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成长
茶话会开完,颜红旗看了看时间,才下午4点多,便想着到罗满霞工作的地方看看,接她下班,找个馆子吃点好的。
和赵部长道别,又跟其他认识了的军属们打声招呼,颜红旗
便骑着自行车奔着百货大楼去了。
百货大楼距离武装部很近,步行也就七八分钟的距离,骑自行车就更快了。
工作日的时间,百货大楼人不算多,颜红旗锁好自行车,拿了看车大爷给的小木牌,又交了两分钱,就直奔着二楼而去。
罗满霞在二楼的针织品柜台,主要卖手套、袜子、枕巾、床单这些生活用品。
远远地,就看见了罗满霞高挑的身影,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正在耐心地帮一位大娘挑选枕巾的样式,她拿出来的这几样,大娘都不满意,罗满霞便又从下面的柜台里,继续往出拿,供她挑选。
罗满霞还没有不耐烦,跟她看同一柜台的姑娘却不乐意了,将嘴巴里头的瓜子皮往地下一吐,没好气地朝着那位大娘说:“您是买得起还是买不起啊?当百货大楼是你家里呢,挑挑拣拣这么半天!”
那大娘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一听这话就急了,“河边无青草,哪里来的多嘴大叫驴!我麻烦的是这位售货员同志,又没麻烦你,你管的真叫宽!告诉你,百货大楼的白副主任是我们家亲戚,回头我就到他那里告你一状!”
那姑娘本要和这位大娘继续对骂,争取把她骂走,可听到她后面的话,立刻不敢言语了,但心里头到底不服气,又把qiang口对准罗满霞,“都是你,都是你给他们惯的毛病,你来之前,咱们柜台的顾客都是给啥要啥,谁也不敢挑挑拣拣的,你个临时工,把柜台的风气都带坏了!”
罗满霞还没说话,大娘冷笑一声,说:“人家干得好,对顾客细心,在你眼中,反而成了不是,干工作不行,颠倒黑白倒是干得挺溜,我看啊,百货大楼的风气,是得整整了!”
那姑娘鼓着眼睛瞪着大娘,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大娘经了这一遭,也不挑拣了,选了其中一块,麻溜让开票,付了钱后,朝着那姑娘冷哼一声,抱着枕巾走了。
等那大娘走了,也不管柜台旁还有其他客人在,那姑娘便又絮絮不平地指责起罗满霞来。
“可是显着你了,回头我们都挨批评,就你自己被夸奖,你就高兴了!你来的时候,我看你文文静静的,还以为你是个好的,谁想到你竟然这样。”
这姑娘的声音一点都没收敛,颜红旗站在二楼门口的位置,距离那边还有七八十米的距离,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她皱了眉头,强忍住了要过去教育那姑娘一通的心思。
罗满霞不再是被她护在羽翼之下的小鸟,不管是好是歹,很多事情,总要自己去面对,这个时候自己帮她出头,对她来说,未必是件好事。
颜红旗索性就耐着性子,继续站着。
那边的罗满霞依旧是温温柔柔的语气,脸上也带着笑容,好似对那姑娘的指责一点都不在意,声音也并不咄咄逼人。
“王姐,咱们刚刚开完会,会上一再强调,对待顾客要耐心、细致,严禁跟顾客起争执。我顺着那位大娘,也不过就是听从领导的指示罢了。您要是说我不对,那就是领导错了,要不咱们找找二层的经理,问问看,到底是我有问题还是谁有问题。”
罗满霞的声音不大,但因着颜红旗在尽力倾听,还是在嘈杂的响声之中听清了她的声音,嘴边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我才不去呢。你也别拿领导压我,哼,反正你就是个叛徒!”那姑娘的声音里头透着心虚。
罗满霞:“我叛变谁了?主席他老人家让我们售货员要服务人民群众,我态度好,有耐心反而被你指责成叛徒,王姐,我接受不了你这样的指责,咱们现在就去找经理,找革委会领导,我罗满霞绝对不承担这份罪名!”
颜红旗笑容更大了,这个温柔的姑娘,一直都是有棱角的,让她自己出来,果然是对的。
那个叫王姐的又气虚了几分,说:“你怎么回事啊,跟刚才那个老太婆学的吧,动不动就找领导找领导,罗满霞就你这样的,上学的时候肯定也特别爱告老师,真没劲!行了行了,跟你逗着玩呢,你还当真了,真不识逗。”
罗满霞:“王姐,说我是叛徒,这样的玩笑可不能再开了,我要是说你是叛徒,你能干吗?”
王姐:“是是是,我的错,以后不和你开这种玩笑了。”
颜红旗迈步到柜台前。罗满霞先看见了她,一脸惊喜地要和她打招呼,颜红旗微微地摇了摇头。
罗满霞立时会意,闭上嘴巴,蹲下身去,假装整理货架。
“同志,你拿后面那条红色的纱巾给我看看。”
王姐下意识就往罗满霞的方向看,想让她接待顾客,可对方正忙着,根本没有站起来的打算,只好自己上。她最烦这样的顾客了,还看看,这里可是百货大楼,是随便让看的吗?
正要说:“买就买,不买拉倒,不让看!”可抬头看了颜红旗一眼,已经到了嗓子眼的话就又咽回去了。
眼前的年轻姑娘,格外的高,一米七三七四左右的样子,身材苗条,脖子修长,站得笔直,肤色白里透红,长相漂亮,头发黑亮,身上的衣服、鞋子也都不是便宜货。
能把姑娘养得这么高,这么水灵,绝对不是一般的人家。
王姐态度立刻就好起来,脸上也有了笑容,将后边货架上的红色纱巾拿了过来,放在玻璃柜台上,“同志,你眼光真好,这是刚从燕市调过来的,总共就只有十条,看,多漂亮呀。”
颜红旗看了看,不满意地说:“戴着扎人,你那旁边那条给我看看。”
这么好的东西都相不中?
王姐耐着性子,又把旁边的丝巾拿过来,这是一条纯棉的,白底带着小红碎点的素雅围巾,是春秋才围的。
颜红旗拿在手里头,揉了揉有些厚的布料,不满地递了回去,“这么厚,夏天戴还不捂一身的痱子?不要。”
她又看向了更旁边的一条,“麻烦,再帮我拿来看一看。”
王姐实在压不住火气了,“我说,同志,你到底是不是来买东西的?你要是不想买,就到别处看看去。”
颜红旗:“瞧你说的,我要是不买东西来你的柜台做什么,麻烦,帮我拿下旁边那一条。”
颜红旗话语虽然客气,但语气却是带着命令的,这样的语气让王姐更闹不清楚颜红旗的身份。生怕跟刚才那位大娘似的,又是个有关系的,只好耐下性子来。
“好,我给你拿”,王姐又将颜红旗指定的那条丝巾拿过来,这是一条丝绸的,平时可不能轻易给人展示,好多妇女手粗糙得很,很容易就刮花了。王姐往颜红旗的手上观察了下,修长、指甲修剪得很整齐,指甲里干干净净,没有倒立刺,这样的手,碰触那条丝绸围巾,绝对不会在上面留下痕迹。
但因着颜红旗的语气不好,她心里头还是不甘心,故意叮嘱,“你可得小心着点,要是刮了丝,你就必须得买下来。”
颜红旗不置可否,待王姐把丝巾放到玻璃台上,颜红旗并没有上手,只是轻扫一眼,就说道:“花色太老气,不买。”
又指向下面一格,“我不看丝巾了,看看床单。”
这下王姐确定了,这人根本不是来买东西的,而是来耍人玩的,既然是耍人来的,也不管她到底是啥人物了,横眉立眼就开始吼道:“你玩儿我是吧,我招你惹你了!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你赶紧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王姐是又生气又憋屈,她干售货员这么多年了,一向都只有她呲答顾客的份儿,什么时候顾客敢这样耍弄她!
