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端倪(三)
闺蜜的角度颇为新颖,像一记响亮的巴掌,扇在明愿脸上,啪的一声,让她脑壳震动,醒了醒,也兀自纳闷。
她是那么容易就被她人所影响的人吗?她是从小到大就这样吗?
一听她沉默的反应,闺蜜就知道自己戳到了关键点,以带着点残忍的语气抽丝剥茧道:“我们坦白来点来说,难道我不比你优秀吗?你看着我走在前面,却从来没有焦虑过吧。”
一团雾气猝然在明愿脑海中升起,她迷蒙一瞬,转眼又清明,并恍然大悟,意识到问题所在。
闺蜜的那番话并非贬低她,只是阐述一种事实,并且清楚这样的事实不会引起明愿的反感。她们两人之间的关系支撑得起开任何玩笑,或者夹枪带棒得说话,为了此刻困扰好友的“真相”。
尽管从小一起长大,性格也相似,闺蜜还是比她更有拼搏的精神,也自然在世俗意义上,比现在的明愿要“混得好”。
对这件事,明愿心知肚明,还常常会对她开“以后要靠闺蜜来养老”的玩笑,可同样是面对朋友,为什么她对秦静风的优秀却做不到单纯的佩服,而是从心窟的深谷中反出一股自怨自艾的痛苦呢?
为什么一定是对秦静风的感觉如此独特。
“你好好想想,你到底是想要追上秦静风,还是什么别的情绪在作怪?”闺蜜对她的烦闷总结陈词。
明愿歪倒在枕头上,抬高视线看墙面斑驳风格的壁纸,觉得心里也竖起了无数迷宫,而她只找到了第一道弯的方向。
诚然,和出现在她二十多年人生中的大多数人比起来,秦静风从哪看都足够独特,但这不代表她能够在明愿心里掀起这不同寻常的风浪,一定有什么别的,她尚未察觉的原因。
手机长时间保持通话,像个暖手宝一样发热,明愿把它搭在侧脸,感受那温度,目光无焦点。
电话那头传来闺蜜扭开饮料的声响,她嘬了一口,放开道:“我听跟你说啊,不要走进死胡同了,你觉得和她有差距,帮不上她什么忙,这都是你单方面的想法,人际关系里最忌讳猜忌的,还不如直接问。”
直接去问秦静风对她们俩的差距是什么看法?
先不提学姐心里是怎么想的,她口头上一定不会把真实答案说出来,明愿认为学姐温和,却也知道那不是透明的温和,必然是带着点隐瞒的。
“算了。”明愿翻身,手机滑落。
闺蜜决不放弃捞起好友的自信心:“况且,你听好了,你根本就不差,虽说没什么进取心,但份内的事都做得不错,你师姐并非是因为觉得你不值得信任,才不叫你一起的。”
明愿几乎想要冷哼:“那你说是因为什么。”
闺蜜道:“在她眼里你还是小孩子呢,而且还是看着长大的小学妹,就自愿帮你承担很多,你不要误解她的意思了。”
明愿:“我没有误解过。”
学姐这么做肯定有她的理由,至少在工作上,明愿所掌握的远不及学姐。但她还是搞不明白,既然不需要她,干嘛带她一起来出差呢?难不成只是想让她来这边玩一玩?
真把她当做不懂事,只喜欢玩闹的小孩子?
不安在心中的沟壑爬动,像一条条冷冰的蜈蚣。明愿顿时坐了起来,抢过手机,用力贴在耳朵边。
闺蜜说:“反正你懂我说的那些就行。”
懂什么?她不懂。明愿气闷,保持沉默。
闺蜜对她了如指掌:“明公主沉默了,那还是不舒服,但我不理解你还在纠结什么。”
作为远隔千里之外的人,仅凭明愿透露出来的那一丁点信息,以及猜测,来揣摩这明公主这多变多情的心思,还是过于困难。
而明愿,也懒得再去复述她乱成一团的心思,只好闷闷道:“我自己想想。”
她可以直接去问秦静风,一般情况下,朋友之前应该怎么去处理这种差距,但她和学姐之间的微妙,并不仅限于她个人的别扭,明显还有别的,一丝丝不情愿和不甘混在其中,她开不了口。
本来说好想吃夜宵,但明愿侧躺在床上,眼睛都熬红了,直到凌晨一点,都没有吃东西的欲望。
在心里悄悄骂了隔壁房间之人的残忍,她抱住枕头,彻底放弃纵容食欲,而是给耳朵里塞上耳机,听白噪音,强迫自己入眠。
想要在沉闷的情绪落网中找到睡眠的钥匙,很是困难,明愿不记得自己辗转反侧了多久,乱踢的脚把床单都卷到腿上时,才像是束缚般的睡着了。
这一晚上睡得不太安稳,好在没做噩梦。
她口干舌燥地醒来,察觉外面安静得可怕,推门出去一看,空空荡荡,秦静风不见了。
灰色的冰箱门上贴着一角白色,引人注意。明愿揪着睡衣边缘,拖着步子走过去。
那白色是一张便签,秦静风留下的,明愿满含怨气的脸停留在冰箱前。她故意不把纸条拿下来,而是直接看——若在往常,一定会先将纸条保存起来,因为学姐的字迹很漂亮,就算是随手写下的,也值得夹在书中收藏。
除了现在。
纸上写着一行字,像从前一样漂亮的笔迹。
[我出去了,大概晚上回来,有事可直接联系。]
这句话符合秦静风简短对话的语言习惯,但文字和实际说出来,没有语气和表情的润色,就容易显得冷漠。
明愿此刻就被那“冷漠”所伤害,而在经历了昨晚的“不欢而散”后,更是伤心难过不已,于是,是对纸条不理不睬,也不打算给学姐发微信说自己醒了,反倒是盘算起出门玩的计划。
整整一天时间,她要玩遍这个城市所有有趣的地方。
有这番豪情壮志,就连没能休息好的疲惫都无法影响她。明愿快速洗完脸,化了妆,还搭配了衣服,喷了香水,而后快快乐乐的背包出游。
今天太阳不算浓烈,一个令人舒适的温度,像是暖丝绸搭在皮肤上,明愿还算是满意,总算找到一件称心如意的事。
有了好心情就有了拍照的欲望,她在酒店的某一个楼层找到一处漂亮的景色,对着阳光自拍了一张,打算发朋友圈。
翻相册时,不可避免看到昨晚溪水边秦静风的那张照片,正是不妙气氛的导火索。
她瞬间就被溪边那潮湿的气息笼罩,心里一寒,手指滑动,恶狠狠将照片删除,连点几个按钮,删除!确认删除!是!
删除时有无限豪气,但她刚做完就后悔,琢磨着,那样漂亮忧郁的一张脸,不能被放到废纸篓。
诚实的手指在意识降临前,先行帮忙恢复了照片,明愿咬牙骂自己没出息,又连点了几个按钮,恢复!确认恢复!是!
秦静风温柔平和的脸又躺在她相册中了。
明愿刻意不再看,把刚刚的自拍发送朋友圈,又去社交平台复制了一份充满热情和快乐的文案,阴沉着脸一起发了出去。
做完这些,她气愤地装好手机,出门玩耍。
陌生的城市能带来一定程度上的新鲜感,虽说大部分时候都在坐车赶路,还要忍受人群的拥挤,但从未尝试过的食物,周边人陌生的口音,叫人惊叹的习俗,都带来了趣味。
而更有趣的是,明愿认识了一位和自己很有共同话题的朋友,两人非常聊得来,几乎相见恨晚,一见如故,旅游计划也差不多,便结伴继续行程。
一旦开始疯玩,时间便过得很快,等明愿有意识查看今日步数,发现已经来到了两万五千步,而她的脚也开始肿胀时,终于结束了游玩计划,打算回酒店,找秦静风一起吃晚饭。
已经是晚上七点左右,她应该要回来了。
安全起见,新认识的朋友送她回了酒店。
两人路上相谈甚欢,临分别前,朋友问她要不要一起吃饭,明愿嘴上刚否决,就隔着窗玻璃,在酒店楼下不远处,看到秦静风正从一辆纯黑色的豪车上走下来。
今天的秦静风真漂亮,也画着淡妆,眉目清晰,脏兮兮的窗玻璃反而给她加上了一层旧时光的滤镜,她在其中窈窕,微笑,得体地向帮她开门的男人颔首,那男人也帅,像电视剧里的保镖。
“还是一起吃吧。”明愿说。
朋友不理解她的突然改变主意:“啊?”
明愿目视前方:“一起吃饭吧,去别的地方。”
她无法解释那突然出现在她心中的积愤,为何逼她异常冷静的,在瞬间做出了与预计之中相反的抉择,而更无法解释的是那一刹那的愠怒,让向来情绪外放的她克制住表情,只表现出风轻云淡得离开意愿。
理智上,她知道那大概只是秦静风一起工作的同事,而她自己根本没有为此生气的理由。
但考虑理智方面的事情,需要理智存在才行。
放着一顿至少成百上千块的酒店餐不吃,明愿和朋友出去吃了烧烤,坐在大排档里,点了一堆食物,还特意叮嘱老板用文火烤得慢些,才能彻底入味,顺便要了一瓶啤酒,喝这点不会让她失态。
这样做的后果,就是一顿饭吃了两个多小时之久,等明愿察觉到时间太晚,而这里是完全陌生的城市后,终于起了回去的念头。
再次被朋友送回来,明愿表达了感谢,便慢腾腾坐电梯上楼。
处理完工作的秦静风一定会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了,两人之间一定会有对话产生,而此刻肚腹浑圆,双腿因长期跋涉而肿胀的明愿,认为自己没有精力处理这些事。
她觉得累。
然而,相遇和对话比想象中来得早。
抵达大堂和卧室的电梯是分开的,想要回去,需要先穿过自助餐厅,再去寻找电梯,而明愿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秦静风。
女人端着盘子,一手拿夹子,正对玉米下手,抬眼瞥见站定不动的明愿,老神在在道:“回来了?”
明愿嘟囔:“我刚想说这句话。”
秦静风看了眼腕表,问:“吃饭了吗?”
明愿下意识回答:“没呢。”
“”她很想抽自己的嘴,肚子都撑圆了,为什么要否认?
秦静风抬了下她手里的盘子:“我也是刚回来,一起吃?”
“呵。”明愿低声冷笑。
两个小时前,她可是亲眼看到秦静风回到酒店,那个时候没吃饭?鬼信啊。
难道说,是在特意等她?
意识到秦静风也许在撒谎的瞬间,明愿居然感受到一阵轻松,这个小细节仿佛是告诉她,学姐也有弱点,也在顾虑,也是可以被攻破的,而非那样牢固不破。
既然如此,既然胆怯的不止是她自己,她倒是鼓起了勇气。
明愿拿起盘子,决定不再逃避,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把最近困扰的问题都说开。
“好啊,那一起吃。”
第42章 端倪(四)
两人各自拿了菜,找到一处靠窗的位置坐下。
由于方才的确是吃饱了,明愿没敢拿主食,只挑了些看起来很有分量的大块蔬菜,给盘子里堆得花花绿绿,看着挺满。
心虚的时候就格外喜欢确认对面人的状态,相互对比,明愿偷偷瞧,发现秦静风也没拿多少,只有可怜的两片面包,和一堆小水果。
奔波一天肯定会疲累,怎么不多吃点?
还是她也吃过了?
可能性有,但不是很高,明愿纯粹在以己度人。
“最喜欢吃的那几样,怎么都没拿。”秦静风瞥了她餐盘一眼,问道。
明愿回过神,耸耸肩:“太晚了,不想吃。”
话一出口,她就再一次发现自己真是没有说谎的天赋。
作为一个有时候对正餐碰都不碰,却都要想着吃夜宵的人,居然会因为太晚而选择不吃?
更何况她喜欢美味食物是出了名的,这里的自助餐她方才瞧了,菜品丰富多样,看着那叫一个眼花缭乱,放到外面,至少也能算是接近千元级别,要不是她胃容量有限,绝不会草率就夹这么一点。
真是漏洞百出的理由。
反光的银叉在盘中滑动,秦静风垂着眼睫,叉起一只小番茄:“不会是在减肥吧。”
明愿哼哼道:“你觉得我肥吗?”
秦静风认真道:“这正是我要说的,你一点都不胖,还有点太瘦了,我养你两个月都没让你涨几斤肉,可不要吃些不喜欢的沙拉来折腾自己。”
“”看起来,她这番话完全是出于关心的目的,明愿不好反驳,但一定是吃不下去了,只好含糊道:“反正*就是不想吃。”
她说这话时低下头去,秦静风的目光便肆无忌惮落在她额头与头发的交界处,那有着一圈可爱绒毛的黑与白的分界点,再平移下去,顺着挺翘的鼻梁滑落,最后流到唇上,看女孩由于不满而微微抿唇,血色充足,唇色深红。
“这个时间,还以为你要睡了。”秦静风直视她,口中说着与窥伺表情不符的温柔关切。
明愿毫无察觉地抬头:“难道与我同居数月的学姐还不了解我的作息吗?”
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思,她咬住“同居”二字,好像要表达哪怕是对于秦静风而言,她与别人也有区别。
秦静风微笑:“不一样,出去玩会累。”
平时,明愿的睡眠时间还算是稳定,维持在十二点左右,一小时之内的浮动。
但要是在旅行中,尤其是经过了至少日两万步的“特种兵”旅行后,往往会被睡神夺舍,一回到酒店,早早就屏蔽外界,上.床休息,而秦静风知道这一点。
女人满脸平静与诚恳,看不出来是个刚刚撒过小谎的人。
明明是双向的试探,好似只有明愿一个人在这场对话里不断暴露马脚,她不喜欢,便锋利了语气,拿出自己的筹码,在她不知道奖励的赌桌上询问:“你刚回来?”
秦静风问:“有事要说吗?”
明愿反问:“没事不能问?”
似是察觉到她带着毛刺的态度,秦静风也端正了些,眼眸显出几分揣摩:“来了有一会,在这休息下,正想给你发消息呢。”
她一开始就没把话说死,这会倒有了回旋的余地。她太冷静地后退,细细修改陈词,明愿没什么好说,转过头:“勉强相信。”
秦静风:“不许对事实勉强。”
哪里来的事实,这满口胡言的学姐,真想拆穿她。明愿恶狠狠啃了口草,顿时满嘴腥苦味,连高级酒店的沙拉也是难吃的!
