔住了。
他看着夕桐突如其来的笑容,看着她瞬间褪去了所有青涩懵懂、变得鲜活甚至带着几分妖冶的眼神,一个几乎不敢置信的念头猛地撞入他的脑海——
她……想起来了?!
就在他心神剧震,几乎要脱口而出询问之时,夕桐止住了笑。
她用一种慢条斯理的、带着审视意味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仿佛在评估一件有趣的藏品。
然后,红唇轻启,声音被风吹得有些飘忽,却带着清晰的、钩子般的媚意:
“哦?解释完了?”
夕桐微微歪头,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冷的手机屏幕,“那……虞先生打算用什么来补偿我刚刚受到的……惊吓和委屈呢?”
虞思邪的心脏还在为那个“是否恢复记忆”的猜测而疯狂跳动,听到夕桐的话,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哑声回应:“只要你能消气,什么都可以。”
这句话像是一个开启某种隐秘仪式的咒语。
夕桐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她向前迈了一小步,拉近了两人之间原本因为对峙而存在的距离。
夜晚的寒风似乎都无法侵入这骤然变得暧昧紧绷的方寸之间。
她抬起手,并没有将手机还给虞思邪,而是伸出纤细的食指,冰凉的指尖先是轻轻点在他质地精良的西装胸口,感受着布料下传来的、他急促而有力的心跳。
然后,那指尖缓缓向上游移,划过温热,最终,落在了微微松开的领带结上。
夕桐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刻意的、折磨人的延迟。
指尖缠绕上那深色的丝绸领带,微微用力,却不是扯开,而是将虞思邪整个人,顺着那股轻柔却不容抗拒的力道,往自己的方向缓缓拉近。
男人完全僵住了,呼吸骤然收紧。
他顺从着她的力道微微俯身,目光死死锁住近在咫尺的脸庞,看着夕桐眼中那陌生又熟悉的神情。
在床上耳鬓厮磨时才会出现的……
两人的距离瞬间被压缩到极致。
鼻尖几乎要相碰,呼吸无可避免地交织在一起,空气中混合着两人身上淡淡的香气,混合着冬夜的冷冽。
夕桐微微踮起脚尖,湿润柔软的红唇贴近虞思邪因为紧张而微微滚动的喉结,然后缓缓上移,最终停在他的耳畔。
温热的、带着一丝若有若无酒香的气息,羽毛般扫过他敏感的耳廓。
然后,她用一种极轻、极缓的音量,说了几个字。
那声音太轻了,轻得刚一出口,就被晚风吹散,融化在城市的背景噪音里。
虞思邪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整个身体似乎都绷紧了。
随即,一种复杂至极的神色掠过他的脸庞——有震惊,有难以置信,有瞬间燃起的巨大渴望,最终都化为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暗火。
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再开口时,声音沙哑得可怕:
“……好。”
夕桐得到了想要的答复,嘴角勾起一个心满意足又带着几分狡黠的弧度。
她松开了缠绕着他领带的手指,甚至还颇为好心地替他整理了一下被弄皱的衣领,动作轻柔得像是一种抚慰,又像是一种更深的挑衅。
然后,她后退一步,重新拉开了距离,将他的手机塞回他手里。
整个过程,夕桐脸上都带着捉摸不透的、慵懒而魅惑的笑容。
“那就……这么说定了,等我,马上好。”
轻飘飘地留下这句话,她转身,迎着风,朝“竹韵”餐厅走回去,步伐从容,仿佛刚才那个在冷风中失控、落泪、扇人耳光的不是她。
只留下虞思邪一个人,依旧僵立在原地,手里攥着尚存她余温的手机,耳边仿佛还在回荡着她那几句如同魔咒般的低语,以及那拂过耳畔的、令人战栗的温热气息。
晚风依旧寒冷,但他却觉得浑身血液都在发烫,某种被强行压抑禁锢了太久的东西,终于被夕桐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撕开了一道裂口。