“你就是这么跟顾客说话的吗?这什么服务态度,我要找你们领导!”颜红旗淡淡地说,目光盯向王姐。
王姐丝毫不怀疑她想要找领导的决心,心里头骂了一句脏话,真tm的倒霉,今天这是咋了,一个两个三个的都要找领导告状!
“我说,你有劲没劲啊,你来我这里找茬,还要找领导,这位女同志,我是不是什么时候得罪你了?”王姐抓了抓脑袋,真是要被气死了!
“你没有得罪我,而是你不称职,你的职责是为人民服务,而不是给人民当大爷。”颜红旗语气平淡,但字字铿锵地说。
罗满霞此时站了起来,惊喜地叫了一声,“红旗!你怎么来了?我说咋听着声音那么耳熟呢,不好意思啊,刚刚在下面理货,也没起来看看。”
“我过来找你,顺便逛逛柜台,买点东西。”颜红旗也一副刚刚发现罗满霞的样子。
王姐看看颜红旗,又看看罗满霞,心中冷笑不已,把她当傻子吗?这个女同志在这里嚷嚷半天了,罗满霞能没听见?
这个女的是故意来帮罗满霞撑腰,找自己茬的吧。
“来帮你介绍下,这是我的同事
,王姐,这是我的好朋友颜红旗。”
“颜红旗,就是你挂在嘴边的那个大队书记,前两天上了广播和报纸的那位?”
王姐一惊,她不爱听广播,也不看报,但架不住罗红霞整天把这人挂在嘴边,她不爱听,也听了几耳朵。
她除了颜红旗在杨木大队的作为之外,还知道她功夫了得,曾经一个人打三个,从小流氓手里头勇救被欺负的小孩,那三个小流氓从此之后改邪归正,重新做人。
那个小孩还曾经来百货大楼找过罗满霞,是有名有姓的人,不由得人不信。
只是,本人跟传说中的,差距也太大了吧。
“对呀,就是她。”罗满霞一脸的骄傲,紧接着说:“都是自己人,红旗,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就别去举报王姐了,她以后一定会改正自己的工作态度,我帮你监督她,好不好?”
啥啥啥,王姐瞪大了眼睛,这是不是就叫睁着眼睛说瞎话,信口雌黄,颠倒黑白?真把自己当傻子了,明明就是两人设计自己,还在这里演双簧!
王姐险些就要拆穿两人了,可是想想,又忍住了。不拆穿,还能维护住面子,拆穿了,得罪了颜红旗,真要去举报自己,怎么办?
颜红旗如今可是清远县的名人,她去举办自己,那可不是一般的人民群众能比拟的,处分、降级,甚至调离都有可能。
她像是吞了个苍蝇一般地恶心,忍了又忍,喉咙滚了好几滚,隔了三四十秒之后,才终于开口,“是,都是自己人,我以后一定改正自己的工作态度。”
罗满霞欣慰地笑,转向颜红旗:“瞧,王姐说她会改的,你就放她这一回好不好。”
颜红旗勉强点了下头,说:“那行吧,看在你的面子上。”
罗满霞又转向过来,“王姐,红旗她答应了,你赶紧也表个态,让颜书记看到咱们的决心。”
王姐瞪着罗满霞,她刚刚都说了,怎么还来,得寸进尺了这是。
罗满霞眼神和笑容都没有变,依旧是温和的,无害的,妈的,这是扮猪吃老虎啊!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她是这样的人。
九十九拜都拜了,也不差这一哆嗦了,王姐咬咬牙,“我以后一定好好工作,对顾客耐心、细致。”
罗满霞哈哈笑了两声,说:“颜书记,你看,王姐的决心够不够强?”
颜红旗有些勉强地说:“还算过关。”
王姐心里头暗骂:我用得着你来评判我!但这话她不敢说,只是扯了个勉强的笑容,算是接受了颜红旗的评判,同时心里头也松了口气,这事儿可算是过去了。
正好,一个顾客走了过来,叫了声“售货员同志。”
王姐像是看见了救星一般,欢欣地答应一声。
那位顾客眼睛里露出不可思议来,怎么也不能相信这声热情的声音是从这位王姓售货员嘴巴里头说出来的,她每次过来这个柜台买东西,都要被这人呲答几句,态度傲慢,爱搭不理,说话总是带着刺,搞得她每次过来,心里头都特别的忐忑,买个东西,竟然买出了上坟一般的感觉。
后来,一个姓罗的售货员来了,这位大姑娘脸上总是带着笑容,眼神温和,言语温柔,也特别有耐心,从来不说难听的话,她感受到了春天般的温暖,后来,每次到二楼的这个柜台,都找罗售货员。
要是罗售货员休班,她宁可改天再过来。
刚刚就是看到罗售货员在,她才过来的,没想到,是这位王姓售货员接的茬。
抬头看,脸上皮笑肉不笑的,眼神凶狠,果然还是那个姓王的。
她顿时就什么都不想买的,心中奇怪,今个这个人咋这么主动,可真反常。
可显然,王姓售货员还能更反常,她开口问着:“婶子,你想买点什么?”
顾客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下意识往窗外望了望,想看看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还叫她婶子,声音还挺温和,但那温和里,怎么听也渗着阴凉,太吓人了!
顾客这会儿肯定不能再找罗满霞的,想了想,干脆溜了吧,“我想起来了,我没带票,下次再来。”
赶紧脚底下抹油,溜了。
王姐很想把客人叫回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整个二楼怎么说也得有十几二十来位顾客,愣是没有一个往自己这个柜台走。
这会儿,柜台里外又只剩下他们三人了。
“满霞,你在这里工作得怎么样?有没有人欺负你?”颜红旗不大不小的声音传来。
罗满霞笑着说:“没有,没有人欺负我,大家都对我挺好,挺照顾的,我们柜台班组是个有爱的大家庭,王姐,你说是不是?”
妈的,还有完没完了,王姐在心里头大骂着,回答说:“是啊,是啊,没人欺负满霞,都对她挺好的。”
颜红旗欣慰地笑笑,“那就好,不然的话,我就得找你们领导聊聊了。”
等颜红旗去了一楼食品柜台买东西,王姐的心才舒服了些,她瞧见了罗满霞那张漂亮的小脸蛋,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会咬人的狗不叫,原本以为是个温和、好欺负的,却冷不丁来了这么一手,好好把自己耍弄了一把,还威胁了自己,表明她有那位颜书记给当靠山,不是自己能轻易欺负的。
真是小看她了!
今天的事情,也让颜红旗对罗满霞有了新的了解。
两人配合默契,后来罗满霞的发挥更是神来之笔。只是几句话,就将王姐整治了一番,让她如同被喂了狗屎,却只能咽下去。
以前,在自己身边的时候,罗满霞都是听自己命令行事,而独立出来后,她不动声色之间,就钳制住了不友好的同事,解决了自己的困境。
她成长得很快,真的很棒,颜红旗十分欣慰。
第77章 受罪
颜红旗这么想着,也跟罗满霞这么说了。
罗满霞有些不好意思,但得到了颜红旗的肯定和夸奖,她高兴得像是树梢上的小鸟,只想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
“……我是谁啊,我是颜书记的好朋友,近朱者赤,我哪里能让她欺负了去。我要真被她欺负,却不反抗,那不是丢我的人,是丢你的人。”
罗满霞很了解颜红旗的性格和处事原则,自从跟了颜红旗后,受她的影响颇深,不知不觉中,也在逐渐改变着。她没有颜红旗那样的身份优势还有强大的武力,但她有自己的优势在,外表纯良、温柔,一看就是好脾气又无害的好姑娘,极其拥有迷惑性,十分适合扮猪吃老虎。
颜红旗为自己做了那么多,才让自己脱离原本的家庭,成为如今的售货员,不是让她过来被人欺负的,阴阳怪气地呲答也不行。
之前,她也没让着王姐,这次,更是往她嘴里头塞了坨大的,看她以后还敢不敢贱嘴巴,自己不想把工作干好,还责怪干得好的人。
晚上,是颜红旗请客,两人去饭店的路上,正好看见了高小茂,正好叫着他一块。
这一年来,高小茂长高了不少,之前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个二三岁的样子,营养不良、发育滞缓。
这一年多来,没了小混混的敲诈、骚扰,他们祖孙两个的钱都可以用在自己身上,吃得好了,心情好了,人也就逐渐生长发育起来。
颜红旗身上的肉票不多,所以点了两个高价的肉菜,又点了一道半荤的菜,再点了两大份饺子,三张家常馅饼,三碗米饭。
服务员用惊异的目光看她,一再提醒,“同志,要提倡艰苦朴素的精神,拒绝浪费,你点了这么多,能吃得完吗?”
