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钟情妄想(29)
生起病来的辛禾雪,没有平时的聪明劲,和人说话的时候回答还会慢两拍,像是那种走路会同手同脚顺拐的猫猫虫。
但是你是绝对不能笑话他的。
非但不能笑话,还要事事都顺着他,最好是能够让猫骑在人头上才好。
这样才能叫辛禾雪满意。
不过,也有反骨到路阳这样的,非要获得邦邦两拳。
“水。”
辛禾雪卷着被子,嗓子烧得有点哑。
路阳到客厅里接了水来,辛禾雪缓慢地撑起身,乏力的四肢酸痛,他一双烧得眼尾透红的眼睛望向路阳,还有着荡漾未烧干的水光。
水杯递到眼前,路阳故意道:“你得跟我说什么?”
“……谢谢。”辛禾雪有气无力。
路阳竖起食指,在对方面前摇了摇,“不对,你应该要说——”
他捏了捏嗓子示范:“谢谢路阳哥哥。”
辛禾雪幽幽抬眸盯了他一会儿,“到底你是主人还是我是主人?”
挨了两拳揍,路阳舒服了。
他给辛禾雪贴上退烧贴,又伺候辛禾雪喝了水,像是皇帝身边的总管,忙前忙后从衣柜里给辛禾雪找出薄外套,问辛禾雪要不要去医院,他背他过去。
这种事情,路阳最擅长了。
“不想去了。”辛禾雪神色恹恹,靠在床头的身形单薄,“我早上吃过药了。”
去医院的话无非是打针,能好得快一些,可偶尔病假也是高中生难得的休息时间。
生病的时候,人的思维会变慢,辛禾雪也会偶尔犯懒。
“早上?”路阳把窗帘全部拉开,外头阳光灿烂,树影碧波荡漾,“现在都快中午一点了。”
“你睡了这么久?”路阳问。
辛禾雪穿上居家的拖鞋,“嗯,所以是你把我吵醒了。”
“好吧,那我错了。”路阳去客厅里,熟悉得和走在自己家里没区别,他别上围裙,“既然不去医院,那作为赔罪,我在家里给你做个午饭?想吃什么?”
辛禾雪怀疑他想毒害自己,“你做的能吃吗?”
路阳来劲了,“怎么不能吃了?今非昔比,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我最近都跟我妈学了好一手。支持点菜,菜单是蛋包饭,蛋炒饭,番茄炒鸡蛋面。”
辛禾雪拖着步子拉开冰箱门,上层有满满一盒鸡蛋,他问路阳,“你中午吃过了吗?”
路阳说自己一下课就在校园门外的小吃街吃了顿快餐,想着说不定辛禾雪根本没去医院,趁着午休的时间骑自行车回来的。
反应了一下吃饭和从学校骑车回来的时间,辛禾雪微微一怔,关上冰箱门,“以后刚吃饱不要剧烈运动。”
大概是他的胃想给路阳捧个场,也可能是睡觉中发烧消耗了能量,辛禾雪此时的食欲被唤醒,把三个鸡蛋交给路阳,“主人要吃蛋包饭,快去。”
“等着,哥哥给你露一手。”
路阳意气扬扬,似乎和这个称呼过不去了。
辛禾雪:“……”
不稀罕理他。
冰箱里正好有没吃完冷藏的饭,倒入锅里热一热炒散就可以了,蛋包饭要用的材料厨房里都有。
路阳的书包被他自己随手丢在了客厅的沙发上,辛禾雪一边喝着水,一边往沙发过去坐下了。
他故意很用力地拉开路阳的书包拉链,唰地一声响,确保厨房里的路阳能够听见。
厨房里传来开火的声音,油锅滋滋冒响。
辛禾雪竖起耳朵听,路阳还在哼着歌,“咪咪啊咪咪请你相信,我们没有忘记你,高高的月儿天上挂,明天的早餐在哪里……”
唱得真难听。
担心是路阳没听见。
他将书包拉链拉开又拉上,再唰地又拉开,这下只要不是聋子就都能听见。
路阳没反应?
也对。
他不准有反应。
在辛禾雪面前,路阳不准有秘密。
他把路阳书包的东西翻得乱七八糟,倒出来掏个底朝天。
厨房里传出路阳的声音,“作业我给你带回来了,上午只布置了数学和物理的,练习册对应的位置我折角了。”
“哦。”
辛禾雪额头的退热贴冰冰凉凉,温度稍降之后,也为自己幼稚的举动感到好笑。
算了。
反正路阳都回来跟他示好了,他就不计前嫌地原谅他。
至于会不会翻旧账,要看路阳以后的表现。
辛禾雪将功课作业一一分类,重新整理好放回书包里,井井有条,比一开始好多了.
寓.w.言. “我饿了。”
他催促厨房里的路阳。
锅铲热火朝天,路阳忙里偷闲回应道:“马上。”
………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确实说的没错。
蛋皮嫩滑,色泽鲜艳明亮,蛋香浓郁,裹着雪白米饭。
还加了切碎的火腿丁。
只是……
辛禾雪指向蛋皮上面红色歪歪扭扭的“LOVE”,盘子边缘空的地方还涂个实心的爱心形。
辛禾雪眉心一蹙,“你画的什么?”
路阳说:“番茄酱。”
辛禾雪:“谁问你这个了?”
路阳喉结滚了滚,目光偏移,干脆站起来去开了个电视,“不好看吗?电视上都是这么涂番茄酱的。”
他说完,又和热了似的,扯着短袖的领口扇风。
辛禾雪瞥了他一眼,开始慢吞吞地吃午饭。
路阳这才放松下来。
“味道怎么样?”他坐回去,期待地问。
辛禾雪故意去看电视,偏过头不看他,咀嚼时腮帮子是一鼓一鼓的,“一般般吧,就是小狗饭的普通水平。”
“你吃小狗饭,那你也是小狗。”路阳说着,大言不惭道,“我们是一家人。”
不待辛禾雪和他拌嘴,路阳话锋一转,“辛禾雪。”
拿遥控器把频道切到新闻台,辛禾雪漫不经心回应:“嗯?”
“我昨晚回去认真反省过了。”路阳低着头,表现出温驯的模样,认错态度良好,“对不起,其实那封信不小心被我弄丢了。”
“周五那天下午,苗灵来找我,让我转交给你,我要去训练,就放进了课桌抽屉里。”路阳一面回想事情的细节,一面解释,“当时我记得是和选科意向书一起放的。”
但是最后把作业和选课意向书一起交给辛禾雪的时候,那封情书不见了。
反正在抽屉里,就放一个周末,还能长脚跑了不成?
路阳等到周一再去看,结果还真找不到了。
他不敢和辛禾雪说。
想着说不定是放在家里但他没印象了。
“我昨天是打算下午放学回家再找找。”路阳说,“然后苗灵先找你说了。”
接着事态发展就像是火星子点燃引线,一路电闪火花带爆竹。
“林鸥飞早上说你今天生病发烧,请假去医院了。”路阳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被我气的?”
“换季,骑自行车吹了冷风而已。”
辛禾雪回答完,眼睫匆促闪了闪,隐隐觉得一连串的解释中,整件事情背后透露着几分不对劲。
他抬眸,质问:“但你为什么不直接和我说弄丢了?”
路阳本来没必要和他说谎。
也就是说他们昨天原本可以不吵架。
路阳盯着他,神情和往常完全不一样,“如果我是匹诺曹,那至少昨晚有一句话是真的——我不想撮合你们。”
真心话一旦说出口,心跳声就格外震耳欲聋。
路阳不知道辛禾雪能不能听见,他胸膛里乱撞的心脏,和即将冲破笼子的鸟一样,迫不及待要振翅一飞冲天。
他们的视线交错,半空中火花爆裂。
辛禾雪的直觉向来很敏锐,当他发现事情在往什么方向去,而且指向的前路一定不在他现阶段掌控范围之内。
他不希望发生他未知的变化,所以辛禾雪下意识地低头回避了,勺子搅了搅蛋包饭,才吃完了一半,“你做得太多了,我饱了。”
“怎么才吃这么点?”
路阳的注意力果真被转移。
辛禾雪赖账,“都说了是你做的份量太多了。”
“不是你给我三个鸡蛋的吗?”路阳感到冤枉。
辛禾雪反问:“我给你三个你就要全部用完吗?再加上傻蛋,一共四个,怎么不一起敲进锅里?”
小狗守则第一条:因为是辛禾雪说的话,所以是完全正确的。
路阳窝窝囊囊不敢反驳。
“那我光盘。”路阳把盘子抽过来,“别浪费食物。”
“等等。”
辛禾雪出声喊住。
及时让路阳停下来,他心中有顾虑,“我现在发烧,吃同一盘饭会不会传染给你?”
路阳笃定道:“不会,一起吃饭不会传染,亲嘴才会。”
这句话一出,气氛中有什么正在无声地潜滋暗长。
两个人齐齐不说话了。
辛禾雪避开目光,抿住嘴唇。
好奇怪,其实也就是好朋友之间犯贱,开了一句不着调的玩笑话。
但是仿佛就是有什么不对劲,有什么不一样了。
这让辛禾雪无意识地咬了嘴唇,松开时浅粉的唇色已经变化,发烧引起了高温,让嘴唇看上分外鲜红,比平时要鼓一些。
不知道什么时候,路阳已经离他如此近了。
一股按在后脑的力道袭来,路阳含住了他的唇角。
他的手掌比辛禾雪还要烫,抵不住激动地打着颤,呼吸灼热交织着,一时间让人分不出发烧的到底是谁。
细密眼睫仓促闪动,鼻尖沁出薄薄的一层汗,辛禾雪猛地把路阳推开了,“你干什么?”
路阳实话实说:“亲嘴。”
[我和辛禾雪亲嘴了亲嘴了亲嘴了亲嘴了亲嘴了亲嘴了亲嘴了亲嘴了亲嘴了亲嘴了亲嘴了亲嘴了亲嘴了亲嘴了亲嘴了亲嘴了亲嘴了亲嘴了亲嘴了亲嘴了亲嘴了亲嘴了亲嘴了亲嘴了亲嘴了亲嘴了亲嘴了亲嘴了亲嘴了亲嘴了亲嘴了亲嘴了亲嘴了亲嘴了亲嘴了亲嘴了亲嘴了亲嘴了!]