她强行咽下口中的食物,主动说道:“你呢,出去玩是很累,工作不见得轻松,累坏了吧。”
秦静风道:“是有点。”
她手边有一个高脚杯,盛着猩红的液体,却不是酒,而是一种混合的蔬菜水果汤,杯口飘出一股健康且干涩的味道。
两根手指夹住高脚杯底端,轻轻摩挲,秦静风表情中分明有可惜,以及经过了掩饰,但依然从眼角眉梢释放的疲累。
很累,累过头,就不太想吃饭,胃袋的焦渴是在呼喊辛辣的酒液,抗拒食物,但是场景不合适,她不想浅尝辄止,更不能酩酊大醉,强忍着那蚀骨般的渴望,让她舌尖泛着苦味。
“你的脚疼吗?”明愿又问,但没等女人回答,就以夸张的语气提高嗓音道:“啊忘记了,一整天都有人车接车送,是走不了几步路的。”
她强行伸筷夹走秦静风盘里的一片面包片:“我也要吃这个。”
外面到处都是不值钱的面包,明愿偏偏要求秦静风碗里抢,她知道自己的顽劣会被包容,果然,看到了女人露出无奈神情,这比清凌凌思索问题答案时的表情要好看太多了。
突然,秦静风放下叉子:“明愿,今天去哪里玩了?”
被叫了大名,明愿一个激灵:“查我行程?”
秦静风一条手臂撑在桌沿,抬眼看她:“不是日常聊天吗?”
吃自助餐的大厅装修风格不再是低调的稳重,而是偏向于奢华,她们坐在角落,一边的窗户外面就是滔滔江水,和浮华的城市,一边是珠光宝气的绚丽灯彩,以及来来回回谈吐不凡的人,这些都统统成为明愿观察秦静风时的背景。
被光芒眷顾的女人,脱去了外套,只穿着一件薄薄紧身黑色毛衣,小巧但精致到雕刻般的面容,懒散的神情,专注的神态,挺直的背,微乱的发丝,种种,性感到无法言说。
她穿这身衣服可真好看啊,就是这样一整天跟车跑来跑去?
明愿沉醉之余,磨了磨牙。
“你自己看喽。”她把手机拿出来,调出微信的支付界面,递给秦静风。
秦静风倒也不客气,还真低头看起来了,甚至上下滑动。
为了着重强调自己的话,明愿给每一个字都留了重音:“看我的付款记录,每一条都代表着我的新落点,我对朋友就是这样坦坦荡荡,毫无保留。”
秦静风小幅度点头,目光在一个个付款记录上滑动。
这时,手机屏幕上方跳入一个新消息。
闺蜜:[我想了一下。]
明愿始终盯着她的动作,一看到闺蜜字眼出现,还没看内容,后背都出了冷汗。
她手舞如电,急忙把手机夺回来,低头一看,闺蜜这不靠谱的家伙,下一条消息果然令人震惊到吐血。
闺蜜:[你这个心态真像是暗恋你学姐。]
看她的反应,秦静风淡淡道:“坦坦荡荡,毫无保留。”
明愿瞬间脸红,磕磕巴巴:“我闺蜜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怕她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语言惊着您老人家。”
秦静风喝了口难喝的蔬菜汁。
那东西明愿也看到了,还说想象不出任何活着的人愿意往胃里灌这种东西,下一秒就见秦静风打了一杯。
擦去手心的汗,明愿打字飞快。
明珠:[你吓死我算了,刚刚学姐在看我手机。]
明珠:[不要瞎说了,她是正经人,不像咱们随便,什么玩笑都能开。]
秦静风放下高脚杯,两指按着杯底,在桌面摩擦:“出于一些原因,我承认,做不到对你完全坦白,但如果我撒谎,一定是出于保护的目的,或者别有用心。”
不明白她为何这样说,明愿反应了一会,才知道这是对坦坦荡荡”的回答。
她只是开个玩笑,但学姐似乎当真了。
手机嗡嗡震动,闺蜜的新消息进来。
闺蜜:[正经人?你对你秦静风的滤镜太深了,没听过一个词语吗?人无完人,是人就有缺点。如果一个人看起来过于完美,那就肯定是在掩饰,并把真实的自己藏起来了,你学姐也是凡人,不可能免俗的。]
闺蜜:[而且你忘记了吗?在咱们高中的时候,又不是没见过秦静风,那时候的她可不是现在这种性格,怎么可能这些年变化那么大,你要好好考虑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闺蜜:[我这样说,不是为了说她的坏话,但明公主,说真的,我劝你不要太过沉迷。]
闺蜜:[学姐能走到这个高度,代表着她很大程度上是个心狠手辣且亲缘淡薄的人,但她却没有在你面前表现出来过,这是危险的预兆,你得好好想清楚。]
明愿是善于接受好友意见的人,不过,在秦静风相关的事情上,她很想自己去看去摸索,便简短回答并感谢后,向对面人道:“别有用心听起来不像是好词语。”
还以为她会说“难言之隐”,“难以启齿”,却没想到是“别有用心”,几乎是明说是有别的想法,可她明愿有什么东西值得事事优异的学姐觊觎。
秦静风道:“要看使用者是谁。”
把手机推开,闺蜜的话多少还是影响到了明愿的心情,她不想在和这个比自己聪明得多的人玩迂回,而是直白问道:“好,我不管这个,我就想知道,那男的谁啊。”
秦静风明知故问:“哪个。”
明愿道:“就晚上给你开车的那个。”
见她终于摒弃别扭的态度,展现出常有的单刀直入,秦静风脸上露出了一种“这样才是你”的了然神情。
明愿知道她已明白自己看到了那一幕,最大的底牌交了出去。
没有直接回答,秦静风道:“你不认识?”
明愿道:“我上哪去认识啊,水灵灵的小鲜肉,现在司机都长那么帅了?”
秦静风皱了下眉:“你觉得他帅?”
明愿呵笑一声:“算是,最起码不是歪瓜裂枣。”
老实说,她其实没太看清楚,那时的注意力几乎都在秦静风身上,但余光中,确实瞥到那男的算是又高又壮,脸也白,凭直觉来说,最起码也算是个清秀,总不可能是丑的。
思忖到这里,不免联想,秦静风会喜欢什么样的风格呢?
她看起来没有谈恋爱的想法,自己也说过不需要,但不想谈归不想谈,总会有点审美偏好吧,她好像也没有表露过。
“看到我下车了。”秦静风说。
是陈述句。
只要开始质问,就一定会被暴露自己先回来过的事实,明愿承认了:“也没故意看,意外看到的。”
秦静风道:“我下车的时间距离现在有足足两个小时,你在外面玩的时候路过了这里?”
明愿也问道:“你在这休息了俩小时?”
秦静风凝视着她,当了好几年领导,虽说她没有压迫的意义,却还是不怒自威。
明愿不甘示弱,反瞧回去,瞪大眼睛,以目光的澄澈表示自己才不怕,先撒谎的人不是自己。
喧闹的大厅中,唯有这一角安静,视线在碰撞中火花四溅。
尽管有些紧张,明愿心中有种鼓胀的欢欣,果然她还是喜欢把话摊开说,就算是现在两人微微对峙的场面,都好过昨天晚上那样沉闷着自己消化。
沉默没能持续太久,秦静风以刀切面包片,解释道:“他是我们公司的演员,恰好住在本地,听说公司要派人来看景,就自告奋勇说带路,上午临时决定的,也算是公司的安排。”
将一小块面包叉入口中,女人眼眸含笑:“明公主,是不是工作不用心,连自家公司的演员都认不出来。”
不知怎的,明愿大松一口气,忽而觉得这两天的郁闷都毫无理由。她大咧咧道:“合作的演员那么多,我怎么可能记得住,而且也没太看到脸。”
秦静风道:“没看到脸还会觉得帅。”
这女人,就抓着那一句话,还不愿意放过了。
明愿心情轻松,不跟她计较,拿起筷子往嘴里塞草。秦静风有点看不下去:“吃不下就不要吃了,这里没有人会追究你浪费粮食。”
一嘴清苦,和油腻腻的酱料味道,明愿不再坚持,放弃了:“我不会浪费的,我叫人给我打包到房间。”
冷不丁的,秦静风问:“烧烤好吃吗?”
“啊?”明愿像是脖子给人捏住了。
学姐开天眼了?这都知道?
秦静风淡然道:“你身上有油烟的味道。”
明愿抬起手臂,鼻子往衣服里拱,捕捉到油烟和烧烤的气味。
她自己在那个环境待久了,没有察觉,还以为只靠演技就可以瞒下来,但其实早已沾满了气味的罪证。
要知道,那可是足足两个多小时的“腌制”啊。
所以,秦静风这厮从一开始就知道她在扯谎!还在那里假模假样的问她怎么不吃!
明愿以为自己会恨得牙痒痒,却是一阵脸红,因为那女人的狡猾而心怦怦跳。
“我把链接分享给你,好不好吃你自己可以试试喽。”
秦静风道:“如果我吃了烧烤,怕是没法吃别的东西了。”
又在逗她玩,明愿想咬人。
气氛明显比刚开始要舒缓些,明愿绷紧的神经放松,腿伸直,脊背也弯了,整个人懒懒散散趴在桌上。
她玩了一天,快累死了,要不是为了“审问”秦静风,早就回楼上一睡呜呼。
“哦对了,”她正闭眼休息,想起什么,从包里掏出一个东西:“下午逛街的时候,我买了个好玩的。”
她把那东西展示出来,是两枚马口铁徽章,分别写着两行字:天下第一好闺蜜。
明愿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咱俩一人一个,非常合适。”
她看到情绪管理满分的秦静风,居然露出了相当明显的排斥,顿时乐开了花。
难道只准学姐捉弄她,不能她来捉弄学姐?明愿故意道:“来,跟我念,天下第一好”
秦静风打断她:“太幼稚,不要。”
女人的反应和她预想的一模一样,这种徽章对于学姐而言的确过于幼稚了,与她的风格也不相称,但明愿还是在看见的一瞬间买下来。
不是当做礼物,而是整蛊的道具,效果一定会很好,事实也如她所料。
想要看到秦静风外放的负面情绪可不容易!
明愿装可怜:“难道我们不是吗?太令我失望了秦静风。”
秦静风起身:“不想吃就先上去吧。”
“诶?”没想到人直接溜了,明愿没办法,叫服务员帮忙打包了饭,急急跑去电梯口。
由于弄饭耽误了点时间,还以为秦静风会选择先上去,却在电梯门前看到那等待着的黑色身影。
纤长的脖颈,堪比动漫角色的比例,往那一站,像个立牌,任谁都要多看几眼。
明愿的心立刻飘了,蹭过去:“这位万人迷是谁啊,原来是我亲爱的学姐。”
两人之间只有四岁年龄差,但性格和爱好完全不同,也就产生了差异。
对于明愿喜欢用的“流行词语”,喜欢买徽章的行为,各种口癖,秦静风有明显的代沟,大部分都不懂,但那个词倒也不算新颖,她脸上依然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明愿自觉占据了上风,过于得意,谁知,一进电梯,秦静风说道:“刚刚你给我看的付款记录里,有几张单子的价格不对。”
“老板给我算错账了?”这是明愿的第一反应,可她随即意识到不对:“但是你怎么会知道这种事呢?”
就算是算账有问题,又没和她一起去买东西的学姐是怎么发现的?
秦静风道:“好几样东西,都超出了常规价格。所以,你买了双份。”
她说的没错,正是和那位朋友一起买的,这是明愿的习惯,先一起付再AA。
对于学姐的敏锐和细节感知,她觉得惊讶,居然只是看了一眼就能发现这些,不过,也没打算隐瞒,如实告知。
“逛街时认识的新朋友,挺聊得来,就结伴一起玩了,她后面又转钱给我,不过是另一个平台,所以你没看到。”
秦静风道:“一天之内,就可以交到新朋友。”
明愿道:“这个是很正常的事啦,我们玩同一款游戏,喜欢的动漫和电视剧都差不多,共同话题也就很多,随便聊聊就熟起来了。”
秦静风语气平平,似乎没有情感偏向,只是陈述事实:“哪怕是没有共同话题,若是你想和一个人熟悉,也不难,这是你的天赋。”
明愿不打算把这个当做夸赞,打了个哈哈:“真正的原因是足够热情。”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秦静风先一步走出去:“这种快速建立起来的关系,容易冷淡下去。”
这么简单的道理,明愿何尝不懂,只是她不在意:“本来也没打算长久,短期的朋友,就玩一阵子就够了。”
秦静风脚步一顿,没头没尾问:“你会对不太熟悉的人敞开自己吗?”
走廊的空调开得很低,明愿把衣服裹紧,一头雾水:“怎样算是敞开?”
她们的房间距离电梯口不远,很快便走到,秦静风先开了门,又语音开灯,明愿跟进去,边脱外套边回答。
“我觉得不需要想太多,一时聊得来那就先聊着,我不排斥认识新的人,有新的邂逅。如果熟悉起来了,就维持关系。如果发现不行,就干脆断掉,结果无所谓。”
把外套和小包扔沙发上,明愿一阵轻松,发觉没有回复,扭头看,秦静风不知在想什么,靠在桌边,微微发怔。
明愿道:“怎么了?”
秦静风答非所问:“明天休息,我可以陪你逛街。”
这是个好消息,明愿激动不已:“好!”
她又把徽章拿出来:“出去玩的时候带上我们的专属徽章”
秦静风说:“滚开。”
成功把人招惹,明愿仰天大笑几声,把徽章放在桌上,转身拿了睡衣进浴室。
“我要先洗澡了,哦对了,你知道这里有个超大的浴缸吗?感觉都可以泡温泉了,而且挤我们两个都绰绰有余呢”
徽章摆放在桌面,看着分外无辜,但秦静风却觉得上面的字很刺眼。
她像是给人打了一巴掌,隐隐愤怒,却无从宣泄,还有点郁闷,而方才明愿的话还在她耳边回响。
“我不排斥认识新的人,有新的邂逅。”
秦静风冷笑了一声,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拿起自己的睡衣,敲了浴室的门。
第43章 端倪(五)
酒店浴室很宽敞,装修有几分像是温泉店,奶白色墙壁,三面嵌着各类形状独特的木板,地面则铺上块状的哑光大理石,无数柔白的碎碎石子铺在缝隙里。浴室里点着香,清雅的味道,玻璃和镜子都被擦拭到一尘不染。
明愿抱着睡衣走进去,一眼就看到落地大玻璃窗前的圆形浴缸,就算不是第一次见,也忍不住心花怒放。
昨天心情不太妙,心里揣着事,她只匆匆洗了澡,都没来得及享受!
