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系统:[你等我调试一下!马上, 很快!]
叶南鹊刚想说什么,就听见自己的肚子咕噜了一声。
好好好,跑这挨饿来了。系统真是又怕他过不好又怕他过太好, 让他感受一下叶南鹊小时候的修炼苦头了。
其实……有的时候真的没必要对自己要求太高的。
叶南鹊刚准备把秦齐手里那两个大包子要过来, 就看见秦齐一左一右各啃了一口,嘴里吃得嘟嘟囔囔的:“不能浪费,叶师兄你不吃的话我就吃了。”
叶南鹊:“……”你吃, 你吃,谁能比你能吃啊。
他由衷地感到了一种说不出口的委屈, 系统的工作失误结果挨饿的却是他, 找谁说理去。叶南鹊刚一撇嘴, 偏偏就在这时候江采玉正好路过,看见他这副表情,抬了抬眼皮:“让你加练两个时辰,委屈?”
叶南鹊:“……不委屈。”
江采玉点点头, 还调整了一下他拿剑的姿势:“修行之人最要磨练意志, 不可好逸恶劳。”
叶南鹊:“师尊说的都对。”
系统:[我这次一定不会错了, 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准备!传送!]
叶南鹊:[其实我给不给你机会你都不会放过我的。]
系统尴尬一笑:[小南子,别这样。]
小南子?小南子是谁啊!叶南鹊还没来得及问出口,系统一句“走你”直接又给他干得目眩头晕。
叶南鹊已经对系统很失望了,尤其是对他的业务能力, 非常极其的失望。他觉得要是系统再给他送到个什么七八岁时候他也不会觉得奇怪了,但这一次,他竟然真的从泡在温泉里的身体中苏醒了。
一醒来,抬了抬湿漉漉的手,低头看见胸口那个被衡水穿透的剑伤, 凉凉的,很安心。
叶南鹊:[现在是什么时间点?]
系统:[成功了!成功了!这次就是江采玉和慕久麟打起来那一天!江采玉刚从禅宗回来,他们还没来得及打!]
叶南鹊:[好小子,好小子!你这个时间点挑得好,不愧是让我对你寄予厚望!]
叶南鹊刚要起身,灵泉室的结界却被打开了。他还没想好如何应对,一下子又坐回去,闭上眼睛装死。
走进来的人是江采玉,除了他之外也不会有别人。这段时间以来,江采玉根本不允许其他人进入打扰,只有他一人能进来,也只有他一人,能看见灵泉里的叶南鹊模样。
江采玉走到叶南鹊身畔弯下身来,倒也不算靠得太近,叶南鹊刚好能感觉到他的气息,带着某种往日并不常见的侵略性,这股气息和江采玉不大相称,令叶南鹊感觉很陌生。
江采玉的声音还是那样清冷,偏偏用最清冷的语气说出一些令他摸不着头脑的话。
“我回来了。”
“你是不是等了很久。”
“原来我天姿蠢笨,悟性太差,明白的这么晚。”
哈?江采玉要是天姿蠢笨的话,这世界上就没剩几个聪明人了。江采玉究竟知不知道过度的自谦就是自大这个道理啊,这让别人情何以堪!
叶南鹊在心里啧啧两声,准备再听听江采玉还能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可江采玉没有再说话了。
那道视线却没有从他脸上移开。
叶南鹊在狗都嫌的年纪玩过蜘蛛网,看着勤劳的蜘蛛织网织得差不多了,就一手挑起来。不过他也就玩过那一次,就那一次的印象就已经足够深刻,那种奇怪生物织出的黏糊糊的东西缠在手指上怎么甩也甩不掉的感觉令他记忆犹新。
就像现在江采玉的视线,移不开,甩不掉。
叶南鹊感觉到自己装不下去了,又实在找不到一个很好的切入点来演一出复活的戏码,干脆硬着头皮直接上,毕竟如果他现在不把江采玉留住的话,很快江采玉和慕久麟对打的场景又要上演了。他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装作像刚刚睡醒那样睁开了眼睛,对上江采玉的目光,抢先在他开口前先说话:“嗨,早啊师尊,这是哪儿,后山的灵泉室?我怎么在这里?”
江采玉的眼眸轻轻地抖动了一下,没有任何回应。
应该是梦。
江采玉想,自己近来想得越发美了,连这样的梦都遇到了。
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叶南鹊,视线里,叶南鹊说完话之后停顿了一下,干笑了一声,低声喃喃自语:“是不是有点太唐突了?江采玉被我吓到了?不应该啊。要不我再躺回去?”
在叶南鹊伸出五指在他眼前晃动时,江采玉一把握紧了他的手腕。
叶南鹊咳嗽两声,解释:“师尊,我好似睡了一场很久的觉,梦中还见到了长生大士,长生大士说我什么还有因缘未尽,让我回来,我还听见了你的声音,你在我身旁对我说了许多话……嘶……”
反正一切都往长生大士这个世外高人的身上推就好了。
江采玉有了点反应,但不多。
叶南鹊:“……嗯,我知道这听起来有点奇怪,你要是知道我遇到了长生大士你也会觉得我命好。”
江采玉极轻地偏了一下头,叶南鹊也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在听。
他沉吟良久,那些天花乱坠的借口说给江采玉听对方根本没有反应,干脆抽出手站起身,除去身上水迹,一套动作做完,对江采玉行了个弟子礼:“师尊,我真的回来了。”
有气息、有灵气、有心脉跳动,叶南鹊真的……回来了。
“你……”江采玉只开了个口,就噎住了,往前走,竟被自己的衣衫绊了一脚。
叶南鹊扶住他,江采玉的锯葫芦嘴总算是撬开了:“回来了……是好事,你方才说听见我在你身旁说话?”
江采玉一向走的不是煽情路线,恐怕那段时间受情绪影响在他身边说了不少他平时根本说不出来的话,这时候若再提无异于公开处刑。
叶南鹊懂,很是贴心地说:“只听见了师尊的声音,至于具体说了什么,倒一概没有听清。”
江采玉一顿,直起身体,恢复如常模样:“此事先不要声张,你且在这结界里好生休养。”
叶南鹊声名远扬,要是让修真界的人知道他还活着还了得。是从此隐姓埋名,还是偏安一隅,他理应做好打算再出去才对。
但叶南鹊等不了了,还有一个慕久麟在等着他。他现在活过来了,江采玉也就没道理再关着慕久麟,他们自然也就打不起来了。
叶南鹊点头:“我明白。对了,这段日子,掌门师伯他们可还好?”
江采玉:“都好。”
叶南鹊:“秦齐妙诀他们可还好?”
江采玉:“嗯。”
叶南鹊:“雁西窗前辈可好?”
江采玉:“好。”
叶南鹊:“慕久麟怎么样?”
江采玉抿了抿唇,眼帘遮住小半瞳孔。
他囚禁慕久麟一事是他自己偷偷做的,无人知晓,那些残忍手段,也并不是他本来行事风格。江采玉不想说,也是可以理解的。
叶南鹊又很贴心地递了个台阶给江采玉:“说到慕久麟,恐怕旁人都以为我同他水火不容。同我交好的,大概都对他多少有点意见。不过嘛……其实我同他的事情三言两语说不清,有些事,责任主要在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江采玉抬起眼皮:“他受了伤,在闭关,短时间内你应当见不到他。”
看来江采玉还是心怀芥蒂,不肯说出真话。叶南鹊点了点头,不戳穿江采玉,心想着等江采玉忙其他事情的时候他就偷溜去囚妖狱。不过最近江采玉看起来很闲,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机会。
刚这么想着,江采玉就道:“你复苏一事蹊跷,我要去与掌门师兄商讨一番,你留在此处,不要乱走,旁人进不来。”
叶南鹊:“好,师尊你慢慢商讨,不着急。”
江采玉眼帘又低下:“嗯。”
叶南鹊怎么可能乖乖待在这里,江采玉一走,他就找了块布把自己的脸蒙起来往囚妖狱去,谁想一出灵泉室就遇到了秦齐。
秦齐大喝一声叫住他:“喂,喂,你谁啊,怎么在我们惊晓堂?”
叶南鹊转过身,低着头:“我是新进门的弟子,对这里还不熟悉,一时走错路,误入惊晓堂。”
秦齐:“新进门的?现在都收年纪这么大的新弟子了吗?”
叶南鹊连忙道:“想必你一定是秦师兄了,早听闻惊晓堂江师伯座下有一位风姿卓绝的秦师兄,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
秦齐:“我、我这么有名的吗?”
叶南鹊:“秦师兄,我还有事,下次再见,一定好好向你讨教修习妙法。”
说着,趁着秦齐装起来的时候,叶南鹊闪身溜走。
叶南鹊看了数次江采玉开启囚妖狱的阵法,熟能生巧,倒也一路有惊无险的进去了。
别说,之前他灵体的形态还挺方便的,来去自如,现在反倒多了许多约束。
熟门熟路了,叶南鹊很快找到了关押慕久麟的囚室,他走到慕久麟的囚室门口,突然有点紧张起来。
待会见面的话……要说什么呢?
总该要寒暄几句的吧……
不行,不能再磨蹭了,要赶在江采玉发现之前把慕久麟放出来。
叶南鹊深吸一口气,石门缓缓在他面前打开,在石门打开的那一霎那,叶南鹊的身体就仿佛不受他控制一般动了起来。
他本来是很稳重的人的,可现在竟然雀跃着跑了起来,真奇怪,一点也不像他,但是……还挺开心的是怎么回事?
慕久麟,老子活过来了!老子来救你啦!
叶南鹊内心欢呼着跑向慕久麟,一把搂住他满是血污的身体,在对方还未反应过来前在他耳边道:“慕久麟,是我,我知道你现在很激动,但是不要声张,也不许哭,我来、我来救你出去了。”
他不让慕久麟哭,可是自己说着说着,竟有些哽咽——
作者有话说:昨天缺大家一章更新,在努力写中,争取明早之前给大家补上~
第62章
因为慕久麟双臂被铁链捆起高悬, 叶南鹊正寻思着先拿剑劈开这些绑在他身上的东西,忽然腰一紧背一推,又被拉回慕久麟怀中。他一抬起眼睛, 那原本绑住慕久麟的两根铁链都断开了。
也对, 这些东西本就是绑不住慕久麟。
慕久麟一声又一声:“师兄?师兄……”
声音从空洞变得急切、珍惜、还带着不可思议,好像他是什么失而复得的宝物一样,叶南鹊听着有点难为情, 难为情之外,竟然还有几分受用。
他吓了一跳, 连忙要推开慕久麟, 可一碰到慕久麟, 不知怎么的,要推的姿势就变成了拥抱。
他瞪大眼睛看着自己圈在慕久麟脖子上的手臂,暗自道难道慕久麟新学了什么法术不成?让人一碰到他就会变得心脏软软的那种法术?怎么他现在对慕久麟毫无抵抗力?
可恶,真是狡猾的主角。看在慕久麟这段时间承受了这么多的份上就不和他计较了!