颜红旗笑:“吃得完,放心,不会浪费的。”
他们三个人,只有罗满霞是正常女同志的饭量,她自己就别提了,高小茂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胃里就像是有个无底洞,
怎么吃都吃不饱。
这些吃的,一准能吃完。
服务员不相信,一有空了就往他们这张桌子上瞧,一会儿没注意,就能看见桌子上的饭菜少了一半,等一会儿再看,饭菜只剩下一个盘子底儿了,她这才相信,他们是真的都能吃完。
三人都好长时间没吃饭店的饭菜了,一时间都只顾着吃东西,没顾上说话,等吃得差不多了,才有空聊天。
“小茂,你最近咋样,学习和生活上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在颜红旗认识高小茂之前,他上了初中,但辍学了,他所在学校的老师很负责任,一直没有放弃他,三番两次来家里,希望他能回到学校去念书,但面对着高小茂的困境,他也无力解决。
直到颜红旗把小混混解决了,高小茂家重新归于平静,他又回了学校上学。辍学之前正上初一,复学之后还是上初一,暑假过后就升初二了。
“没有,都挺好的。”高小茂粗噶着声音说。他也到了变声期,这声音实在不好听,所以,他就尽量少说话,不过听颜红旗问起来,他就尽量多说,省得颜红旗还得多费口舌。
讲了讲自己在学校的事情,又说了说自己和姥姥两人的生活。没有故意报喜不报忧,好的不好的都说。
颜红旗仿佛站在了杨木大队马春子家里头。
马春子娘家是七彩山公社的,就住在小溪边上,打小就养鸭,嫁到杨木大队后,也一直养鸭,今年开始,清远县彻底放开了家禽养殖数量,她在院子里养了一群鸭,白天放到小河边去吃草,晚上赶回家里头。一天到晚,都是噶噶声不断。
掏了掏耳朵,颜红旗继续听。
高小茂学习和生活,有高兴的,也有不高兴的,但普通人的生活就是这样,颜红旗也没有发表意见,只是认真地听着,时不时点下头。
高小茂讲完了自己这段时间的情况,跟颜红旗两人,把剩下的饭菜都吃了,又跟服务员要了两碗饺子汤。
服务员态度很好,答应了一声,就奔着后厨去,没多一会儿就端了满满两大碗饺子汤过来。
颜红旗连忙接过,朝着她道谢。
服务员说了声“不谢”,就站在边上不走了,往颜红旗平坦的小腹处瞅着,好似在奇怪吃下去的那些东西到底去了哪里。
她到底没忍住好奇,小声问着:“你吃了这么多,撑不撑啊?”
服务员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两腮肉嘟嘟的,双眼圆乎乎,鼻头也是圆的,看起来很可爱,两只眼睛里头没有恶意,就是纯然的好奇。
这样的话,别人说出来会觉得冒犯,但从她嘴巴里说出来,却不会,就像刚刚她提醒点多了浪费,也不会让人产生反感的情绪。
“这是我的正常饭量。我每天工作很忙,所以吃的也多。”颜红旗笑着说。
服务员点点头,说:“我当了服务员后,一天天站着,饭量也大了。”她相信了颜红旗的话,继而又产生了好奇心,“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啊?”
颜红旗指指旁边,“有顾客在叫你了。”
服务员往旁边看去,果然有人在叫她,只好走了。
趁着服务员无暇顾及他们,几人连忙将剩下的饭菜全都吃光,离开。
刚走出门口,就听见有人在身后叫喊着:“几位同志,那位女同志。”
颜红旗只好回头,就见刚刚的那位服务员小跑着过来,“这位女同志,你们这就走了?”
颜红旗点了下头,“你有事儿吗?”
“给你”,服务员递了一小包油纸包着的东西来,“我们大师傅做的猪肉干,送给你。”
颜红旗讶然低头,看着被塞进手心里,小小的,却又沉甸甸的纸包,她没想到自己收到了来自于陌生人的好意,不由问道:“为什么,为什么送给我?”
服务员胖嘟嘟的脸庞往嘴角两边鼓了鼓,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来,“我就是想送给你。”
颜红旗犹豫了下,还是将那包东西收了,笑着说了声:“谢谢。”
服务员笑容更甜,说了声:“不谢”,转身就要走。
颜红旗叫住了她,“等等”,从随身挎包里掏出一包奶糖来,递给服务员,是她刚刚从百货大楼购买的奶糖,半斤装的。
服务员满眼的惊喜,“给我的吗?”
颜红旗笑吟吟,“对,送你的,拿着吧。”
服务员连忙将那包奶糖抱在怀里,“你可真好!对了,我叫徐优苗,你叫什么?”
“我姓颜,你叫我颜姐就行。”
颜红旗也不知道这位小姑娘有没有看过报纸,听过广播,万一知道听过她的大名呢?她都不知道这位小姑娘该是一副怎么样的表现,为了避免麻烦,她没有告知自己的名字。
徐优苗也没在意,叫了一声“颜姐”,说道:“颜姐你下次再来饭店吃饭呀。”说完就朝着颜红旗挥挥手,跑回了饭店。
“这小姑娘……真可爱。”罗满霞找不到特别合适的词语来形容徐优苗,也就这句可爱却贴切了。
颜红旗也觉得她挺可爱。
很多人对颜红旗都有距离感,生疏,不想亲近,甚至是畏惧,还是头一次有个小姑娘是这般的表现。
这让颜红旗深觉新鲜。
她低头,将包装纸打开,露出里面红彤彤的肉干来,分给罗满霞和高小茂后,自己也拿了一个吃。
入口咸香,十分好吃。
颜红旗完全都想到,这么快,就又遇上这位叫徐优苗的小姑娘。
晚上,她分别去了颜老二和颜老三家收账。
颜老太婆从街道那里接了糊火柴盒的手工活回来,颜红旗去的时候,一家老小,包括颜老二在内,都在就着微弱的日光在院子里头糊纸盒。
颜红旗对他们一家齐心努力为自己赚钱的行为表示满意。
颜老三家正在吃饭,据说是颜老三在单位主动加班,才回来不久。瞧着他们家的饭桌上清汤寡水的晚饭,颜红旗也觉得很满意。
收齐了钱,天已经黑了,颜红旗摸黑走了一段夜路,上了大路就有路灯了。
忽地,颜红旗停下,她好似听见了呼救声,但声音若隐若现,十分遥远,听不真切,让人怀疑这声音是否真的存在。
她屏住呼吸,仔细听了一会儿,确定真的有声音。往四周看了看,迅速锁定一个方向,跨上自行车,奔上那个方向飞驰而去。
行了一段大路,颜红旗停下来,那声音更清晰了,是个柔嫩的女性声音。颜红旗不再犹豫,重新上了自行车,穿过一条黑乎乎的小胡同,又穿过一条小树林中间的林荫小道,那喊着救命的声音清晰入耳。
颜红旗没下车,没减速,从挎包里掏出手电筒,一道光束射过去,便看见一大片荒草地之上,一个女人被一个男人钳住着按压在地上!