心里像是沸腾的开水,路阳已经无法控制了,他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可能是笑,也可能是根本没有神情,丧失了对面部肌肉的控制能力。
灵魂发烫,连带身体烧得焦渴,他的喉结滚了滚,告白:“辛禾雪,我喜欢你。”
辛禾雪手里被他塞了东西,下意识低头一看。
彩绘笔涂鸦的和好券。
路阳把免死金牌交回辛禾雪手里,郑重道:“如果你不把这张券撕掉,那么我就要开始追你了。”
第232章 钟情妄想(30)
路阳的心情就像是撞开笼子一飞冲天的鹰。
他赶在下午预备铃的音乐回到教室坐下,双腿蹬了一路的自行车,心脏也风驰电掣,跳到一百八十迈不得停歇。
他的身体坐在教室里,而灵魂已经飞到万里天空中自由遨游。
辛禾雪把他赶回来上课了。
虽然没有答应他,但是也没有撕掉和好券,那就是默认了。
默认了就等于让他追,让他追就等于喜欢他,喜欢他他们就可以结成家庭。
那个叫古人云的人,说的果然没错。
“先成家后立业。”
不和辛禾雪在一起,他怎么建功立业?
好事成双,双喜临门。
学校的效率很高,周一早上收上去的选科意向书,今天下午就在年级布告栏张贴分班名单了。
路阳走了狗运,还和辛禾雪一个班。
不只他们,林鸥飞、田丰羽和俞枣也是,他们几个捆一起打包到了十四班。
重排文理科分班后比重差不多是一三开的关系。
一到四班是文科班,分布在二楼,剩下的楼层往上数,十三个班全是理科班。
田丰羽拍拍他的肩,“没想到咱俩也是赶上好时候了。”
菱州市的教育局今年说不让设置办尖子班、火箭班,他们在市一中,执行力度抓得更严,所以一棒子下去全部都是平行班了。
田丰羽感慨:“我本来还以为我要和你分开了,好兄弟,要是没了你,我就得独自面对诡谲多变的新班级,还得给新同学当垫底。”
路阳:“少放你的屁,上次月考我都进前十了。”
田丰羽:“倒数前十给你牛的,发达了就忘了我们并列倒一的时光了,有钱了就只知道找老婆忘了兄弟了。”
他就这么一说,也不知道路阳是扯到哪根筋搭错线了,居然没和他放狠话。
甚至表情竟然有种扭曲的……
暗爽?
田丰羽匪夷所思,怀疑自己的语文水平能不能把这精彩的神情描述出来。
路阳乐了一会儿,又顷刻变脸,“你懂个屁,谁跟你兄弟,你和我拜过关公吗就兄弟?”
辛禾雪就不一样了。
他们连关公都拜过了,再拜个堂怎么了?
既然是世界第一好,那么好兄弟给他当老婆又怎么了?
关公都没反对,说明这是好事一桩。
四舍五入,他和辛禾雪属于是娃娃亲的关系。
怎么能这么有缘呢?
世界上明明有这么多人,他叫辛禾雪,他叫路阳,一个名字三个字,一个名字两个字,怎么看怎么登对。
老天都得嫉妒他命好。
路阳意气风发。
下午最后一节课的时候,班主任说,周五下午进行换班,加上年级大扫除。
意味着他们这个班从高一开始的缘分,到这周结束为止就尽了。
对路阳来说,没什么惆怅感,他满心只想着自己和辛禾雪还在一个班。
回到家里的时候,发现辛禾雪的企鹅在线。
本世纪初的时候,路国兴拿赚到的第一桶金给家里装了电脑,并且警告路阳,这是用来学习的,敢打游戏就叫他妈妈把他从菱州市揍到西伯利亚挖土豆。
路阳说自己没签证不能非法入境。
虽然这个电脑不准用来打游戏,但是可以上网啊。
路阳第一时间加上了辛禾雪的企鹅。
不过他们之间的距离好像没有用通讯软件的必要,路阳窜下楼跑到辛禾雪家门楼下嚎一嗓子也就三分钟。
但林鸥飞和辛禾雪两隔壁都加上了企鹅,他们两家安装电脑的时候比路阳家还早,没道理他和辛禾雪不加。
企鹅的默认主题是蓝天白云,路阳自己下载了一个黑色骷髅的皮肤,他觉得可酷炫了。
但是辛禾雪之前周末在他家写作业时借过电脑,看到了说他是非主流,想到路阳这边的窗口这么丑就不想和他聊天了。
路阳仔细盯了辛禾雪那个亮着的红围巾小企鹅头像一会儿,决定做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他把主题又换回了蓝天白云。
可能冥冥之中还真的起了作用。
路阳收到了辛禾雪的消息。
………
林鸥飞把今天的笔记拿过去给辛禾雪。
他的笔记从来都很简略,字迹又龙飞凤舞,估计是脑子转得太快了,由于笔跟不上脑速,笔记经常直接从开头跳到结尾,中间留白。
所以班上其他同学哪怕上课笔记没记完也不愿意借林鸥飞的,如果问他中间省略的笔记内容是什么,只会得到一个莫名的眼神,意味很明显——开头有了结论也给你了,推一下不就出来了吗?
俞枣和辛禾雪说,之前他和林鸥飞当前后桌的时候时常感到冒犯,因为他去问林鸥飞问题的时候,即使林鸥飞没有说出口,可周身气质好像都在嘲讽他,就好像俞枣能提出这种问题,那么穿上棕色衣服去厕所就可以一块被冲掉了。
辛禾雪只能安慰地笑笑。
只能说俞枣的感觉没错,因为路阳真的被林鸥飞这么说过。
至于辛禾雪的笔记,就相当受欢迎了,可以说是亲民版,思路完整又清晰,字迹山水秀逸,毕竟是要让路阳看一遍就能看明白的程度。
发现辛禾雪拿着笔心不在焉的样子,林鸥飞从作业中抬起头,偏过去扫了一眼,“我有哪里写的不清楚吗?”
辛禾雪摇摇头,“没有,嗯……很清楚,谢谢你过来借笔记给我。”
林鸥飞用手背按在他额头上,另一只手感受自己额前的温度做对比,判断道:“退烧了。”
辛禾雪说:“稍微躲懒了一天,明天就能去上课了。”
林鸥飞:“嗯,这周五下午分班,我们一个班。”
他把分班的情况简单地和辛禾雪说了一声。
庄平今天收工带了一只烧鸭和两斤石螺回来,让林鸥飞喊林阿姨过来干脆在他们家一起吃晚饭。
此时厨房里正在大火噼啪,锅铲铿铛。
林鸥飞发觉辛禾雪又停了笔,目光虚虚落在墙角。
林鸥飞直截了当地问:“你在想什么?”
辛禾雪下意识将心里的问题脱口而出,“喜欢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
林鸥飞一怔,避开目光,就好像有什么秘密会从眼睛里泄露出来。
他的声音一时间有些发涩,吐字渐缓,“喜欢就是……看到他就高兴,看不到就忍不住牵挂。他在身边就觉得心安,不在身边会控制不住去寻找,发现他和别人在一起会嫉妒会难过。”
辛禾雪有点吃惊地看向林鸥飞。
林鸥飞说:“书上写的。”
好似为了证明自己的说辞,林鸥飞淡声说:“爱情不用眼睛辨别,而是用心灵作向导。因此长着翅膀的丘比特被画成瞎子。*”
“从莎士比亚的文字来看,这种感觉应该是激素作用下的理性失效。”林鸥飞分析着,话锋一转,得出结论道,“所以喜欢是一场巨大的幻觉,恋爱感只不过是因为你的身体在分泌激素和神经递质,当你的大脑倦怠之后,爱情就不存在了。”
辛禾雪眨了眨眼,不明白怎么突然转到了生物频道,“……这样啊。”
不管怎么样,先回应一下吧。
林鸥飞敏锐地问:“吴可儿向你表白了?”
“没有,但是为什么你知道……”辛禾雪诧然。
如果不是苗灵和他说了有关情书的事情,辛禾雪也不了解,毕竟不是同一个班的,他对那个害羞的女生还停留在面孔有印象的阶段。
而路阳更是以为情书是苗灵写的。
林鸥飞却说:“很明显。”
他藏得比吴可儿更高明,以至于轻易就发现了。
“早恋对学习不好。”林鸥飞说。
辛禾雪莫名感觉唇角有些发烫,明明是路阳的问题,却好像连带着他也心里有鬼一般。
他含糊地应了林鸥飞一声,把抄完的笔记还给对方。
等到林鸥飞离开,辛禾雪才到庄同光房间里上网。
家里的电脑安装得早,机器是辛芝英单位里淘汰下来的,平时的作用也无非只是查查资料,装在了当时刚上高中的庄同光房里,两兄弟共用。
就是现在庄同光去上大学了,他的房间和房间内的电脑都完全属于辛禾雪了。
他给路阳发消息。
[SNOW:中午发生的事情,你不许说出去,不准告诉任何人。]
那边竟然秒回了,就好像路阳一直在视奸他的企鹅状态。
[SUN:中午发生了好多事情,你说的哪件事情?]
路阳明知故问。
果不其然,把辛禾雪惹恼了。
[SNOW:你好烦。]
辛禾雪注册账号的时候随手填了个和名字相关联的单词,路阳后面非要和辛禾雪一样,也取个洋昵称。
好在他名字的意象也比较简单。
路阳现在越想越觉得自己一骑绝尘的英明。
看看,一个单词是四个字母,一个单词是三个字母,他们连昵称都这么像情侣名。
[SUN:我不烦。]
[SNOW:快滚蛋。]
[SUN:我不滚,我要和snow说话。]
[SNOW:……]
[SNOW:总之,你不准和任何人说起你喜欢我。]
[SUN:那可以和你说吗?我喜欢你,你听到了吗?]
[SUN:每天都想说,喜欢你。]
辛禾雪的昵称可爱。
辛禾雪和他聊天可爱。
辛禾雪的聊天框比别人的可爱。
辛禾雪打出来的字也比别人的可爱。
路阳心潮澎湃,基于告白的心情而兴奋得冒汗,旺盛精力让他恨不得围着家属区跑十圈,最终只是跑去厨房洗了个手又扑了满脸水,让朱翠风还以为他被外星人电击了大脑。
路阳洗了把脸擦干净又跑回房里,忍不住发消息。
[SUN:辛禾雪,我们去打电话吧,好不好?好想打电话和你说喜欢你。]
怎么这么肉麻?