叶南鹊咬咬牙, 圈得更紧了。
“真的是你?师兄, 真的是你?我错了, 我真的错了, 我不要做什么英雄,也不要做宗门魁首,你不要抛下我……”
叶南鹊轻声安慰:“是我,真的是我。你放心, 以后不会再抛下你了。”
慕久麟的瞳孔剧烈的收缩着:“我做什么都行,我什么都能为你做,只求你别离开我……”
慕久麟这话说得实在有些过于自我轻贱,叶南鹊听得无可奈何:“感情的事情,岂能是这样做交换的?你且松开。”
慕久麟:“不行……”
叶南鹊:“……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我们先出去。”
慕久麟:“师兄会骗我,出去的话,师兄会不会消失不见?”
叶南鹊:“……”他忍,慕久麟与他久别重逢,又对他含了那样的心思,磨叽一会儿也实属正常。
叶南鹊:“不会。”
慕久麟:“师兄惯会骗我,我也不知道该不该信你说的话。”
叶南鹊:“……不是说了吗,不会。”
慕久麟:“可我不敢赌,我害怕……”
“够了。”叶南鹊深吸一口气:“别逼我在这么开心的重逢时刻扇你。”
慕久麟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小兽般的呜咽,又让叶南鹊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过分了:“慕久麟,你放心,我既已经打定注意回来陪着你,就绝不会再抛弃你,你收起这副患得患失的模样,只管再信我一回……”
叶南鹊忘记了一句哲理,反派死于话多。
他正感情充沛地说着,不知觉自己身后多了一个人。
慕久麟抬眼看见了,眼神变了变,勾唇一笑,也不提醒他,任由叶南鹊这么说下去。
“我知道我先前做的事情让你多有误会,让你没有安全感,之前……就当是我做的不好。但这一次,我的的确确是为了你回来的。你要对我有信心,也要对你自己有信心。我这次回来,已做好了要同你一起走下去的准备,慕久麟,你听明白没有?”
慕久麟盯着江采玉,脸上的笑容越发有深意,他偏了偏脸,凑在叶南鹊耳边道:“我明白,我知道师兄心中有我。”
嗐,这小子,说什么心中有谁的,怪躁得慌的。叶南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还没哆嗦,身后一个熟悉声音轻轻叫他:“南鹊。”
叶南鹊手脚并用推开慕久麟,慌乱转身。
不是,他才刚勉为其难的接受自己因为慕久麟发生的性向改变,但他不想当众出柜啊!何况是在江采玉面前,江采玉是何人,那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人,和老父母也没什么区别,这种当着父母的面出柜的感觉太令人毛骨悚然了。
江采玉是什么时候来的,怎不也不打声招呼……不对,这和打招呼没什么关系,江采玉怎么到囚妖狱来了,他现在不是应该和游必徊在一起吗?江采玉骗他?江采玉为什么骗他?
叶南鹊乱中有章法,还知道要护在慕久麟身前:“师尊,你怎么……怎么过来了?”
叶南鹊身后,慕久麟脸上还是那副得意到不行的笑脸,看得江采玉胸口发闷。
江采玉有许多话要问,比如,叶南鹊是怎么进来的,是怎么知道慕久麟被关在这里的,在他察觉到叶南鹊态度异常后,他卖了个破绽说要去游必徊处商谈,实则一路跟随。这一路,叶南鹊畅通无阻,竟不像初次进来的样子。
这些怪异的地方……他都可以不在乎。只要叶南鹊不要像现在这样,挡在慕久麟身前,如此碍眼。
“过来。”江采玉轻声说。
叶南鹊讪讪笑着,身姿却一动不动,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问:“师尊,慕师弟……怎么被关在这里了?”
慕久麟在他身后,发出一些沉闷的吃痛声。
江采玉皱了皱眉,又道了一声:“过来。”
“好说,”叶南鹊勉强笑起来:“我帮慕师弟松开锁链就过去。”
他转身,用剑劈开还剩下的拴在慕久麟脚踝上的两条锁链,解决好这件事,就要往江采玉那边去,却被慕久麟拉住了衣袖,慕久麟声音里带了点委屈,听起来像是在告状,但又做出不计前嫌的高姿态来:“师兄,我说了你不要生气,其实是……师尊关的我,我不想师兄为难,又不想对师兄说谎,而且师尊关我一定有他的理由,我不应该计较的,是不是?”
叶南鹊听着总觉得有些不对,此话说的颇为天衣无缝,叫他一时也琢磨不出什么来。
他只能微微点头,在心中感慨慕久麟心胸还挺宽广的。
只是心胸宽广归宽广,慕久麟身上的“恶滋味”还是要早点除去的好。
叶南鹊寻思着这件事,微微一笑:“我想也是误会,师尊,这里不是说话的地,不如我们先回惊晓堂。”
叶南鹊不想惊动旁人,回到惊晓堂后没有去自己以前住的地方,而是回了灵泉室。
江采玉问他:“以后有何打算。”
当然是一边想办法完成读者满意度,一边帮慕久麟除去腐草之毒了。
不知为什么,叶南鹊没敢真的把心中所想告诉江采玉,只模糊地说:“难得有此复生的奇遇,以后,大约隐姓埋名,游历天下。”
江采玉:“和慕久麟一起吗?”
叶南鹊笑笑,不语。
江采玉顿了顿:“如果你想回御剑宗……”
“师尊,”叶南鹊打断:“如今这样就很好了。”
如今这样就很好?江采玉看着叶南鹊,不明白这样究竟有什么好。他应该想回御剑宗才对,叶南鹊应该想回来才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好像御剑宗所有一切对他早已是前尘往事,包括他。
江采玉以为叶南鹊放下执念的话,他会为此高兴。可并没有。
江采玉不说话,只拂袖而去。
慕久麟一直抱着手臂看着,见此情形嘴角上扬,刚要凑上前,就被叶南鹊拿剑指住了。
慕久麟嬉皮笑脸:“师兄,这是做什么?”
叶南鹊:“自己脱了。”
慕久霖先是一怔,装着不正经的样子:“在这里?恐怕不好吧。等以后我们寻一处僻静的地方……”
叶南鹊:“你身上有多少伤?”
慕久霖咧嘴:“伤?都是皮外伤,和师兄待在一起就不疼了。”
叶南鹊深吸一口气,不想再和他打太极:“是么,那脱下来我看看都是哪些‘皮外伤’。”
慕久霖:“皮外伤有什么好看的,师兄刚才说想隐姓埋名游历天下,不如我们好好想一想……”
叶南鹊:“慕久麟。”
被叶南鹊直接叫了大名,慕久麟才收住那张嘴,却也只看着叶南鹊笑,没有动作。
叶南鹊瞥他一眼,无奈收了剑亲自上前,作势要扯他的衣襟,被慕久麟按住了手:“师兄到底要看什么?”
叶南鹊抬了抬眼睛,那本来遮住一半瞳孔的睫毛一扇,扇得慕久麟心痒痒的。
叶南鹊质问他:“腐草之毒,为什么不告诉我?”
慕久麟低笑:“原来要看这个,我刚才白高兴了。这没什么好看的,不过是腐草之毒而已。”
叶南鹊瞪他:“而已?”
不要仗着自己有主角光环就随便作啊少年。
他甩开慕久麟的手,一用力,就瞧见慕久麟胸口有一处皮肉隐隐发黑,心下道,“恶滋味”这个歹毒的药向来都是先烂内脏再烂皮肉,慕久麟胸口已经有一处发黑,可见他内里也定然有不少腐坏的地方,他竟还想隐瞒。
叶南鹊眉头皱得更厉害,仔仔细细打量着那块巴掌大的印记,忽觉耳边一热。
慕久麟低下头在他耳畔道:“我喜欢看师兄担心我的神情,但是……又不喜欢看师兄过于忧虑的样子。”
这话说的实在暧昧缱绻,叶南鹊六神无主推了他一下:“说话就说话,不要靠得这么近。”
慕久麟眼神清澈,姣好的面容看着很是无辜又清纯:“可我觉得师兄喜欢,难道不是吗?”——
作者有话说:朋友们不好意思,前两天身体太难受了。
第63章
江采玉安静地坐在夜色里, 没有点灯。
他想,不应该是这样的。
窗外的月光透进来,比往日凉薄几分。江采玉伸手去抓, 摊开手心, 空空荡荡。
怪他自己,他想。曾经他看不见叶南鹊,如今叶南鹊的眼中也看不见他。倒像是, 他该受的冷待。
可为什么手还是不由自主地打开了匣子?
江采玉摸着木匣里的东西,停留良久, 自言自语道:“我就再错这一回。”
也没什么要收拾的行李, 叶南鹊记挂着慕久麟身上的毒, 天一亮就准备和他一起去圣医宗。下山前还要和江采玉辞行,因为慕久麟和江采玉二人关系实在不算和睦,叶南鹊怕两人相见又生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就让慕久麟等着, 他一人去见江采玉。
听完他的说辞, 江采玉也没多说什么, 只同他喝了杯践行茶, 又道有几件法器要赠予他,就当作做师父的一番心意。
弟子下山,师尊赠几件法宝也是正常,叶南鹊没怀疑。
江采玉手不知碰了哪儿, 书柜自动开了,后面是一条向下的密道。
江采玉道:“随我来。”
叶南鹊瞧了瞧,站在原地没动弹。
江采玉侧目:“怎么,不信我吗?”
叶南鹊露出个笑脸:“怎么会。”
江采玉的房间怎么还有个密道?以前也没听他提过。
叶南鹊跟着江采玉进了密道,每隔一段路都有一盏壁灯自动亮起, 着实新奇。
走着走着,叶南鹊闻见一股熟悉的味道,不由自主地停了脚步,干笑着问:“师尊,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江采玉道:“再往前走,就到了。”
叶南鹊道:“这等好事,我去把慕师弟叫上,叫他也跟着一起开开眼。”
叶南鹊转身往来时的路上走,还要走得假装漫不经心的,实则心里在说:死腿,快走啊。
如果他刚才没有闻错,那股香味和他在第一周目时在囚妖狱里闻见的一模一样,传说中那个可以清除人记忆的摄魂香。第二周目他回来得早了两个时辰,江采玉还没有把摄魂香给慕久麟用上。
但是怎么会在这里闻见摄魂香的味道?叶南鹊不敢深想,只知道自己当务之急是要快点离开这里。
他走着走着,明明应该在他身后的江采玉竟然在他面前出现了,挡着他的路。
叶南鹊稳住心神,调息,让摄魂香没那么快影响他。他表面装得从容淡定:“师尊,你怎么到我前面了?”
江采玉道:“走了另外一条岔路过来的。”
叶南鹊微笑:“原来是这样。”
他等着江采玉让开,但江采玉就这么横亘在这条道上,仿佛是有意阻拦。叶南鹊已有些头晕,下意识握紧了无因。
江采玉淡淡看了眼:“这条密道是战场遗迹,通向瀛洲岛外的一条路,路得尽头是一艘小船。我们可以乘船离开这里,既然你喜欢四处游历,我愿意陪你。”
叶南鹊微微一愣,做出听不懂的样子来:“当然,师尊向来喜欢清静,若偶有兴趣想出岛,也是很好的。”
额头上已微微发汗,摄魂香消解人的意志,叫人神智涣散,他就快抵抗不住。
江采玉踩着无声的步子,向他靠近:“南鹊,你怎么不呼吸了?”