女人身上的衣服破碎,露出大片皮肤,半倒的草茎扎着她的身体,胳膊、腿都被钳住住,但还在拼命地蹬踏,叫喊,
直到光束袭来,女人渐渐绝望、想要放弃的心终于重新燃起一丝希望,拼尽全力又喊了一声:“救命。”
男人背着身,但也感受到了光亮,正要不光不顾,先入了巷再说,便听身后自行车轮声音滚滚,直朝着自己而来。
还没等他来得及干什么,一股巨大的力道袭来,“啪”地一声,整个人已经腾空而起,凉嗖嗖地飞了出去,脑子中最后的意识是:哦,我被自行车给撞飞了。而后便重重跌落,清晰地“咔嚓”一声入耳,不知道是哪里摔断了,滞后几秒后,浑身的疼痛袭入大脑中,他不自觉地大声呻吟起来。
且说颜红旗这边,用自行车撞飞了施暴的男人后,连忙将车子刹住,放到一边,将散落在四边的衣服都捡起来,这才拿着手电照向地上的女人。
这么一照不要紧,地上的女人,不
,不能称之为女人,而是女孩,竟然是自己白天刚刚见过的徐优苗!
第78章 救美
徐优苗肉嘟嘟的小脸上有清晰的巴掌印,肿胀不堪,满脸是泪,知道有人来救自己了,挣扎着合拢自己的身体,想要坐起来。
“徐优苗,我是颜姐。”
颜红旗连忙将衣服盖到徐优苗身上,将手电筒放到一边,可以让她看见自己的脸。
猛然听见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名字,又看见了熟悉的脸,徐优苗“哇”地一声,哭着扑进颜红旗的怀里,“颜姐,颜姐,真的是你,你咋来救我了,我差点就死了!”
热乎乎的小身体,像是猛然见到了亲人的小雏燕,就那么紧紧搂住了颜红旗。颜红旗有些僵硬地抬起胳膊,拍了拍徐优苗肉乎乎的后背,说:“没事了,没事了,那个坏人被我撞出去了,这会儿应该半死不活的了,你安全了。”
“呜呜呜呜”
颜红旗的肩膀被哭湿了,只好催促她,“赶紧先把衣服穿上。”
徐优苗这才慢慢从她身上起来,但刚才挣扎得太厉害了,一点力气都使不上,充满期盼地看向颜红旗。
颜红旗无奈,点了下头。
她身上沾了不少沙土还有草汁子,还有青青紫紫的痕迹,颜红旗帮她用手扫了扫,不甚灵活地帮她把衣服穿上。
上衣穿好,徐优苗胆子就更大了些,一边抽抽搭搭,一边拿起手电,往四边找去,想看看那个人的惨样子。
找了半天,终于看见那人陷在草稞里的一条腿,一动不动的。
徐优苗对这人痛恨至极,一方面觉得解恨,另一方面又有些担心,“他不会是死了吧?”
“没死”,颜红旗帮着徐优苗套着裤子,回答着。她用的力度自己知道,如今的她,即便是再痛恨,也不会随便要人性命。
衣服、都穿好了,徐优苗还是站不起来。
颜红旗一把就将她抱起,让她坐在自行车后座上。
“颜姐,我终于知道你的饭都吃到哪里去了。”徐优苗睁着一双肿眼泡说道。
颜红旗笑了,这姑娘,真是心大,这个时候,还有心思寻思这些。
“那个男的你认识吗?”颜红旗问。
徐优苗点点头,说:“认识,他来饭店吃过几次饭,叫刘志民。”
颜红旗推上自行车,将徐优苗推出了一段距离,“坐稳了,我带你走。”
徐优苗连忙伸出两只胳膊,紧紧搂住颜红旗的腰,问:“那个死刘志民怎么办?”
颜红旗骑上自行车,慢慢地带着徐优苗走,问道:“你想怎么办?”
颜红旗如今是管理着四百多人的大队书记,思想觉悟、法律观念自然不同以往,自然是趋向于报案,让加害者受到制裁。
只是,她也深深清楚,一旦法律介入了,徐优苗差点被侵犯的事情就瞒不住了,但凡涉及到男女之事的问题上,人们向来是对男性宽容,对女性苛责的,到时候,不定被传成什么样。不知道徐优苗和她的家人能不能承受得了。
所以,她征求徐优苗的意见。
“我要去报案!”徐优苗毫不犹豫,他恨死了这个男人。
“如果,公安问你,为什么大晚上的,跟那个刘志民出现在这个荒僻的地方,你怎么回答?”
这不是颜红旗想问的问题,不管怎么说,那个刘志民意图强jian徐优苗就是犯了大罪,但,很多人会这么说。接下来还会说一句,苍蝇不叮无缝蛋,到时候,便要说徐优苗不检点,不自爱,才给了男人可乘之机。
“我……”徐优苗结巴了。
刘志民在饭店吃了几次饭后,就对她表达了好感。徐优苗从来没有谈过恋爱,忽然被一个男的喜欢,就特别激动,她也说不上对刘志民有多喜欢,就是挺感动的。
哪个少女不怀春?她对这个人就有了好感,这种好感说不上是喜欢,类比来说的话,大概是有种遇到知音的亲近感。她也没有明确拒绝对方,只说自己年纪还小,家里人不让这么早找对象。
刘志民表示理解,说自己不着急,在那之后,又来饭店找了她两次,还都是在饭店营业结束之后,两人找个僻静的地方说说话什么的。
刘志民给她讲自己的经历,受到的人生磨难,自己又是怎么从磨难之中历练成长起来的,听得徐优苗一愣一愣的。
她的家庭条件很好,父母也都疼爱她,亲戚、朋友们也都喜欢她,长到现在,从来没有经历过挫折磨难,她很喜欢听刘志民的故事,那是她所不了解的世界。
相对于刘志民,她觉得自己过得太乏味,太平淡了些。
尽管如此,她对刘志民还是称不上男女之间的喜欢,不过,已经对他有了相当的信任感。
今天,刘志民又在她下班之后,过来找她了,说是他捡到了一窝刚出生的小猫,见那些小猫们可怜,就把它们带回家去了,邀请她去家里看看那些可爱的小动物。
徐优苗一听就动心了,回家骗父母说要去好朋友家里玩,父母没有怀疑什么。好朋友的父母跟她的父母都是认识的,两个小姑娘经常互相串门、留宿什么的,实属正常。
欺骗了父母,徐优苗就跟着刘志民去了他家。
他家,就在刚刚颜红旗经过的,某一条胡同里,徐优苗去了刘志民家,见到了他的家人,人人都热情地跟她打招呼,又是给倒白糖水,又是给拿糕点的,都拿她当刘志民的对象。
徐优苗连忙解释说自己不是,只是过来看小猫的,但那些人显然并不相信,开始言语调侃起来,徐优苗感觉到了尴尬,她只是天真一些,又不是傻子,听得懂那些话的意思,只好催促着刘志民,赶紧带她去看小猫。
刘志民便带着她去了,连连跟他道歉,说他家里人误会了,让她不要和家里人一般见识等等。
至此,徐优苗都觉得刘志民是个很不错的人,不过再一次和对方重申了,自己年纪还小,现在不会谈恋爱,也不会结婚,说是家里人要求她至少到了二十岁才可以。
刘志民笑着说,他理解的,然后就将那些可可爱爱的小猫们抱起来递给徐优苗,让她抱着玩。
徐优苗本来就很喜欢猫,小的时候就很想养,但父母一直都没让她养。她抱着这些毛茸茸的小东西,喜欢得不行,整个人都融化了,说话声音都开始变得轻柔,恨不能夹着嗓子说话。她一会儿抱抱这个,一会抱抱那个,稀罕得不行不行的。
这么一玩,就忘了时间,等她发现的时候,外面的天都黑了。
她连忙站起来,就要往家走。
刘志民拦住了她,说家里做好饭了,让她留下来吃顿饭。
她是在饭店里吃过饭才和刘志民出来的,这会儿哪里还有胃口吃饭,就推拒了,但是,接连着,刘志民的爸妈,奶奶,弟、妹接连过来请她去吃饭,徐优苗实在抹不开脸子,就坐到了饭桌上。
她一点都不饿,就喝了一碗稀稀拉拉的小米粥。她受到的教养里,没有长辈在场,提前离席这一项,所以就有一口每一口地,一直陪着刘家人吃完了晚饭。
这会儿天已经大黑了,外面安静得不行,不少人家的灯都关了,早早进入梦乡。
徐优苗有些心慌,再次提出离开,这次刘志民和刘家人都没再挽留她,刘志民更是提出要送她。
徐优苗当然同意,头一次来这边,她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她又怕黑,看不清来时候的路,自己回去,擎等着抓瞎。
她跟在刘志民身后,丝毫没怀疑对方会起什么坏心思,可是走着走着,她觉得有些不对劲了,怎么感觉越走越荒凉了?之前还能看见灯光的,这块却是一点灯光都没有了。而且,路面上深一脚浅一脚的,两边的草稞将自己露在外面的手都刮疼了。
她问刘志民,刘志民回答说,他们走的是小路,从这里穿过去比较近。
这个时候,她开始怀疑刘志民了,颤着声音对方带她去走大路。
刘志民哄着她说很快就到了,徐优苗没有办法,只能走一步停两步地继续跟着刘志民往前走。
这样僵持了一会儿,刘志民有些不耐烦了,忽然转回头,猝不及防扛上徐优苗就大步往前走。
徐优苗慌了,连忙捶打着对方的身体,要求他将自己放下来,刘志民就跟没听见似的,扛布口袋一般扛着她。
徐优苗只感觉到了对方粗重异常的呼吸,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遇到危险了。她连忙大声呼叫,可是,他们已经到了一片空旷的,长满了荒草的空地,四周围静寂无声,只有树上的蝉和鸟儿,才能听到她的求救。
刘志民扇巴掌,掐喉咙,捂嘴巴,按住她的四肢,想要让她顺从屈服,但即便是身体疼痛不已,心生绝望,她也没有停止呼救。
在呼救的同时,徐优苗也有浓浓的不解,不停地问为什么。她不讨厌刘志民,还挺爱听他聊天的,两人要是一直相处着,等她年纪大一些,两人也是有可能会在一起的,她不明白刘志民为什么忽然变了一个人似的,竟然想要□□她。
刘志民大概是已经志在必得,所以不怕和徐优苗说实话,他说,他等不及了,也没有耐心等着徐优苗长大再接受自己,只要两人生米煮成熟饭,身子是自己的了,自然就会嫁给他。
“……就是这样了,后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颜姐,我都绝望了,你简直就是天神下凡!”