辛禾雪正在写作业,喝水差点呛到自己。
[SNOW:闭嘴,不许你打字,也不许你打电话过来,更不许爬窗户过来。]
辛禾雪宣告这个人有罪,剥夺路阳一切权利。
[SUN:好吧。]
[SNOW:都说了不准你打字。]
[SUN:现在是小狗在打字。]
[SUN:泥嚎,我不是路阳,汪汪汪。]
辛禾雪想不到有人能够这么厚脸皮,但是对面是路阳,也就说得通了。
他轻微抿了抿唇,搓了一下雪白泛粉的耳朵尖,好奇怪,手好痒,好想揍路阳两拳。
想了想,他决定把企鹅关掉。
[SNOW:我要去洗澡了,你就留在这里汪汪叫吧。]
[SUN:好的,主人。]
等辛禾雪洗完澡吃完晚饭,晚上写作业的时候想起来要查个英文资料,再度到庄同光房里打开电脑的时候,立即出现红色99+弹窗消息,他看到路阳竟然还在以一分钟一汪的速度汪汪叫。
神经病吗?
辛禾雪的眼皮跳了跳。
他命令路阳去睡觉。
………
等到第二天生物钟唤醒,辛禾雪的烧彻底退了。
他躺在床上反应了好一会儿,意识回笼的时候,蓦地大脑无法控制地开始回放昨天的一幕。
路阳目光灼热,以从未有过的认真神情告白。
“辛禾雪,我喜欢你。”
这几个字是什么咒语吗?
路阳的喜欢和竹马情谊的喜欢有什么不同?
不理解,不清楚,不明白。
辛禾雪头发翘翘的坐起来,打开衣柜,身上的睡衣一剥换成校服,手臂曲展伸进外套长袖里,再捏着拉链“唰”的一声利落拉起来,对镜子整理好领口,梳理头发。
手再揣进外套口袋中,碰到了昨天没有撕掉的和好券。
一天而已,彩绘笔的画面突然变得扎眼,初三到高二,时间好像也没过去多久,友情就突然成了变味的糖果。
捏了一会儿,辛禾雪还是没把它撕掉。
胸腔微微地叹息。
他有发烧的尾巴没好全,鼻子不舒服,仍然有点感冒。
但是辛芝英这段时间很忙,加班很晚才回来,等到上床休息已经是半夜了,姨父又是早早出车,家里就不给他做早餐了。
辛禾雪起床的时候姨妈还在睡,所以他轻手轻脚洗漱完,背起书包,拿上辛芝英压在餐桌蓝花玻璃杯下的早餐钱,便轻声关上家门。
因为鼻子敏感,避免再次吹风受凉,他今天戴了一个白色口罩。
外套里面的夏季校服领口扣上了所有的纽扣,脖颈白皙。迎着阳光普照,那双眼睫又长又密,因为口罩遮住了下半张脸,左眼眼尾的一颗小痣就尤为瞩目起来。
平白叫人意惹情牵。
辛禾雪在走廊等了一下林鸥飞。
林鸥飞从家里出来,拿过辛禾雪的书包,往里塞了盒牛奶,“走吧。”
下楼的时候,路阳已经在等他们了。
辛禾雪说自己还没吃早餐。
他原是想自己骑自行车去的,顺路在早餐街买东西,路阳直接把一袋热乎乎的小笼包跟豆浆一起塞到他手上,又拍了拍后座,理由充分:“你感冒还没好,坐我后座,我不就正好给你挡风了?”
林鸥飞从遮阳棚底下推着自行车过来,平静地看向他。
辛禾雪站在原地,微微抿起唇。
去坐林鸥飞后座的念头才起,被辛禾雪自己掐灭了。
因为这样一选择,就好像他要和路阳避嫌一样。
明明是路阳心里头有鬼,对着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也能没羞耻地说喜欢,惊骇程度简直堪比玩了十几年的小熊玩偶突然长出了不可描述之物。
辛禾雪心里没鬼,凭什么让他避着他?
吸管一下子扎破塑料膜,阳光里夹着一声脆响。
他干脆地坐上路阳的后座,啜了一口豆浆,驱赶专属小狗车,“驾。”
作者有话说:
*引用自《仲夏夜之梦》
第233章 钟情妄想(31)
周五的下午是分班和年级大扫除,意味着不用上课。
所以上午的时候,整个高二年级的学生就已经开始躁动了,仿佛熬了快一周,中午的放学铃响起就是放假了一般。
整个年级重新分班是个大工程,各个班级门口已经贴好了新的座位分布表。
课本和资料很多,学生们背着书包扯着挂书袋拖家带口地去找新班级,走廊和楼梯上人挤人,像是纪录片里的大草原动物迁徙。
“还有吗?”
路阳提起布质的挂书袋,两边肩膀一边一袋,一个是辛禾雪的,一个是他的。
整个人看上去像是很结实的大扑棱蛾子。
“这些我自己来就好。”
辛禾雪抱起剩下的几本书,原本的座位终于清空了,他们得把东西从二楼搬到五楼。
走廊上人潮涌动,摩肩擦踵。
路阳担心辛禾雪爬楼身体不舒服,人又挤楼梯间又闷,每上一层楼就叫辛禾雪歇会儿,“你真的没关系吗?要不你在这里等我,我跑上去放了东西就下来搬你手里的。”
辛禾雪摇头,“没事,走吧。”
他对路阳说:“今年体检医生说我的情况很乐观,鼓励我可以多做些适量运动。”
路阳背辛禾雪跑过多次医院,向来对医生的话是言听计从的,果然不再念念叨叨了。
上下楼梯的人潮分了左右两边,林鸥飞从下楼的队列中错开来,帮辛禾雪抱过了手上的书。
路阳吃了一惊,“你怎么这么快?”
林鸥飞什么时候跑楼上放了书又跑下来?
辛禾雪微微怔了一下,“谢谢,你的东西已经搬完了吗?”
“嗯。”林鸥飞说,“走了隔壁高三的楼梯。”
一中的教学楼平行排布分了三栋,每个年级各一栋但彼此之间每层楼都有连廊连通,林鸥飞通过了连廊走高三教学楼的楼梯上去,再回到高二的教学楼,路程长了些,但是人没有那么挤,这样一来,速度反而更快了。
林鸥飞搬过辛禾雪手上的书,侧身而过时说了一句,“吴可儿找你。”
………
辛禾雪从小到大收到的告白不在少数,其中大部分来自女生,也不乏男生。
小学快要毕业的时候,他收到过一封情书,因为夹在同学录里没有发现,后面初三翻出来看到的时候,他已经不太记得那个男同学的面容了,只依稀记得对方比较内向,而且在六年级下学期的时候听说因为父母离异转回老家上学了。
可能是由于那个男生的缘故,在直面同性的路阳告白时,辛禾雪虽然颇受冲击,但这个冲击更多是来自告白对象是熟悉得不能够更熟悉的好朋友,而非来自性向方面的困惑。
路阳是同性恋啊。
他只是接受了这个情况,就和发现路阳喜欢吃香辣干脆面是一样的。
和闹哄哄的东梯相比,西梯的这个楼梯角很安静。
午后有风经过,一面圆圆的蓝玻璃窗户,映出外头的树影婆娑。
辛禾雪耐心地倾听完女生的告白,歉意道:“对不起,你很优秀,但是我暂时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听他拒绝,吴可儿反倒松一口气,“你没必要和我道歉。”
心意不是被告白者的责任。
“我只是想趁这个机会和你说而已。”吴可儿脸庞还有热意,羞涩却又胆大,“是我自己想给自己一个交待,反正我选了文科,以后估计也很难见到面了。”
吴可儿:“谢谢你愿意听我说。”
辛禾雪眼睫颤了一颤,虽然收到告白不在少数,但直接和他面对面的情况其实很少,粉色的信封就已经是莫大的勇气了,他有些犹豫地问:“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吴可儿捧着书,“什么?”
辛禾雪将心中的疑惑问出声,“你喜欢我什么呢?”
吴可儿觉得这个问题很简单,罗列道:“你长得好看,皮肤白,成绩又是年级第一……”
辛禾雪缓缓点头,“原来是这样。”
吴可儿鼓起勇气问:“你向我提了问题,那我可以跟你提一个要求吗?”
辛禾雪应允了。
吴可儿有点不大好意思地向他讨要一件东西,“你是我第三个暗恋的男生,我想留个东西做纪念。”
看来她对皮肤白成绩好的好看男生情有独钟。
辛禾雪翻找自己的书包,把夹在课外书里的书签摘下来,递给吴可儿,他就路阳之前的事情又道了歉,吴可儿却说路阳已经赔礼道歉过了。
她收下书签,颔首道:“谢谢。”
辛禾雪回应:“我也谢谢你的欣赏,祝你在新班级学习进步。”
………
长得好看,皮肤白,成绩是年级第一。
仔细数起来,确实是这些方面会导向一个人受欢迎的结果。
人是视觉动物,同时又崇拜强者,那么在学生时代,好看的脸和好看的成绩就成为了魅力所在,长大后则可能会加入更多的社会因素。
但终归到底,这些还是相当突出的优点。
辛禾雪觉得自己也有缺点。
比如……嗯……
有时候……嗯……
总归有哪方面是缺陷。
让完美的小猫承认自己也有缺点,同时列举出来,看来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喜欢究竟是什么?
和憧憬有什么不同?
他以为这些优点都归于憧憬的范畴之内。
人对他人的看法是自己内心的投射。那些喜欢他成绩好的人,实际上更多的或许只是希望自己也能够达到同样的水平,是憧憬而非喜欢,更谈不及爱。
喜欢的理由应该要更复杂,至少得包含缺点。
但要具体展开讨论,辛禾雪也不清楚,他对这方面还很懵懂,就像他前面所承认,他并不是完美的人。
那么摆在他面前的,又有一个有意思的问题。
路阳又喜欢他什么呢?
书包放到座位上,辛禾雪喝了一口水,往后一瞥,路阳在教室最后排对角线的地方眼巴巴地盯着他看。
看他终于发现了角落里还有一只狗,眼睛顿时亮了,仿佛背后无形的尾巴都摇得噼啪响。
这个新班级的初始座位排布好像是根据成绩来的。
他的同桌是林鸥飞,路阳的同桌是田丰羽。
路阳从教室对角线走过来,穿越大半个教室,好在周围的新老同学也在打招呼,他的行为并不显眼。
田丰羽和俞枣也走了过来。
辛禾雪感到奇怪,问俞枣:“你之前不是说想选文吗?”
俞枣木着脸,看上去走了有一会儿了。
“我妈偷改了我的选科表,她现在知道我和你一个班,老高兴了。”
辛禾雪不知道说什么来安慰他比较好了。
幸好俞枣的文理成绩五五开,选文选理都能学。
“辛禾雪,你以后走后门打水好不好?”路阳问。
后门离水房近,但是走前门也差不了哪里去,主要是这样的话,辛禾雪就可以路过他的位置了。
辛禾雪狐疑地看向他,“我不走后门你就不帮我打水了?”