叶南鹊道:“这里灰尘重,不大习惯。”
江采玉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几乎让叶南鹊以为他要看错:“你又能抵抗多久?”
此话已是挑明了,叶南鹊不解,十分的不解,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江采玉为何要把摄魂香用在他身上,难道他不小心什么地方得罪了江采玉不成?江采玉并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也许是他们之间有误会。
误会,误会。这个词好像从第二周目开启他就已经说了无数遍。到底哪里不对?怎么会有这么多误会的存在?
叶南鹊并不想和江采玉动武:“劳烦师尊让一让,若是我有哪里做错了,等出了这条密道再向师尊赔罪。”
江采玉一动不动,声音很轻:“你没有错,错的是我。”
叶南鹊无法,动了动剑:“还请师尊见谅。”
刚一提剑,他就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灵力竟像被阻塞,淤堵于经脉,无法使出。
那杯茶,江采玉亲手递给他的那杯茶有问题!
“师尊,为何……”
叶南鹊未动,江采玉已至身前,一抬手放在他的脖颈后,照着穴位一按,叶南鹊更是连站也站不住。
他只听江采玉道:“从今以后,只有你我二人。我不会再看向旁人,只会看向你一个,好不好?”
叶南鹊心头震惊,可没办法回答,他用有限的力气摇了摇头,摄魂香的气息夺取人的记忆,叶南鹊还在想慕久麟要怎么办,他会不会觉得自己不守诺言,会不会气他食言,他答应要同慕久麟一起走下去的,还有,慕久麟身上的腐草……
很快,他连慕久麟是谁都记不清了。
近来秋凉,阴雨绵绵。连家桥搬来一户新住户,神秘得很,搬来的当天一辆马车直接进了院内,连几个人都没叫人看清。
俶儿叼着根狗尾巴草趴在墙头,仗着自己瘦瘦小小的不引人注意,偷偷看新鲜。
马车刚停稳,就从上面下来个高个子清瘦冷面男人,撑着把伞,那男人并不急着进屋,掀开帘,又从车厢里抱出个同样清瘦形貌昳丽的男人,只是后出现的那个,似乎是睡着了,靠在前一个肩膀上,气息均匀绵长,面色柔和白净,唇色丰润,像极被一直周到照顾着的世家公子。
连家桥虽说是个小地方,却也是四方往来的周转点,形形色色的人都有,俶儿自小就见过各种各样的人,一眼能瞧出这必定是那个仙门里出来的弟子,如此容貌,如此气质,肯定还不是一般弟子。尤其是睡着的那个,叫人看他一眼就有些挪不开。
俶儿嘴里咬着草,不敢发出一点动静,可那冷脸的男人如有神助般一抬眸,就同他四目相对上了,那一眼,盯得他浑身冒汗,差点从墙头掉下来。
偏那男人什么也没说,只动了动手指,这院子里头莫名起了雾,俶儿什么也看不见了,蹿下墙,一溜烟往家里跑。
口中叫着:“娘,是两个男人,两个男人搬过来的。”
若他还在院子里,又能瞧得一些好戏。
比如那漂亮男人很快醒过来,揉着头许久没说话,脸上尽是迷怔,想了好半天,一旁男人递过来一杯茶:“热的,小心喝。”
他道了声“谢谢”,一边喝茶一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喝到一半停下来,尴尬地笑了笑:“呃……奇怪,我怎么好像……连我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你……你又是谁?”
那人道:“不奇怪,你与我一同除妖,被妖物所伤,失了记忆,因而忘记了以前的事情,连自己都不记得。”
“原来……如此。”
“我是你的师尊江采玉,你是我唯一的弟子叶南鹊,我们隐居于此,除了彼此之外,不能将真实姓名告知他人。”
“叶南鹊、江采玉。”这两个名字确实听起来很熟悉。
眼前这个人说的认真,不似作假,虽然听起来略微有点中二,但应该是真的。
叶南鹊张了张嘴,努力适应:“江……江老师?”
“师尊。”江采玉纠正:“你自小就叫我师尊。”
师尊……听起来更中二了是怎么回事……这是正常的称呼吗?好像是吧……
叶南鹊重新开口:“师尊?”
江采玉唇角带上一抹笑意,目光很轻柔地看向他:“嗯,我在这里。”
这氛围实在是有些不对劲,叶南鹊眨了眨眼睛,目光左右移动:“嗐,嗐,那……我们隐居在这里做什么?”
江采玉:“你喜欢四处游历,所以我们先在这里住三月。”
叶南鹊似懂非懂:“啊,是这样。”
说着说着,他感到有点饿了,满屋子看了看,好像只有桌上一壶茶。
叶南鹊问:“那我们什么时候吃饭?”
江采玉愣了一下,很明显没想到他会问出这个问题:“你我已经辟谷。”
“啊?辟谷?说我吗?”这次轮到叶南鹊发愣了。
辟谷?辟谷的意思是不吃饭了?开什么玩笑?虽然他不记得自己是谁了,但是他的第六感告诉他自己应该不是那种会主动辟谷六根清净的得道高人。
很可疑啊,眼前这个人真的是他师尊?不会是骗他呢吧……
叶南鹊默默往旁边移了移,拉开和这个江采玉的距离:“是吗……呃,我辟谷了?一点儿东西都不吃的吗?会不会是……你记错了?”
江采玉认真道:“一年中偶尔也会吃几次。”
哈,真是救命了。这个人为什么这么抽象。一年吃几次?这是什么歹毒的门派规定。
叶南鹊好想逃。他已经确定了眼前的人不是什么好东西。
虽然长得好看善良但是不给人吃饭,不给人吃饭的人能是什么好人,长得再善良也没用。
叶南鹊又往旁边挪了挪,咽了咽口水:“内个,我真的饿了,我想吃东西。”
江采玉也有些疑惑,总觉得醒来的这个叶南鹊和他记忆中的有点不同,不过……很有趣。也许是离开了御剑宗的原因,又忘记了从前的规矩,没有那些宗门的框框架架,叶南鹊反倒更像他自己本身的样子。
江采玉道:“是我思虑不周,我去给你买。”
态度还算诚恳。
“你……你就待在这里,不要乱跑,等我回来。”
叶南鹊想,反正他现在什么都不知道,跟在这个人身边反倒安全,姑且先跟着。
他乖乖点点头:“嗯,我就在这里,哪里也不跑。不过……我能去院子里逛一逛吗?”
江采玉笑着说好。
江采玉一出去,叶南鹊就找了把伞去院子里乱逛,这院子挺漂亮的,假山怪石什么都有,如果江采玉是坏的,应该不会让他住这么好的地方吧?
他逛了许久,反应过来有个不太对劲的地方。
这个宅院,没有门。
也可能是宅院太大他方向感差一直没有找到门,总之他就是没有看见可以出去的门。
正琢磨着,江采玉回来了,手里拿着两块烧饼,两块都给了叶南鹊。
叶南鹊扭头问他:“师尊,你不吃?”
江采玉摇头。
叶南鹊啃了半天的烧饼,烧饼虽然热乎乎的,但是干巴巴,还有点硬。叶南鹊努力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啃着啃着就泄了口气。
江采玉问:“怎么了吗?”
叶南鹊:“我们以后,不对,是我以后,是不是得……天天都吃烧饼了?”
第64章
叶南鹊吃东西的时候, 江采玉就一直在一旁看着,听见叶南鹊问这个问题,他下意识问:“烧饼不好吃吗?”
叶南鹊:“凑合, 偶尔吃一吃可以, 不能天天吃,你……是不是不会做饭?”
江采玉沉思片刻:“可以学。”
可以学,那就是不会了。
叶南抬头抬头看了看天:“也不知道为什么, 我什么都不记得,但是感觉我应该是会做饭的。这样好了, 明天我和你一起出去逛逛, 买点菜回来, 我试试能不能做饭。”
江采玉:“把你要的东西写在纸上给我,我来买。”
叶南鹊警觉起来,他刚才逛这个宅院就找不到门,现在江采玉又阻挠他出去, 究竟是存的什么心思。
叶南鹊试探道:“不用, 我也想出去看看, 还是我们一起出去。”
江采玉从叶南鹊的脸上看出不信任, 他顿了顿,道:“这个镇子往来人员太杂,我不希望你露面,你已经被妖物伤了一次, 我不想再有第二次。”
有理有据,听起来像在保护他。
但是——
“既然如此,师尊为什么不找一处僻静的地方落脚?”
江采玉:“正是这种人员往来繁杂的地方,才容易藏住气息。”
叶南鹊理解了一点:“我们在躲妖吗?那个妖……很厉害吗?”
叶南鹊觉得自己不过是问了一个再寻常不过的问题,但江采玉平静的脸上竟出现了一抹叫他惊讶的反感, 也许是因为那只妖。
“不厉害,雕虫小技,但格外缠人,甩不掉。”
原来如此,也不知道什么仇什么怨,听起来那妖像是缠上了他们两一般。
叶南鹊吃光烧饼,擦了擦嘴,听见江采玉道:“练剑的时辰到了。”
叶南鹊差点被自己一绊:“……什么?”
江采玉:“练剑,我会亲自教你,让你重新熟悉剑法。”
叶南鹊:“……刚吃过饭,没有个午休什么的?”
江采玉:“这是你一贯练剑的作息,尽量不要打乱。”
叶南鹊干笑:“原来我是这么努力的人啊。”
他这么努力的?
他这么努力的吗?
好像是吧……
有江采玉亲自指导,无因本又是他的佩剑,他倒也熟悉得很快。从这一点上来看,江采玉应该是没有骗他。
叶南鹊姑且先这么过着糊涂日子,至少江采玉每天都买菜回来,而他自己做饭手艺果然不差。他做饭,江采玉也会跟着一起吃,时不时还会夸他手艺好。
话说回来,江采玉夸人实在是一件很诡异的事情,江采玉似乎不擅长说夸奖的话,但可能是怕伤他的自尊心,时常逼迫自己说出一些鼓励性的词汇。
他练剑时江采玉就会憋半天,憋到脸都有些发红,吐出几个字来:“很好。”
他做饭时,江采玉也会酝酿一会儿,说“今日菜色很好”。
左也很好,右也很好,没什么别的新鲜词汇。
和江采玉混久了,叶南鹊知道此人不坏,就是木讷了些。
叶南鹊就教他:“师尊,夸人的话呢有许多种,你要想显得真诚一些呢,还可以带点动作。比如呢,我做菜好吃,你可以竖起大拇指同我说‘今日辛苦你了,这桌菜我能吃两碗米饭’。再者,夸人的时候尽量挑细节夸,比如我练剑时,你可同我说‘姿势很标准’亦或‘态度很端正’……师尊?师尊?你有没有在听?”
江采玉一副失神的样子看着他,被他叫了几声师尊唤回了点神智,又好像还没完全唤回,看着他的眼睛迷迷糊糊笑起来。
叶南鹊很惊喜:“你笑了?”