徐优苗将自己和刘志民的事情大概齐和颜红旗讲了一遍。刚回忆完痛苦的经历,徐优苗就立刻转换了一种心情,频频跟颜红旗说着自己的幸运,把刚刚两人讨论的话题都忘了。
颜红旗也没有提醒她,只问:“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徐优苗报了自家的地址。
颜红旗自行车骑得飞快,徐优苗体会到了风驰电掣之感,要不是刚刚经历了不好的事情,她都想站在自行车后座上,张开双臂,大声地迎风呼喊了。
目的地是电力局家属院,徐优苗家在这里有单独的一套小院,可以看得出,她父母的级别不低。也难怪,只有这样,物质条件优越的家庭,才能养出徐优苗这样天真、对人不设防的性子。
颜红旗在门口下了自行车,将徐优苗抱下来,问:“能自己走了吗?”
徐优苗动动胳膊,又动动腿,说:“可以了。”
颜红旗点了下头,朝她说:“回家去吧。”
徐优苗有些急了,“颜姐,你不和我进去吗?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爸妈肯定要好好感谢你的。”
颜红旗笑了下,“举手之劳,不用感谢,我等会还有事情要做。”
“是苗苗回来了吗?”屋里头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颜红旗朝着徐优苗挥挥手,“进屋去吧,我走了。”
徐优苗还想挽留,颜红旗已经转身离开了。
离开之后,颜红旗还能听见娇滴滴喊着“爸爸,妈妈”的声音,然后就如同小孩子受伤跌倒后,见到亲人一般,“哇”地一声哭了。
颜红旗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脚下加速,返回到刚刚的荒草地里,将自行车停在一边。
听到声音的刘世民微弱地喊了一声“救命”。
颜红旗举着手电走过去,往刘志民脸上身上照去。
刘志民被手电筒的强光晃得连忙闭上眼睛。
他的脑袋刚刚才有些清醒过来,明白徐优苗是被人给救了,救了她的人将自己撞飞出去,这会儿,他全身上下、五脏六腑都疼,嘴巴里头全是血腥味,一动,就往外冒血,他尝试着动了动,一动就是撕心裂肺的疼,根本就动不了,他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意识迷迷糊糊的,他顾不得想其他,只希望有人能恰好路过这里,将自己送到医院去。
可能是自己的祈祷起了作用,他听见了声音,有人来了,可随着手电筒的光芒照在自己身上,他绝望了,这样的灯光,这样照射人的方式,他刚刚见过,就是那个把自己撞飞出去的恶鬼!
刘志民拼着胳膊上的疼痛,将脸遮了起来,好似这样,对方就看不见自己了。
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吓的,他这会儿脑子好使了不少,明白这人再次返回来,绝对没好事,他喃喃地祈求着,“送我去医院,我不想死”,一张嘴,一缕血迹就从嘴巴里头流出来。
颜红旗居高临下俯视着刘志民,而后蹲下身来,检查了下这人的身体,肋骨断了两根,胳膊折了,脚踝关节断了,这伤比自己预料之中的,还要轻些。这可不行,颜红旗抬起脚,竖起脚尖,朝着刘志民身下的位置捻下去。
“啊……”
刘志民发出了杀猪一般的惨叫声,疼得顾不上身上的疼痛,开始满地打滚,嗷嗷嚎叫了好一阵,眼泪鼻涕连通着嘴巴里的血水,混成了一团,糊满了整张脸。
可真是难听!
这么有穿透力的声音,不比徐优苗的呼救声小,可惜啊,再没有一个耳力极佳的颜红旗来救他。
第79章 感激
颜红旗堵上耳朵,躲到旁边去,直到刘志民实在叫不动了,只剩下了无助的呻吟哼哼,她才又走了过去。
她刚刚一件一件地帮着徐优苗把衣服穿了起来,这会儿,她要一件一件地把刘志民的衣服脱下来。
因着刘志民的抗拒,颜红旗脱衣服的速度比穿衣服慢了些。
刘志民这会儿已经说不出话来,只用残存的肌肉反应来对抗着。
颜红旗有些不耐烦了,既然脱不下来,就直接撕掉好了。
“撕拉撕拉”的声音不绝于耳,不多一会儿,刘志民身上只剩下几块破布条,等颜红旗用破布条垫着,一手拎着完好的那只胳膊,一只手拎着断了脚踝的腿将他抓起来时,那几块破布条从他身上滑落下来。
刘志民刚刚几乎疼晕过去,这么折腾之下,却又清醒过来,虚弱地质问,“你要干什么,要带我去那里。”
他心里头是浓浓的恐慌,感觉自己是真的活不长了,他倒是想挣扎,但完全没有挣扎的余力,就像是砧板上垂死的鱼,只能扑闪几下鱼尾,代表自己还活着。
颜红旗完全没搭理他,自顾自地将人拎起打横,放在徐优苗刚刚坐过的自行车后座上。而后翻身上车,又继续上路。
刘志民五脏六腑钻心地疼,他不得不挣扎着,调整着身体,避开断掉的肋骨,让完好的肋骨着力。顾得了胸部,就顾不上胳膊了,他的双手稍不注意就会擦到地面上,他只能紧紧攥起双手。
颜红旗的速度太快,时不时就有小石子溅起,砸在刘志民赤裸的身体上,沙石、黄土,一劲往他的鼻孔里、嘴巴里头钻。
刘志民觉得,自己大概是进了渣滓洞、白公馆,他现在没有其他的想法,只期盼着,赶紧到达目的地,好结束这难忍的酷刑。
前方,忽然有了光亮,他知道,这是到了大路上了,刘志民心里头升起一丝希望,这里两边都住着人家,只要自己大喊一声,就会有人听见,就能解救自己了。他正想张嘴,哇地一声,吐出一口血来,嗓子像是被沙石呛坏了,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刘志民绝望了,他没了斗志,只希望是死是活的,早些给了痛快。
前方就是清远县公安局了,颜红旗的目的地到了。
公安局的大门紧闭着,只留下一扇小门,门口的岗亭里,传出了广播的声音,屋里面,还有几盏灯亮着。
颜红旗下了自行车,将车子支住后,又按照原来的姿势,将刘志民弄下来后,扔到了小门旁边,之后骑上自行车,扬长而去。
刘志民躺在地上,瞪着院子里面的几点亮
光,心里头升起了生的希望,他张开嘶哑的嗓子,试图发出声音,让岗亭里的人听见,可是发出的声音太小,他都几乎无法听见,更别说正在听广播的人了。
他艰难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铁大门,晃动那里,肯定能发出特别大的声音,只是就这么两步路,他愣是爬不过去。
他躺在地上,望着没有月亮,只有几颗闪烁星星的天空,只感觉到了无助的绝望。
就在这个时候,一群人从前方脚步匆匆行来,在黑夜里,他们的脚步声格外清晰,几束手电筒的光芒照亮了前方的路。
刘志民心跳加速,用尽全力,喊出了一声“救命。”
人群中,有人听见他的声音,停下脚步,将手电打过来后,骂了一句脏话。
人群簇拥之中的一个女孩也看了过来,旁边那位中年妇人阻挡不及,被她看了个正着,忽地就尖叫出声:“就是他,他就是刘志民!”