尾音微挑,像是丢下了一个小钩子。
路阳:“那我从后面过来走前门,我们真是心有灵犀,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多走几步?”
辛禾雪钓鱼不用饵,路阳这个大头鱼就是下直钩也咬,还全自动顺着鱼竿爬。
就是这样才对。
不管喜欢还是不喜欢,路阳都要是他的奴隶,和以前没有区别。
辛禾雪好整以暇地圈起手臂。
不过……
真的和以前没有区别吗?
好像也有点不一样。
放学的时候,他坐在路阳的自行车后座上回去,行道上熙熙攘攘,周围也不是没有同坐一辆自行车的学生,多数是情窦初开的男女,他们在小情侣中间显得分外格格不入。
幸好他的感冒快要好全了,下周可以自己骑车。
辛禾雪扯了扯耳后的口罩绳,嘴唇是不自觉抿起的。
很奇怪,从路阳告白后,说不上来有哪里不对劲,但不说,又觉得处处都不对劲。
他抬眼瞥了一眼路阳的耳朵,已经红得和煮熟的大虾一个颜色了。
以前就不会这样。
也不会犹豫再三,问他可不可以牵手。
辛禾雪有点坏心,他想对着红耳朵吹一口气,又怕路阳直接冲进路边水沟里。
还是算了,他的安全比较重要,而且冲进水沟里很丢脸。
路阳载他送到楼下,推着自行车把手,磕巴了一下,“我、我先回去了。”
明明以前爬辛禾雪房间的窗户如同家常便饭,对辛家更是熟得像是他第二个家一样。
现在想到是心上人的家,反而懂了礼节,因情生怯,望却止步了。
辛禾雪没有想到这层,他就是发现周五的傍晚不是三个人聚在他家里一起写作业,少了点什么。
路阳破坏了原本的惯例,就和窗户被打破了一样,会让他感到不舒服。
他不舒服,路阳就别想痛快。
辛禾雪夜里洗完澡,登陆企鹅,给路阳发消息。
[SNOW:你有在追我吗?]
[SUN:我有在努力啊。]
[SNOW:我感受不到。]
路阳极力说明。
[SUN:我每天都给你送爱心早餐,给你打水抢饭,网上是这么说的……]
可是,在告白之前,他就是这么做的。
他甚至做得比网友的帖子里写的还要细致全面,从小到大,他恨不得辛禾雪的每一支铅笔都是他削的。
那他还应该做什么?
路阳恍然发觉这件事,连打字的手都停下来了。
他犯傻地去问。
[SUN:辛禾雪,我要怎么做才能追到你啊?]
[SNOW:你笨。]
[SNOW:你考试也会举手问老师吗?]
路阳明白了……什么也没明白。
………
周一是第一组值日,他们去得比平时早,林鸥飞负责扫地,辛禾雪负责整理图书角和最后扔垃圾的工作。
等他到楼下的大垃圾桶扔完垃圾,又去洗手间拿洗手液清洁完,教室里的早读已经开始了。
教学楼走廊皆是琅琅书声。
辛禾雪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抽出语文课本的时候,有什么倾斜着掉了出来,落在地上发出极细微的声音,隐藏在教室里的读书声中。
他定睛一看。
是一份压花书签。
透明的冷裱膜,内里封着茉莉干花标本,洁白的花瓣,叶子墨绿,清丽素雅。
辛禾雪拾起来,地上还有一个纸片,他也一并拾起。
是一首裁剪的诗——
茉莉好像
没有什么季节
在日里在夜里
时时开着小朵的
清香的蓓蕾*
辛禾雪心神微动。
他向四周环顾一圈。
并没有异常,大家都在认真早读。
一种清幽的香气如雾一般绵延朦胧,在他抽屉的空间里,还有一支带雨露的茉莉花。
小纸条卷在花茎上,路阳的字迹,“送你一朵昨晚开在我家阳台的茉莉,月亮不知道,我妈也不知道。”
林鸥飞淡扫一眼,发现那支鲜茉莉的时候,目光顿时凝住了,神色突然变得难看起来。
辛禾雪却将这些一齐藏进了抽屉深处。
作者有话说:
*引自席慕蓉的《茉莉》
第234章 钟情妄想(32)
还没过秋分,凉冷的雨已飒飒而来。
雨脚淅淅沥沥下个不停,雨衣挡不住踩踏板的腿,惹得傍晚骑自行车回家落了半身湿。
自行车推进遮阳挡雨的铁皮棚底下,辛禾雪摘下了身上的透明雨衣,秋季的校服长裤湿了一半,变成了深蓝与天蓝的渐变色,浸湿后的裤腿黏在肌肤上,阴湿难受。
路阳在前一个路口就和他们分道扬镳了。
林鸥飞同样摘了雨衣,搁在自行车上,锁好自行车,对辛禾雪提醒道:“回去先洗个热水澡吧。”
辛禾雪连眉眼也浸润了秋雨,水漓漓。
“嗯。”
他们快步上楼了,走廊分别时,林鸥飞一边掏钥匙开家门,一边说:“一会儿我煮好了姜汤分你。”
辛禾雪道:“给你留门。”
担心风雨还会变大,林鸥飞进门后先将阳台上的花盆搬进了屋里。
他们家的阳台没有小葱和青菜,林母更喜欢种花,可能是涵养情操。
走廊有盆万年青,阳台上大大小小红色的盆,植物色彩缤纷地开着,长春花、三色堇、矮牵牛、迷迭香……
还有,茉莉。
星点雨珠打湿了洁白的花瓣,香气清凉,像是秋雨也被杂糅进了花里。
唯一缺憾的是,盛开的茉莉丛里明显有几处剪过的缺口,显得分外突兀。
朱翠风来找林母借过茉莉花种,只是他忘了,林鸥飞沉默地将花盆搬进来。
………
路阳火急火燎冲了个热水澡,他头发短,吹也不用吹,套了衣服出来就蹲在电脑前等辛禾雪上线了。
[SUN:今天呢今天呢?有没有开始喜欢我一点?]
辛禾雪可能在忙,一直没有上线,路阳等了半天,数学作业都写完了,只好搬出英语试卷来写。
等到吃完晚饭,他才看到辛禾雪慢悠悠地上线了。
[SNOW:你偷摘朱阿姨阳台的花,她没有骂你吗?]
剪下来的茉莉花支,插在装满水的蓝花纹路玻璃杯里,放在书桌的角落,看上去清新宜人。
辛禾雪往水里撒了少许白糖,花还能再保持几天的鲜活。
[SUN:不知道啊,我说一醒来这花就这样了。]
[SUN:我妈可能以为家里有老鼠。]
辛禾雪笑出了声。
[SUN:怎么样怎么样?]
[SUN:你喜欢吗?]
[SNOW:喜欢,茉莉花很漂亮,我插在茶杯里了。]
[SUN:我说的是人,有没有一点点开始喜欢送花的人?]
[SNOW:花可以,人嘛……]
辛禾雪故意回复,[一般般。]
路阳垂头丧气。
[SNOW:不过还不算太差。]
他把玩着压花书签,透明冷镀膜在灯泡下反着光泽,里面干燥的茉莉保留着清丽模样。
辛禾雪没想到路阳还会做书签,这确实给了他一个惊喜。
他将书签夹进最近才看到一半的课外书里。
[SNOW:我去温习功课了。]
[SNOW:还有,下次不许借花献佛,不加分。]
红围巾小企鹅的头像灰了下去,显示已经下线了。
辛禾雪将要找的资料收集完,关掉电脑离开了庄同光的房间。
庄平说冰箱里有牛奶,叫他记得喝,辛禾雪点点头,说知道啦。
他从冰箱里拿了鲜牛奶出来,恰时辛芝英招招手唤他,“小雪,快来,你哥哥打电话回来了。”
辛禾雪赶紧喝完了杯中的牛奶,上唇边缘沾了一圈白,来不及擦干净,他接过座机电话的黑色塑料听筒,对着那头高兴道:“哥哥?”
庄同光每周到了周五和周末的晚上,就会往家里打电话。
“还好,我学习不紧张。”辛禾雪趴着电话桌,膝头抵着半跪半坐在沙发上,窝起一种极其放松的姿态。
庄同光和他说,两周的军训结束了,现在他们已经开始正式上课了,辛禾雪问他大学食堂的伙食怎么样,舍友怎么样,周末有没有出去玩。
庄同光说这周末打算和舍友出去买些生活用品,校内的超市样品比较单一匮乏,顺便能在四周围转一圈。
他叫辛禾雪注意劳逸结合,才高二不要逼得自己太紧张,晚上要早点睡。
辛禾雪说他出去上个大学变成了小老头,真啰嗦。
又交代了一下分班的情况,“我们三个都选理,分到了十四班,对了,我之前和你提到过我的同桌俞枣还有路阳的同桌田丰羽,我们全在一个班。”
“嗯,那就好。”庄同光那边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欣慰,“有他们照应你,哥哥也放心一些。”
辛禾雪稍稍叹息了一口气,“就算没有他们,我也可以照顾好自己。”
庄同光时常把他想得太脆弱了,好似他还是长不大的小不点,跟在他身后的小尾巴。
可能这就是作为哥哥的责任感吧。
他们又聊了一会儿,时间差不多了,庄同光说道:“快要到十点了,你快去洗漱睡觉吧,晚安。”
“哥哥晚安。”辛禾雪挂断了电话。
那一头,楼道月明星稀,对影成双。
庄同光有些失意地拔出IC卡,通话时的愉快感在挂断电话后像是断线风筝一样飘远了,剩下心头一阵怅然若失。
温度还没降下去,夜里还有蚊子,庄同光穿着长裤,但上身是短袖,打电话的时候手臂被咬了几个包,他回到宿舍里涂花露水。
他们宿舍是六人间,其他五个人都没有睡,他对床贼兮兮地问道:“庄同光,你和女友打电话呢?”
这话匣子一开,其他人也跟着起哄。
庄同光摇头,“没有。”
其中一个男生说:“得了吧,老张刚刚去打水看到你对着电话都要笑出花来了,不是女朋友?怎么能幸福成这样?”
另一个也八卦道:“不是女朋友,能煲一个小时的电话粥?”
庄同光说真的不是,他刚刚是在和家里人通电话。
“切——”
一听是和家里打电话而已,舍友们作鸟兽散了。
“不是吧我看你小子长得帅,还以为你高中就谈了女友了,这么看来我们宿舍一个谈恋爱的都没有?”