江采玉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面颊上有自己不知的红色:“我很少听你说这么多话。”
叶南鹊指了指自己:“啊?我话很少吗?”
江采玉回忆着:“不是,只是……不太像这样说话。”
叶南鹊哦了一声,看他:“你不会烦吧?”
江采玉摇头:“不会。”
叶南鹊乐滋滋:“那就好,我也觉得我应该不招人烦。”
江采玉:“嗯,不招人烦。”
叶南鹊一张脸猛得凑近:“话说,我们在这里住了好久了,你在宅子里设了什么迷阵?我一次都没有找到过门?”
江采玉道:“你要买什么吗?我帮你买。”
“不是,我就是好想出去逛一逛,师尊,你就带我出去一次好吗?你那么厉害,那只妖不会发现我们的,好吗?好吗?”
叶南鹊的脸近在咫尺,江采玉还不知道他竟这么会撒娇,他张了张口,发现自己说不出拒绝的话。
为什么……为什么叶南鹊还有这样的一面,他的眼睛、他的声音、他的触碰……他所有的一切都让人没有办法拒绝。
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叶南鹊。
江采玉扭过头,嗯了一声。
叶南鹊高兴道:“师尊你真好,我猜你是对我最好的人。”
江采玉想到了什么,眼神一暗,睫毛垂下来,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我没有那么好。”
叶南鹊凑得更近了:“你说什么?”
江采玉缓缓站起身:“没有什么,我去擦剑。”
既然答应了叶南鹊,江采玉就不会反悔,叶南鹊跟在江采玉身后,看着江采玉在假山石那里挪动了几盏灯,又在房檐处取下几串铃铛……总之确实是动了不少手脚布了一个把他困在这里的阵法。
叶南鹊暗自一一记下,想着以后趁江采玉不在宅子里的时候偷偷溜出去玩。
江采玉看他看得实在紧,他和商贩多说几句话也要催,多看路边卖玩偶的人几眼也不行,几番下来,再热闹的集市也没了兴致。
叶南鹊耷拉下耳朵,摆了摆手:“回家吧。”
江采玉又是嗯了一声。
叶南鹊听见江采玉说的最多的话就是“嗯”,听得都有些烦了,心里堵着一团闷气,恹恹地回到房间,刚准备关上门,江采玉伸手抵住了门框:“不高兴吗?”
叶南鹊:“也不是,就是……没什么意思。”
江采玉:“今日不是一起出去玩了吗?”
叶南鹊:“你管这叫玩?”
江采玉:“是我说错什么,还是做错什么?”
叶南鹊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其实江采玉没做错任何事情,他天生性情如此,并不是可以一同玩乐戏耍的同伴。
叶南鹊:“算了……”
江采玉:“是不是我话太多了?”
叶南鹊:“??师尊你的话已经够少了。”
江采玉:“那是今日的天气不好么?最近都是阴雨季……”
叶南鹊:“与天气无关。”
江采玉又道:“是不是那个玩偶……”
叶南鹊:“真的算了,师尊,我要洗漱准备休息了。”
江采玉松开手:“嗯。”
江采玉无趣,那他就自己偷偷溜出去。江采玉此人有个好处,作息非常准时。叶南鹊算准了时间,江采玉应该睡下了,就偷偷按照江采玉的方法破阵,果然出现了宅门。
夜晚的街市也很热闹,白天里没玩够的,晚上全补回来。叶南鹊放眼望去,有个摊子看起来竟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垫着荷包走过去,看见摊主是个带面具的男人。
叶南鹊问:“这是玩什么的?”
面具男道:“抽签,我这里有九十九支签,有一支是隐藏款。”
叶南鹊来了兴致:“隐藏款是什么?”
面具后传来一声笑:“客官抽就知道了。”
叶南鹊打开荷包:“来一把,多少灵石?”
面具男伸手按住了他的手,神神秘秘道:“不要灵石。”
叶南鹊头一歪:“不要灵石?免费?”
面具男:“要一个客官你的灵囊里有的东西。”
“我的……灵囊?”
叶南鹊从身上摸出一个和荷包很像的东西:“你说这个?”
面具男道:“我要里面的黄昏藤。”
黄昏藤又是什么?叶南鹊不了解,也不敢兴趣,反正这个灵囊带在身上这么长时间也没用上,应该没什么用处,他翻了翻灵囊,从里面抽出一根看起来是植物枝条的东西。
面具男从容收下:“多谢,请抽吧。”
叶南鹊翻开一张签,签正面刻着:两心相许。
翻到背面,刻着几个字:似是故人来。
第65章
叶南鹊不在乎自己灵囊里的黄昏藤, 他知道那必定是个好东灵宝,不过这里能人异士这么多,此灵宝在能人异士手中发挥的作用肯定比他放在灵囊里大。
叶南鹊在乎自己抽没抽到隐藏款的签。
这是很重要的事。
叶南鹊瞧见那签上除了文字之外还画着几朵花, 鹅黄色, 不像常见的花卉,问面具人:“这是什么意思?”
面具人道:“这便是隐藏款了?”
叶南鹊喜滋滋地想自己运气果然很好,第一抽便能抽到隐藏款的签, 继续问:“何解?”
面具人道:“真心人重会,有缘人再逢。”
叶南鹊一知半解, 又不想显得自己很无知, 故作高声地支吾着:“原来如此,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哈。”
他刚要将签收回身上,想起自己有灵囊这么个东西, 把签往灵囊里一丢。继续逛夜市去了。
他没瞧见他转身之后, 面具人很快收了摊, 一个小男孩跑到面具人身旁, 手里拿着糖稀,黏得嘴都要张不开:“慕大哥,你这么早就要收摊了吗?”
面具男摸摸他的头:“嗯,已经找到了要找到人, 还要多谢你,小俶。”
俶儿道:“不客气,助人是快乐之本。话说……你什么时候再给我买糖?”
面具男笑笑,拿出几个灵石给他:“自己去买,买多些。我还有件事情, 需要你帮忙,明日黄昏时分,帮我引开一个人。”
俶儿手下灵石,拍着胸脯保证没问题。
叶南鹊逛了近两个时辰,心满意足回到家,一推门,江采玉站在院中,长身玉立,安静地看着他:“你回来了。”
叶南鹊有点心虚,轻手轻脚走过去:“我们来玩一个你假装没看见我的游戏好不好?”
江采玉不说好也不说不好,他道:“下次不要再这样了。”
他会担心。他会不受控制地想叶南鹊会不会恢复了记忆,厌恶他所做的一切,于是一走了之。
又或者被人掳走,藏在他也找不到的地方。
他手脚冰凉地在院子中站了好一会儿,等到门被打开,叶南鹊鬼鬼祟祟地冒出头,扼在喉咙上的无形的手才松开。
叶南鹊沉默下来。
江采玉:“回答。”
叶南鹊微微向后退了一步,皱起眉头:“我不想说,就算我说了,恐怕也不是你要的答案。”
两人相顾无言,僵持了一会儿,还是叶南鹊说累了要回去睡觉才打破僵局。
第二日叶南鹊照常练剑做饭再接着练剑,江采玉也假装昨日的龃龉并没有发生过。
叶南鹊做饭时,院子外有人敲门,江采玉打开门,看见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孩站在门口,手中提着篮子,篮子里放着几只玩偶。是上次趴墙头的那个孩子。
不等他开口,那孩子率先推销起来:“公子,买个玩偶吧,匠人用心之作,每只只要十个灵石,送朋友送伴侣的最佳之选。”
玩偶,和那天在街上叶南鹊感兴趣的那几只很像。
江采玉问:“哪一只最好看?”
“您这话说的,各有各的好,我一一为你道来……”
叶南鹊做着饭,厨房外多了一个影子,他头也没抬,以为是江采玉,顺口道:“把盐给我。”
一只修长的手将盐递给了他。
叶南鹊边洒盐边道:“师尊你口味清淡,那我就少放点盐,待会我打算再蒸个豆花,你吃甜的还是咸的?”
“师兄喜欢吃咸的,我也吃咸的。”
叶南鹊撒盐的手一抖,这声音哪里是江采玉的。
他堪堪抬起头,一张陌生却俊美的脸出现在视野里,那人微笑看着他,一只手迅速抓住了他的手腕。
叶南鹊讪笑着:“兄台……认识我?”
那美人轻叹一声:“师兄被用了摄魂香,果然不记得我了。”
摄魂香,什么摄魂香?还有这个人叫他师兄,莫非他也是江采玉的弟子,可是江采玉又说过他是他唯一弟子。
叶南鹊脑子乱乱的,此人看着并无恶意,但会伪装的人也有很多。可此人面相又实在让人无法讨厌,看着就让人觉得不是坏人。
叶南鹊道:“你……你是不是有什么误解?我确实有许多事情不记得了,我去叫师尊来。”
那人慢慢靠近,声音轻柔,说出来的话却锋利:“江采玉吗?就是江采玉给你下的摄魂香,他岂会告诉你真相?他亲手将我们拆散,恨不得我们再也不见,他满口谎言,对你所说,大概没有一句真心。”
叶南鹊不过是一个愣神,那人的脸已近在咫尺,他微微低眸,过近的距离让叶南鹊看得眼花缭乱:“我会带师兄走,把一切真相都告诉你。”
叶南鹊好不容易寻得一点理智,很是疑惑地问:“拆散?什么叫‘拆散’?我们……我们……诶?我们是师兄弟吗?那么我是师兄你是我师弟?”
美人的眼睛流露出痛苦,痛苦中又掺杂些许甜蜜,看着格外真诚动人,连说话的声音都喑哑颤抖:“我与师兄……已是夫妻。”
叶南鹊:“原来如……”
叶南鹊手里的勺子掉下去,咣当一声,脑海中有如一声轰雷,电闪雷鸣。
第66章
就在叶南鹊被雷到呆若木鸡的时候, 那人已然绕至他的身侧:“我知师兄还有诸多疑问,这里不安全,我们离开这里, 之后, 师兄再问不迟。”
叶南鹊本不应轻信一个不认识的人,可这人看他的眼神像是他口中如果说出一个“不”字,就会立刻潸然泪下。
叶南鹊还在琢磨, 腰就被人搂了去,越过院墙, 穿过几条街市, 顺路还给叶南鹊买了支糖人。
叶南鹊看着手里的糖人发了会呆:“我不是小孩子了。”
那人侧过脸, 很是亲昵地道了一声:“听说甜得很,好吃,师兄尝尝。”
不知怎么搞的,叶南鹊老脸一红, 心道这般亲昵又习惯的语气不似作假, 难道自己真的和这个人有那么点不正常的关系?
他努力想了想, 但这玩意儿并非可以靠努力解决, 想着想着他顺口咬了下糖人,嚼嚼,还挺好吃,嚼嚼嚼嚼。
慕久麟看着他那张半含着糖人的唇, 晶莹的糖稀压着他的唇,压出不深不浅的印着,颜色也变深了,半透明的糖下隐约可见一抹深红。
慕久麟眨也不眨地看了会,心下有些难以按捺, 表面还是光风霁月地微笑着。他揽着叶南鹊继续前行,过了连家桥的地界御剑飞行,叶南鹊被他带到半空才想起来问:“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慕久麟道:“当然是去一处也许能帮师兄找回记忆的地方。”
慕久麟说这话时脸上虽是笑眯眯的,可叶南鹊莫名有些胆寒起来。这家伙长得不像坏人,做的也不像坏事,可为什么就是让他有点发怵?