这句叫喊,就像是一个命令,那群人呼呼啦啦围过来,几束手电光芒打过来,一个男人当先朝着他的腰部就是一脚,“让你欺负我的女儿,让你欺负我们家苗苗!你个乌龟王八蛋,长了熊心豹子胆!”
刘志民的心顿时拔凉拔凉的,忽然就明白这人是徐优苗的爸爸!老天爷啊,这真是要把他往死路上逼啊!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让自己蜷缩成一团,紧紧护住下身。闭上了眼睛,准备承受下一波的痛苦。
一位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忙阻止徐优苗的爸爸,说:“爸,你小点声!”
徐优苗的爸连忙闭上嘴巴。
紧接着,一个更加有力气的脚朝着他的大腿踢过去,“让你大半夜的不穿衣服耍流氓!”
再然后,无数双脚朝着他身体的各个位置踢过来。
“踢你个不穿衣服的小流氓!”
不知道被踢了多少脚,一个中年女性的声音说:“行了,别把人打死了,正好就在公安局门口,咱们报案吧!”
也就在这个时候,岗亭门打开了,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探出头来。
徐优苗的哥哥连忙喊道:“同志,您快出来看看,这里有个男的,耍流氓,大晚上的不穿衣服!把我们家的女同志都给吓到了!”
那位中年人连忙跑出来,就看见了在地上光不出溜,一身鲜血,不知道是死是活的刘志民。
他走过来,探了探刘志民的呼吸,见人还活着,松了口气,问道:“人是你们打成这样的?”
徐优苗爸爸答了一声“是”,说道:“我亲戚家出了点事儿,我们一家人正往过赶,结果走到半路上,这位□□的男的就冲了出来,把我们家人给吓了一跳,我们这里还有十几岁的小姑娘呢,我们实在没忍住,就把他揍了一顿。同志,这样的小流氓你们可不能轻饶了!”
中年人边听边点头,朝着办公室的方向大喊着,不多一会儿,就跑出来两位公安同志。
徐优苗爸爸就又把刚刚的事情复述了一遍。
两位警察记录了一番情况之后,说要先将地上这人送到医院,等伤好了之后再做判决。
徐优苗爸爸把自己的姓名、工作单位、家庭住址留下,便带着家人离开了。
为了让自己的说辞更可靠,一家人特别又往前走出去老远,等到两名公安给刘志民找个件衣服披上,又找了板车给送去医院,一家人才往回家里折返。
“那个王八蛋的一身伤,还被剥光了扔在公安局门口,应该都是救你的颜姐弄的吧?”
徐优苗使劲点头,“颜姐一车轱辘就把他撞飞了!”
当时的情形,她其实并没有亲眼看见,但架不住她有想象力啊。她将颜姐勇救自己的场景和家人讲了一遍又一遍,于是,想象中的场景,也就成了真实的。
“她肯定是把我送回家后,又把那个牲口扒了衣服,扔到公安局门口的!”
徐优苗接着说。
她这会儿已经缓过来了,看见颜姐将刘志民弄成了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她心中的那点子害怕全都不见了。
颜姐把她送回了家后,家人一看见她那个样子,立刻就炸了。徐优苗也没有隐瞒,一边哭,一边将刚刚发生的事情跟家人们讲了一遍。
听得她的家人们恨不能立时抄家伙,找那个罪魁祸首算账,听说两人走的时候,那个罪魁祸首还在原地,便想直奔着那边。报警,他们根本没考虑,所顾虑的,跟颜红旗一般无二,只是,这口恶气,无论如何也要出了,绝对不能饶了那个畜生。
一个两人的,都摩拳擦掌准备出门,想着留下徐优苗在家好好休息,让妈妈陪着她的,可徐优苗死活要跟着去,一是帮着带路,二是要亲眼看看那人的惨状。
有家人在身边,她一点都不害怕那个人。
徐优苗从小被家人娇惯着长大,家人都迁就她,又刚刚遭了一场大罪,谁也不忍心拒绝,于是一家人就将徐优苗围在中间,簇拥着往过走。
这一路上,家里人心里头都揣着一把火,脑子里头想象着,等会见到了那个王八蛋,要怎么折磨他才好。
谁知道,才走出来没多远,在公安局门口就碰见了那人。
“这位颜姐到底是何方神圣?太厉害了,她的这个办法我越想越妙!”徐优苗的哥哥满眼都是敬意。
刘志民在公共场合赤身裸体,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是判,也能判个流氓罪,他们去的也是时候,正好把他的流氓罪坐实了。
谅他刘志民也不敢把意图□□徐优苗的事情说出来,否则,那罪名可就比流氓罪大多了,枪毙都有可能,只要刘志民脑子正常,他就不会这么坑自己。
所以,刘志民这顿打就算是白打了。
“那是,我颜姐当然厉害,一顿能吃一大盘饺子,两碗米饭一张饼呢!”徐优苗与荣有焉。深觉颜姐那些饭真是没有白吃,都转化成力气和脑子了!
“她姓颜,是哪个颜,叫啥名,在哪个单位工作?咱们可得好好去谢谢人家!”徐优苗妈妈由衷地说。苗苗就是她的命,这孩子要是真出事了,全家人都得痛心死。
这些问题,问得徐优苗一愣一愣的,刚刚家里人只顾着关心徐优苗,痛恨刘志民,知道颜姐是自家的救命恩人,也只是庆幸、感谢,这会儿才有闲心关心起救命恩人的情况。
可这些问题,徐优苗根本不知道啊,她沮丧地如实回答,“她就说让我叫她颜姐,其他的也没说啊,今天白天,她是第一次来饭店吃饭。”
这下好了,承了人家的情,连人家叫什么都不知道。做了好事不留名,真是leifeng般的好同志啊!
徐优苗妈叹口气,十分惋惜,叮嘱徐优苗,“下次如果见了颜姐,你一定要问清楚对方叫什么,在哪个单位工作,人家救了你,一定要报答的!”