他看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目光深邃如同脚下的暗河。
……
夕桐没有回喧闹的包间,而是目光精准地扫过略显僻静的休息区廊道。
果然,雪迎正独自坐在一张仿古绣墩上,低着头,手里捏着手机,肩膀微微耸动,仿佛还在为刚才的“误会”而委屈不安。
夕桐径直走过去,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安静的廊道里显得格外清晰。
雪迎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看到去而复返的夕桐,脸上立刻浮现出恰到好处的惊慌和歉意,站起身,声音带着哭腔:“夕桐师姐,你回来了?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
夕桐抬手,制止了她的话。
没有预想中的疾言厉色,没有歇斯底里的质问。
夕桐只是静静地看着雪迎,她那双不久前还盛满茫然和清澈的眼睛,此刻却像淬了冰的琉璃。
锐利、冰冷。
饶是雪迎也被此刻的夕桐看得心里发毛,准备好的说辞卡在喉咙里,下意识地避开了她的视线。
这女人怎么回事?……
“雪迎,”夕桐开口,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有些小把戏,玩一次是稚嫩,玩两次……”
女人微微停顿,唇角勾起一个极淡的、没有任何温度的弧度,“就是愚蠢了。”
她上前一步,逼近雪迎,两人距离极近,声音压得更低,只有她们两人能听见:“我不在乎你那些小心思。但别把我当傻子,也别再来碰我的东西和人。”
夕桐的目光在雪迎瞬间煞白的脸上停留了两秒,带着一种近乎轻蔑的审视,然后,不再多看她一眼,转身离开。
雪迎僵在原地,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夕桐那轻飘飘的一眼,让她感觉自己所有的心思都被扒开,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无所遁形……
夕桐重新回到包间门口,脸上挂上了得体的微笑。
推开门,里面的喧闹因为她的再次出现而有片刻的停滞。
“抱歉各位,刚才有点急事处理了一下。”她朗声道,声音清脆,带着一种自然而然的控场感,“导师,师兄师姐,谢谢大家今天的款待和欢迎,我真的很开心。不过今天有点累了,我就先告辞了。”
她举止从容,言辞清晰,与之前那个稍显拘谨、甚至需要导师过度呵护介绍的新人判若两人。
主动拿起酒杯,夕桐敬了导师和众人一杯,姿态优雅,滴水不漏。
所有人都有些愣神,看着她一饮而尽,然后利落地拿起自己的包,微笑着点头告别,转身离开,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没有丝毫拖沓犹豫。
包间门在夕桐身后关上。
里面安静了几秒,才有人喃喃道:“呃……夕桐师妹她……是不是出去吹了趟风,换了个人回来?”
第70章 面瘫堂哥……私底下竟然…………
虞府。
虞思邪的浴室里,水汽氤氲,弥漫着舒缓的精油芳香。
巨大的落地镜被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雾,模糊地映照出夕桐的身影。
她刚洗完澡,赤足站在柔软的地毯上。
酒精的后劲尚未完全褪去,在她白皙的肌肤上渲染开一层淡淡的、诱人的粉红,从脸颊一路蔓延至脖颈、锁骨,甚至更往下。
镜中的身体曲线玲珑有致,肩颈线条优美,锁骨精致分明。
饱满的胸脯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粉嫩挺立。
腰肢纤细,不盈一握,流畅的线条向下延伸,连接着丰润挺翘的臀部和笔直修长的双腿。
她微微侧身,在酒精的作用下,迷离的目光打量着镜中这具既熟悉又陌生的躯体。
指尖无意识地抬起,轻轻拂过自己滚烫的脸颊,沿着颈侧滑下,掠过敏感的锁骨,最终停留在胸前那柔软的弧度上。