“不是听说这个月有迎新晚会还有学院联谊吗?哥几个脱单就争取争取呗。”
他们的话题歪向了不久之后的联谊,某某学院的漂亮女生,新出的游戏卡带……
庄同光安静地在阳台洗漱完,顺楼梯爬到上铺。
这栋宿舍楼内部设施不知道多年没翻新了,令人怀疑是不是比这届学生年纪都大,中间是两张桌子拼起来成了长书桌,靠墙三张上下铺铁架子木板床,就算铺了垫子,翻身时也会吱嘎响,动静和青春一样躁动不安。
国庆很快就要到了,以往一中的运动会都办在九月底,趁着国庆假期前如火如荼办完,路阳的生日就在国庆第一天,事情一件接一件,所以除了过年,以往他们三家人每到这个时候是最热闹的,难得的长假,也会凑到一起吃餐饭。
庄同光准备到时候买回去的火车票,他没有和辛禾雪说,想给弟弟一个惊喜。
………
分班之后,紧接着没多久时间让他们过渡,就迎来了校历上的秋季运动会。
班上就田丰羽和路阳两个体育生,能报的项目都报上去了,实在连轴转不开的也没有办法,好在他们班的男女比例均衡,基本上项目自愿报名也报满了,没有赶鸭子上架的情况。
运动会的安排持续两天,严格来说,是两天半,周三下午是开幕式,由于菱州市一中的小学部和初中部也一并在高中部合办运动会,所以光是开幕式全部班级走一圈都要耗费近一个下午了,何况还有班级拔河活动和舞蹈评比。
等真正打响发令第一枪,要到周四的上午。
八百米操场外的绿色围栏一圈都是黑板,有负责的老师实时更新班级比分。
跑道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放眼望去各是中小学不同颜色的校服。
八点的时候大家到班级阵地集合,待到班主任清点完人数,上午九点有项目的同学去检录,其他人自由活动,要么在班级观众席的位置坐得零零散散,遮阳伞挡着打扑克,要么就到跑道周围喝彩加油,总归都有事情干,都不闲着。
虽然辛禾雪的身体不支持他参加这种大型体育运动类活动,但是他也有自己的任务要做。
新的班主任听说他高一的时候作文竞赛得了市里一等奖,于是高兴地委任了他来写加油稿。
“你再多找几个同学一起写,写满三十份交到广播台那边有班级加分。”班主任拍拍他的肩膀。
林鸥飞报了跳高,项目在明天,田丰羽是长跑,检录在今天下午。
而路阳和俞枣一会儿九点半都有比赛,一个短跑一个跳远,已经去检录了。
所以辛禾雪找到林鸥飞和田丰羽,一人写十份就足够了。
树荫挡着上午的灿烂光线,辛禾雪写得七七八八,利用直尺分毫不差地撕下来,每一份加油稿的大小尺寸都一样。
中途的时候辛禾雪被英语老师叫走了,让他帮忙搬国庆作业发下去。
辛禾雪离开前,对林鸥飞和田丰羽说:“路阳和俞枣的加油稿我还没写。”
只能让他们当中谁帮忙填补上了。
田丰羽拍拍胸膛,“包在我身上!”
………
检录完,还有一段时间做准备运动。
路阳闲得跑去和俞枣显摆,“一会儿肯定要念加油稿,辛禾雪答应给我写了。”
俞枣瞥了他一眼,不明白这有什么可显摆的,他把眼镜摘下来擦了擦,只是在担心自己待会儿会不会把眼镜甩出去。
广播台果然开始念加油稿了,过了几条其他班同学的,很快轮到了他们班。
话筒时不时有些杂音。
“致高二十四班的路阳同学。”
路阳和俞枣不由得站直了,结果看见田丰羽站在广播台旁跳起来向他们打招呼。
广播激情而高亢。
“你奔跑时,阿拉斯加的鳕鱼正跃出水面;你挥汗时,太平洋彼岸的海鸥振翅掠过城市上空;你在心底声嘶力竭时,极图中的夜空散漫了五彩斑斓!”
路阳:“什么意思?我跑出地球了还能回来和辛禾雪一起吃午饭吗?”
“你终将熬过一切艰辛、穿过人山人海,穿过时间赛道,做世界的君王!”
路阳莫名其妙:“我暂时还不打算称帝啊。”
俞枣:“……”
他升起不祥的预感。
“致高二十四班的俞枣同学。”
“你是草原上飞奔的野豹,你是霹雳弓弦惊的的卢马,你是刺破云层的朝阳,是炸裂苍穹的闪电,你是风,是雷鸣,是威严!”
俞枣看向路阳:“我还是人吗?”
“即使有最冷的风,也要有最热的血!即使无人为你欢呼,你也要为自己鼓舞!永远相信自己:你可以,来得及,赶得上,你值得!奔跑吧,兄弟!”
辛禾雪刚从教学楼回来,就听见广播站的充满激情的加油稿。
最热血的俞枣正在助跑,一脚磕到了甲沟炎差点摔死。
第235章 钟情妄想(33)
俞枣忍辱负重完赛,也是拿了个铜牌,金银牌都是别人班的体育生,弹跳力和蛤蟆似的,业余选手俞枣完全没有可比性。
刚上领奖台领完铜牌回来,俞枣就跑去复仇了,田丰羽被他打得吱哇乱叫。
路阳的比赛没什么悬念,他本来就是练短跑项目的,金牌和班级加分稳稳到手。
一百米下来脸不红气不喘,镇定道:“没发挥好。”
是指没破记录。
林鸥飞嗤笑一声,懒得喷。
辛禾雪说,没关系,已经很厉害了,明年高三还有运动会。
路阳自动屏蔽了一个不幸福的人,喜滋滋地把赢来的金牌挂到辛禾雪脖子上。
“不是说你给我写加油稿的吗?怎么换了田丰羽?”
后颈悬下了一份沉甸甸的重量,阳光里金灿灿的。
辛禾雪看了看,说道:“刚刚英语老师让我去搬国庆作业了。”
田丰羽哀嚎:“怎么还有国庆作业,她不是已经发过一张卷子了吗?!”
“上一张是要求订正的月考卷,”辛禾雪笑了笑,“今天这张才是作业,我已经发到大家桌子上了。”
路阳是个及时行乐的人,当下能行乐就不会想明天要做的作业,“今天太阳好大,我们去小卖部买点冷饮吧?”
他下意识地大手一揽,还没碰到辛禾雪就突然僵在半空,想和辛禾雪勾肩搭背的动作给他硬生生掰了回去。
好在刚刚新一轮的比赛开始了,晴空下一声枪响,喝彩声跃起,没有人留意到路阳突然的异常。
“好啊。”
辛禾雪说。
小卖部的绿豆沙一直很受同学们的欢迎,是每年夏秋季的畅销食品。
只不过天天吃也是会腻的,他们围着冰柜打转,看看有没有别的爽口冷饮。
辛禾雪看见了某个电视上眼熟的棒冰包装,转头自然地询问路阳:“你一半我一半?”
路阳点头如捣蒜。
林鸥飞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喉咙。
辛禾雪僵硬一瞬,大概是因为刚刚不小心忽略了林鸥飞而感到不好意思。
所以说,三个人的友谊能保持天秤的平衡是很不容易的事情。
路阳问:“林鸥飞,你都咳嗽了,喉咙不舒服就别吃冰的。”
林鸥飞:“我没说过我喉咙不舒服,你刚比完赛就吃冰,小心腹泻。”
他的语气听起来却不像是好心提醒。
辛禾雪摸了一下裤袋,于是拿起三支可乐味的棒棒冰就到前面柜台结账了。
幸好他今天带的零花钱比较多。
“给。”
林鸥飞和路阳排好队,辛禾雪给他们一人派发了一支棒冰。
“谢谢。”
“下次我请你吃!”
“唰啦——”
他们躲在晴空的树荫下,塑料包装袋撕破时伴随响亮的声音,刚从冰柜里捞出来的棒冰,外壳表面还凝结着一层白色的霜,手拿着都要冰凉到骨头缝里。
“啪!”
“啪!”
“啪!”
三根棒冰同步地从中间掰断。
真是惊人的默契度,这三个人可以一块去开机甲了,田丰羽感叹道:“你们不愧是一块长大的,真羡慕啊……”
田丰羽小时候因为父母的工作,经常搬家,所以没有持续超过三年的的友谊,也因此没有特别要好的朋友。
“看看待会儿是什么比赛?”
他们站在布告栏的前面,顺便看看各班现在的得分情况。
俞枣扶了扶镜框,镜片反射光泽,“十班的分数和我们差不远,但始终超出了几分。”
现在才是赛程的第一天,但是已经隐隐能够看出来势头最猛的几个班了。
他们的加油稿是投得最早的,加上上午赛事差不多都结束了,经统计下来他们班男生拿了一金一银,女生里虽然没有体育生,但也摘了两个铜,明明起势这么猛,他们班居然才暂居第二。
田丰羽说这个没办法,也不知道十班是开了什么分班挂,体育生扎堆。
说完,田丰羽深有感触,“按照我的成绩,还是十班最适合我了,可惜不能投奔……”
路阳摁住他的肩膀,皮笑肉不笑,“你能不能有点班级荣誉感?”
田丰羽无辜:“反正都是倒数,在哪个班倒也无所谓了。”
“况且,才刚分班没多久,班上还有十来个面孔和名字我都对不上,”田丰羽震惊,“大哥,你哪来的这么强的班级荣誉感?”
“当然是……”
路阳卡了壳。
当然是辛禾雪在这里了。
辛禾雪在的地方,就是小猫的地盘,作为小猫王国的头等臣民,路阳的荣誉感油然而生。
他咬碎棒冰。
路阳振振有词:“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不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辛禾雪点点头,肯定道:“有觉悟。”
路阳感到自己的人生境界都得到了升华。
哪怕十班有如此得天独厚的条件,比分还是被十四班咬得很紧,胶着的态势一直持续到运动会的最后一天。
到了下午,运动会期间文明班的评选加分公布出来,他们班一直有劳动委员坐镇,成功加分补足前面缺少的分数,和十班的分数扯平了。
赛程只剩下了团体4x100米接力。
成败在此一举,连风都格外热乎了起来,太阳刺得人睁不开眼。
十到十四班一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十班在战略部署上轻敌的缘故,接力的四个男生里,和十四班一样,只出了两名体育生,反而在前期的项目上劳师动众。
“我觉得我们班是很有机会的。”田丰羽一边做准备运动,一边在和跑道外的辛禾雪侃大山,他努了努嘴,“你看十班的那个第四棒,叫万永康,和路哥是练同一个项目的,差远了,天天训练只能闻路阳的屁。”
他的用词相当的质朴,辛禾雪觉得这可能有对事实进行夸张化,但是远处第四棒的路阳还在慢悠悠做准备活动,甚至双手插兜,看上去胸有成竹的模样。
仿佛已经把第一名收入囊中。
田丰羽拍拍胸膛,“何况今天还有我,我和路哥这一头一尾,属于是如虎添翼啊。”
“要我说,十班输定了。”田丰羽看向跑道两边和看台,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唉呀也不知道会不会有漂亮女生给我送水……”
他吹牛皮也不避着人,辛禾雪已经看到十班的男生横眉不满地看过来了。
可能这也算是赛前有必要的喊话环节吧。
辛禾雪握拳,认认真真道:“田丰羽,加油。”
枪响之时,田丰羽如同离弦之箭一般飞了出去,瞬间取得优势。
然而辛禾雪不妙的预感应验了。
事实证明,在尘埃落定之前,人不能半场开香槟。
交接棒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两个人都太紧张,田丰羽甚至刹不住车,给现场的观众表演了一个狗啃泥。
“掉棒了!”