徐优苗比她妈还惋惜,也不知道颜姐还会不会再来饭店。
做了好事的颜红旗一路轻哼着小调,往家的方向走。
她五音不全,但自从安了“喇叭”后,杨木大队不管男女老少,没事就爱哼唱两句歌曲,颜红旗也被传染了。
进了大门,颜红旗下意识放轻脚步,款款地将大门关上,尽量不发出声音。
陈向梅和佟凤阁的孩子出生了,还不到百天。自从孩子出生之后,这个院子里住着的人不管干什么,都是轻手轻脚的。
颜红旗走上台阶,就听见了中间的套间里传出婴儿的哭声。其实这套青砖瓦房房间和房间之间的墙很厚,隔音做的也不错,之所以还能听见哭声,是因为这孩子嗓门太大,穿透力极强,睡眠情况不好,对声音也比较敏感。
颜红旗白天看见佟凤阁,觉得他憔悴了不少,人显得邋遢了,眼窝底下直发青。
虽然他丈母娘来给他们小两口带孩
子,但佟凤阁这个当了几个月的新爸爸太爱孩子了,一听见孩子哭,就睡不着觉,一定要起来亲自哄着孩子,直到孩子睡了为止。
陈向梅还在休产假,她和她妈白天都能补觉,佟凤阁却不行,生怕佟凤阁这样下受不住,便想着让他暂时搬去婆家住。
佟凤阁白天老发困,开会的时候精神总是不集中,脑子也不好使,这样下去很影响工作,便同意了这个提议,暂时搬走了。
谁知道,才在他妈家住了一晚,第二天晚上就又搬回来了,说是住不习惯,那边的屋子太小,床又小,人又多,更重要的是想儿子想得睡不着。
这理由,让陈向梅苦笑不得,数落他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但同时心里头也暖和和的,怀孕、生孩子最能看出一个男人到底对你好不好,事实证明,她陈向梅真的找了一个很不错的男人。
因着佟凤阁对她好,陈向梅看着丈夫憔悴的样子,就越加忧心,心知只有让孩子这个经常夜里哭闹的毛病给治好了才行。
于是,带孩子上县医院,得知大夫也没什么好办法后,就开始到处寻觅偏方。还用黄纸写了“天惶惶、地惶惶,我家有个夜哭郎”。因着怕有搞封建迷信的嫌疑,不敢白天正大光明去贴,趁着晚上,陈向梅她妈偷摸出去,贴在了百货大楼门前。
陈向梅妈想得也很简单,女儿、女婿都是单位干部,绝对不能受到影响,她一个没了工作的老太婆无所谓,真要是事发了,她就说是自己瞒着家里人去贴的。
可显然,这份《夜啼郎口诀》并没管用,这孩子依旧睡不实,总是夜哭。
自家这边还亮着灯,罗满霞还在等着自己。
颜红旗推门进来,果然见罗满霞的房门开着,淡黄的灯光将走廊照亮。
“红旗?”
“是我。”
颜红旗走了过去。
自从罗满霞拿到了工资,就坚持一定要交房租。这套房子,一直是她在管理着,省了颜红旗不少事,本是不想收的,但罗满霞很坚持,颜红旗就象征性地收了一块钱。
罗满霞搬到了另外一间房间里居住,把自己的小窝布置得十分温馨,少女气息十足。
“怎么去了这么久?”罗满霞打量着颜红旗,发现了她身上沾着的草叶子,裤脚边上也是湿乎乎的。
颜红旗没有瞒她,把刚刚的事情讲了一遍。
听得罗满霞心惊胆颤,感慨了几句后说:“也不知道她是幸运还是不幸运,说她幸运吧,碰上了那么个男人,说她不幸运吧,偏巧你从那里经过。”
颜红旗点了下头,说:“你以后也要注意,千万不要和男人去偏僻、陌生的地方。”
颜红旗帮着罗满霞从那个家庭里出来,又一直带着她生活,不自觉地,就对她产生了一种责任。
罗满霞也不过只比徐优苗大个两三岁罢了,一样都是善良可爱的姑娘。
罗满霞忙点头。
第80章 追求
颜红旗洗漱好了,回来后,罗满霞站在走廊里等着她,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红旗,我跟你说个事儿。”
罗满霞跟着颜红旗进了她的屋子。
颜红旗用毛巾擦了把脸,坐在床上,“嗯”。
罗满霞坐到她旁边,用手指头绞着鞭稍,低着头,有些羞怯地说:“百货大楼二楼的楼层经理是个男的,今年27,丧偶,带这个五岁的孩子。从我到百货大楼工作后,他就挺照顾我的,特别耐心,教了我很多东西。我觉得,他看我的目光跟看别人不一样。”
颜红旗微微皱了眉头,但没说什么,继续听着。
“他对他儿子特别特别的好,他儿子也非常依赖他,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的父子关系。”
罗满霞曾经不止一次在颜红旗面前夸奖过佟凤阁,不为别的,只是因为他对媳妇好,对儿子尽心。
罗满霞生父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有限的记忆中,这位父亲也不是什么尽责的人,而继父孙志刚就更别提了,为了自己的那点私欲,让二儿子顶替继女去乡下。
人都说父母伟大,可罗满霞身边,就没有几个负责任的父亲,所以,她对于这样的人,自然而然就能产生好感。
但这样的好感,却并不是爱情。
罗满霞抬起头来,脸上带着一丝红晕,看向颜红旗,好似是希望她问自己一些问题,以期能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于是颜红旗便点点头,“哦”了一声之后,问:“然后呢?”
罗满霞笑了下,舔了下嘴唇,说:“今天,今天快下班的时候,他来找我,说想邀请我明天一起带着他儿子一起去爬山。他儿子,长得很可爱,也特别会说话,很喜欢我……”
“你想去吗?”颜红旗问。
罗满霞犹豫了下,点点头又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想去,又不想去”。
他们两个都知道,如果去了,就代表着接受了这位楼层经理的追求。
按照如今婚恋的速度,最多恋爱半年,就要领证结婚。
“那你在犹豫什么,心里头是怎么想的?”
颜红旗问着,她两辈子都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对哪个男人动过心,不能理解小女儿家的心情感受。
在颜红旗面前,罗满霞自然没什么可隐瞒,心里头想什么就说什么。
“我才20岁,刚刚当上临时售货员,我想转正,想要有更好的发展,不想早早就谈恋爱、结婚。而且我对他,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叫喜欢,就是觉得他这人踏实,对孩子好,他们父子两个过日子,挺可怜的。我想着,跟他们两个一块生活,应该也不错。”
“所以,你是想着,要给他们父子两个一个家,照顾他们?”颜红旗问着。
罗满霞摇摇头,但颜红旗这句话,好似也没有说错。如果真要和楼层经理结婚,一起生活了,必然要承担起照顾家庭的义务。
五岁的小孩子,爱跑爱跳,调皮捣蛋,每天光给他洗洗涮涮、缝缝补补,就要费不少心思,现在都是孩子的父亲和奶奶在做,如果她嫁过去,当了孩子的妈妈,能干看着,不管吗?
她是很喜欢做家务不错,以前照顾颜红旗的时候,也做得很开心,可是,此一时彼一时。让她把人生大部分的时间花在照顾人身上,她甘心吗?
答案是否定的。
见罗满霞半天没说话,颜红旗开口,“如果你只是羡慕那位经理对孩子的感情,可怜那孩子没了妈,那应该不是爱情。上学期间,你对于一对一结对子帮扶的同学,大概也是这种感情。”
“噗嗤”,罗满霞忽然就被颜红旗逗笑了。上前期间,她想要帮扶的对象,不就是眼前这位嘛。
罗满霞摇摇头,“那个时候我是主动的,这次我是被动的。”
颜红旗也笑了起来,那时候的罗满霞给了原身小姑娘很多的温暖,为数不多的美好记忆里,常常能看见对方的影子。
不知道怎么地,罗满霞好似忽然一下子就豁然开朗了,她长舒一口气,说:“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说着,站起身来,脸上带着释然的笑,“你休息吧,明天睡个懒觉,醒了就能吃到我包的茴香馅大包子了!”