难道他曾是妻管严?
叶南鹊想,从自己的目前的性格来看……倒是不排除这种可能。这家伙模样俊俏,说话也好听,做的事还很合自己的心意,为了这种人低一低头、弯一弯腰,总感觉也是不吃亏的。
宠媳妇儿嘛……惧内是种美德。
他这边找到了媳妇儿比翼双飞,那边江采玉买好了玩偶,握在手中,走回院内,叶南鹊一手端一盘菜,两只手拿得稳稳当当,看见江采玉恰从外面走进,笑着招呼:“师尊,你跑哪里去了?开饭了,今天有醋溜小白菜,开胃得很。”
江采玉点点头,将玩偶放在桌面上,摆好碗筷,叶南鹊又风风火火地端来米饭,看见桌面上的玩偶,一愣:“这不是那天市集上的玩偶吗?”
江采玉道:“送你。”
叶南鹊眼眸一抬,有些惊讶:“送我?”
江采玉又是点头。
叶南鹊拿起玩偶摆弄一阵,明显高兴许多。
看着他高兴,江采玉松了口气,慢慢道:“先前我似乎没有理解你的感受,有些事情我也是第一次做,做的不好,你告诉我,我会想办法更正。”
叶南鹊的视线从玩偶身上移到江采玉的脸上,对他说的话似是一知半解,不过即便不甚明了,叶南鹊还是表现得很大度:“我知道师尊有时候也是担心我,其实前几日我也并不生气,可能是我记忆还没有恢复的缘故,并不能全然体谅师尊的难处。师尊,有没有什么恢复记忆的办法?”
江采玉看着他,想问,恢复记忆的话,你还会在这里吗。
恢复记忆的话,叶南鹊应该要比现在更迫切地想要离开连家桥,因为他会想到另一个人身边去。他会像在囚妖狱中那样,毫不犹豫地挡在另一个人身前。
江采玉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
他看见一只蚂蚁爬在叶南鹊的肩膀上,伸手过去,用指尖捏起缓缓碾过蚂蚁的身体:“有一只蚂蚁。”
顺着叶南鹊的身体向下看,他的脚边也徘徊着几只,江采玉偏了偏头。
叶南鹊嘿嘿一笑:“最近厨房蚂蚁多起来了,肯定是我厨艺太好了。”
江采玉顿了下,点头。
叶南鹊拿起筷子,两人如往常一样吃着饭,叶南鹊边吃边聊,江采玉很少说话,偶尔应和几声语气词,他看着叶南鹊眉飞色舞,说院子里的树被连日的雨淋得如何如何,又说蚂蚁如何如何,江采玉听着听着,不知怎的低头就笑了。
能换得这片刻的相处,说谎又如何,便教他做出更离经叛道的事情,他也甘之如饴。
吃过饭,江采玉去洗碗,洗碗回来没瞧见叶南鹊的身影,他心头一紧。从食厅找到卧房,在连廊处发现一根黄昏藤,旁边是掉在地上的玩偶。
江采玉站定身体,全明白了,能如此费尽心思又在他眼皮底下将叶南鹊偷走的,别无二人。
江采玉捡起黄昏藤与玩偶,手轻轻一捏,那根藤枝,连同那玩偶一起,便化齑粉。
…………
叶南鹊和慕久麟一路御剑,快到深夜还不见停,叶南鹊侧目问他还有多久,慕久麟嘴角带着温和的笑意安抚着:“很快,师兄累了的话就靠在我怀里睡一会儿。”
叶南鹊知道自己和这人的关系,自然做不出来靠在人家怀里睡觉的事情来,左右现在什么都还没想起,在他看来两人也就比陌生人强上那么一点,还是不要做出此等叫人误会的事情来。
叶南鹊本是打定了主意的,奈何困意太重,他困着困着就靠在了慕久麟的肩膀上,靠着看着就滚到了他的怀里,咂摸了几下嘴,睡过去了。
一觉醒来,天是亮的,也不知道飞了多久。叶南鹊从慕久麟怀里挣脱出个脑袋,惊讶地又问了那个老问题,还有多久。慕久麟仍是原来的回答,很快。
这么翻来覆去问了几次之后,叶南鹊就不信他了,还生出了点戒备之心:“你……到底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慕久麟道:“回家,回我们的家。”
他们的家?
叶南鹊看他说的认真,为人又和善,姑且再信他这一回。这一信,他就又飞了好几天。
看着脚下的连绵荒山,毫无灵气,气息很是混乱,叶南鹊嘴角抽了抽,心道不好,自己恐怕误入了贼人之手。这种地界,对方实力似乎又不容小觑,万一要对他动武,他岂不是连个正义路人都喊不出来。
大意了,早知就该呆在江采玉的院子里,至少看着比这里好多了。
身后的慕久麟忽然轻笑道:“师兄,欢迎回家。”
他们落在荒山之上,叶南鹊傻了眼,放眼望去,只看见不远处有几间小木屋,他干笑两声:“家,我想兄台总不会指的就是……这里吧?”
“阿麟,师兄以前叫我阿麟。”
叶南鹊念了两遍“阿麟”二字,还是没想起来什么。
慕久麟平静道:“没关系,现在师兄在这里,比什么都重要。”
木屋从外观看就挺简陋的,叶南鹊实在不愿意相信这里是他以前的家,思来想去,他还是没忍住问:“以前的我很穷吗?”
慕久麟笑了笑:“这是我落难时师兄陪我住的地方,亦是当年师兄向我表明心迹的地方,我们虽然只在这里待了短短数月,但我早已将此处视为我与师兄的家,总想有一日和师兄一起回来,不曾想,再回来时师兄已什么都不记得了。”
叶南鹊听得颇有几分羞愧,被慕久麟一只手扶着腰背推着朝前走,路过花圃时慕久麟弯下身,抚过一株鹅黄色花朵,那花突然发出声音,吓了叶南鹊一跳。
“喜欢你,喜欢你……”
叶南鹊:“??”
慕久麟云淡风轻瞥着他:“这也不记得了吗,这是师兄当年花心思,将自己的声音留在这株鹦鹉螺里,传给我的话。”
这么说来,就是表白了,自己当年竟如此主动么,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叶南鹊点了点头:“我虽然不记得了,但这个声音确实是我的……不过,你能不能让它别说了?”
慕久麟这才抬起手,又指了指一处道:“这是师兄以前给我做蘑菇汤的地方。”
叶南鹊确实是会做点简单饭菜的,连这个他也知道。种种迹象表明,此人说的都是真话,这里,的确是他们住过的“家”。
叶南鹊没什么好说的,又被一路推着进了房间,倒是慕久麟边说边道:“你离开涂山大荒之后,我曾回来过,修了木屋,打扫了房间,添了些家具,幻想着……以后能同师兄回来这里,没想到再回到这里来时,师兄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
叶南鹊听得他语气有些不对,朝慕久麟脸上看去时已经被推进屋中,慕久麟微微低垂着脑袋,像是在回想着什么,神情没有了初见时的温和松弛。
木门被一阵微风带动,缓缓关上,却关得极为牢固,窗户也是如此。
一种说不出的凉意蹿上了叶南鹊后背,他往旁边迈了一步,拉开两人距离。
“阿麟。”他叫了声。
慕久麟弯起嘴唇:“师兄叫我的名字叫得真好听。”
叶南鹊:“我们从前的事情我已经有些了解了,不过那些事情我还未记起,你给我一些时间,你……”
他的声音被四周的异动截住,只听四周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虫子在爬,又像是什么东西拔节生长的声音,房内以缓慢的速度暗了下去,门缝、窗户缝隙……那些本该透进光线的地方被什么东西堵上了。
叶南鹊警惕起来:“有妖。”
黑暗中,慕久麟的笑声很轻盈地传入他的耳中,他的呼吸离得很近:“不是妖,只是我的灵根天赋,师兄不要怕。”
怕,开玩笑,他一个大男人他怕什么,他只是不解:“你在做什么?”
“将这里封起来,师兄出不去,别人也进不来。”
叶南鹊反应过来,心道怎么这人也走了江采玉的路数,外面的世界到底是有多危险,一个两个都要将他圈禁起来。
他皱着眉头:“你怎么和江采玉一样?”
“一样?”慕久麟的脑袋歪了一下,声音飘飘忽忽,听得不太真切。
“奇怪,我和他怎么会一样。我与师兄两情相悦,被他硬生生拆散,师兄如今却拿我与他作比,像是丝毫不介意他对我们做的事情。”
叶南鹊沉吟片刻:“抱歉,你说的事情我确实不记得,等我想起来之后……”
“你不会想起来了,”慕久麟淡淡道:“他对你用了摄魂香,以人记忆为香料直至燃尽。这几个月来我一边找你一边找摄魂香的解法……”
慕久麟嗤笑一声:“可是……原来烧光了就是烧光了,记忆无法再生。江采玉宁愿你连师徒之情都忘记,也不给我留一丝余地。我们从前种种,师兄你……其实并不会再记起来了,我们之间经历过的事情,从今以后只有我一人会记得。”
叶南鹊听着,胸口莫名有些发堵。
屋子已经彻底被黑暗笼罩,他看不见慕久麟,但对方好像能清晰地看见他一般。
“每一次,我想把师兄留在身边,好像总是难以如愿以偿。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不明白,我不明白!我只是想要师兄在我身边而已,你已经说喜欢我了,你已经答应和我一起走下去了,你还让我相信你,可是在说完这些话的第二天,我就找不到师兄了。”
“我从前喜欢师兄的时候,师兄厌恶我,好不容易师兄没那么讨厌我了,却又……再后来师兄愿意与我在一起了,却不记得我了。这几个月来我总是在想,是否我修道之途多有奇遇,于是让我拿喜欢的人来换,那么如果我想留住师兄,又该拿什么去换?”