被拦在红带线外观看的同学惊呼。
负责第二棒是班里的体委,拿到接力棒把腿就跑,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他个高腿长,报的两个项目相差得却很远,一个三千米,一个就是百米接力,显然不是高爆发力的选手,拼尽全力也无法改变十四班一下子掉到了最后的局面。
在第四棒等待路阳的脸色难免沉了沉,旁边的万永康笑道:“看来我要先跑一步了。”
十班的运动员一骑绝尘,眼看着简直要甩出五十米了,体委终于将接力棒交到林鸥飞手上。
大劣势反而能看出班级凝聚力,十四班的同学都扯烂了嗓子喊:“加油!”
“林鸥飞!加油!”
“冲啊冲啊!不是倒一就是胜利!”
辛禾雪视线追着也不由自主地往对面跑了几步,林鸥飞跑得很快,像是鹰隼,让人无法看清楚他的眉眼情绪,只能在瞥到一眼冷淡紧绷的唇角后,才发觉这个人跑得很凶。
“超了!超了!”
林鸥飞和十三班的男生过肩,拉开身距,引起同学一阵热血沸腾。
万永康已经抢先拔步就跑,林鸥飞的眼神落在接力棒上,直到被路阳的手接过去。
林鸥飞顺着惯性缓了几步才停下来,后背浸湿汗,迈入跑道操场内,往回走。
跑步生风,把校服短袖的袖管灌满了,路阳这一刻脑子是空白的。
作为单线程的生物,这种情况也容不得他多想,他的胸腔鼓动,呼吸急促,眼睛只下意识地抓住了一个身影。
看台两侧人声鼎沸,“啊啊啊——超过了,超过了!”
一个!
两个!
路阳快万永康半个身子,穿越终点线。
十四班全体开香槟点礼炮,尖叫呐喊,“第一!第一!”
他没有停下,路阳选手还没有停下!
直到猛地奔到辛禾雪跟前,惯性差点把他自己都甩出去,愣是硬生生站定了。
路阳兴奋得额头满是汗,面红耳赤,定定地盯着辛禾雪,“我们是第一。”
“嗯,我们是第一。”
辛禾雪也和他一样笑,太阳那么大,晒得他鼻尖盈着汗星子,笑容亮晶晶的。
“嘭,嘭,嘭。”
心脏简直要冲刺逃出嗓子眼,路阳下意识地摁住了胸口。
他咽了咽口水,干燥得要命,嗓子一边冒烟,一边问道:“辛禾雪,我可以不可以抱……”
抱——你?!
路阳直愣愣站在原地定住了。
因为比他话音先一步的,是辛禾雪张开的手臂,抱住了他。
“刚刚突然想到,你好像经常这样跑向我。”
辛禾雪说话时含着笑。
路阳微微一低头,能够闻到草木洗发水的气息,太阳晒化了,香气又浅又淡,却萦绕了他的整个童年和青春。
他牢牢地圈住了辛禾雪,高兴过了头,眼底直接飙出一层生理性泪来。
诚实的身体生理反应远不止于此。
坏了。
路阳表情空白,低头对上辛禾雪的眼睛。
短短一秒内,那双眼中的情绪,从疑惑到恍然明白又变成质疑最后是恼怒,“路、阳!”
第236章 钟情妄想(34)
太阳晒得人头脑发晕,青春期激素横冲直撞,时常让人措手不及。
过于炽热的太阳,让辛禾雪看上去像是晒化了的冰淇淋,他躲在闭幕式的班级队伍里,肌肤雪白清透,唯一奇怪的是蒸得粉红的耳朵。
藏在乌发掩映里,从旁边的角度看过去,特别招人。
林鸥飞视线扫过一次,飘远了又挪回来,盯着看了一会儿。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辛禾雪和路阳在接力赛之后闹掰了,田丰羽差点要怀疑是自己先手摔了个狗啃泥的原因,导致蝴蝶效应在两个人的友谊里卷起了沙尘暴。
想到他开跑前吹的牛皮,田丰羽觉得责任在我,正要去和辛禾雪找补道歉一下。
路阳却立刻反应过度地禁止他去烦辛禾雪。
问是怎么回事,也不说。
田丰羽弄不明白了。
校长在前面讲话,他们底下的学生站累了干脆所有人坐在中间的草地上。
两个人的距离隔着好远,辛禾雪一次也没回头看过路阳。
“帮我传个纸条。”路阳绞尽脑汁想出个办法,他把纸条折了又折,叠成小豆腐方块,递给田丰羽,让他往前面传,“不准打开。”
闭幕式的队列压根就没按照平时升旗礼的高矮顺序排,辛禾雪和路阳的位置都快隔了半个班了,那个小豆腐块纸条和漂流瓶一样,漂洋过海。
林鸥飞是最后一个邮递员,往后瞥了一眼,发现路阳在班级最末尾指指点点自己,明白了意思,终究是将纸条递给辛禾雪。
“路阳传过来的。”林鸥飞说,“他看上去好像很紧张,他是不是惹你生气了?”
经林鸥飞一问,难免让辛禾雪一下子想起一小时前的情况。
抱得那么近,那么紧,任何身体的微妙变化都无法逃脱彼此的感知范围,连心跳声都能分享的情境下……
一丝一毫的变化都无法逃脱辛禾雪的法眼。
何况路阳的那么——!
辛禾雪没往后看,纸条接过来也没展开,手起刀落就撕掉了,撕得不能再碎。
由于乱扔垃圾不道德,辛禾雪把碎片收进裤袋里,想象了一下利落地将垃圾塞路阳嘴巴里,这才稍微解了解气。
如果说辛禾雪之前对路阳的告白一直没有实感,总觉得和光怪陆离的异梦一般,等事到如今,对方的心意才和明晃晃的火焰一样不容许他忽略。
因为人们可能会模糊友谊和喜欢的界限,但是欲望却是最旗帜鲜明的信号。
只是路阳的表达方式还是有点太变态了。
辛禾雪抱着膝盖,刺目的光线让他埋进去当了一只鸵鸟,单薄的白色夏季校服,轻易地凸显出后背清瘦轮廓。
兜头披下来一件外套,遮住了阳光。
辛禾雪怔了怔,他缓缓抬起头。
秋季的校服外套,整体是白色的,只有少部分的天蓝色块,很干净,只有太阳晒过之后的洗衣粉味道,和一缕稀薄的茉莉气息。
林鸥飞家的阳台好像也种了茉莉。
“不是很热吗?”林鸥飞说,“借你遮阳。”
他说完,并不直视辛禾雪的眼睛,只是偏过脸去,留给辛禾雪一个沉默的侧脸。
每年的闭幕式持续时间都很长,校长领导在上面说,他们在下面又不许打伞,班里的同学晒得不行了最多也就拿外套遮一遮。
只是辛禾雪的外套午休的时候忘了从教室拿下来。
其实是很寻常的举动,他却直觉有哪里不对劲,说不上来。
林鸥飞抿直的唇线松开,“退赛申请表……我没有交。”
“你决定去参加省赛了吗?”辛禾雪为他高兴,“那很好啊。”
林鸥飞点头,“嗯,在十二月。”
十二月,临近一月份的期末考,学习时间很紧张。
“上课的笔记你不用担心,如果老师说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我也会过来和你说的。”辛禾雪让他放宽心,“你正常发挥就好了。”
林鸥飞垂覆眼皮,“……好。”
他没说完的是,省赛日期在十二月七号,大雪。
那天是辛禾雪生日,他却要去省城比赛。
本来想问辛禾雪想要什么……还是到时候再看看吧。
林鸥飞想。
………
国庆七天乐,天天都快乐。
筒子楼家属区旁的围墙上刷着口号。
有假期谁都了不起,筒子楼里欢声笑语多了,傍晚打孩子的声音都少了,非常不容易。
国庆第一天,最开心的还要属路阳,他和朱翠风女士去提生日蛋糕,路上的风都是舒服的。
路阳将双手揽在脑后,走路没个正形,感慨道:“妈,幸好是你给我取名,要是我爸给我取了个路国庆我真抬不起头来了。”
一个路国兴,一个路国庆,按照他爸这么取名,这下谁还分得清他和他爸是兄弟还是父子?
路阳想了想,乐不可支。
买的生日蛋糕是大双层水果蛋糕,他们人多,多吃也腻,所以正好是每人给分一块的份量。
蛋糕就是个仪式感,主要还是三家人一起做一起吃的饭菜,什么也比不上家常菜。
路阳把店家送的蜡烛塞进袋子里,提着蛋糕盒往回溜达。
朱翠风和路边遇到的阿姨开始了闲聊,路阳在树荫底下等得不耐烦了,“妈,我先回去了!”
朱翠风脸色一变,“等等你妈!”
她和巧遇的阿姨匆匆告别,追上路阳,“多等等都不行?有老虎吃你不成?”
路阳:“你每次说就聊一会儿,每次都要大半天,待会儿蛋糕都不好吃了。”
“我和那个陈阿姨都好久没见了,想当初我和她感情多要好,”朱翠风说着,拍了路阳肩膀一下,“怎么最近都不见你去找禾雪了?你们吵架了?闹掰了?”
“……没有。”路阳说,“你儿子就是自己给自己掰了,也不可能和辛禾雪闹掰。”
朱翠风想了想从小路阳和辛禾雪焦不离孟那个黏糊劲,觉得也是。
“那你怎么不找他玩?”