明天就回家了,今天说什么也要彻底体验一把。
她飞速把衣服脱干净,扔到洗手台上,像是在玩跳格子,跳过地面上的装饰性石块,来到浴缸前。
一层黑色岩石把浴缸包裹起来,边缘处摆放着一些洗漱用品,单独圈出来的瓷盘中,还堆着不同味道,可供选择的泡泡球。
先把水扭开,明愿踩上岩石,蹲在浴缸边,饶有兴趣观察泡泡球的样式,还拿到鼻尖下闻闻味道。
“宠幸哪个呢?”
这时,浴室门被推开。
心思都沉浸在泡泡球里,乍一听到声音,还以为有陌生人闯进来,明愿不着寸缕,差点吓得跳起,手里的泡泡球也掉进浴池水中。
她迅速转头看,进来的人是秦静风。
明愿这才想起来,自己不是一个人住在这。
她大大松了口气,放心之余,也觉得奇怪。
自己是在秦静风眼皮子底下进浴室的,按理说,学姐可不会是无缘无故直接闯进来的人,就算有事,最起码也会先敲门问问。
疑惑之下,她轻声叫道:“学姐?”
秦静风许是也没想到她脱衣服那么快,一进来就看到一片白,视线微微凝滞,滑过洗手台上乱堆的衣服,稍稍停顿,继而收回。
须臾,她歪着头,臂弯搭着睡衣,颔首示意:“一起泡?”
明愿心头一阵诧异:“我当然是没意见。”
她老早就提出过一起洗澡的愿望,甚至第一次请求来自好多年前,但可想而知,秦静风这个穿衣服洗澡的“怪家伙”,是绝对不可能接受的,但今天是怎么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来不及探究,回答完问题,明愿便转过脑袋,盯着浴缸上涨的水面。
明明看着也没什么,这已是学姐默许的事情,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潜意识这样做。
泡泡球一入水便翻滚着融化,像是水底喷发出赤红色的岩浆,迅速把水面染红,气泡咕噜着涌出,泡泡球越滚越小,有嘶的长声响如一根箭穿梭其中。
而这所有的声音,都压不住身后传来的动静。
秦静风在一步步走近。
她停下了,按照时间和她的步速来算,应该是停在了镜子前。
衣服被拿起,放到脏衣篓。明愿猜测,这里是她的衣服,学姐在帮她收拾。
紧接着,是窸窸窣窣的脱衣声,这次就应该是学姐的衣服了。
浴缸水满了,满眼飘摇的红色,玫瑰香气浓郁扑鼻,明愿脑中的小火把脑浆一点点煮沸,她忽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要做什么。
忽而,一只脚踩在了她身边。
明愿感到自己的脊椎都在发紧。
她艰难移动视线,瞥见那一抹白皙,以及垂落的黑色
咦?
明愿抬头,这才发现秦静风并非像她一样脱个干净,而是穿着酒店的黑色睡衣。
居然会有点失落。
方才抢夺她目光的那只脚已沉入水中,一同没入的还有一对纤细的小腿。秦静风沉入浴缸,靠在边缘,侧头问她:“不进来吗?”
不知怎么的,现在的学姐好像和方才的不同。
日常的学姐,都是带着点柔和的,像饱满的多肉,似乎随意掐在哪里,溢出的都是甜美的香气,只有偶尔露出冷面孔时,才会有生人勿近之感。
而此刻的她,明明是微笑的,那轻扬的眉峰却透着一股逼人的厉气,唇勾着,眼眸格外黑白分明,还是那张脸,气质却截然不同,好像一直被罩子里的人,突然把那罩子给掀开了。
进来之前还不是这样的啊,难道浴室门是什么神奇任意门吗?
“进啊。”明愿傻乎乎道:“我就是看你看呆了。”
“这样。”秦静风点头。
“”明愿真想一巴掌抽在嘴上,可说出去的话又收不回来,只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这浴缸真真宽敞,比家里的要大两倍吧。”
秦静风默念:“家里的。”
明愿道:“就是你家的。”
秦静风漫不经心:“嗯,差不多。”
水不断溢出,明愿慢慢沉入其中,被热包裹,忍不住长叹:“人活着就是为了享受。”
温热的水抚平每一条进紧绷的神经,明愿像只被顺毛的猫,眯着眼睛问:“这个味道好闻吗?”
香气萦绕着美人,仿佛具象化了,像是流连花丛的蝴蝶。秦静风就是那朵被蝴蝶追随的花,清艳至极,却始终盯着水面,没分给她的一眼:“不错。”
有几缕濡湿的发丝黏在女人脸侧,乌黑的发,雪白的肤,对比鲜明,像置身在一场飘零的小雨中,被不带恶意的染湿。
明愿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学姐,原本眯起的眼睛睁开。
注意力一集中,她发现更多细节,学姐才刚入水,就被泡得脖颈泛红,耳朵和脸颊都是。
不过,真奇怪,这些地方水根本泡不到呀,为什么红得那么快?
“看点东西?”秦静风问。
不看视频纯泡澡似乎有些无聊,明愿赞同这个观点,恰好有一台电视就被挂在浴缸上方,语音就可以启动操作。
发出一连串指令,明愿搜寻着适合当下场景的片子,但她长时间不看这些,面对一张张陌生的封面,实在挑不出名头:“嗯最近忙工作,都没看过什么新剧了,学姐有推荐的吗?”
秦静风淡定道:“看看排名第一的是什么。”
“行。”明愿按照她的话说指令,很快,排行第一的电视剧就被检索出来,自动播放第一集。
画面刚亮,明愿就察觉有点问题,那是一片屏幕的外语,好像是外国片,并且是小语种。
过了会,她发现更大的问题,那简短却信息量爆炸的片头,有一个画面一闪而过,那就是两个女人在亲吻,这似乎是一部女同性恋题材的剧。
明愿有些坐立不安。
她看剧的口味很宽泛,什么类型都要尝一口,来者不拒。如果是她自己一个人在这,会毫不介意,甚至兴致勃勃地继续往下看,但怀旧坏在,她不是一个人。
并且,她们恰好还是两个女人,且正挤在一起泡澡,几乎赤诚相对。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秦静风是不太喜欢看剧的,那么她接触类似题材会更少,她会不会觉得别扭?
一想到这种可能,明愿就坐不住了,悄悄以余光观察,好在,秦静风没什么反应,好像不太排斥。
也是,作为一家传媒公司的高层,应该早就见怪不怪了。
没有心理负担,明愿也就沉浸在剧中。
这是一部标准的偶像剧,唯美的场景,漂亮的主角,略显刻意但着实浪漫的相遇。明愿算是个爱沉溺幻想的人,看得喜滋滋,直到亲密场景的出现。
泡了好一会,身上热腾腾的,电视上的画面无疑再次升高了温度。潮湿的触碰,唇齿的磨擦试探,粉色的舌尖。
呼吸加重,明愿动了动喉咙。
突然,玻璃窗外一道紫电划过,在明愿还没反应过来时,震裂天穹的轰隆雷声轰碎了一切气氛。
她大叫一声,下意识往旁边躲,靠上了秦静风的身体。
窗外是一座座还亮着灯的大楼,雷电像是顽皮的孩子,吓到了所有人,又悄然溜走,仿佛从未来过。
乌云阵阵。
“今天还有雨?”明愿胆战心惊问。
秦静风道:“天气预报说过,出门没看?”
低哑的嗓音从极近处传来,明愿这才意识到自己靠学姐太近,整个人都僵成个直板,往后一撤,才敢看人:“我我我,我没这个习惯。”
浴室内的热气都因那道雷电散去一些,秦静风调整了一下姿势:“好在你回来得早,避开了。”
明愿别开视线:“也不早了,那个时候都快十点了好吗。”
为了吸引观众看下一集,电视剧停留在最为亲密的地方,便开始播放预告,正要跳转时,秦静风叫了停。
明愿懵懵得问:“不看啦?”
秦静风瞥她一眼:“不热吗?”
剧情播了四十五分钟,她们就泡了那么久,手都皱了,人没晕真是奇迹。
经她一说,明愿顿时觉得热到难以忍受,好像被丢到沙漠里暴晒了一天,汗止不住往下流淌。
她急急忙忙上去,擦干身体,换上衣服。一阵干爽舒适中,她有意无意回头,发现秦静风也出来,刚换好新的睡衣。
明愿咳嗽两声,转身走出了浴室。
身子爽利,心情也轻松,明愿一头倒在沙发上,舒服到叹息两声。
秦静风慢腾腾走出来,也来到沙发边,没躺下,而是坐在边缘,用手机回消息。
明愿一偏头就能看到她的背影,宽窄均匀的肩膀,白皙的脖颈。
方才那个电视剧中的两位主角,其实都很漂亮,放在演员堆里,也有可圈可点之处。可看得时候不觉得,这会回想起来,明愿认为,她们都没有秦静风吸引人。
不止是容貌方面,而是别的,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明天还要出去玩,按照秦静风的习惯,应该等下就会催她早睡,但明愿很喜欢今天,是讨厌的昨天和期待的明天都不能比过的今天,她们刚刚还一起吃了自助餐,说些“针锋相对”的话,还泡了澡,她看见从未看过的学姐。
很想聊聊天。
为了不让夜晚结束得太快,明愿翻身,脸枕着手臂,揪住女人腰间的衣带:“你着急睡吗?”
第44章 端倪(六)
女人还拿着手机,偏过头来,黝黑的眸子望着人:“有话要说?”
明愿习惯性撒娇:“学姐”
秦静风轻笑:“嗯?”
明愿说:“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拇指移动到手机边缘,按下开关键,屏幕熄灭。秦静风侧过身,一条腿搭上沙发,长袍睡衣滑下去,露出一节均匀的大腿,膝盖处被热水泡得微微泛着粉。
怎么有人连关节处都生得好看?
她勾了下头发:“看来是比较冒犯的问题,否则你会直接问,而不是先给我个警告。”
明愿盯着人:“这怎么能算是警告呢?顶多是一声通告。”
秦静风摆出一副“有什么区别”的表情。
她真正想拒绝人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所以明愿知道,这是一种默认,是往年相处所习以为常的温柔。
“反正我要问了,”明愿蛄蛹着身体,往沙发里缩,强行挤出第二个人的空间,还用手拍拍:“你躺在这。”
秦静风撇了眼,移开视线:“很挤,不要。”
“不挤啊。”明愿猛地坐直,又往里挪挪:“能躺下的,你试试就知道了。”
挨不住她持之以恒的劝说,秦静风只得照做,另一条腿也上来,并拢在一起,身子往下滑,直到脊背的位置靠在扶手上。那里包了软布,并不硌人,像枕头一样舒服。
“看起来,”秦静风躺好,稍微侧向沙发里的人:“你要长篇大论了。””我尽量长话短说吧,”明愿在心里为‘阴谋’得逞而暗喜,随口扯谎完,问起最想问的问题:“我想知道,学姐可能会喜欢上什么样的人呢?”
女人被她拉到这不够宽敞的沙发上躺着,和她的距离几乎只有一拳相隔。
在这里,明愿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得清女人脸上一丝一毫的情感转变,无法被光的折射和头发隐藏。
而听到她问题的瞬间,女人瞳孔有微微的颤动。
明愿补充道:“你说过对恋爱不感兴趣,我有记住,但就算不谈,那理想型这个,就一点偏好都没有吗?”
秦静风掀了下眼皮:“这个问题我也回答过了。”
尽管毫无印象,但学姐说回答过,那就肯定不是胡诌。
为了不被当成脑子不好或者根本不在意答案的人,明愿不敢接着深问,含含糊糊哦了声,装作想起来了,脑子却在拼命回忆。
在哪里问过来着?
被她营造出来的近距离空间,让她可以更好的观察秦静风,但相应的,自己的所有反应也暴露在人眼下。
那双有着细细窄窄眼皮折痕的眼睛,低垂下*来,凝望人,深处总流出清泉般的明澈。
明愿绷住脸皮,尽量面不改色,在巨大压力下全力催动大脑,检索关键字,榨干回忆。
谁知,在脑海一通深挖,还真让她想起来了。
刚刚得知被男友分手的那天,她在阳台上给秦静风打电话,说起自己对爱情和恋人的感悟,那时便问了学姐的看法。
秦静风的回答是:“阳光,善良,笨笨的。”
不过是几月过去,答案不可能改变,明愿就当这是新鲜的,还记得给自己找补。
“最近可能是遇到的事太多,感觉记忆力在退化,什么都记不住”
没有放过她所有细小变化的秦静风敛着笑意,别开脸,勾唇道:“说明你不会被过去的事情困扰。”
明愿道:“坏就坏在这种遗忘并不能控制,我小时候那些尴尬的事,都是4K超高清回放的,反而是快乐的记忆都模糊。”
最单纯无知的年纪,总会犯下一些日后想起来恨不得原地死去的幼稚事,那时可能不觉得有什么,可当它们在回忆里重映时,却会无穷无尽得唤起当下的痛苦,并反反复复。
秦静风说:“回忆痛苦比回忆幸福要容易,那时的感受也会更加深刻。”
“嗯。”明愿答应一声,再次抬头,看到女人由骨骼撑起来的侧脸,线条清晰利落,漂亮到惊人。
她像是在回忆什么,眼睛汇聚着灯下的碎光,嘴唇翕动:“伤口会在你的身体上留下疤痕,幸福却像是水一样流过去了。”
忽然,她转过脸,转过那轻易令人迷醉的眼眸,伸出一只手,以柔软微凉的指腹按在明愿的眼睛下方,轻抚那一道陈旧的伤疤。
“经年之后,你会记得哪一个呢?”
明愿不知道,但明愿很清楚,她会记得当下,在馥郁暖香中,被抚摸伤疤的这一刻。
“学姐,”她整个人都放松,也没了自制力,想到什么就问什么:“是不是见过很多不好的人,所以才总是会对善良情有独钟?”
这无疑于直接刺探过去,秦静风挑了下眉头,看不出喜怒,把手垫在后脑勺下:“你应该问,世上真有好人吗?”
明愿自告奋勇:“我啊。”
她转换姿势,趴在沙发上,以手肘撑着自己,两条小腿交叠:“我向你重新介绍一下我自己,明愿,二十四二十五岁,不,还没过生日呢,那就还是二十四岁。”
“女,从不干坏事,学习成绩还不错,工作能力马马虎虎,但爱护宠物,孝顺父母,就是人懒了点,可没坏心眼,我不算是好人吗?”