微凉的指尖与发热的肌肤相触,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一种莫名的空虚感,从身体深处悄然滋生,伴随着酒精带来的燥热,逐渐变得清晰、蓬勃,成为一种难以忽视的、原始的渴望。
夕桐看着镜中那个眼波流转、面泛桃红、身体因为细微的触碰而微微颤抖的女人,一种既陌生又熟悉的占有欲油然而生。
她并没有恢复记忆。
桥上那一刻,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何突然就不生气了。
那股汹涌的愤怒和失望,像是被一道无形的闸门骤然截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本能的、超脱于情绪的冷静甚至……玩味。
仿佛身体里沉睡了许久的另一个灵魂,在那一刻被悄然唤醒。
此刻,对着镜中的身体,那个声音似乎又隐隐约约地回荡在脑海深处,温柔,成熟,带着一丝历经世事的慵懒和透彻:
【夕桐,不要生气,不值得……】
【好好享受生活……】
【男人嘛……要用他。】
这声音并非真实的听觉,更像是一种源自本能深处的直觉和领悟。
它指引她,安抚她,也点燃她。
欲望从那份莫名的空虚中蓬勃生长,如同藤蔓般缠绕上她的四肢百骸。
……
主卧的灯光被调暗,只余下床头两盏暖黄色的壁灯,洒下暧昧朦胧的光晕。
空气中弥漫着刚涂抹的、带着白麝香与鸢尾尾调的身体乳香气。
甜暖而诱惑。
夕桐穿着丝质睡袍,斜倚在巨大柔软的床榻中央。
丝绸面料柔滑地贴合着身体曲线,袍带松松系着,领口微敞,露出一小片刚刚精心呵护过的、泛着细腻光泽的肌肤。
酒精让她的神经比平时更放松,也更敏感,一种混合着期待和未知紧张的微妙情绪在血管里蠢蠢欲动。
侧耳听着另一间浴室里持续的水声,夕桐有些奇怪地蹙了蹙眉。
怎么这么久?她都已经洗好了。
正当她思绪有些飘忽时,浴室的水声停了。片刻后,门被推开。
氤氲的水汽率先涌出,随后,虞思邪走了出来。
男人的发梢还在滴着水,水珠沿着脖颈滚落,划过壁垒分明的胸膛和紧实的腹肌,最后没入腰间仅围着的一条白色浴巾。
身上散发着与夕桐同款的沐浴露气息,混合着刚出浴的热腾腾的水汽。
夕桐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些水珠,心跳骤然失序。
当虞思邪抬眸,那双被水汽浸润过的黑眸精准地捕捉到她时,夕桐竟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身体,下意识地攥紧了睡袍的衣襟。
男人像是没有察觉到她的紧张害怕,一步步走近,如同锁定猎物的豹,从容不迫。
柔软的地毯吞噬了他的脚步声,只有越来越近的强烈存在感。
床垫因他的重量而凹陷下去一块。
虞思邪在床边坐下,侧身看着夕桐,目光从头到脚,缓慢而仔细地打量着她。
良久,他才开口,声音因为压抑而显得格外低沉沙哑:“现在要反悔……还来得及。”
夕桐的心脏砰砰狂跳,几乎要撞出胸腔。
酒精壮大了胆子,却也放大了感官,他的目光、他的气息、他近乎□□的躯体带来的视觉冲击,都让她头晕目眩。
她的声音有些发颤,却还是遵循着桥头那一刻莫名的冲动,迎着他的视线,轻声道:“……不反悔。”
然而虞思邪手臂上搭着的那条额外的、干燥的白浴巾让夕桐感到有些疑惑:“你……拿浴巾干什么?不是已经围了一条了吗?”
虞思邪看着眼前懵懂发问的女人,喉结滚动,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深意。
显然,她没有恢复记忆。
而他在犯罪……对着一个“一无所知”的“女孩”。
虞思邪没有回答夕桐的问题。
下一秒,他炙热干燥的大手猛地攥住了她纤细的脚踝。
微凉的肌肤触碰到滚烫的掌心,夕桐惊得轻呼一声,试图蜷缩,却被他不容抗拒的力道轻轻拉开。
虞思邪将那条干净的浴巾铺展在床沿。
然后,俯身,一手穿过夕桐的膝弯,一手揽住背脊,轻易地将她打横抱起,旋即轻轻放下,让她的臀部落在刚刚铺好的浴巾边缘。
这个姿势让她半倚半坐在床沿,双腿微微悬空。
夕桐完全懵了,大脑一片空白:“你……你这是做什么?”