黑暗中,一双手捧上叶南鹊的脸,叶南鹊终于又能看清那双眼睛了,掺杂着复杂痛苦的神情,于黑暗中发出奇异的亮色:“要什么,我都愿意,你告诉我,好不好。”
叶南鹊已然分辨不出这双瞳孔是人是妖,只觉得心口难受,不忍见他如此痛苦。
叶南鹊站在对方的角度思考了一下,假如……假如自己的恋人有一日突然不记得自己,视自己为陌生人,恐怕他也会心塞。
那双漂亮眼睛越来越近,叶南鹊心知他要做什么,心一横,闭上了眼睛。
算了算了算了算了算了算了算了……不吃亏不吃亏,白捡了个这么漂亮的媳妇儿他不吃亏,现在媳妇儿心情不好他哄一哄也是应该做的,亲一下么,亲一下就亲一下……
那预想中的吻并没有落到他的唇上。
他睁开眼睛,看见对方瞳孔雾蒙蒙盯着他看,叶南鹊寻思着难道自己和他还没到这一步?那他们到哪一步了?阿麟也不暗示一下,倒叫他现在有些拿不准。
慕久麟也在思考,他观察着叶南鹊的反应,叶南鹊并不反感,甚至还颇有些由他胡来的意思,他太了解叶南鹊,当即反应过来叶南鹊的想法,蹙了下眉头,睫毛颤动了几下,放下双手:“从前但凡我要哭,师兄都是主动来哄我,如今连这个,也不记得了。”
叶南鹊羞愧难当、无地自容、深觉自己是辜负真心的渣男。
他双拳紧握又松开,一双手从身侧缓缓握住了慕久麟的手,凑上前,小鸡啄食般轻啄了一下慕久麟的嘴角,放下身段来温声哄着:“好了,我都信你,你说的我都信,你不要这样伤心了。”
慕久麟眼珠轻转:“不是这样的。”
叶南鹊疑惑:“不是这样的?那是哪样的?”
他的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于是隐约辨认出慕久麟神情渐渐平和,方才的戾气被他化解不少,显然被他安抚住了,他自信心油然而生,又觉得实在有趣。
他从前未曾想过自己的媳妇儿会是个男人,可如今这个男人在他面前,一切反倒都好解释了,喜欢就行了,管他男的女的,这人确实是他喜欢的类型,他眼光没什么问题。
叶南鹊有的是耐心哄人,他摸了摸慕久麟的脸,又捏了一下他的漂亮脸蛋:“记不清了也没关系,从前我们做过的事情你带着我重新做一遍,别再自己一个人琢磨些让自己难受的事。”
慕久麟闭起眼睛,眼皮直颤抖,说话声音也不稳:“真的?和从前一样?你……肯和从前一样?”
说出去的话岂有收回的道理,叶南鹊拍着胸脯保证一切和从前一样,话音刚落,慕久麟的头就埋进他的肩颈处,他听见慕久麟长抒了一口气:“有你这句话就好,师兄,你不知道我有多怕,找你的时候我就在想,这段姻缘来之不易,师兄不认的话,我也没有办法,若要重新努力,我又不确定自己是否有再来一次的勇气,还好、还好……”
叶南鹊抚着他的背以做安慰,抚着抚着就觉察出有些不对劲来,他脖颈落了一圈湿湿密密的吻,这吻同他先前的吻是截然不同的,很是……很是过分。
叶南鹊一把按住慕久麟的后脑勺,讪笑着:“等下,阿麟,这样终归还是有些太快。”
慕久麟身体一僵,头未抬起,声音闷闷的:“太快?师兄不是说了一切照旧,从前做过的事情,现在就不能做了?所以说,刚才师兄说的话,也是不算数的?”
叶南鹊沉默片刻:“不是,我只怕唐突你。”
慕久麟恳切道:“师兄,我愿意的,真的,我愿意的,我们从前不是也……”
语句断在刚刚好的位置,留给叶南鹊无限遐想。
叶南鹊明白了,他们是何种“夫妻”了。
原来如此。
慕久麟轻轻咬了下他的脖子,咬得他麻麻的。叶南鹊浑身颤了下,颇有些疑惑地思考着接下来如何进行。
失忆就是不好,连这么关键的地方也想不起来一丁点。
叶南鹊只能凭着为数不多的知识与直觉行事。
他摸着慕久麟的脑袋,轻声道:“慢一点,又没人跟你抢。”
……这句话好像不是用在这里的,算了,先这样。
慕久麟还真给接下去了:“没人抢吗?我倒觉得处处都有人想来抢。”
叶南鹊笑起来,又摸了摸他的脑袋。
慕久麟察觉到叶南鹊似乎很喜欢做这个动作,抬手将自己的发带解开,泼墨般的长发就垂了下去,及至腰间,像一匹手感上乘的绸缎。
叶南鹊被他挑得有些冒汗,听得他问道:“师兄记不记得这个发带?当初破画境时我从师兄身上要来的,师兄忘了要回去,我就一直自己用着。”
叶南鹊静静听着他说的这些话,虽然陌生,却让他真的有种自己和这个人的的确确经历过许多的感觉。不过是一根发带而已,阿麟说的像是什么来之不易的宝贝,语气中的珍视令他颇为动容。
他又热了几分,连呼吸都不那么畅快,慕久麟贴心地替他解开上衫的扣子,这屋里太闷,慕久麟动动手指,封住窗沿的藤蔓移开一些,送进缕缕清风,叶南鹊仰着脖子吐出一口浊气,听得慕久麟声音哑了哑:“不舒服吗?”
叶南鹊摇头:“没有。”
说完他便意识到,这种时候,哪能让媳妇儿迁就他。
他微微一笑,抓着慕久麟的肩推到了一旁的床榻之上,低头看他,眼神变了:“倒是你,待会儿若是不舒服,定要告诉我。”
慕久麟泼墨的长发散开,眸光潋滟:“嗯,师兄也是。”
看着他的头发,叶南鹊就呼吸急促了几分,再看到那张勾魂夺舍的脸,叶南鹊更是有种难以言喻的失控感。
他纳闷自己怎么如此有眼光,勾了个这么好看的媳妇回来。
正想着呢,后腰一凉。
叶南鹊动作一顿,心想不愧是他的媳妇就是大胆胆胆胆胆胆胆胆胆……
慕久麟的手指就灵活地钻进去了。
叶南鹊:“……”
不是,媳妇儿,不是,哈。
慕久麟瞳色一暗,动了动手指。
叶南鹊刚漏了个音,立刻捂紧嘴巴,瞪大眼睛,居高临下且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慕久麟脸上泛起一抹酡红色,格外荡漾:“师兄还是别那么看着我,我恐怕会忍耐不住。”
叶南鹊干笑两声:“不是,不是,阿麟,我们重新捋一捋,讲道理,我觉得我应该是在上面的。”
慕久麟含着笑意:“师兄……现在不是正在上面吗。”
慕久麟又轻轻动了动手指,按了一处地方,叶南鹊连坐都快坐不住了,惊恐地弯下身,趴在他的肩头,胸口剧烈地起伏。
慕久麟侧过头,从喉咙中发出愉悦欢笑,磨了磨牙齿,张开嘴,克制住用力撕咬的本能,含住他的耳朵。
第67章
叶南鹊哆哆嗦嗦了好一会儿, 连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他被那东西烫懵了。
可看着底下慕久麟的脸,又恍然有种是自己在疼他的感觉。
这些夹杂的感觉、错觉交织,脑海中五光十色之后只剩下慕久麟那张充满诱惑力的漂亮脸蛋。
叶南鹊觉得这样不行, 他努力挣扎了一会儿, 又陷下去了。
他觉得自己应当是流了许多汗,皮肤和头发发黏,并不算太舒适。他无意中一抬手碰到慕久麟的脸, 却发现慕久麟的脸上汗水更多,叶南鹊疑惑地凑近, 却惊觉那并不全是汗水, 慕久麟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了很多眼泪。
叶南鹊伸手去摸他的脸:“阿麟, 你……你怎么了?”
半道上,手被截住了,慕久麟没让他碰到自己的脸,转而握着他的手放在唇边, 从指尖向上, 一一亲过去。
叶南鹊被他弄得痒, 忍不住笑了出来, 想要制止他,又想更过分的事情都做了,在这种小事上计较反倒显得他矫情了。
慕久麟抬起眼皮以一个自下往上的姿态看他,虔诚得如同他最忠诚的信徒, 他看过叶南鹊一双白皙如玉的长臂,到布满汗水的颈窝,再到长发粘黏的面庞,自下以上,一寸也没有放过。
“好漂亮, 师兄好漂亮,浑身上下都像在发光……”
叶南鹊想起自己刚刚想问的问题:“为什么哭?怎么了?”
他难道还有什么不满意?
慕久麟坐起身,缓缓靠近他的怀中,听着叶南鹊胸膛的心跳,自己也有了活过来的感觉。
“师兄,师兄……”
叶南鹊愣了一下,摸了摸他的长发,心想,真是好会撒娇,那种黏糊糊又带娇气的语气是怎么发出来的?真是有天赋啊,旁人想学都学不来的东西,对他而言好像信手拈来。
“师兄在我身边的感觉……好幸福……又很害怕,我怕会是梦,我做了好多这样的梦,醒来之后,好痛苦……”
叶南鹊不知道该说什么。
“永远也不要再……离开我了,好吗。”慕久麟在他怀中仰头看他,小心翼翼地。
叶南鹊点了点头,怕慕久麟看不清他的动作,又嗯了一声。
刚嗯完,叶南鹊身体又是一僵,感觉到慕久麟歇下去不过片刻,似乎又……
他实在有些头疼:“阿麟,你……”
慕久麟像做了错事被抓住了孩子:“对不起,只是太喜欢师兄了,所以才……”
说着就要用手去压……
叶南鹊赶紧制止:“喂,这样好像不行吧,你、你不疼吗。”
慕久麟抿了一下唇:“那……那师兄帮我好不好?”
犯规啊,为什么吃干抹净之后还要露出这种小白花的表情,刚才那个态度强硬的人跑哪里去了?这小子真是了不得啊……
叶南鹊隐隐有了一种上了贼船不知道怎么下来的感觉,进退两难。
眼看着叶南鹊迟迟没有反应,慕久麟当即用手按下去,疼得直抽气。
叶南鹊挥开他的手:“你干什么?!”
“师兄不想帮我的话,我自己解决也可以的。”
叶南鹊从慕久麟乖顺的语气中听出了些许诡异。
“你真是……”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撇开视线,又重新移回去,深吸了一口气:“……我来。”
这次他做足了心理准备,扶着慕久麟的肩膀,坐上去。
叶南鹊中途几度被撑到想放弃,慕久麟那小子偏偏一直在他耳边说什么“师兄好厉害”“师兄对我最好”诸如此类的话,叫他实在不好意思开口说放弃。
这一坚持,又是许久过去。
终于消停了。
叶南鹊也想起来一个正事,他摸到胸口一处伤痕,问慕久麟:“我这里的伤痕是怎么来的你知道吗,像是剑伤,一直不曾愈合,但也不会疼痛流血,好生奇怪。”
慕久麟的身体陡然就僵住了。
叶南鹊:“你知道?”