秦静风抿唇笑:“算。”
明愿道:“你现在认识这世上第一个好人了。”
秦静风说:“早就认识到了。”
明愿一点负担都没有,顺着她的话夸赞自己:“学姐的投资眼光我一向是相信的。”
说到这里,话锋一转:“但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对她了如指掌的秦静风知道她想做什么,一脸认命的神情:“又想跟我算哪一笔账。”
两腿用力一蹬,明愿哼了声。
她方才想到的,还是高中那次出游后的拉黑一事。
发觉自己毫无理由被删除后,明愿异常气愤,暴跳如雷,但同时失望透顶,心如死灰。
她没打算去找人问怎么回事,而是决定放弃这个朋友。
于是,她又过了一段无忧无虑的日子,直到那天。
由于三个年级的考试都撞到了一起,考场不够,会借用大学的教室,明愿运气不太好,被分配到了大学中,要多走一段路。
在怨声载道中,她踏进了这个有秦静风活动的大学,心里念叨着可不要让她碰见那个讨厌的人。
也不知道这次算是运气好,还是不好,居然真没遇到,连那“怪人”的八卦也不曾听到了。
最后一科考完,明愿去食堂蹭饭。
天边擦黑时,她本着散步消食的心态,放慢步速,沿着校园湖慢走,没走多远,发现了一本困在树丛里的书。
会出现在这个位置,多半是没注意掉下来的。
她撸袖子,把书捡了起来,拍去灰尘落叶,反过来一看,灰白色封皮,是加缪的《局外人》。
这本书应该是从图书馆借来的,书脊还贴着索引号。
明愿打算直接拿到图书馆去,可手往书脊一掐,感受到不太对的厚度和坚硬,像是里面夹着东西。
翻开一瞧,明愿顿时有种“天道好轮回”的畅快之感。
里面是秦静风的学生卡。
如果学姐没干删除拉黑的事,明愿现在只要通过微信联系,就可以把这个消息告诉她,顺便把东西归还。
可她做了,把两人的关系搞僵,导致自己东西丢失,还被一个亲自惹怒的人捡到,真是报应不爽!
若是明愿再坏心眼一点,肯定要拿这个学生卡做点文章。
毕竟,她们大学是饭卡校园卡所有功能性卡片合一的,这张卡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但坏就坏在,明愿没法狠下那个心。
并且,她在马场见过秦静风辛苦工作的样子,也知道这卡里就算只有一丁点钱,对于那人而言也是顶重要的。
不甘心就这么交到失物招领处,但也不想做出太伤害人的举动,明愿纠结了好半天,打算先联系到人再说。
由于手机号也被拉黑,她找到公用电话亭,给秦静风打了电话,那边好一会才接,是疲惫的嗓音:“谁。”
明愿报上大名:“明愿。”
她察觉自己的语气颇有中来算账的意味。
对面沉默了一会,明愿以为她会挂断,像是删除一样决绝,便捏着书,打算等她挂断后再打第二次,并告诉眼界狭窄的她,因为愚蠢而错过了什么。
可谁知,秦静风并没有挂断。
明愿听到一阵沉重绵长的呼吸声。
听筒深处,似乎还有谁在叫嚷的声响,以及砰砰乓乓的搬运声,秦静风身处一个极其嘈杂的环境里。
看了眼手表,明愿意识到,这个时间她应该会在工作。
“找我有事吗?”
老式电话亭的音质不好,含着雪花似的,秦静风的嗓音也模糊,不太平稳,听着倒像是在忍耐着哭。
“哦”一时间,明愿什么想法都没了,如实道:“我捡到你校园卡了,你来拿一下吧,我在第一食堂附近的咖啡馆等你。”
那边有人在催促,秦静风只来得说一个“好”,便挂断了电话。
明愿没有大仇得报的快乐,脑子里始终回想着秦静风说的那句话,反复揣摩她的语气,是在哭吗?
咖啡馆投射出明亮的光芒,人不太多,稀稀拉拉坐着,很安静。
明愿找到一个靠窗的角落坐下,点了两杯咖啡,等待人过来。
大约五分钟后,咖啡馆的门被推开,秦静风出现在店内过曝般的惨白光晕里。
和上次相比,她又瘦了许多,像根木架子把衣服支着,又白得像鬼,说出口的话也像是冤魂索命:“明愿?”
“你。”明愿欲言又止。
“久等了。”秦静风走过来。
她身上穿着一家奶茶店的制服,头上还带着同款的帽子,胸口起伏着,气喘不匀,约莫是刚从打工的地方飞奔过来。
明愿有点后悔,刚刚应该问她在哪里,而自己送过去才对,反正她是闲人,又没事可做。
不过,秦静风的态度倒是超出她的想象。
为了删除好友的事,本以为此人多少会有点愧疚,可却没想到,她像是没发生过一样,自然而然地坐到对面。
没有逃避的意思,但显然也不打算道歉。
她这样,明愿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既然遇事不决,那就先确认最想确认的地方,
她仔细观察秦静风的眼睛,那里的确布满血色,但大约是休息不足造成的,而不是因为哭。
不知为何,明愿松了口气。
她是个很容易被支开注意力的人,观察从眼睛开始,就会忍不住滑落到别的地方,还校园卡的事被抛到了脑后。
明愿发现,苦恼的生活不断削去秦静风身体的血肉,却削不断她独有的气质与美丽。
她扎着高马尾,在繁重的工作中强行挺直脊背,睁大困顿的眼,变得精瘦,敏锐。
虽无法抹去那疲惫带来的死气沉沉,却又有一种别样的力量,蕴藏在她的眉目间,像是在薄薄皮肤下藏了一柄利剑。
和她的名字挺不相称。
兀自打量一会,视线重回到眼睛,对视时,明愿才想起来有正事要做。
她正想解释下自己的发呆,却随即发现,对面人其实也在打量她。
那表情里,似乎有一丝慰贴的庆幸。
第45章 端倪(七)
把人加黑名单里的时候那么决绝,她对明愿的感情一定是偏向于负面的,才恨不得立刻斩断所有联系。
所以,明愿方才思索过,秦静风看见她时会露出什么神情。
厌恶?忍耐?冷淡?
可现实截然不同,这场意外重逢带来的,却是她的庆幸。
明愿不太能看懂她的表情。
那份异常勾起了她的探索欲,可被删的怨气还在,阻止她放下面子,更进一步,只好把嘴抿紧。
沉默之下,还是秦静风先开口,试探问:“我的学生卡”
明愿换上一副自以为不好惹的脸:“卡我肯定会给你,留着也是没用,但有些事情,你不应该先给我解释清楚吗?”
她不想给秦静风钻空子找理由的空间,所以直接把矛盾点说出来,语气也是少有得严厉。
眼前人长着一张颇显乖巧的脸,缺乏威胁性,只有眼下那条疤显得有几分叛逆,但还是遮不住那一身乖乖女的气质。
压下奇异翻涌的心潮,秦静风眼睫颤动,避开了女孩明虹般的眼神,安静须臾,站了起来,向她微微俯身道:“对不起。”
看得出来,她是诚心实意在道歉,但由于穿着奶茶店的制服,还带着帽子,两人之间的矛盾就不太像是朋友的矛盾,而是客人和店员之间的了。
害怕被人误会,明愿一阵赧然,急忙把人拉下来:“你干嘛这样,坐好,弄得我像是在找事的顾客一样。”
拉人坐在身边,她还要悄悄观察店里的别人,好在这会客人稀少,都没注意到这处角落。
“抱歉。”秦静风也意识到不太妥当,把帽子摘下来,弯折后握在手里。
原本她坐在小圆桌对面,经过这一下,便坐在了明愿身边。
女人的长发被帽子压乱,又因为发量多,从下方顶起,有点蓬起来。
本该是野人般的乱发,却胜在人纤细精巧,脸只有巴掌大,让那乱发有点像刻意勾出毛流感的假发。
明愿还拉着她胳膊,这么近的距离,能清晰看到她苍白细嫩的肤色,眼角弥漫开的红血丝,便什么重话都说不出来。
是人就有爱美之心,审问美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而且,还是一个明确比自己大上好几岁的姐姐。
明愿心里对年长的人,多少还是有些尊敬的。
“原因呢。”她牙齿乱颤,逼自己继续问,要个答案。
秦静风垂下头,唇角抿着,显然不打算回答。
明愿郁闷:“你不要露出这种表情哦,搞得我好像在欺负人一样。”
须臾,秦静风终于抬头:“学妹,我等下还要工作。”
“你真是”明愿有些无语。
秦静风看了她一会,拿出手机,当着她的面,把她的微信和电话号码都从黑名单放出来。
虽然没有得到想到的回答,但她这番动作,也是表明态度了。
明愿心说这还差不多,嘴上道:“被人追到门前才知道错,我没有那么轻易原谅你,你记住。”
她拿出那本《局外人》,翻开来,夹着学生卡的那一页,有一句话恰好被人用铅笔浅浅标注了出来。
[我一直琢磨不透,日子怎么能既漫长又短暂。]
应该就是秦静风画出来的,为了擦掉时不留痕迹,她画得格外轻,不注意看根本看不到。
“谢谢学妹。”秦静风伸手把学生卡拿了出来。
明愿将书一道还回去:“你都拿走吧,我又不看。要注意,下次可不要弄掉了。”
秦静风意味不明地笑笑,没有回答。
打工到半路赶出来,屁股刚坐热就还得回去继续忙活。秦静风重站起身,把帽子扣上:“谢谢你,学妹。”
明愿想说你至少要请我喝一杯咖啡,但又觉得不让她花钱会更好点,便改口调侃道:“你进门的时候不是还叫我明愿吗?”
秦静风扯唇,露出一个明朗的笑:“那就明愿。”
她只笑了一下就收回,把自己重关在严肃中,好像她给自己的欢乐指标就这么一丁点,消耗完就要及时退回。
“我得先去忙了,下次再说。”秦静风打了个招呼,打算离开。
刚走两步,她停下来,回过头,轻声说:“我本以为不会再见到你。”
明愿说:“那是你的错。”
如果我们不够亲密,那就是你的错。
“这件事你已经谴责过我了。”几年后的豪华酒店中,秦静风靠着沙发扶手,面含笑意强调着。
前段时间喝醉酒,明愿没少拿这事来拷问她,按理说,这是一件已经解决的事。
她又提起,肯定是心里还有结。
明愿冷哼一声。
这几个月的亲密无间证明了,她与秦静风很合适,如果早一点熟起来,何至于平平淡淡了九年?
其实如果不是那时的秦静风太冷漠,她们早就是无话不谈的真正多年好友了。
不过,那会学姐的日子大概不好过,明愿也不好意思拿出来再去说什么。
连生活都顾不上的人,哪里有精力去发展友情呢?
她只好将话题扭到回忆之前。
“依学姐的条件,肯定没有拿不下来的人。”
一句试探性的话,不假思索从明愿口中说出,可她也不知道自己想得到什么回答。
秦静风顿了顿,道:“不好说。”
明愿立刻道:“怎么不好说,谁敢拒绝你,告诉我,我生气了,帮你讨回公道。”
她能闻到秦静风身上的香气,与自己同样来源于玫瑰味的泡泡球,但又有细微的不同。
女人脖颈与小半胸前的肌肤都柔韧而白皙,在灯下如细腻的瓷。
秦静风启唇说道:“单方面的喜欢没结果,是自己不够合适,又不是不公平的表现,何来公道可言。”
学姐说得对,喜欢这种事的确没法强求,可是
明愿心道:可是像学姐这样优秀又漂亮的,若是让我来,恐怕都愿意呢。
“那就是确有其人了?”
“Maybe.”
见她没有直说的想法,明愿也不再追问:“你是对的。”
刚洗完澡时浑身发热,躺了一会后,温度丧失,过低的空调变得有些难以忍受。
明愿冷得发抖,又不想挪窝,正试图从秦静风身上汲取点温暖,就见人站了起来。
“你干嘛去。”她问。
秦静风道:“不冷吗?”
她去屋里一圈,拿了张薄毯出来,盖在明愿身上。
享受着她的服务,明愿笑嘻嘻道:“每次和学姐待在一起,都有种家的感觉。”
秦静风道:“受宠若惊。”
等她铺好毛毯,明愿把人抓住,再次拉上沙发,一起裹进被子:“再聊聊天啊。我又想到你家了,真好看,不像我家,是我真正的家,却没什么温馨感。”
她补充道:“单纯指的是装修风格哦。”
热气腾腾的被窝里,女孩柔顺的发扫过肩头,秦静风轻轻眨眼,说道:“你爸妈那个年代大概不讲究这些。”
明愿道:“主要是我妈和我爸不爱研究,都秉承能用就行的理念,看起来就很随意哈哈哈。”
她伸手搂住人,习惯性撒娇:“你是怎么想到那样装修家里的啊,我以后要是买房,可以让你帮我参考吗?”
秦静风问道:“买房要做什么,结婚吗?”
明愿一惊:“才不啊,学姐,你的观念怎么那么腐朽,买房就是为了结婚吗?”
说完,她忍不住刺探:“你不也买了,我看你还是孤家寡人呢。”
秦静风瞥她一眼:“尽会说这些话来挤兑我。”
每次挑衅成功,都忍不住哈哈大笑,明愿嘚瑟完,认真回答:“想买房是因为我总不能和我爸妈住一辈子吧,以后肯定要出去的,这不提前规划规划。”
因为她说得认真,秦静风也认真在听,似乎还在思考妥帖的回答。
她这幅样子是明愿最喜欢看的,乐呵呵凝望了一会,就听女人说道:“买得起吗?”
“”明愿一口气差点上不来:“学姐!”
不愧是一阵见血的秦静风,一下子就看出问题所在了,先不提她想买房的原因,现在的房价,还真不是她能够负担起来的。
她叹了口气,用额头撞女人的肩膀,好几下才解气。
秦静风任由她动作,等她安静了,才说道:“好好工作,给你升职加薪。”
明愿闷闷道:“吃下你这个大饼喽。”
作为她顶头上司的秦静风承诺道:“我能给你的,可是能吃到的大饼。”
“我先吃吃你”明愿张口就咬。
一番玩闹,两人都有点累了。一个工作,一个游玩,体力榨得干净。
没人愿意动弹,就各自放着大床不躺,挤在这小空间里入眠。
本以为身体的疲惫会换来安眠,可事与愿违,明愿又做梦了。
这次也不是噩梦,而是充满浓郁玫瑰花香气的潮湿之梦。
电视正在播放着两个女人亲吻的画面,水声啧啧。
室内温度不断升高,浸泡着两人的水温也在失控。
明愿不知受了什么指引,转头看人,看秦静风勾人的那张脸,以及她露在外面的,微微泛红的肌肤。
推开水面,明愿靠近她,俯下.身,探出舌尖,舔了下女人的锁骨。
像舔了口蛋糕,果然馨香,和想象中的一样。
感受到她的战栗,明愿抖了下眼皮,脸埋进她颈窝。一手控制住她的腰,摸索着扯掉衣带,另一手扣住女人的后颈。嘴唇沿着动脉向上,衔着她的心跳,寻到与自己同样的湿热,印了上去。
辗转反侧。
格外氤氲放肆的梦,明愿是被热醒的。
她脸颊通红,摸了下旁边,秦静风已经离开了,浴室里传来洗漱的声响。
窗帘没拉开,屋内昏暗,看不出时间,但应该已到了早上。
明愿按住胸口,控制不住跳到疯狂的心脏,想到梦的内容,一遍遍谴责自己的荒谬。
明公主啊,只是看个电视剧而已,你简直坏透了!