这就是不去爬山的意思了。
颜红旗爽快答应一声。
罗满霞出去后,还顺便帮她把电灯拉灭。
颜红旗也呼出一口气。罗满霞才19岁,那么早恋爱结婚干嘛?那个什么楼层经理,整整比罗满霞大了8岁,还带着个孩子,惦记上了如花似玉的大姑娘,颜红旗觉得他不是个好东西。
因为对方年龄、职位都比对方高,人生经历,生活经验也更足,楼层经理在和罗满霞相处中,肯定是占据主导地位的,如果他早就存了不良之心,刻意引导,罗满霞这么一个情窦初开的姑娘,很难不对他动心。
今天是周日,颜红旗休息。她不知道别的大队书记是不是也有休息日,反正她自己一直是这么给自己放假的。
本来是按照计划,睡个懒觉的,可太阳刚出来不久,就被敲门声吵醒,随之而来的,是隔壁小宝宝的哭声。
颜红旗心想,这孩子怕不是听力超群吧,不到三个月的小娃子,也太敏锐了。
她听见了罗满霞走出去开门的声音,索性也起来,站到院中,沐浴清晨还不算太热烈的阳光。
瞧见罗满霞打开门后,站在门口跟人说话,她便走了过来。
门外站着为一米七二七三左右的男人,面容清瘦,长相清俊,手里头拉着个矮墩墩胖乎乎的小男孩。
知道她来了,罗满霞转过头,笑着说:“是百货大楼二层的楼层经理楚山楚经理,也是我领导,想邀请我一起去爬山。”
她跟颜红旗解释完了,又转头,脸上挂着客气却疏离的微笑,说:“楚经理,我就不去了,今天还有事情要做。”
楚山刚刚已经听到了罗满霞的拒绝,知道这话不是说给自己的,而是说给身后刚过来的女同志的。
虽然是第一次见,但他知道这位女同志叫颜红旗,她的事迹也了然于胸。
昨天,他邀请罗满霞去爬上的时候,罗满霞虽然还有些犹豫,但并没有一下子就拒绝,他于是就帮着对方决定,说:“明天早上我去家里叫你。”
可刚刚,对方却找借口,一口就拒绝了,再看自己时,脸上也没了那种独属于少女的羞涩之感,而是大大方方,又坦然地面对自己。
仅仅一晚上,就有这么大的变化,他很难不怀疑,是颜红旗在背后使坏。他扫了颜红旗一眼,并没有把自己的不喜表露出来,笑容亲切地朝着颜红旗伸出手去,“您就是颜红旗同志吧,老听满霞提起你,幸会,幸会!”
颜红旗朝着他公式化地笑笑,跟他握了下手,说:“你是满霞的领导,承蒙您照顾了。”
“哪里,哪里,都是应该的。”
客套了几声,楚山将手搭在儿子的小脑袋上,说:“小宝,这就是你满霞姨常常说起的颜姨,你不是特别敬佩她吗,还不赶紧叫人。”
这位叫小宝的孩子很乖,立刻仰着头,叫了一声“颜姨”,又转头看向罗满霞,一脸的孺慕,奶声奶气地张着小嘴,说:“满霞姨,我可想你了,昨天做梦都梦见你了。”
满霞半弯着腰,摸了摸他的小脸,笑着说:“是嘛,我也想小宝了。”
小宝就露出有些羞涩的笑容来,随即又有些失落起来:“满霞姨,我天天都想来看你,可我爸爸说不忙。”说着,他就过来抱住罗满霞的腿,充满了依恋。
楚山摩挲着儿子的脑袋,一脸笑意,说:“爸爸不是说过了嘛,满霞姨还要上班,不能总是陪着小宝。”
虽然隔着一道门槛,但因着小宝抱着罗满霞的胳膊,楚山有搂着小宝,这三人就形成了比较亲近的姿势。
颜红旗唇边挂上一丝笑,这位楼层经理着实心机得很啊,刚刚那几句话,还有这会的肢体动作,都在潜移默化地告诉罗满霞,她跟自己关系匪浅,是他们父子这个小家庭中的一份子。
这人又说话了,“满霞,今天要是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就和我们去爬山吧,小宝从昨天晚上就开始盼望着了,小书包里装了很多他舍不吃得零食,想要给你吃。”
小宝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仰着着,撒娇,“满霞姨,你就去吧,求求你了,好不好嘛。”
罗满霞抿着嘴唇,耐心地说:“小宝,阿姨真的有事,去不了,你听话”。
小宝继续求着,声音就带了哭腔,眼看就要哭出来。
颜红旗弯腰,硬生生将这孩子抱起来,送到楼层经理怀里,严肃着脸庞教育道:“小孩,看你的年纪,应该已经懂得很多道理了,那你爸爸有没有教过你,不能强人所难?”
小宝贝吓了一跳,从抱起来,再到进了爸爸的怀抱,也就几秒钟的时间,忽然间就从仰视变成平视了,他还没有反映过来,人有些傻傻的,听见颜红旗的话,下意识地点点头。他不懂得强人所难是什么意思,但他确实懂得很多道理。
楚山带着笑容的脸庞有些僵硬,他知道,颜红旗这话不是说给小宝这个不懂事的孩子听的,而是说给自己的,她在敲打自己。
他不去看颜红旗,而是看向罗满霞。
在他的印象里,罗满霞是个蛮有主见的姑娘,虽然颜红旗是她非常重要的朋友,但也不至于能够左右她的决定。
罗满霞迎视着楚山的目光,不躲不闪,笑了一下说:“不好意思啊,经理,我今天确实有事的,王姐家里头今天请客,想跟我换个班。”
罗满霞今天调休,楚山特地把调休日也选在了今天。既然不想和这人发展下去,罗满霞就决定今天去上班。
百货大楼的大姐大姨们对这种事情非常敏锐,两人选在同一天休假,不定会传说什么桃色新闻来。
楚山盯着罗满霞的眼睛看了几秒钟,笑了下,说:“那行,那我们爷俩就不打扰你了。”
他还保持着体面,将儿子放下来后说,“小宝,满霞姨有事,就咱们两个去爬山好了,小宝,跟满霞姨和颜姨说再见。”
小宝嘟着小嘴巴,有些不高兴,但还是听话地说了再见。
看着父子两个离去的背影,罗满霞微微叹口气,说:“他以后,应该不会再对我示好了。”
颜红旗点点头,这是个非常现实,有心机也有手腕的成熟男人,知道了罗满霞的决心,应该会及时止损的。
“万一,他要是给你小鞋穿,你告诉我。”颜红旗叮嘱道。
罗满霞笑着点点头,接受了颜红旗的好意,心里却觉应该不至于,这位经理八面玲珑,很少得罪人,在他们这些售货员眼中,是个很公平公正的人,即便内里不是这样的人,但也想得清楚利益得失,背后搞那些小手段,除了能让心里头舒服一点外,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经过楚山的事情,颜红旗意识到,罗满霞已经是个大人了,以后会面临着恋爱、结婚,组建自己的小家庭。颜红旗自己虽然没有这方面的规划,但却并不想阻碍罗满霞。
她唯恐因着这次的事情,让罗满霞因噎废食,忙说道:“你们经理这个人,其实各方面的条件都不错,只不过,跟你不太适合。”
如果两人年龄、阅历相当,或许楼层经理的这一番心机,可以说他用情至深,对罗满霞特别上心,就是一段佳话。
“找年龄比你大一些的,也可以。”颜红旗又说。
这两句话说得前言不搭后语的,罗满霞又“噗嗤”笑了起来,她意会了颜红旗未说出口的意思。
既希望罗满霞能找到合适的对象,又担心她上当受骗,明明和自己年龄一般,却操着长辈的心。
罗满霞抱住颜红旗的胳膊,笑着说:“放心吧,我都明白的,我会找个我喜欢,也喜欢我的,将来幸幸福福的过日子。不过,这两年我暂时不考虑,我才19岁,现在都提倡晚婚晚育,等我二十三四再找对象,二十五六岁再结婚也不迟。你和苍阔、高卫星都在积极进取,一心扑在事业上,我也不能落下去太远,最起码,得成为正式工才行。”
颜红旗笑着点头,说:“你只要想好了就行。”
罗满霞有心气是好的,但临时工转成正式工,不是努力干好工作就行的,一是要有关系,二是得等机会,空出编制来。
第一点,只要高副主任还在位,高卫星还是衙内,商业局就还得卖他的面子,至于第二点,就真得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