“我也想啊,那不是人家不同意吗……”
路阳后面的话音说得越来越小声,都快全吞回嗓子里,朱翠风也就是随口一问,也没管儿子叽里咕噜说什么。
她看了看手上的表,“时间差不多,晚饭也快好了,一会儿妈给你再煮碗长寿面。”
吃多吃少无所谓,主要还是和蛋糕一样的仪式感。
晚饭当然是三家人一起,在路家吃。
大鱼大肉,家常小菜,还有刚出炉的桂花米糕。
是辛禾雪和庄同光早上一起摇的桂花,米糕也是两兄弟和辛芝英一起做的。
庄同光事先没有说自己国庆放假回来,昨晚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辛禾雪早上醒来看到他,以为还在梦中,于是揪了一把哥哥的手臂,发现这个庄同光会痛。
他们又聚在一起了。
走廊阳台的晚风凉爽,白杨树叶子细沙沙地响。
“哥哥你好像黑了好多。”辛禾雪咬了一口蜜瓜说道。
庄同光问他,“黑了是不是不好看?”
辛禾雪摇摇头,“也不是,就是还没看习惯。”
视觉上有点陌生。
明明才一个月没见,庄同光却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剑眉星目,鼻梁高挺,眼睛还是那个眼睛,鼻子也是原来的鼻子,但晒得黑了一度的健康肤色更显俊朗,面部轮廓更分明。
该怎么说……
变成一个大人了?
辛禾雪嚼了嚼果肉,口中的蜜瓜汁水清甜。
“哥,听人家说上大学了都谈恋爱,你有好感的女生吗?”他好奇地问。
庄同光:“没有,哥哥现在就想好好读书。你想这些做什么?”
敏锐的神经跳动,庄同光神色凝重,“你先别想这些,早恋会分心。”
怎么每个人都和他说早恋危害?
严防死守的。
他看上去像是会很容易早恋的人吗?
“我就是随便问问,没想什么早恋的事情。”
辛禾雪把瓜皮丢到垃圾篓里,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虚。
一切都要怪路阳。
辛禾雪自从接力赛后,已经超过二十四小时没理睬路阳了,消息不回,电话不接,现在也只和林鸥飞和庄同光说话。
把路阳急得团团转,就在角落里偷窥他。
辛禾雪斜睨一眼,轻轻翘了翘唇角。
看在路阳是寿星的份上,今天先休战。
生日蛋糕盒子拆开的时候,他拿出早早准备好的礼物,送给路阳。
是一双跑鞋,挺贵的,辛禾雪攒了两个月的零花钱。
路阳感动得泪眼汪汪,说舍不得穿,以后要抱着鞋子睡觉。
辛禾雪骂他神经病,不穿他就收回了。
路阳赶紧试穿,套牢在脚上。
其他人也把礼物送上,等到十八根蜡烛全插上蛋糕,一一点燃,齐声唱响生日快乐歌,路阳说:“关灯关灯,我要吹蜡烛许愿了。”
蛋糕表面是裱花风格,旋转的彩色奶油波浪边,对称八瓣花形,“生日快乐”的巧克力牌就立在中间。
蜡烛每根都很细,只有红黄绿三种颜色,插在上面像是交通信号灯开会。
灯关了,火烛明亮,众人围坐着大圆桌。
路阳被辛禾雪戴上了一顶傻不愣登的纸牌王冠,闭上眼睛认真许愿。
他看上去似乎格外虔诚,用力到眉头皱起来。
过了一会儿,睁开眼睛,一鼓作气将蜡烛全吹灭了。
环境黑暗下来的一瞬间,辛禾雪的手被路阳在桌子底下捉住了。
他才知道路阳的掌心有多滚烫,通过扣紧的十指,鼓动的脉搏汩汩向辛禾雪奔涌而来。
灯亮起的时候,没等辛禾雪甩开,路阳就立即自觉地松开了,还小心地窥察辛禾雪的脸色。
辛禾雪只做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餐刀递到路阳手里,“切蛋糕吧。”
蛋糕里面是水果,夹着吃,不至于让奶油太腻,这还只是开胃,一会儿还要吃饭菜。
等到蛋糕吃上了,路国兴才一拍脑门道:“瞧我这记性,饮料忘买了!”
辛禾雪说他正好待会儿也要去小卖部买东西,干脆他现在就去,连带着买酒水饮料。
路国兴不大好意思地拜托他,把钱塞到辛禾雪手里。
“快去快回啊。”辛芝英叮嘱,“一会儿吃饭了。”
辛禾雪点点头。
筒子楼的楼梯还没下完,路阳就从后面追上来了,“我们……一起去。”
辛禾雪:“……嗯。”
他们低着头往前走,并不说话。
傍晚的时候下了一场秋雨,夜晚的空气在凉风里格外沁人心脾,路边的积水小坑盛放着家属区银晃晃的街灯,粼粼波光里倒映出他们并排走过的身影。
中间的距离忽近忽远,若即若离。
去小卖部有一段路,不说话就好像显得太刻意。
辛禾雪踢了一颗刚被他取名为“路阳”的石子,只见那石子骨碌碌滚进水坑里了。
他抬起头问路阳,“你刚刚许了什么愿望?”
一直在等他发话似的,信号一出,路阳就猛然抬头,“咳,许愿的话说出来就不灵了。”
辛禾雪视线瞟向他通红的耳根,只觉得这家伙满肚子浑水,指不定许了什么愿望。
路阳现在最迫切的愿望……
他猜测道:“想和我在一起?”
“我不会说的,都说了会不灵。”
路阳坚定道,死守如瓶。
[也太小看我了。]
[我可是非常贪心的。]
不只想和他在一起?还想干什么?
辛禾雪蓦地想到了之前的事情,周围晚风停下了,导致他脸上也热了起来。
难道还要更进一步……
这个路阳!
他恼目而视。
恰时路阳回过头,迎面吹来一阵风穿过树梢头。
[愿辛禾雪无病无灾,平安,也喜乐。]
他的世界很小。
和他的目光一样,只装得下辛禾雪一个人。
辛禾雪微微张开唇,眸光闪了闪。
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楼房夹道灯光晦暗处,周围安静无声,只有郊野外一声声蛙鸣。
路阳丢了神,盯着辛禾雪唇瓣的一丝水光,喉结艰涩地滚动,“……想亲你,可不可以?”
长而密的睫毛悄然翕动。
辛禾雪撇过脸,神情故作冷静,“你要问,就是不可以。”
小猫这么说,就是要亲亲了。
第237章 钟情妄想(35)
和上次莽撞地含住唇角完全不一样,这是一个真正的亲吻。
发烫的唇瓣研磨,连呼吸都像是融化了奶油,化作了一团,热气向头脑汇聚。
辛禾雪的眼睫控制不住颤抖频率,一紧张干脆用力地闭合上,仿佛闭上眼睛当前的一幕就不存在了一般。
他这样表现反而让路阳会错了意,被理解成了无声的默认。
路阳心中一喜,更加深入了这个亲吻。
他们藏在两栋楼的巷道里,光线晦暗,外面的街灯照不进来,这个夜晚也没有行人打扰他们。
这是一个隐秘的地带。
但到底还是在外面,想到这里辛禾雪难免提起紧张的一颗心,感官因而愈加敏感起来。
他能够感知到路阳湿漉漉的吻,按在他后脑不容他躲避的手,还有试探着想要撬开牙关的唇舌。
整个人被包裹进棉花的世界里,耳朵蒙了隔绝外界的厚膜一般,思维变得迟钝下来,辛禾雪晕乎乎地一松牙关。
彻底失守。
唇舌交融的一瞬间,辛禾雪泄出一声,“唔……”
路阳的接吻谈不上什么技巧,他刚开窍,还是夜晚梦到心上人的腰窝,兄弟就会精神抖擞一整晚的年纪,当然没有技巧,只凭着一腔汹涌澎湃的爱意横冲直撞。
就在这样汹涌洪流的攻势下,辛禾雪变成了被大雨淋得满身湿漉漉的猫。
路阳不像是在亲他,更像是在用力爱他。
以一种恨不得将辛禾雪拆吃入腹吞进去的本能。
原本不知道该放在哪里的右手,也逐渐地抚上辛禾雪的后背,挤压般的力道按着,手掌嵌入肤肉里,摩挲过脊柱,简直要把辛禾雪藏在单薄衣衫里的身体一寸一寸都摸透了。
这个说法激得辛禾雪微微蜷缩了脚趾,用力到小腿都要痉挛。
“热……”
他说着热,敏感的身体却在哆嗦打颤,让人分不清是热得,冷得。
只有汗湿了刘海,黏糊糊地沾在额际,才彰显出季节的温度。
路阳也和他一样,甚至更甚,T恤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打湿了。
还要额头抵着辛禾雪的额头,亲昵地摩挲。
“好喜欢你……”
“喜欢……”
“好喜欢你……”
路阳的情话和他的爱欲一样直白不经修饰,却又和不会枯竭一样,汩汩地涌出。
“知道了。”
辛禾雪语气看似平淡,呼吸却是紊乱的,他还喘不上来气。
晦暗光亮里,他像是雨夜里浇湿的茉莉,小小的,白色的,水漓漓。
眼尾和颊侧却又是晕开了一层动情的粉色,美丽得令人惊心动魄。
把路阳勾得死去活来。
怎么也看不够,如果能把辛禾雪吃掉就好了,让他们一直在一起。
路阳在心里想。
他黏黏糊糊地亲近辛禾雪,“还想亲。”
却被辛禾雪毫不留情地推开了脸,“那你就去想吧,去做梦。”
两个人从阴影处走出来。
树梢头傍晚挂上的雨珠还在滴答滴答。
辛禾雪碰了碰唇瓣,好像是火辣辣的,但是又没有破皮,可能是心理作用,就好像他现在大脑还有一种周围空气被抽干似的感觉,喘不来气。
他有点担心会被发现痕迹,干脆将不安都化成怒气撒路阳身上,“你是狗吗?”
亲他的时候简直和狗一样舔人,搞得他好像是什么肉骨头一样。
辛禾雪瞪了路阳一眼,因为情绪的波动,让那双眼眸愈加灵动十足,波光潋滟。
路阳喉结滚了滚,有了反应。
这不是他的本意,但是他完全控制不住,他连牵住辛禾雪手的时候都会心猿意马。
更别说刚刚……
他们接吻了。
“汪汪汪,主人对不起。”路阳不以当狗为耻,从小以此为荣,心疼地看向辛禾雪的嘴唇,“我吻技真的很烂吗?”