第46章 端倪(八)
昨天一起看剧时,明愿太过于沉浸在剧情中,忽略当下,所以也没感受到氛围多奇怪。
她本以为这只是个小小的插曲,哪怕是泡完澡和秦静风躺沙发上聊天时,都没有多想过。
但为何入睡后会做那样的梦呢?
梦中的对象还是学姐
怎么都想不通。
扯被子蒙住脸,挡住尖叫,明愿兀自崩溃。
谁知,闭上眼睛后,梦的画面更加清晰,还渗出了柔软的声音。
那完全出于臆想,根本不可能是学姐会发出来的声音,挑战着明愿神经的硬度。
不,她绝不会回忆那份美好的触感,也不会想仿佛融化在舌尖的雪色肌肤,绝不能,绝没有
浴室的声音停了,但人久久没出来。
毛毯里热得喘不过气,明愿用力一掀,坐了起来。
伸手扒拉下头发,她望向卫生间的门。
秦静风在浴室待的时间似乎太久了。
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明愿担心出什么事,赶忙滑下沙发,跑到卫生间门口叫道:“学姐?”
“嗯。”秦静风回应得很快。
仿佛是明愿的一声叫,打破了内部的沉默,瓶子叮叮当当的声音再次响起,并加快了些。
没一会儿,秦静风开门走了出来。
明愿不由得眼前一亮。
秦静风已经把自己收拾好了,换了衣服,白色高领毛衣加一件咖色大衣,头发卷梳过,化着淡妆。乍一开门,出现在灯下,不像是从卫生间,而是从秀场上下来。
她的口红还湿润着,显然是刚涂上没一会,甚至就在明愿叫了她之后,就隔着那面薄薄门扇抹下的。
一阵饥饿感涌上,明愿肚子咕咕叫起来。
“饿了?”秦静风挑了下眉,左手尾指勾了下明愿的头发:“快点洗漱,我们下去吃饭吧。”
她个子高,又穿了有点跟的鞋,香气追逐在她衣袖间,再播撒在女孩周身,像是落下一片轻盈的羽毛。
明愿站定不动,直到那阵香气错身而过。
“”她看向时钟,七点半。
学姐起床这么早吗?
洗漱完,明愿钻进卧室,换好衣服。
等她出来的时候,秦静风已装好行李,坐在沙发上等待了。
低调的商务型行李箱放在她脚边,她两条腿交叠,身子半躺在扶手上,一手撑着额头,另一手随意把玩昨晚盖在两人身上的毛毯。
听见动静,她眸子转过来,懒懒散散,暗色的沙发与衣服衬得女人眉眼格外清晰动人,唇角似笑非笑。
“收拾一下,等我们逛完街,来不及再回来。”
她们是下午五点的飞机,逛完街吃个饭就可以去机场,没必要再回酒店一趟,所以让酒店的工作人员先把行李箱送过去较好。
明愿看着她的脸,下意识点点头。
转身回屋子,把门关上,她忍耐了一会不听话的心跳,才想起来办正事。
等两人从房间出来,时间来到八点。
她们在楼下吃了早饭,把行李交出去,便出了门。
今天是周日,人不少,街道塞满了往来的车辆,两轮或三轮车填补了剩下的缝隙。暴雨后的城市掀开长久积累的灰尘,呈现出一种难得的新鲜感。
昨天还是大暴雨,过了个晚上就风和日丽,甚至还有刺眼的日光。明愿吐槽完,就见一顶遮阳伞在头顶撑开,秦静风道:“想去哪里玩?”
考虑到时间有限,明愿依然没给游玩范围划得太大,偏向于城圈和靠近机场的方向。
在手机上设定好目的地,明愿下了打车的单子,退出手机后,忍不住点入了相机,调成微电影模式。
把身边最近的人框入镜头,明愿问:“我们要不要拍个VLOG?”
秦静风道:“想拍就拍。”
既然她发话,明愿就不客气。
她一干起坏事来非常有劲,也不怕太阳了,拉开距离,对着秦静风三百六十度一顿狂拍,像是在做好了一样手工艺品展示一般。
秦静风瞥她:“你的vlog,却在拍我。”
“嗯”明愿收敛些:“我不拍你的脸。”
秦静风轻笑:“没拦着你,可以拍。”
“不不不,我是想要发出去。”
等车的素材取到这里已经足够了,但明愿还在拍,相机上移,又回到女人的脸上,并一个个尝试最适合她的滤镜。
屏幕上,女人的表情有微微的凝滞,似乎想到了什么敏感的东西。
她问道:“朋友圈?”
说这三个字时,她眼神没那么定,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不是朋友圈,”明愿摇头:“我想开个记录日常的新号,再写点小故事什么的,浅浅经营一下。”
“目的呢?”
“暂且没什么目的,暂时就只是记录而已。”
无论哪一个滤镜都能发挥出学姐的美,明愿啧啧称奇,抬头用眼睛看人:“学姐还是很相信我的拍摄和后期技术的吧。”
见她拍完,秦静风把伞举过来:“是想让我承认你的工作能力吗?”
明愿歪头,无辜道:“难道我的工作能力有问题?”
秦静风眯了下眼,忽而,用没举伞的手,揉了揉锁骨的位置,勾唇:“没问题。”
一个小小的动作,登时让明愿脸通红,手机差点甩出去。
锁骨是昨晚上那个梦境里,明小贼第一个触碰的对象。
这动作如多米诺骨牌,引起她一连串回忆炸开。梦境中详细发生的事,几乎是立刻跳进脑海,这灼人的阳光,似乎也变成了炽烫的水温,浇在周身。
尽管有很大可能性,秦静风只是随意摸了下,不含意义,但万一呢?
或许明愿在睡得不清醒时,真迷迷糊糊干出这种流氓般的事了?
一想到有那种可能,她头皮发麻,心惊胆战。
这时,电话响了。
明愿手忙脚乱接电话,和找不到路的司机重确定地址,这才手指麻痹地收起手机。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等两人都坐进车子的后排,明愿依然放空视线发愣。
会有这种事发生吗?如果不是,秦静风突然摸锁骨是什么意思?她平时有这种习惯吗?还是衣服不舒服调整下?
要不要向学姐确认?
只是稍微动了这个念头,便立刻在心中全方位否决。
这件事还是装傻不再提了为好!
越想越焦虑,明愿心中一片惶恐,依然在反思。
真是太奇怪了,昨天看剧的时候根本没什么感觉啊!到底是为什么要做这种梦!
况且,梦境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不是该在早上醒来就忘记差不多了吗?
她怎么早饭都吃进肚子了,还是对每一处细节都记得一清二楚呢?
明愿心里一顿哀嚎,但很有自知之明,自己也不是全然无辜。
早在秦静风扭伤脚那会,她就借着按摩这个理由,为自己谋求点“不干不净”的想法了。
昨晚秦静风虽穿着睡衣,但那样的她,也是明愿从未见过的,难以做到见之既忘,连带着那个梦也印在脑中,挥之不去。
深色垂感睡衣,被浴缸中的水打湿,贴在身体上,勾勒出弧度,与她相似,但又不同
说到这里,凭什么学姐还穿睡衣啊,她自己都赤诚相对了。
思索中,忽听到有人说:“很专业。”
明愿一个激灵,迅速转头,盯着秦静风的脸,喉咙哽住,说不出话来。
秦静风道:“明公主的工作很专业,怎么了?”
“那当然了,”明愿松了口气:“我可是凌海最大传媒公司的员工。”
她忍不住玩了个梗:“师傅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秦静风在笑,没有回复。
前面的司机误以为在问他,转头说道:“我吗?我是司机。”
两人都笑开。
在城市热门景点逛了一圈,明愿突然想吃火锅,两人便找了个热度还算高的火锅店吃饭。
等菜上来的时间,明愿一条条查看上午拍的素材,想到今天就是出差三日的最后一天,叹息道:“唉,又快结束了。”
秦静风问:“什么快要结束。”
明愿差点直说出真正的想法,临到口了改变道:“放假的时间快要结束。”
她没修正的答案其实是“与你相伴的时间快要结束了”。
从父亲出差而意外开始的同居,到秦静风受伤,再到出差,又一次相伴,又一次将要分开。
和学姐在一起的每一秒钟都是快乐的,心里多少有点不舍得。
但是,说这种话,就连她一个神经大条的人都觉得有点怪。
要是让她闺蜜来瞧,必定会一脸看好戏的表情,而后语气千转百回得问一句:“你不会是弯的吧,明公主。”
那明愿可解释不清楚了,引起了学姐的反感也不好。
秦静风道:“要有那些无聊的日子衬托,快乐才会更快乐。”
“你说得对,说得对。”避免多说多错,明愿闭上嘴。
一顿饭吃了接近两个小时,在楼下散了会步,两人一同去了机场。
等待起飞的时间,以及在上了飞机后,明愿都在辛勤剪视频,落地时,第一版VLOG也被剪了出来。
而这也是她们一段诡异关系的起点。
第47章 端倪(九)
到家时,明愿捂着行李箱,小心翼翼推门。
客厅灯开着,里头安安静静,父母都睡下了。
每次看到空荡荡的家,就算知道人在,也会觉得落寞,或许是习惯了有人陪伴并等待着的日子?
好不习惯。
拎箱子进屋,明愿一屁股坐在地上。
发呆休息了一会,她往后靠在床沿,后脑勺磕在床上,拿起手机,举到脸前,给秦静风发消息。
明珠:[我到家了啦,学姐,你呢?]
秦静风的消息来得很快。
野风:[我也到了。]
野风:[辛苦了,早点休息。]
说了几句寒暄话,明愿放下手机。
盯着天花板又发了会呆,她直起身,开始收拾行李。把衣物,鞋子,洗漱用品等规整,剩下些商场里购买的贴纸玩具,也被一一拿出来。
其中,天下第一好闺蜜的两个徽章还好端端放在她这里。
无论她怎么拿出撒娇绝技,想让秦静风佩戴,都会被彻底拒绝,这份坚决的态度让明愿好生吃惊。
毕竟,秦静风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以往不管什么事,*只要明愿一套撒娇大法下来,都会管用,除了这次。
看来杀伤力还是太强了。
整理完行李箱,明愿最后一丝力气也用完,一想到还要洗澡,顿时两眼一黑,恨不得直接晕倒在地,睡着得了。
在地上坐了会,她还是决定拖延半个小时再说。打开手机,点进视频软件,想重温一下自己剪的视频,没想到在右下角看到了鲜红的99+。
“嗯?”明愿坐直了。
点进去,两百多个赞,几十条评论,还挺热闹。
随便划了划评论内容,大多是在赞扬她调色好看,配乐合适,天气不错。一条风格不同的评论夹在其间,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新出的cp吗?还蛮好磕的。]
好磕吗?
作为同样爱磕CP的人,对这个词语太熟悉了。明愿撑着下巴,把视频又从头到尾看了遍,从开始打车,一起逛街,吃东西,嬉闹玩笑,到结束。
磕点先不提,她发觉了一些自己亲身经历时没发现的细节。
例如,走在马路上时,秦静风总会让她走在里面,时刻低声提醒她注意安全。落在她头上的花,会被秦静风小心撵走。她吃了一半就不想吃的食物,在塞给秦静风后,女人会任劳任怨得慢腾腾吃完。
竖版视频是不露脸的,只能听到女人和缓的嗓音,但明愿知道那张脸,也知道她是怎样笑着,以温柔的眼神做出这一切。
明愿享受这些无微不至的照顾,已成了习惯,才会无知无觉。
为了配合阳光的画面,选择的BGM也是欢快轻松的。安静的夜晚中,明愿缩在床边,一连看了好几遍,那快乐的音乐驱散了深夜的疲惫。
在起身洗漱前,她回复了那条评论。
[不是CP,是朋友。]
再一次恢复上班状态,这次,同事们终于发现她似乎有些不对,认为她刚来没多久,独得秦总监宠爱,很是奇怪。
作为同一个学校出来的人,内推进来这点渊源,告诉别人也没事,明愿自己能力也足够,又不是纯靠关系,不怕人说。
但不知怎么的,她并不想在这些人面前承认与秦静风的亲密,所以,还是打了个哈哈敷衍过去。
职场环境本就容易有八卦滋生,她知道有关于她和秦总监的流言不会停止,也不知道最后会发酵成什么样子,但她不在乎。
她唯一在乎的点是,秦静风一恢复工作,就再次忙碌到脚不沾地,完全不见人影。
郁闷。
平平无奇的三天过去,明愿满脸怨念得坐在办公桌后,手撑着额头,遮住偷偷看向秦静风办公室的眼睛。
三天,整整三天!她只在周一开小会的时候见了秦静风一面!