慕久麟抖起来,连牙关都在打架,从颤动的牙齿间他挤出几个字:“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叶南鹊察觉他状态不对,不好再细问,安抚一番,说已经不疼了,也于身体无害,同慕久麟相拥而眠。
慕久麟抱他抱得紧,让他快喘不过气,他叫了慕久麟两声,发现慕久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他也累得很,脑子也很乱,靠着慕久麟,也很快睡过去。
再醒来,天还是黑的。叶南鹊知道并不是因为天还没亮,而是围着这间木屋的东西并没有散开。
他叫慕久麟把那东西弄开,慕久麟不答应。
“我害怕。”
好好,他又害怕了。
“师兄就这样和我待着不好吗。”
叶南鹊:“也不能一直待在这里,呆在黑暗里吧。”
慕久麟声音可怜:“不能吗,为什么不能,如果打开的话,我会担心师兄不要我。”
说着说着,他就又可怜兮兮地缠了上来。
慕久麟实在是个太缺乏安全感的人,仗着叶南鹊那么点怜爱之心为非作歹,叶南鹊心知肚明,由着他胡闹了一段时间,勒令他将藤蔓移开。
他这次语气严肃没有余地,慕久麟老老实实移开了藤蔓,阳光终于照了进来。
虽然慕久麟在黑暗中也能视物,但在黑暗中视物和亮处视物终究还是不一样。
阳光洒进来的那一刻,他清晰看见叶南鹊身上的痕迹,因为这段时日缺少日光,叶南鹊的皮肤变得更白了,所以那些痕迹也更为明显。
我的。慕久麟心想。
叶南鹊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心想着终于能休假了。他不经意和镜子里的自己打了个照面,愣了,镜子里那个嘴唇红得一塌糊涂,眼神、眼神还……
他都说不出口!自己怎么会是这种样子!
慕久麟将他的震惊看在眼中,从身后拥上来,下巴靠在叶南鹊的肩膀上,也一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和叶南鹊二人,二人姿态亲密,几乎已经分不开,令他极为满意,他又在心中默默道了一遍,是我的。
第68章
大荒看似荒山, 有趣的事情还挺多,比如一些会说话的小妖精,尤其有个果子精, 总是会在他和慕久麟采蘑菇的时候偷偷看他们。
叶南鹊干脆直接捉了他, 拎在手中:“你认识我?”
果子精看了眼慕久麟,疯狂点头:“认识呀认识!你不认识我了?你和小瞎子以前住在这里,还是我领的你去找果子的呢。”
叶南鹊见这果子精说“小瞎子”的时候看的是慕久麟, 又问了遍:“小瞎子?你说他?”
“对啊,你不记得了?”
叶南鹊也很好奇自己和慕久麟的过往, 让果子精把从前的事情说来听一听。
果子精就说:“那时候小瞎子可惨了, 不过你们感情很好, 你一直对他不离不弃,后来……”
果子精咽了咽口水,又看了一眼慕久麟:“后来你们日久生情,成婚的时候我还送了贺礼呢!不过后来来了个叫江采玉的人, 说什么你们违背门规生出私情, 把你抓走了。现在、现在你又回来啦……”
叶南鹊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把果子精放在地上, 拍了拍他的小脑袋,从兜里拿出了一枚灵石给他:“多谢。”
果子精诚惶诚恐地把灵石放在口袋:“不、不客气。”
和慕久麟和他说的好像差不多,看来他和慕久麟从前感情真的很好啊。
等叶南鹊往远处采蘑菇后,慕久麟脸上的笑容慢慢褪去。
果子精讨好地仰头看他:“我已经都按照你说的说了。”
慕久麟没什么情绪地说了声“多谢”, 扔下一袋子灵石在果子精面前:“要是让我知道你说了不该说的话……”
果子精忙道:“知道知道,我嘴严着呢,您就放心吧。”
慕久麟追上叶南鹊的步伐,在叶南鹊向他看过来时脸上又是一副天真无邪的表情。
叶南鹊喜欢什么样的神态、看见什么样的表情最会心软,他再清楚不过。
慕久麟的算盘打得好, 如果不是有系统的话叶南鹊可能真要被他蒙上一辈子。
但是有一天,叶南鹊在熬蘑菇汤的时候突然脑袋里冒出个声音:[准备!连接宿主!]
他正奇怪着这是个什么东西,就又听到一句:[信号无误,已连接!]
紧接着脑袋里就涌进了一大堆东西,那些被他遗忘的记忆、过往的画面、他是怎么抵达这里的、他的任务……所有的一切都在一瞬间被唤醒。
所以叶南鹊说出口的第一句话是个不能播的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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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呜呜呜呜呜呜宿主!我终于连接上你了!那个江采玉他他他他他他他竟然对你用摄魂香,那玩意儿直接把你记忆清除了!我差点就连接不上了!我们都断开连接快一年了!]
叶南鹊:[……你也知道我们都断开连接快一年了啊……]
系统:[啊?宿主你心情不好吗?再次见到你的统统难道不开心吗?哇,你点亮了好多新的标签啊,我来数一数,进度条又往前了诶,你好厉害哦。]
“你好厉害”这几个字触及到了叶南鹊脆弱的神经。
叶南鹊:[卖萌没用,卖萌可耻。]
系统:[有用的有用的,你说过咱俩最铁了。]
叶南鹊默默闭上眼睛:[一年了,铁子,你但凡工作效率高一点我都不会……]
系统:[啊?你咋啦?听起来我好像错过了很重要的剧情啊,发生了什么啊?]
哈。
叶南鹊再一次气笑了:[一年了,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反正都发生了。]
系统:[稍等,我回看一下。]
叶南鹊:[不许回看!]
系统碎碎念:[……为了方便我们的任务进展顺利,我得了解你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我先随便选一集哈,就这个了,我点开哈哈……my eyes!my eyes!退出退出!!]
系统:[……]
系统:[毫无灵魂的事后烟.jpg]
叶南鹊:[呵。]
系统:[……臣救驾来迟了。]
叶南鹊:[呵。]
系统:[……话说你……你真在下面了?]
叶南鹊:[你但凡早点来我早点恢复记忆我都不能被慕久麟那小白脸压。]
系统:[……没事儿……没事儿哈,咱以后找个机会反攻他!]
叶南鹊扔下汤勺,转身走到卧室,慕久麟正在铺床,看见他来,回头对他露出个笑脸:“师兄,你来了,这个床单是新晒好的,我记得师兄说过喜欢阳光晒过的味道……”
“慕久麟。”叶南鹊面无表情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慕久麟的笑容凝滞在脸上,叶南鹊这段时日以来从来只叫他阿麟,这个语气,这个神情,倒像是……
“师兄?”
“夫妻、阿麟、拆散……你真会编故事,不去说书可惜了。”叶南鹊说着说着自己都笑了,他抬手揉了揉被气到直跳的太阳穴,冷笑着:“你真是好样的,我对你……刮目相看。”
慕久麟方寸大乱,眼睛里满是惊恐:“师兄你……”
叶南鹊冷冷道:“恐怕未能如你所愿,我恢复记忆了。”
第69章
慕久麟的脸色当场就变了, 但他只无措了极短暂的时间,大约只有十几秒钟,随后再也不打算压抑身上的阴翳与占有欲, 一步一步向叶南鹊走过来, 口中轻道:“我知道错了,师兄……”
他哪里有知道错了的样子!
叶南鹊被他这模样有些唬住,节节向后退着, 退到床沿,无路可退了, 脚一扭, 一个没站稳跌坐在床上。
叶南鹊呆了一秒, 仰头看着慕久麟,慕久麟低头看他。他觉得这姿势很别扭,他是那个站在道德高地兴师问罪的人,应当再更有气势一些!
叶南鹊将要起身, 刚才那扭了脚踝一用力便痛起来, 他不妨抽了口凉起, 还没完全站起来, 就见慕久麟半跪了下去,托起他的脚,去了鞋袜,看见脚踝微红, 仔细揉捏着。
叶南鹊:“你、你不要以为这样就能糊弄过去。”
慕久麟不说话,只一味轻轻揉着。
也不知他从哪学来的推拿功夫,揉着揉着,叶南鹊便觉得脚踝处的筋骨松弛许多,疼痛渐缓, 慕久麟的手掌冰凉凉的,甚至还、还有点舒服。
叶南鹊差点沉在这温柔乡中,陡然一惊,清醒过来,好险,是美人计!
他正要张嘴斥责慕久麟不要搞这些小动作,慕久麟却抢在他前面开了口:“师兄什么都好,师兄在乎过许多事情,在乎师门情谊、在乎修行、在乎旁人的赞誉、自己的名声……唯独眼中从来没有我,不曾在乎过我。”
“师兄你不知道,囚妖狱时我听见你说的那些话有多开心,我心想着,原来我一直守在师兄身边,你终于看见我了。可后来因为摄魂香,我的愿望又再一次落空。我只能再换种方法,欺骗也好、伪装也好,只要你……能留在我身边,我什么都愿意做,这样也是错吗?”
慕久麟的眼睛从下往上抬起,可丝毫没有下位者的软弱,他的手也自脚踝向上,压在叶南鹊膝盖处,上身微抬,两人的距离又变得近了些。
叶南鹊有一种安全范围被侵占的闯入感,皱了皱眉,听得慕久麟继续道:“况且,阿麟不过是个称呼,师兄借此机会改了口也没什么不好。至于夫妻,师兄难道不想同我做夫妻吗?师兄同我在一起不是很快乐吗?我撒的这些谎又不害人,不过是想推我与师兄一把,师兄失忆前就早已倾心于我,又有什么不好的?”
这是什么歪理,慕久麟何时这么会巧言令色了?好好一个孩子,学了说谎话,还觉得自己没错,这怎么行。
好好的苗子怎么长着长着越来越不对劲。
叶南鹊下意识皱眉更深,抿了抿唇。
他不知自己这幅模样落在慕久麟眼中便像是明晃晃的抗拒与不喜,察觉到叶南鹊的态度,慕久麟当即换了语气,如以前一样又似在讨好他:“师兄,我不信这段时日以来你不开心,我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你就不要追究了。”
“好不好,嗯?”
“好不好?师兄?”
慕久麟连声卖乖,叶南鹊还陷入“自家少年学会撒谎还拒不认错”的命题中,苦苦思索应该怎么把这个道理和他解释清楚。
还有啊,什么叫没有害人!如果不是这些谎话,他怎么着也不会稀里糊涂地和慕久麟滚做了一团,还是下面那个!这不是明摆着坑了他么!
叶南鹊脑子乱乱的,又气又苦恼,他想着开口的第一句话是很重要的,必须要给慕久麟点震慑,不过要说什么呢?
叶南鹊陷入了沉思。
慕久麟表面说的舌灿莲花,可其实心中慌乱。他在叶南鹊面前从来表现得很好的,只有这一次,只有这一次因为摄魂香失效被叶南鹊发现了自己的心机。叶南鹊会不会因为他的这一面而心生厌恶?会不会就此消磨掉对他的那点来之不易的喜爱?会不会……
在叶南鹊的沉默中,慕久麟越来越慌。
他勉强笑了下,抬手抚摸着叶南鹊的面庞,手指有些发抖:“师兄,你说点什么,别不说话……”
叶南鹊抬了抬眼皮,看了他一眼,依然绞尽脑汁地想慕久麟一个不说谎的孩子怎么就能面不改色地撒那么多慌呢,难道是跟他学的?他之前确实做了不少坏事,慕久麟看在眼里,他学习能力本来就强,难道是那些时候看在了眼里一一学过去了?这么说来的话,他也是有些责任的。
叶南鹊额头上的川字变得更深了,整张脸的阴影都加深了,抬手打下了慕久麟覆在他脸上的手。
慕久麟嘴唇变白,叶南鹊从未有像现在这样,连句话都不愿意和他说的时候。
师兄……师兄厌恶他如此行径么……
脑袋里一直紧绷的那道弦挣扎许久后还是断开,连瞳孔都变得散漫,目光仍旧停留在叶南鹊的脸上,却像无法聚焦。
他喃喃道:“师兄,不原谅我吗……不原谅吗……不原谅的话,也……也没关系……我有办法的……我有办法让师兄……永远留在我身边的……”
妖瞳取代原本的瞳孔,颜色妖冶诡异,他咧开嘴:“我母亲是海妖……蛊惑人心的本领……我本就……与生俱来……师兄,别、别再不理我了……我没、没办法……”
叶南鹊瞧见他瞳孔中颜色有所变化,一怔,心中揣测难道这是……入障了?