虞思邪依旧没有回答。他绕到床边,在她面前蹲下了身。
这个姿势让他几乎与她平视,却带着一种近乎臣服的错觉,然而他眼中翻涌的暗火却昭示着谁才是真正的掌控者。
温热的手掌再次握住了小腿肚,轻柔却坚定地,将她的双腿分开。
丝质睡袍的下摆因为这个动作而被迫向上堆叠,堪堪遮住最隐秘的部位,却又欲盖弥彰地暴露出更多白皙柔腻的腿根肌肤。
里面是真空的。
凉意和一种毫无遮蔽的暴露感袭来,夕桐羞得浑身肌肤都泛起了粉色,脚趾紧张地蜷缩起来,下意识地并拢双腿,却被他温柔而固执地阻止。
“别……”
她声音细若蚊蚋,带着哭腔,羞耻得几乎要晕过去。
虞思邪的目光沉静如海,却蕴含着风暴。他凝视着,眼神专注得如同最虔诚的信徒,又如同最贪婪的饕客。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夕桐大脑彻底宕机的动作——
他低下头,高挺的鼻梁触碰到那柔嫩的核心。
“啊……”
这还仅仅是个开始。
对于记忆中毫无经验、身体又久未经人事的夕桐来说,这种过于直接和刺激的亲密,根本无从抵抗。
男人的唇舌如同带着魔力,每一次触碰、每一次吮吸、每一次探索都精准地碾磨在她最脆弱敏感的神经上。
快感来得凶猛而陌生,如同海啸般瞬间席卷了她所有的理智。
她徒劳地扭动着腰肢,手指无助地插入他潮湿的发间,想要推开,却又忍不住地将自己送得更近。
破碎的呻吟和呜咽不受控制地逸出唇瓣。
没过多久,在一阵剧烈得几乎让她窒息的痉挛中,她眼前白光炸裂。
身体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软软地瘫倒在床沿,眼神失焦,微微张着嘴喘息,整个人都傻掉了,仿佛无法理解刚才发生的一切。
虞思邪抬起头,他的下颌、唇边甚至鼻尖都湿了,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暖昧的水光。
他看着她那副完全茫然又无措的模样,眼神暗得惊人。
然而,他并没有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
站起身,俯身吻上微张的红唇,将自己唇上属于她的气息尽数渡了过去,这个吻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和占有欲。
“唔……不……”
夕桐被吻得缺氧,此时的身体敏感得不堪一击。
细碎的呻吟变成了难耐的哭求。
当夕桐已经被折腾得眼神迷离,微微翻起白眼,低声呜咽着“不要了……真的不行了……”的时候,虞思邪才终于开始正戏。
夜,还很长。
……
虞子彻站在虞思邪的卧室门外,心里七上八下。
他刚才左思右想,越发觉得不对劲,自己好像被雪迎那个看起来清纯无辜的女人当枪使了,不仅差点害堂哥和嫂子吵架,自己还像个彻头彻尾的傻X。
他攥着手机,里面还存着和雪迎那些不堪入目的调情记录,越想越气,决定来找夕桐坦白道歉,至少……得让嫂子知道他不是故意的。
他深吸一口气,正准备敲门,却发现厚重的实木门并没有关严,留着一条细细的缝隙。
里面似乎有……声音?
不是说话声,是一种极其细微的、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呜咽?
更像是某种难以忍受又沉溺其中的喘息,夹杂着奇怪的细微声响,从门缝里丝丝缕缕地漏出来。
“啊——!”
房间里女人的呻吟陡然拔高,变成了又长又媚的哭叫,脚背瞬间绷得笔直。
虞子彻的心脏猛地一跳,鬼使神差地停住了动作,屏住呼吸,凑近那条门缝。
视野极其有限。
他看不到更多,只能瞥见浴室方向透出的暖黄光线,以及光线边缘,靠近门口地毯的一小片区域。
那里,有一只纤细白皙的脚踝无力地搭在地毯边缘。
那只脚的足弓绷得很紧,五根圆润的脚趾紧紧地蜷缩在一起,脚背微微弓起,呈现出一种极度敏感又脆弱的姿态。
细腻的皮肤下,能隐约看到淡青色的血管。
伴随着那只脚时而绷紧、时而微微颤抖的,是门内那更加清晰一点的、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还有男人极其低沉性感的、模糊的安抚似的呢喃……
虞子彻的血液“轰”地一下全冲上了头顶!
他瞬间就明白了里面正在发生什么!
一股极其强烈的刺激感猛地攫住了他,他几乎是立刻就有了反应,身体绷紧,呼吸骤然粗重起来。
脑海里那些来道歉的念头瞬间被这偷听带来的巨大冲击碾得粉碎!
他那个平时看起来冷冰冰、不苟言笑、仿佛对男女之事毫无兴趣的面瘫堂哥……私底下竟然……这么会玩?!
这么……折腾人?!
强烈的嫉妒和一种畸形的兴奋感交织在一起,让他口干舌燥。
虞子彻猛地后退一步,像是被烫到一样,心脏狂跳不止。
他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手指颤抖着点开和雪迎的聊天框。
之前打好的、准备兴师问罪骂她一顿的文字被迅速删掉。
取而代之的,是一句带着邪气和迫不及待的调情:
【宝贝儿,在干嘛?哥哥心情不太好,出来喝一杯?】
发送完毕,他最后看了一眼那条门缝,以及那只依旧在微微颤抖的玉足,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像是做贼一样,脚步虚浮地、快速地逃离了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