她面前的遮挡墙上贴着三张竖条便利贴,用以记录这寡淡的日子,看着有点像是空白的小型符咒,不停吸收着主人的怨气。
这也太忙了,就算是没时间一起吃饭,那路过的时候连对视一下的功夫都没有吗?秦大总监的时间也太珍贵了。
也不是没尝试过微信骚扰,但是秦总监不仅时间珍贵,还惜字如金,对于明愿大段大段的输出,只偶尔回一个字,和“已阅”的意思差不多。
明愿气呼呼,绝不会再多说一句话。
组长过来,托她送个文件,明愿应承,拿着文件去坐电梯。
比较幸运,这个点没什么人,不必拥挤。
她走进空空的电梯,门还没关,听到一阵高跟鞋敲击地板的清脆声响。
心中有个影子在那响动中越来越清晰,明愿低着头,正胡思乱想,一声“滴”,电梯门扎扎关闭,那敲击声刚好到门口,一只玉白的手伸进来,拦下了门。洞开的门扇中,香气弥漫。
明愿抬头,看见秦静风站在那。
以她的风格而言很罕见的纯白色长裙,显得仙气十足。
仙女冲她微笑:“午安,明珠。”
仙女收回手,又踩着高跟鞋啪嗒啪嗒离开。
电梯门沉重关闭。
“”刚刚那个画面给明愿带来的冲击过大,以至于她呆了好一会,直到电梯抵达目的地,才醒转过来,不知所措。
什么啊,突然来这一下,搞得人心怦怦跳。
让她连怨都没法怨了。
电梯微笑是个小插曲,未能改变秦静风依然忙碌到不怎么沾公司的现状,明愿也没法强行要求她跟自己出去约饭,那多不讲理,只好闷着。
又是几天过去,贴在遮挡墙上的便利贴逐渐写了字。
[肯定是客户最重要啦。]
[每一段关系都是从没有经营还是变冷淡的。]
[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挤一挤还是有的]
写这些句子的时候,她显然忘记了,她们认识了九年,也就是这几个月才熟到这个地步。
对着纸条发挥怨气时,她听到身后的同事道:“诶,今天秦总监来了。”
明愿像是闻见喷香大骨头的小狗一样立刻抬头,只是,还没笑出来,就看见了一个跟在秦静风身后的男人。
上次认错人产生误解后,明愿就把公司所有男演员资料搜出来,认了个脸熟。
她可以确定,这位并不是。
像是在心里开启了气泡过多的碳酸饮料,明愿牙齿泛酸,不停喘气,死盯着那男人,又是个该死的帅哥,怎么围绕在秦静风身边的人,都那么优秀?
这念头一出,她瞬间讨厌极了,把头埋得极低,咬紧牙关,沉默不语。
这不是很正常吗?因为秦静风就是最优秀的,没人能和她比。
无力感再次从心中涌出。
身后同事已聊开了。
“那男的好帅,谁啊。”
“不认识,估计是客户那边的人。”
“谈生意?不像。”
“追咱们秦总监的呗。”
明愿敲键盘的力度大了许多。
“追秦总的人太多,没什么好讲的,反正都没水花。但你有没有发现,最近秦总开始打扮了,以前都不是这样的。”
“你这么一说好像真是。”
“对吧,以前差不多去年那时候,秦总还挺随意,本来什么都不收拾就很好看,顶破天去化个淡妆。不知道从啥时候开始的,变得很会打扮了,你看今天这身,谁受得了。”
“是啊,连我都看直眼了,她为啥这样?”
“那谁知道呢也许”
明愿捂住耳朵,刻意屏蔽那两人的交谈。
可她心里也无不苍凉得想,难不成秦静风真有喜欢的人了?才会冷落她这个朋友?
脑海里浮现方才那男人的脸,明愿拿了个挫子,把他毫不客气撬开。
不可能的,秦静风自己说过那种话了
但人会改变,想法也并非恒定的,万一真是不,不可能有这种万一!
那男的足够了解学姐吗?知道学姐喝醉后的习惯吗?他见过高中时期的学姐是什么样吗?他能理解学姐的爱好吗?他去过学姐家里吗?
可他若是真有资格去了,学姐家里有关明愿的东西,是不是都要扫地出门了呢?
想到这,明愿心里居然产生了一股对秦静风可能恋人的怨气。
随即,也感受到一阵令人难受的失落。这情绪是对自己,她这样满腹怨气,像那种见不得人好的老巫婆一样。
说到底,秦静风喜欢谁,那是学姐的自由,和她有什么关系。
晚上,她找闺蜜吃饭,恰好一位朋友旅游回来,三人便在居酒屋凑了个局。
服务员正在上菜,暖色灯光下,闺蜜给她倒酒:“都找我喝酒了,还在因为你学姐伤神呢?”
朋友对此一无所知,问了句:“啥事啊。”
闺蜜把这些天发生的事都和朋友说了,明愿握着酒杯转圈,一言不发。
朋友听罢,说道:“咱们备受宠爱的明公主,不应该为这种事焦虑啊。”
闺蜜道:“是,不要为别人的优秀而惩罚自己。”
她们还在以为,明愿是因为工作能力上追不到秦静风而难受,虽然也确实还有,但明愿很清楚,现在造成她痛苦的主要原因,可不是这一点。
“也不是”
她不知道怎么形容。
从那天拍照时的诡异情绪,以及后来的春梦,再到最近的心神不宁,明愿心里隐隐约约有个答案。
难道她是喜欢上秦静风了?
这并非没有可能。
她可以百分百确定,秦静风对她有很强的吸引力,这个不仅仅是性格方面,也包括性。还是生平第一次,她对一个具体的人,产生了想要亲吻,拥抱,甚至更进一步的欲望。
但这就能代表她喜欢了?
像秦静风那样漂亮到毫无瑕疵的人,只要主动点,也许谁都无法拒绝吧。这个年代,本就比之前开放,会追着超级大美女跑的直女也一大把抓啊。
更何况,若是她会被女人吸引,不是应该早就被吸引了吗?还至于等到现在?
另外还有一点,她可是当着秦静风的面交过男朋友的,并且刚分手没几个月。
就因为这个无法辩驳的事实,她现在无论如何都不能草率去试探秦静风的反应,否则,她的所有话都会变得可笑,也让自己的情感变得廉价。
刚和男的分手就去找女的了?你把秦静风当什么?当检验自己性取向的工具吗?你是在玩幼稚的过家家吗?
越想越是复杂,越复杂越累,明愿感到疲惫。
几个月前,明愿本以为只是对前途迷茫,没想到现下连自己都看不清了。
“你那边什么进展啊。”她问起朋友的事。
闺蜜道:“什么什么进展。”
明愿道:“你不是想要结婚,还以为你很快就会有动作。”
闺蜜拿了串烤肉:“那也不能随便找一个人结啊,我是那种人吗?”
“你不是”明愿把面拌开,摇头:“但你算是那种,一旦决定要做某件事,就会效率特别高得开始做,然后很快搞出成绩的那种。”
看她拌面拌得心不在焉,闺蜜无语片刻,向朋友道:“拿几个围裙去。”
朋友起身,去叫服务员。闺蜜认真道:“感情的事不一样的。”
明愿微怔,慢慢放下筷子:“是吧,就是不一样。”
“来,围裙。”朋友拿来三个围裙,三人分了,继续吃饭。
系围裙带子的时候,闺蜜眼神始终在明愿身上打转,似乎在思量什么,并暗自觉得不可思议。
“明公主,”闺蜜叫了一声:“你”
明愿:“嗯?”
她发现闺蜜的眼神有点亮,还有种洞察一切的敏锐。明愿担心自己只是想想就被看出端倪,干净把秦静风从脑子里赶了出去。
闺蜜欲言又止,摆了下手:“没事。”
过了一会,她还是说道:“你今年二十四五,也没认真喜欢过谁,不知道喜欢是一种什么感觉吧。”
明愿喉头一哽,故意装作没兴趣:“突然讲这个?”
闺蜜也不再多说:“没事,吃饭吧。”
此生算是最亲密的两个朋友就坐在对面,明愿看着她们,扪心自问,会对她们也有别样的感觉吗?
非常确定,并没有。
明愿拿不定主意。
吃饭完,明愿打车回家,依然没能摆脱那个名字的魔咒。
开车门上车时,看着窗外流过的景色时,听到一首好听的歌时,她都不可避免的想到学姐,从而抓心挠肺,恨不得立刻去找她,但又很明白,只能找到一个沉浸在工作中,不会对她分心的秦静风。
她不由得悲伤得想,自己还在这怀疑性取向呢,这重要吗?难道她明愿喜欢女人了,秦静风就同样会喜欢吗?
不管是从外面还是哪里观察,秦静风和她认知中的女同,都不太像。
也有可能是与异性恋比起来,她身边的女同实在太少了,根本没有参考的样本。
总之,明愿一想到这种可能的现实,就会觉得委屈。
从小到大,她向来都是要什么有什么的,玩具,旅行,朋友等等,撒娇,耍赖,强行要,有的是方法。
她没有经历过渴望一件事物但失败的挫折,这份还没有被完全定性的思念就显得格外磨人。
明愿知道,她不能向任何人开口强要学姐,除了秦静风本身。
回到家,又是一阵疲累的洗刷,她没有心情打游戏,径直钻进被窝。
压不住烦乱的情绪和想念,又没法打电话找人,明愿只好又翻出那天拍摄的视频。
而后意外发现,这条视频的成绩比预想中要好很多,点赞已过万,评论数千,这种赞评比是相当可观的。
她点进去看了会,哭笑不得。
那条关于“朋友”的回复被点赞到了第一排,也许是受这个影响,后面的评论内容基本都与此相关。
[这就是城里的朋友吗?]
[高个姐妹对你的爱都快要溢出来了。]
[手好漂亮啊,两个人都。]
[各位来猜猜两人多长时间会在一起?]
明愿边看边嘀咕:在别人眼中,她们有那么像一对吗?
不过,数据还真不错。要知道,她原本单纯只是想做个日常记录,给自己时不时翻看而已。
现在有了流量,肯定不能只留着自己用了,账号一定需要分享给秦静风的,那么下一步
突然,一个极妙的想法出现在明愿脑海。
午夜,飘零的雨水在窗上描摹形状。兴奋的明愿没关注到寒冷的雨,另一端的人却在观赏。
屋里一片冷意,窗户开着,风和雨都飘进来,卷起的窗帘,平添苍凉之感。秦静风坐在桌前,手里握着酒杯,酒气熏红的眼睛定定看着外面飘摇的树影。
桌面摊开放着一本笔迹,上面写着几行文字,清雅正经的字体,却有藏不住的侵略感,透纸而出。
[时冷时热,若即若离。要让她的目光主动追随你,做什么都会想到你,要让她从无所谓中,产出一丝不同的情绪,哪怕是负面也没关系。]
[让她嫉妒,去憎恨你对别人的亲近。]
[让她开始思考自己的位置。]
[让她觉得,自己不该被你这样忽视对待。]
[让她再也无法承受,从而主动出击。]
秦静风表情平静,仿佛她没有写下充满算计的文字,没有苦淋风雨,也没有在疯狂的酗酒,只是在无谓等待,以难眠的夜来咀嚼挥之不去的梦魇。
仿佛她真是那位强大到无坚不摧,被信任,被崇拜,被当做模版学习的秦总监,秦学姐。
嗡的一声,手机响了。
是明愿的消息。
明珠:[我们明天可以见面嘛?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不会耽误你的,只要一点时间。]
秦静风仰头喝完了最后一口酒,握住瓶口,借着桌角,将瓶子磕碎,弯下腰,从满地碎片中摸索到较为锋利的一片。
她松了口气,勾唇微笑,在笔记本的最后一行字边,打了个勾,而后回复消息。
野风:[好。]
第48章 失吻(一)
在入睡之前,明愿想好了说辞,找到市面上类似的商品给自己佐证,再加油鼓气,信心满满,但这些东西,在第二天面对人的时候,统统呼啦啦散去,一丝不剩。
“想找我说什么?”秦静风站在绿植边,边接热水边问道。
浮动着阳光微尘的安静办公室内,明愿手插在口袋,握住手机,迟迟没有掏出来:“啊。”
她的身体好像僵住了。
昨晚整理好还练了很多遍的词呢?赶紧拿出来挂在嘴边啊,为什么全梗在喉咙里了?
自己说着玩,和当着学姐的面说,是两种不同的情景,而明愿所做的准备显然还是太少了。
她不敢去想被拒绝的后果。也许会在极强的挫败感下消沉很久吧。
一只小飞虫落在饮水机上,似乎翅膀受了伤,难以再飞起来,想要从边缘跳下去,又踌躇不前,不敢动,犹豫不决。
杯中热水冒出热气,秦静风的脸在薄雾中,锐利的视线摄住那只小飞虫。
“怎么不说?”她道。
以食指挠了挠脸侧,明愿像是被挤空的牙膏,还在尽最后一丝力气把喉咙里的话逼出:“就是我想问下”
小飞虫似乎意识到跳下去才有可能获得一丝生机,但看到那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依然无法下定决心。
“咱们”明愿听到内心深处传来鄙视的回声:“好久没有一起吃饭了。”
屈服于恐惧的小飞虫后退数步,再也不动弹。
秦静风脸上划过一抹失望。
她回过头:“只是这件事?”
压力在前,明愿很快就说服自己换个时间再交涉,立刻道:“嗯,就是这个。”
手指来回摩擦着杯沿,秦静风神情不动,只有眉峰微微压了下。
她沉默片刻,把放杯子放下:“你也看到了,我最近很忙。”
明愿赶紧道:“嗯,我就是说说,也没非得要求什么。”
没等秦静风说什么,她赶紧跌跌撞撞着后退了出去:“我,我先回去了。”
接下来几天,她找了个很多个机会,但都没能说出口。
事憋在心里,就容易出问题,明愿在工作上犯了个小错误。
周五例会,她照常发呆,忽然听见秦静风严肃点了她的名字:“明愿。”
同事捣了她一肘子,明愿回过神:“是。”
秦静风将大屏上的画面重新播放:“不该犯这样低级的错误,工作要认真。”
感受到一屋子人的眼神钉在自己身上,明愿手心出了汗,抖着唇道:“知道了。”
她觉得羞耻,眼眶泛酸,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虽说这里的所有人全都被秦静风骂过,根本不把这当回事,但明愿还是觉得
愤怒和埋怨。
一散会,明愿这次没留到最后和秦静风说话,而是第一个冲出去,急冲冲回到座位,忍得浑身都在抖。
她抹抹眼睛,打开聊天框。
明珠:[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简单的对话无法抒发心头火山爆发般的气愤,她一连发了数个表情包,刷了闺蜜的屏。
闺蜜:[快打住,干嘛呢?]
闺蜜:[又咋了明公主。]
越想越是生气,泪珠大颗滚下。
为了防止同事看见,误会她,只好手握纸巾,眼泪刚掉下来就擦掉,销毁证据。
明珠:[秦静风在会议上骂我。]
闺蜜:[你做错事了?]
明愿不吭声。
闺蜜对她的德性很了解,没有辩驳一句,那就是错了。
闺蜜:[犯错误就犯了,孰能无过,下次改掉不就好啦。]
明珠:[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我,混蛋。]
想来也是窝囊,她明愿在之前的公司,可是敢直接和领导吵架的,但现在什么都不敢说,真是憋屈。
她是犯了一个小错误不假,但那是谁的原因?
要不是秦静风这女人把她搅得心神不宁,对她忽冷忽热,她会这样吗?那种错误,她之前根本就没有犯过。
秦静风到底有什么毛病,对她好的时候比妈妈还细心温柔,对她冷得时候几天一个消息都没有,她在想什么?就算工作忙也不至于吧!