慕久麟犹自喃喃:“师兄不爱我也没关系,不在乎我也没关系,我有办法的,我有办法的。”
叶南鹊耳膜忽有些疼痛,一些异声传入耳中,叫他不适却又莫名愉悦,他恍然中想起海妖确实有以声惑人的本领,忙稳住心神。
低头看了看慕久麟,又爱又气,一抬手,扇在了他的脸上。
他用的力气着实大,响亮得一声。
“慕久麟,你这是在做什么!”叶南鹊气急攻心,呵斥道:“你耍这些手段,以为能获得真心?我的真心不是这般容易得的!你、你要气死我!”
他要推开慕久麟,竟被慕久麟抓住了胳膊,两人就这般纠纠缠缠地吵起来。
准确来说,慕久麟算不得是在吵,他说的都是一些胡话:“那我要怎么办?师兄告诉我啊!师兄说给我听!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这样不就行了!”
叶南鹊怒目冷笑:“我要你做什么?我什么都不要你做!”
第70章
“你……你不要我做?”慕久麟呆呆地重复着这几个字。
叶南鹊什么也不要他做?是因为……他真的生气了, 要舍弃掉他了,所以毫不在意了吗?不行,不可以……
不知怎么的, 慕久麟眼神一涣散, 叶南鹊觉得自己大概就猜出了他在想什么。
慕久麟这小子还能想什么!每天想的无非就是师兄爱不爱我、师兄要不要我这些东西!
慕久麟啊慕久麟,他这样子放现代是要被骂恋爱脑的!
看着慕久麟脸上的红印慢慢浮现,叶南鹊冷声道:“这一巴掌, 是因为你轻视我的真心。”
不待对方有所反应,叶南鹊五指生风, 又是一巴掌打上去, 冷着脸:“这一巴掌, 是因为你对我说谎。”
还看他出尽洋相!是可忍熟不可忍!
这两巴掌下去,慕久麟已然是有些灰心了,眼神不见往日光彩,前两日还雀跃的少男之心也似沉没了下去。
他只直直地看着叶南鹊的眼睛, 无法挪动分毫, 见叶南鹊停下来, 还将自己另一半脸送上前:“师兄没打尽兴的话, 就再打。”
叶南鹊甩着发麻的手,气得不知该说什么:“你以为我是为了自己尽兴吗,我的话你听进去没有……”
算了,看这样子, 肯定是没有了。
这小子真是油盐不进!
系统:[你别给他打爽了。]
叶南鹊:[谁知道啊!]
系统:[你不要再奖励他了!]
叶南鹊:[……统哥你最近学了不少新东西啊。]
叶南鹊拿慕久麟实在无可奈何,刚要叹口气,慕久麟见他态度稍有松动,立刻打蛇随棍上,膝盖往前跪了跪, 抓着叶南鹊的手腕,要往自己脸上招呼。
叶南鹊:“你做什么!”
慕久麟:“我想师兄兴许是打累了,不劳师兄动,我自己来。”
卖乖卖成他这般毫无尊严且还觉得自己得了便宜的,大概只有慕久麟一人了。
叶南鹊正是气头上,心想慕久麟要打就打,正好他也想看看慕久麟能做到何种地步。正想着,手掌忽然感觉热热的,慕久麟将灵气传在他的手心,蓄足了力量,一掌下去,足足打得自己嘴角流血,温温热热的血液溢出,他轻声道:“这样好不好?这样能不能让师兄消气?”
叶南鹊皱眉:“你这是干什么?苦肉计?慕久麟,你一天天的,有点心计都用在我身上了。”
“师兄说错了,我是所有心思都在师兄身上,至于师兄所说的心计,如果想留住心上人也算心计的话,那就是吧。”
叶南鹊冷笑:“好厉害的口舌,你从哪里学的诡辩之法。”
慕久麟:“我喜爱师兄,师兄却想抛下我,我难免口不择言。”
叶南鹊道:“我何时说过要抛下你?”
慕久麟眼睛一亮,睫毛轻盈颤动,将要开口时,脸色陡然一变,屋外有另一人锋利剑气席卷而来,将这木屋的门劈开,入眼便是二人亲密模样。
看清楚那人模样,慕久麟嗓音低沉道:“又是你。”
还能是谁,当然是江采玉了。
但此时的江采玉看起来与往日又不太相同,双目带着血丝,周身煞气逼人,哪里还有往日那仙风道骨的模样!
江采玉清冷的声音传入二人耳中:“放开他。”
慕久麟嗤笑:“我与师兄之间的事,你也配插手?”
他站起身,衡水自动飞入他的手中。
叶南鹊担心这两人又要打起来,不顾脚踝还痛,慌忙站起身扯住慕久麟:“我来同师尊解释。”
他越过慕久麟向外走,又被慕久麟拉住手,慕久麟睁大双眼:“师兄,你不能跟他走,他也骗了你,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小子也知道用“也”啊!
叶南鹊剜了他一眼,又强调了一遍:“此事我来处理,如果你未经我允许走出这个木屋一步,以后就休想再见我一面。”
只这两句,就将慕久麟这个九州顶级的修真高手唬得只敢在木屋的方寸之地困着。
叶南鹊走出木屋,先是对江采玉行了个礼:“师尊。”
江采玉道:“和我回去。”
叶南鹊看向他道:“师尊不打算和我道歉吗,连家桥那些时日,师尊骗了我。”
江采玉看着他,没有回答,看来是真的对他不抱一丝歉意。
叶南鹊心中有些许失望,却还是尽量维持了表面的体面:“师尊,我不会和你回去。阿麟他身负腐草之毒,我要与他去一趟圣医宗,另外,我自己也需要一些时间,再来面对师尊。师尊,您……请回吧。”
在江采玉的神情中,有什么仓皇的东西闪烁而过,他向前走了几步,煞气缓缓收敛:“和我回去。”
叶南鹊摇头:“师尊何必强人所难。”
江采玉第一次这么痛恨自己不善言辞,他有许多话想说,他想说自己会对他好,会比慕久麟对他更好,他想说自己确实毫无歉意且一点也不曾后悔,如果没有那些谎言,他就不会拥有那段与叶南鹊独处的珍贵时光,他想说他们相处十余载,之间的情谊难道还比不过一个慕久麟……
那么多话语堵在喉咙,可竟偏偏不会说出口。
他恨自己,恨自己不如慕久麟巧舌如簧,恨自己不像慕久麟那般嬉笑间就能讨得人欢心,他……他除了练剑,什么也不会做。
江采玉挣扎许久,只从腰间拿出一个玩偶,朝着叶南鹊伸过去:“你喜欢的,和我回去,好吗。”
叶南鹊低头看去,在连家桥的种种又于眼前浮现,江采玉……为什么要骗他呢。他在密道里晕倒前听见的那一句“从今之后,只有你我二人,我不会再看向旁人”,又是什么意思。
叶南鹊不敢深究,只能当不知道,或许这算是一种自欺欺人,可总之比连师徒都没得做要好些。
自然,那个玩偶他也没有伸手去取。
江采玉的手努力向前动了动,扯起嘴角,露出个四不像的笑容来。
叶南鹊太熟悉江采玉了,知道仅仅是这样微小的举动,于他而言已经属于一种刻意讨好的姿态。
江采玉怎么会是这样的……江采玉不该是这样的!
叶南鹊心慌意乱,不敢看,慌忙扭开身,不再同他有眼神的接触:“我已经……已经不想要了,师尊自己留着吧。”
“不想要了。”江采玉将他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声音很小,但他还是听见了。
玩偶不想要了,曾经那么渴求的他的关注、他的欢心、他的偏爱……也不想要了吗。
为什么人可以变得这样快?
他怔怔盯着叶南鹊,对方则像心虚一般目光落在别处。他试图将叶南鹊看清,看清他心中究竟是如何想的。可眼睛看不进心底,眼睛再用力,也只能看清旁人不易察觉的细枝末节。
好比,叶南鹊脖颈处的点点红痕。
虽然他已经用衣领遮掩,可还是有少许曝露在外面。江采玉未曾经历,却不代表他不知晓。他知道那些是什么东西。
也正因为他知道,他才会感觉……如此的愤怒。
怒火将他的理智灼烧的所剩无几,江采玉低下头,忽然笑了:“他杀了你,换得美名享誉天下,即便如此,你也要同他在一起吗。”
叶南鹊无力地解释:“当日的事,毕竟是我的错。其中有许多不能一一向师尊道尽,我只知道,阿麟待我的心是真的。”
江采玉收了剑,站定道:“你现在才是错了,南鹊。”
叶南鹊疑惑江采玉何出此言,见江采玉抬了抬眼皮,看向木屋中的慕久麟:“他不过是个小人,一个从小就会耍心机的小人。衡水之战他不曾站在你的身边,现在也只能与你缩居在此处无人之境。如有一日要做取舍,他今日对你再情深意笃,那日也会因天下人的口舌背弃你。”
叶南鹊道:“我不会让他做那种选择。”
江采玉向来清冷的面容上带了一丝孤傲,叶南鹊对慕久麟的回护令他胸口之处产生了从未有过的嫉妒和不甘,他扬了扬下巴,似乎这样做就可以令他看起来没那么可怜。
“你错了,南鹊。”他坚定地重复了一遍。
只有他,只有他才会一直站在叶南鹊的身边。
这场交锋不欢而散,江采玉在落日余晖中背着剑下山。
叶南鹊看了一会儿,转身回木屋,还没站稳,慕久麟就缠了上来:“师兄,我一步都没有迈出我们的家。”
虽然光是用眼神,他已经恨不得撕碎了江采玉。但是在叶南鹊面前,他是绝不会让叶南鹊看见自己这样的一面的。
在叶南鹊面前,他只想永远做那个最贴心、最听话的师弟。
慕久麟满眼单纯:“我做的很好吧,是不是?师兄说什么,我就会做什么。”
叶南鹊心思正有些乱,随意点了点头:“嗯。”
又想到方才江采玉说的那些不太好听的话,委婉道:“师尊刚才说的话,你不要往心里去,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慕久麟眼睛轻轻转动,从叶南鹊的左眼看到右眼,道:“我一点也不在意他说的话,不过师兄之前说的,从没想过要抛下我,这是什么意思?”
明知故问!这就是明晃晃的明知故问!叶南鹊不相信慕久麟听不出来其中的意思,不过是想诓他再说一遍。
叶南鹊抬起手,照着慕久麟地脑袋呼了一巴掌:“收拾东西,我们去圣医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