闺蜜:[人家是你的上司呀,有监督的责任。]
明珠:[那又怎样!我分心是因为谁?难道我是故意的,都怪她!我再也不会和她讲话!]
冲动之下,明愿噼里啪啦打了一大堆话输出,还掏出手机,想直接把那个账号给注销了,干脆也别有什么说不说得出口的想法。
只是,刚点进视频,就看到一句弹幕飘过。
[看得我尸体暖暖的,我要存下来,免得哪天神秘消失了。]
手指晃晃,明愿还是不舍得,那三天的记忆很美好,镜头之外的心事也让她惦念至今,她不想删掉。
等了一小会,还是把手机放回去。
天色渐晚,同事们逐渐离开。明愿要修改视频,还要加会班。她起身去卫生间,洗把脸,想让自己精神些。
手扶着洗手台,她看向镜子里的人。
那女人如今二十多岁,今天没水肿,脸格外窄小,下巴尖尖,面容清秀中带着俊气,也是好看得没话说。头发长了些,黑色推挤开金色,像是布丁,眼睛哭得有些红,瞧着怪可怜的,一串串水珠汇聚到下巴滑落。
她伸出手,摸了摸眼睛下的疤痕。
几天之前,另一个城市酒店的沙发上,秦静风躺卧于她面前,用冰凉的指腹,轻轻揉过。
明愿仿佛触摸到了她的指纹,虽然这绝对不可能。
头顶的光格外炫目,明愿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把水龙头开到最大,再一次洗脸,直到脸颊一侧搓红了,才板着脸回去。
好好看一小姑娘,不要恋爱脑,不要单相思,那女人不值得的。
她抱着一颗自以为冰冷的心回去,却看见了秦静风正坐在自己的工位上。
“”明愿呆了几秒,猛地意识到,她离开时,屏幕上还是她和闺蜜的聊天框!
因为情绪激动,她后面发出去的消息,可都是冲动之下的,有不少难听的话在里面。
明愿差点原地晕倒,心肺骤停,急急抢步过去,朝屏幕看,发现秦静风在看她的视频内容,而非聊天框,却依然不敢放松。
听见她的动静,秦静风转过头,勾勾手:“过来。”
明愿平缓呼吸,冷漠道:“这是我的工位。”
“来,”秦静风没在意她的语气,点进视频,为她详细讲解错误的部分:“看这个地方”
她以一贯温柔平和的态度说完,笑着问道:“明白了吗?”
看着她的笑,明愿只觉得难言的心酸和委屈,还是板正道:“哦,我下次不会犯类似的错误,秦总。”
秦静风抿了抿唇,身下的椅子转了小半圈。片刻,她道:“这周末要不要去我家住,我有两张艺术展的门票。”
哪怕是搁在会议前,明愿都会兴致勃勃参与,但这会提不起兴致,只是擦擦脸:“不去,我要回家了,工程文件等我到家再发给你吧,我怕晚点等不到车。”
她简单收拾了东西,也没再看秦静风的表情,转身离开。
出门时,她没忘记从手机上退掉电脑的微信,不管秦静风方才有没有看到聊天记录,都要杜绝回头看可能。
在便利店简单对付了晚饭,明愿连歌都没听,坐地铁晃荡着回家。
刚进家门,就看到坐在客厅的母亲。她带着老花镜,正拿着一叠纸批改。
明愿道:“在批试卷呢?”
母亲:“嗯。”
“我有点想学车了,”明愿闻了闻自己手臂:“地铁上好臭,天天坐真要命。”
“学呗,”母亲从老花镜上方打量她的脸:“表情这么难看,出什么事了?”
母亲总能最快发现她情绪上的不对,明愿一般情况下都不会隐瞒,但有关秦静风的部分不行。她摇摇头:“说了您也不会懂。”
对这个答案觉得新鲜,母亲笑了笑,仿佛是第一次看到孩子叛逆。她晃了晃手里的试卷:“明珠,你知道吗?考试的时候,每个孩子拿到的考卷都一模一样。”
明愿道:“那不是正常吗?”
母亲道:“就是因为很正常,所以一些人就会忘记这点,做人生的考卷也是一样。”
明愿似懂非懂。
虽没能理解母亲的意思,但明愿觉得心累,不想再独自思考,便坐到沙发边,向母亲倾诉最近的烦恼。
当然,隐去了她认为自己有可能喜欢秦静风的部分。
与常人来说,母亲是很开明的,但明愿不敢保证在这方面,依然得到无条件的支持。
在她自己摸索清楚之前,都不打算说出来。
听完她说的内容,母亲推了推眼镜:“你对你学姐是不是过度关注了?”
除了工作上的事,也只有学姐的事能给明愿带来新鲜感了,她倒是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却做不到:“我要怎么才能不关注她?”
母亲道:“关注一个人需要精力和注意力,这两样东西都很珍贵,你把它们给了谁,就会爱上谁。”
明愿被母亲的用词吓了一跳,还以为暴露了什么,但转念一想,她口中的“爱”,大概指的是一种博爱,对动物,人,玩具等都有可能产生的泛滥感情。
安抚之后,不免又是一句没听懂的,明愿嘟囔:“老妈也开始说些谜语了。”
手机一震,明愿低头看。
野风:[晚饭好像吃多了,有点胃痛。]
明愿依然不打算回复,但此刻没有刚下班的坚决了,她很想问问秦静风吃了什么,痛的严重吗?有没有吃药等等。几次打字,几次删除。
“你是不是在可怜你学姐?”母亲忽然说。
“啊?”明愿差点从沙发上翻倒:“说什么呢?当然不是,我干嘛要这样。”
可怜秦静风?为何要可怜一个事事优于自己的人?她仰慕还来不及呢!
母亲说:“那你为什么不把她当做正常人来交流呢?”
明愿狐疑:“我没有吗?”
母亲道:“你对你闺蜜,和对你学姐,一样吗?你闺蜜要是惹你不开心了,你肯定不会像这样忍气吞声吧。”
“”明愿干巴巴道:“学姐的确不同。”
她忍不住反思,自己对秦静风的过度关注和在意,是因为那次撞破了学姐的自.杀现场吗?
那时的困惑和怜惜一直延续到了现在,才使得她的感情出现偏差吗?
无论如何,不可否认的是,明愿在秦静风面前,的确不够自然,很多时候也刻意伪装,小心翼翼,不去招惹。
像这几天的反复纠结,就是她从前所不会做的。
按照她真正的性格来看,她早就该找秦静风问个清楚了。
熟悉的不甘情绪在心中翻涌。
是,就要问清楚,不要顾虑与她的过去而裹足不前,现在才是最重要的!
“我要去学姐那住两天。”明愿起身,抓了包就走。
她这次过来,没有告诉秦静风,所以在敲开她的门后,也就如愿以偿看到了学姐吃惊的表情。
“我这个周末在你家住,”明愿理直气壮,恢复了高中时期的蛮横无理:“没意见吧,反正你也邀请了,我只是修改我的答案。”
秦静风还穿着白天的衣服,看着她,一时没说出话来。
明愿视线移动,看到桌面上的酒瓶,讽刺道:“不是胃痛吗?还在喝酒?”
“嗯”秦静风似乎有些头痛,揉了下额头:“我给你买了巧克力蛙。”
“我才不吃呢。”明愿拒绝。
她脱鞋进了屋,坐到桌边,伸手拿过其中一个酒瓶:“你想喝?”
秦静风慢腾腾关上门,像是被这样的明愿唬住了,沉默着。
明愿道:“想喝就继续喝吧,我陪你一起,喝到醉为止。”
第49章 失吻(二)
玄关处的灯光打在秦静风发顶与脊背,她站在门边,久久没动。
窗外的风灌入屋子,明愿察觉到冷,转头寻找来源,惊道:“居然不关窗户,不冷吗?”
她急忙跑过去,三下五除二把窗户给关上,拉紧窗帘。
进屋的时候她脱了鞋子,为了抓酒存在的证据,便没来得及换拖鞋,脚踩着地面,一阵冰凉。
家具风格明明没动,但和印象中的温暖有所差别。
明愿回到桌边,搓了搓胳膊,好半天才意识到,是秦静风没开暖气。
那么冷的天,秦静风这家伙窝在家里,喝冷酒,不开暖气,不放点声音来驱赶屋里的死寂,非得用最不舒适的方法对付自己,不觉得难受吗?
“明珠,”秦静风的手握了握门把,脸微微侧过来:“这么晚了,阿姨放你出来?”
她的神色有一丝紧绷,以及试探,似乎只要明愿表达出想要离开的意思,她就会立刻放人出去。
明愿道:“我是一个具有行为和判断能力的成年人,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妈妈还能拦着我吗?”
秦静风缓慢点头,慢慢将门拉紧,直到落锁的咔嚓声响起。
她转过身,脱去外套,挂在衣架上,手指梳理着褶皱,慢条斯理:“也没和我说一声。”
她像是故意在玄关磨磨蹭蹭似的,明愿就多分了个点注意力,始终看着她,发觉她的动作很慢,仿佛每做一件事都需要深思熟虑,亦或者说,正是因为在思索什么,并不断纠结,神游天外,才会让动作缓慢。
这样的学姐怪怪的。
明愿指向桌面的酒瓶:“说了就抓不到学姐偷喝酒了。”
脱去了外套的秦静风像是脱去了一层倦意,她几番神定,似下定了决心,突破了什么障碍,卷起袖子,露出两条精瘦白皙的小臂,又从冰箱里拿出两个小杯子,来到桌边:“哪里在偷偷?”
“证据,”明愿握住酒瓶,查看标签:“胃不舒服的人,在家里喝酒?什么时候酒可以治胃痛了?”
秦静风放置酒杯,没打算否认:“好吧,算是被你逮住。”
酒瓶相碰的叮叮当当声响起,颇为清脆,明愿听得愉悦,也就有了甩脸色的*心情,装作难过道:“我都哭了。”
秦静风轻笑:“这么可怜。”
明愿斜了她一眼,打算在她哄自己之前,一句话都不说。
她不说话,秦静风也不着急,又从冰箱拿了冰块和饮料出来,给明愿调了一杯分层的酒。几个液面都透明澄澈,青青蓝蓝,分外好看。
正常情况下,明愿对这些东西的兴趣不算大,但一想到这杯酒诞生自学姐灵巧的手指下,刚下定的决心就变得岌岌可危。
过了一会,她实在没忍住,拿起酒杯,喝了一大口。
饮料的甜味下是酒的辛辣,不太习惯,但还在接受范围内。
只是,舌头没能察觉的醉意,大脑却很快给出了反应。明愿嗓音有点含糊:“我要问你一件事!”
观察了一下她的脸色,秦静风坐到桌对面:“嗯?”
“你是不是,”明愿安慰自己冷静,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是不是偷看我聊天记录了。”
秦静风卖关子:“什么时候。”
明愿道:“就是今天晚上啊,快下班的时候,你坐在我工位上,是不是看到我聊天记录了。”
秦静风沉吟:“这个”
明愿心提到了嗓子里。
秦静风眉眼弯弯:“骂得好凶。”
那就是看到了!明明看了还要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明愿瞬间面红耳赤,差点直接蹦起来,好在桌子限制了她的发挥,但拦不住她的控诉:“偷看我!”
秦静风道:“我本意是想帮你,让你不用加班,谁知道一坐下就看到。但你放心好了,我没有往上翻,只看到了一点点,就关掉了。”
就算只看到了一点点问题也很大,本来就是最后那点骂得才最难听!
因为这个消息,明愿那点酒意也快醒了。
她想要发火,但毫无理由。秦静风什么都没做错,就算是明愿工作的失误,也想着不让她加班而亲自来帮忙,看到聊天记录也是无意之中,她怎么冲这样的学姐凶。
而且,明明是秦静风更该去生气吧。
心里烧的那团火瞬间熄灭,明愿觉得郁闷,把酒杯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秦静风手撑着额头,不急不缓道:“慢慢喝,不要着急。”
手拿着空杯晃晃,明愿察觉到胃里一团热,而这热仿佛顺着血管扩散到全身。
她意识到自己将要醉了,这份半梦半清醒的状态,给了她一种正合时宜的勇气。
把酒杯拍在桌面,她猛抬头,死死盯着秦静风的脸,眼神炽热:“我们认识九年了,学姐了解我吗?”
一个奇怪的话题,必然是为了掩藏真正想说的那个话题,而抛出的引子。秦静风没有拆穿,配合她,循序渐进:“你想我回答什么?”
明愿道:“别问我。当然是说你自己的答案。”
秦静风道:“是多选题还是”
“啧。”对于她的回避,明愿很不满意。
酒精摧毁了她的耐心,她非常着急,迫切想要找到一点点证据,一点秦静风也是喜欢她的可能性,这样她才可以干脆得进行下一步的试探。
否则,寸步难移。
“关于明愿是个怎样的人,我说过很多次,每次都差不多,”秦静风的眸色晦暗不明:“我怕你现在想听到的,是一些截然不同的答案。”
明愿的心跳得有点疼。
她就是带有目的而来,自然是想听到不同的答案,区别于“学校里的学妹”,“工作里的后辈”这类角色之外的身份象征。秦静风说得太贴切,倒让她不知所措了。
要怎么办?
升高的体温让酒精更快融于血液,明愿浑身都在发热,还有种不顾一切说出所有的冲动。
喂学姐,我有可能喜欢你,你觉得这种事合理吗?你能和我在一起吗?我想亲吻你的欲望,比我们相熟的那场大雨还要磅礴。
明愿反复舔唇,像是在舌头上刻字一样,缓慢而珍重说道:“我直接讲正事好了,咱们前两天拍的视频,我剪好发出去了,没想到数据爆了。”
她拿出手机,打开视频软件,点进主页,把手机推过去。
秦静风低头看了看,念出了账号的名字:“风知晓。”
明愿道:“学姐知道这个账号名称来源于什么嘛?”
这名字是明愿电光火石间想出来的,如果一定有一个范围,那这世界上,只有她和秦静风会知道答案。
本以为她需要思考一会,没想到,脱口而出:“火车。”
明愿愣了愣:“你记性真好,我以为要解释一下呢。”
十一月份,前往拉萨的旅程,寒冷的风,孤寂的雪,长长的车站,两人之间有过一场对话。
明愿说:鸟会飞,是因为鸟会魔法。
秦静风说:鸟知道这件事吗?
明愿说:风知道。
风知晓。
“我来找你就是想商量这件事,我想让你配合我,演个咳,假情侣,”说到那个词,明愿还是心虚:“账号要是能做起来,接了单子,收益我们平分。”
发自内心的说,她其实也不太想经营账号。
第一条视频的数据或许只是巧合,要想保持,后续的维护和更新都极费心力。
可若不是这个理由,她没有任何别的,可以拿来对秦静风试探与接近的武器,所以,只能铤而走险。
这不是她的作风,但她做不到直接向秦静风告白,以往催着她横冲直撞的勇气头一次漏了怯,因为她承担不起告白失败的后果。
她愿不想失去秦静风。
“我不需要。”秦静风说。
她居然那么快拒绝。明愿失了分寸,解释道:“什么都不用你做,只要你配合我拍,后期什么的都是我来,不会耽误时间的,就像这一条视频一样”
秦静风打断她:“可以陪你拍,我不需要收益,你自己收着就行。”
醉意让明愿理解能力下降,好一会才道:“那怎么行,不可以。”
秦静风没有接她的话,问道:“数据很好?”
“嗯,”明愿扶着桌子站起来,拿着手机走到秦静风身边,坐了下来:“你自己看。”
她反反复复舔唇,好像是从进门起养成的新习惯,用来缓解喉中的焦渴,以及防止泄露那不纯的目的。
女人就在身边,她的味道变得可供察觉,明愿再次不受控制想起那间湿润的浴室,手指在发抖。
早知道就不该一起洗那个澡,怎么能折磨她如此之久。
突然,秦静风摸了摸她眼下的疤。
差点心肺骤停,明愿咽下心脏,眼珠子在颤:“咋咋了。”
“没什么。”秦静风的视线在她眼中一寸寸搜寻,像是在寻找什么宝物。
就在某一个对视的霎那,她终于找到了想要寻找,期盼已久的东西。
那敏感的,脆弱又坚韧的存在。
“明珠,你长大了好多。”她笑道。
爱是什么?
在秦静风第一次察觉到自己那颗腐朽的心脏里,还有爱这样东西的时候,她觉得无比惶恐,翻遍了常常阅读的经典书目,试图从前人的告诫中找到爱的毒性。
爱是深渊,是毒药,是令人甘愿去死的东西。不可接近,不可触碰,不可沉迷。
她用那些文字麻痹自己,抗拒爱的降临,狠心删除,切断联系,却又在她忠爱的文字指引下与她重逢,所有防备轻易就被瓦解。
爱的确是深渊,她掉了进来,置身绝望与黑暗,直到九年后的今天,才窥见一点光明。
而现在
被触摸伤疤的女孩,手足无措,泄露了眼中的羞涩,那与曾经的她如出一辙。
秦静风露出了可悲的微笑。
而现在,你也被卷进这深渊里。
第50章 失吻(三)
流连在伤疤的手指撤离,痒意退去,明愿如蒙大赦,恢复了呼吸。
她移开视线,目光闪烁不定,嘴里嘟囔:“多少年了,还能一直停留在过去吗?”
虽然很短暂,但在刚刚的对视中,她似乎悟到了母亲那番话的意思。
所谓“关注谁就会爱上谁”这句话,有一定道理。
现在市面上所有的社交软件,都在争夺用户的注意力,这是因为,精力本身就是珍贵的,给了谁,便是在了解谁,并给出机会被谁影响塑造,被带动情绪,被感染或收割。
这个过程中,吸收的内容变成了自己的一部分,关注的边界成为了认知的边界,本人却极容易忽略。
若是没有这几个月的同居和相处,明愿这辈子都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对那个寡言文艺的学姐感兴趣,还动了想要更进一步靠近的念头。
她散落在感兴趣的网络话题,电视剧,动漫,衣服等等上的注意力,被短时间内高度集中在了学姐身上。
于是,爱就这么诞生了。
以她的视角来理解,那就是由注意力,甚至注视和观看本身,产生了爱。
或者是被潜意识包装成爱的东西。
秦静风说:“选择前进的人是少数,因为前进需要勇气。”
明愿回过神,意识到她还在继续话题,便道:“学姐是说许多人不够勇敢吗?”
“很奇怪吗?”秦静风喝酒的动作较慢,但酒杯内液面下降的速度却很快。很快,一杯酒杯喝干净,她优雅调制下一杯,动作熟练:“勇气是奢侈品。”
“所有被世俗承认并追求的优秀品德,都是奢侈品。是因为稀少,所以珍贵。”
又一杯颜色绚烂的酒在秦静风翻开的手掌下出现,不同饮料于灯光下折射出彩虹的颜色。
不知是不是酒精的缘故,明愿看得迷醉。
身边女人所谈论的话题,是她平日里会感兴趣的,但不太适合当下的氛围,所以,那几句话就像是水一样从脑中流过,没留下什么痕迹。
她上了一天班,累得要命,依然在半夜大老远跑过来,充满期待,气势汹汹的,可不是为了说这些。
燃烧在她胸腔内的火,让她失去谈论有关于“爱”以外任何话题的耐心,在得到确切答案前,她没别的心思。
“所以,”明愿把话题拉回来:“你是同意了,对吧。”
“随意。”秦静风说。
她看起来的确不太在意,明愿姑且按照字面意思来理解,接着商量:“那我们就要商量一下了,商量下个视频应该怎么拍。”
瞥了眼明愿小心翼翼保护着什么不被看出的表情,秦静风微微勾唇,抛出一个问题:“我们的人设是什么?”
明愿一愣:“嗯?”
随即,她反应过来,想要正儿八经的经营账号,像第一个视频一样胡乱打可不行,她们需要更加具体的塑造,来为长远做打算。
“啊嘶”来的时候可没准备这些,明愿急忙求援:“看一下评论区的意见。”
[想知道两位是什么关系?虽然都不影响我磕CP。]
[楼上,应该是学姐妹吧,有听到妹妹叫学姐。]
[我觉得怎么都好磕捏,小狗妹和高冷姐,欢快阳光的妹宝和温暖距离感学姐之类的]
[脑子里已经有画面了嘿嘿嘿。]
自己看的时候还无所谓,和学姐一起看,就有种微妙社死的感觉。
明愿强忍着尴尬,又喝了口酒压一压,准备读一两句。
“欢快”
刚起个头,就有点读不下去,明愿选择换一种方式来表达。
她一抬眼,看到一个本子在旁边,扯了过来,随意翻开,拿起笔在空白页面上写到:学姐,学妹。
连续两天都没好好吃饭,只顾着喝酒,导致桌上的动作也没收拾,笔记本还在。明愿一系列动作太快,秦静风来不及作反应,只能看着她,僵在原地。
瞬间的惊吓叫她心跳过速,手指有些麻痹。
等明愿书写了一行字,秦静风才重新聚焦目光,落在那本子上。
许是习惯所致,明愿直接在有字的后一页开写,所以,与秦静风的计划只有一纸之隔。
明愿没有翻看上一页的内容。
松了口气的同时,秦静风忍不住去现象那差点发生的悲剧可能。就像是侥幸逃过一劫的人,总会想象灾难若是降临会怎样。
可思来想去,就算明愿发现了又怎样呢?这天真单纯的孩子,只会以为这是某一期新视频的点子,或者单纯的摘抄而已。
最坏的情况,明愿看懂了,也感受到那针对自己的恶意,累积了九年的信任崩塌。
一切破碎,那就干脆就借此机会把一切都说清,谁都不用再去揣测,去痛苦的怀疑。
那也是一种解脱。
“视频里有叫过学姐,还不止一次,下一个视频要是改口的话,可能就会有反效果。那就按照我们正常的人设来”明愿纠结道:“你觉得呢?”
压下心中翻涌而起的负面情绪,秦静风道:“好。”
明愿再次确认:“既然是为了做人设的话,那么夸张一点也行?”
秦静风道:“都可以。”
明愿厚着脸皮写下:[人间春日学妹X]
看多了娱乐圈各种夸赞语言,没忍住也给自己弄了一个,自信满满自夸完,在学姐的人设方面,她有点不太确定。
评论区给秦静风的形容词,约莫是几点:温柔,贴心,靠谱,有规划等等。
这些当然可以形容秦静风,但远远不够。
至少不能成为一种凝练的总结。
那么,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学姐呢?
脑中闪过了这些年来秦静风的种种表现,明愿察觉那颗被酒精泡至麻木的心脏在悄悄软化。
她咬了下笔,越想做好越是难做,陷入更加纠结的境地。
秦静风出主意:“可以查查目前比较火的人设,对标一下,踩个热点。”
这倒是最实用的,明愿差点忘记自己是为了账号确定人设,而不是进行什么创作了。
“阳角配阳角,应该很少人会乐意看吧,感觉我看过的大部分,都是互补类型的。”
按照设定来看,明愿是“人间春日”,阳光,活力,万物复苏。那么学姐想要互补,只能往秋冬靠拢,找些冷淡的词汇。
那的确与真实的秦静风更为相似,这就是她的底色,但那样的话,与评论区所呈现出来的,就会不贴合。
秦静风道:“如果不想欺骗观众,可以直接对标现实。”
“啊?”明愿迟钝抬头。
看到秦静风脸上平静的神色,她蠢蠢欲动,有点想尝试写冰冷的,甚至负面的词语,有点类似她对学姐的初印象。据她所知,目前这类也挺受欢迎。
正琢磨着怎么开口,忽而,秦静风拿过笔,直接在空处填下一行字。
人设:[人间春日学妹X抑郁破碎学姐]
看清那些字的瞬间,明愿头皮都麻了一瞬。
那场自.杀一直都是两人都默认装作不知道,没有摆在明面上再次交谈过的事,但此刻就这么直接抬上来,让她瞬间慌了阵脚。
“嗯”明愿拼命想挤出正常的回应,却只是嘴唇颤抖:“我觉得”
其实,她原本想写的词汇也和这个差不多,但她觉得那只是一种形容,不该以秦静风书写的方式来呈现,更不该出现在这里。
这算什么,消费学姐的苦难吗?把她曾真实存在的痛苦拿出来,去当做垒砌一个虚拟角色的基石,供人品谈。
到时候一定会有人去猜测学姐经历过什么,并觉得自己能够插手学姐的人生,大肆建议,指点江山。
就算秦静风慷慨,也不能这样任她欺负。
她刚想说话,就听秦静风道:“救赎永远是热门题材。”
这句话说服了明愿的一部分,而另一部分,由一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补齐。
如果学姐不排斥提起这个,也许借着拍视频的由头,她能挖出学姐更多的信息,也说不定。
确定完人设,秦静风再次道:“故事线是什么?”
明愿有点头大了:“还有故事线?”
秦静风道:“我不喜欢浪费时间,既然决定要做,就好好做。”
这很符合学姐的性格,从她可以随意将自己的伤疤拿出来当素材也可见一斑,不缺乏勇气,所以为了前进不顾一切的人。
明愿有点明白为何她在公司能那么快走到这个地位了。
“故事线”明愿来得匆匆,脑中一片空白。
秦静风道:“先决定之后的主要视频内容,可以倒退。”
刚刚的几个话题都很惊险,明愿为了冷静,喝的酒太多,影响了思考,模模糊糊说:“我想,做一个旅游与日常结合在一起的账号,然后我们之间的故事穿插在其中,做一个点缀。”
秦静风的杯子也见了底,目光却和透明玻璃杯一样清明:“加一个探店吧,后续方便和民宿或者旅馆合作。”
她继续往后写:“再增加一点实用性内容,例如整理行李箱的方式,可以把盲目收拾变成‘十分钟整理’,‘出行必备好物’等,能够把无趣的环节做得有趣。”
说完,她轻笑:“你可能会觉得俗,但数据的话语权是最重的。”
“我可没觉得俗。”明愿趴在桌上,下巴戳着自己的手臂。
她盯着秦静风的侧脸,目光毫不掩饰,带着沉醉酒意,所有声音都在拉远。
视野中的秦静风有几分朦胧,微乱的发,冷白肤色,被酒意晕红的脸颊,低磁标准的嗓音:“再看一下视频内容。”
她将第一个小有热度的视频重翻出来,一点点细致观看:“内容需要有一定冲突性,目前太平,有点无聊。”
“剪辑的节奏太慢,日常号也不是这个慢法,还有每次打码都用不一样的风格,割裂感太重,要统一,以及转场不够流畅”
一旦决定要做就会开始认真,她全神贯注投入,这副样子有点像是开会,只是,场景大不相同。
一个是在封闭且人多的放映厅,一个是在温馨的家中,美酒,夜晚,无限制的时间,没有多余的注视。
“每个平台的调性不一样,你是决定多发,还是?”秦静风问。
明愿已经有点不太清醒,为了显得专业,还吊着精神道:“我担心我精力不够。”
秦静风:“如果想要变现,没那么简单,多看看别人的成功模型。”
事情朝着难以想象的方向发展,但是,感觉并不坏。明愿道:“一定努力完成秦总监的任务!”
手指转着笔,秦静风垂眸问道:“倒回去说,故事线你决定好要怎么设定了吗?”
说出真正想说的话前,明愿先找了借口:“很多大账号都是演出来的,一旦暴露,就会反噬得很严重,无论多少粉丝的博主都这样。”
她挠挠脸侧:“我们不如都照实来?”
秦静风道:“哪种实?”
明愿动了动喉咙。
一个女孩对朝夕相处的学姐日久生情的故事。
明愿试探:“我突然觉得还是需要一点艺术创作的,真真假假才更好味对吧。”
秦静风:“嗯。”
背后出了热汗,明愿手里握着一张纸巾,手指不停去捻着边缘,尽量让语气平缓:“不是说踩热点吗?那就日久生情好啦?”
鱼儿在鱼缸中摆动尾巴,漾出深红色的细小浪花。雨水再次降临,风吹动窗外的一切世界。
她的嗓音缓和而轻盈:“因为一场意外,我和学姐开始了同居,在日常相处中,学妹对学姐悄悄动了心,只是还不敢说破”
也许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合适,也许没有什么场景会比现在更荒谬,也许再不会有下一个机会能把实话包装在谎言中。
秦静风轻声说:“殊不知,学姐早已暗恋学妹多年,痴心妄想,一厢情愿。”
明愿急急忙忙道:“咳咳,那就是双向暗恋喽,有意思有意思,咳。”
“那,那我们,”她摸到脸上的伤疤,疯狂舔嘴唇:“我们应该什么时候向彼此都说出心意呢?”
“顺其自然。”
“对对,你说得对”
“决定了?”
“决定了。”
“就从明天的艺术展开始,”秦静风合上笔记本:“拍摄我们的第二条情侣vlo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