“烂到家了。”辛禾雪说。
他刚刚一生气,自己都忘了。
路阳分明就是他的狗。
所以那句骂人的话完全没有攻击性,反而只会让路阳爽到。
筒子楼家属区的大人小孩都没有夜生活,这个钟点都在家里看电视吃晚饭,去小卖部的路上几乎没有其他人。
路边水坑里再次映出若即若离、忽远忽近的身影,但这次不一样,路阳小心地靠近,知道肩膀手臂贴到一起。
起初是尾指,勾了勾,最后看辛禾雪没有抵触,他大着胆子直接牵住了辛禾雪的手。
[200209121312200209121312200209121312200209121312200209121312200209121312200209121312200209121312200209121312200209121312200209121312200209121312200209121312200209121312200209121312200209121312200209121312200209121312200209121312200209121312]
那一瞬间,辛禾雪被迫听见了一连串的神秘数字,和风暴过境一样给他洗脑了。
什么东西?
他捕捉到重复的数字——200209121312?
辛禾雪低眸想了一阵,他在心中重复了两遍这串数字。
好像是……日期?
2002年9月12日13时12分?
为了验证这个猜想,他回忆这个日期,“九月十二号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我在和辛禾雪亲嘴。”路阳下意识地回答。
然后就差点被辛禾雪踩了一脚,幸好他躲闪得快,赶紧乞求道:“这可是你送我的新鞋,你要踩我就等我脱了鞋你再踩吧?”
他敢在大街上脱鞋辛禾雪都不敢看。
看辛禾雪不打算踩了,路阳安慰鞋子的情绪。
……神经病。
文言文背不住,原来是脑子光去记这些东西了。
辛禾雪发现路阳又抬手看表,打算记下时间的样子,扯住他,“现在你脑子什么都不许想,赶紧放空。”
路阳虽然不明白,还是照做,同时提出疑惑:“但是我老是控制不住想东想西,脑子不听话怎么办?”
他本来就天生注意力缺陷。
辛禾雪说道:“那就想我。”
路阳满脑子都是他了,忍不住问:“辛禾雪,我们现在算不算谈恋爱啊?”
辛禾雪不假思索,“不算。”
路阳不甘心:“那我们是什么关系?”
辛禾雪说:“兄弟。”
路阳如临大敌,“可是我刚刚都亲你了!你也没反对。”
“那就算亲兄弟。”
辛禾雪明辨是非,一码归一码。
路阳喊:“反正张飞和李逵不会亲嘴。”
…………
辛禾雪不认,路阳也没有办法,但是他是一个十足的乐观主义者,既然他们都亲嘴了,那就说明关系已经往前迈了一大步。
路阳觉得,说不定上天真的眷顾他呢?
小卖部是家属区门口开的,从路阳幼儿园头一次来的时候就已经在了,是老字号,老板和周围邻居都认识,更是看着这群打酱油的小孩长大的。
所以还没到小卖部门口,两个人就松开了相牵的手,和干了什么坏事一样心虚。
小卖部的老板姓张,他们都喊他张叔。
张叔一见他们来了,原本和一家人正在隔间的饭桌上吃饭,也是搁下了筷子,“禾雪,路阳,你们吃饭没有?”
“没吃饭张叔就给你们添两双碗筷,留下来一起吃饭啊。”
笑呵呵地扯了两句家常的功夫,辛禾雪也挑好了酒水饮料。
给大人喝的酒是啤酒,剩下他们几个青少年喝椰汁,辛禾雪专门拿了一瓶有果肉的椰汁。
没什么问题,张叔算了下账,还给抹了零,听说路阳生日,又送了一把糖,想去屋里头给他装个鸡腿,路阳和辛禾雪已经不好意思地逃走了。
路阳给辛禾雪剥了一颗柠檬糖,又给自己吃了个一模一样的。
“有没有很明显?”
辛禾雪还是不放心,担心刚刚接吻会有痕迹,借着在路灯底下照明能看清的条件,向路阳确认。
路阳仔仔细细地确认过了,“没有,没有。”
就是唇瓣比原来的样子稍稍鼓起来,色泽也更加红润了一些,看上去很好亲的样子。
但是不打眼,除非一直盯着辛禾雪嘴巴看,才能看出来不同。
辛禾雪心中的石头悄悄落了,往前看的时候却看见路口拐角出现了一个高大熟悉的身影,立刻甩开了和路阳牵着的手。
低声提醒路阳,“我哥。”
他们相向而行,越走越近了。
辛禾雪面上看不出异常,自然地打招呼,“哥,你怎么下来了?”
庄同光好像没看到他们两个人之前牵手的动作,解释道:“路叔叔叫我来买烟。”
辛禾雪点了点头,表示了然,“刚刚小卖部的张叔叔还提到你了,问你去上大学国庆回没回来,我和他说你回来了。”
又说了两句,就在他们要回去的时候,庄同光转向路阳,“我忘记问路叔叔要买什么牌子的烟了,路阳你和我一块去吧。”
“噢,好啊。”
路阳本来想直接和他说,但是怕庄同光不认识包装。
他和辛禾雪短暂告别,“那你先回去吧,我和哥去买了烟,一会儿就来。”
…………
路阳一边走,一边说:“这个老路也真是的,年年说要戒烟,没过多久就失败了。”
路国兴在和朱翠风结婚后就戒烟了,直到路阳初三那年他失了业才没控制住烟瘾重新捡起来,现在更是没有年轻时戒烟的意志力了,隔三差五就要蹲阳台抽一把。
庄同光却不搭话,盯着前路的水坑不知道在想什么事情。
他们才走没多远,等到辛禾雪的身影消失在转角,矛盾一下爆发开来,脚步错乱,有力地踏碎了水坑。
庄同光一股大力就将路阳扭送进了黑暗的巷道,路阳不设防,没反应过来,“同光哥你……”
迎面而来就是一拳,重重砸在肋下的位置!
路阳捂住腹部,顿时痛得弓腰,嗓子眼里挤出一声沉痛的闷吭。
“我不是你哥。”
庄同光背着光源,阴影遮蔽面庞,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你不要再纠缠我的弟弟。”
从小到大,庄同光在他们三个人眼中就是沉稳可靠的大哥形象,从未有过如此强压着愤怒的严厉语气。
路阳怀疑他是看到自己和辛禾雪牵手了,或者更严重……
庄同光可能在下楼时就跟在他们后面,看到他和辛禾雪躲巷子里偷偷接吻了。
“我和辛禾雪是相互喜欢……”他急匆匆地解释。
他的辩驳还没有说完,厉风袭来,庄同光直接拽住了他的领口,眼中阴翳一片,“听不懂吗?我说不管是什么原因,离他远一点。”
路阳怔住了,好像是完全不理解庄同光的话,“为什么?”
庄同光眼里有着前一天晚上睡眠不足的血丝,看着更加阴沉了。
“路阳,我比你们都年长,也算是看着你长大,你不是一个坏心的人。”
“但你不能那么自私。”
路阳嗓音干涩:“什么意思。”
“辛禾雪和你不一样。”庄同光说,“他从小就聪明漂亮,周围人都夸他是好孩子,他要有一个健全,富足,灿烂的人生。”
“他会找一份好的工作,娶自己喜欢的女孩子,生下一个健康的孩子,哪怕不是大富大贵,但是足够幸福。”
路阳从未思及此,哑口无声。
庄同光质问:“你想过如果你们在一起,其他人会怎么看他?周围亲人、老师会怎么说?同学呢?他们会接受有一个同性恋的朋友?”
凭什么在他手里长大的人,他拼尽全力保护的人,他极力控制不让他踏入泥沼的人,要被路阳拽进不见天日的罪孽里?
庄同光攥紧了拳头,肩背紧绷,以一种决绝的语气,将路阳钉在火刑架上,“你根本不是喜欢他,你是在毁掉他。”
…………
显然帮忙买烟只是一个借口。
庄同光的身影先消失在巷口外,银晃晃的路灯还是平等地照着每一个人。
——你根本不是喜欢他,你是在毁掉他。
震耳欲聋。
路阳靠着墙,逐渐滑落在地上。
舌头卷着糖块,张叔送的就是随处可见的小糖果,生产工艺不怎么高明,糖块有微小的豁口,舌苔擦过锯齿状的裂隙,一时不察,刮擦伤了,有点疼,星点血丝弥漫开来。
心脏像是蚂蚁啃噬,有钝钝的痛。
他做错了吗?他该怎么做?
第238章 钟情妄想(36)
路阳帮忙跑腿买烟回来之后,就变得诡异的沉默起来。
尽管他自以为掩饰得很好,甚至连父母都没有发现他的异常。
但仍旧被辛禾雪一眼看穿了笑容里的心事沉重。
路阳平时笑起来的时候眼尾有个弯,原本由于眉压眼的特征而显得锋锐不好惹的气场也会因此改变,简单地说,路阳不笑时是不良少年,笑起来像是傻狗。
辛禾雪叉了一口蛋糕,询问道:“你怎么了?”
餐桌上的饭菜吃得七七八八,父母忙着回顾往昔峥嵘岁月,路阳收拾着一片残局,“什么怎么了?我没事啊。”
他回头对辛禾雪笑了笑。
就是这种表情。
辛禾雪敏锐地察觉到不同,微微眯起双眸打量路阳。
傻狗的眼睛里写着“我有心事,我正在烧烤”。
“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路阳刷着碗,洗碗池里水流哗哗响,“终于发现你的竹马长得很帅了吗?”
辛禾雪:“……”
客厅里的林鸥飞忽然喊他的名字,手搁在桌上正在洗扑克牌,“要来玩吗?”
辛禾雪问:“玩什么?”
“斗地主。”林鸥飞淡声道,“同光哥也玩,二缺一。”
“哥,你7号才回校吗?”辛禾雪在果盘里抓了一个苹果。
“嗯,难得有长假,下次回来就要等到放寒假了。”庄同光说。
“那明天我们出去玩吧。”辛禾雪瞥了一眼水流声响的方位,在庄同光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我要去书店买辅导书,哥你帮我挑。”
庄同光唇角抬起不显眼的弧度,温声道:“好。”
林鸥飞说:“我也要去。”
辛禾雪看向他。
林鸥飞没什么表情变化,“没笔芯了,文具店,顺路。”
客厅其乐融融,厨房里却一下子就冷清下来了,窗外的夜景哪怕有路灯的存在也显得孤寂。
路阳独自惆怅。
他低着头,挤了一泵洗洁精,泡沫卷着油污和水一起冲走。
回想起庄同光对他说的话,路阳不免神色有些迷茫。
…………
国庆假期过得相当充实,因为每天都有事情干,还有一堆试卷要写,最后一天还去了火车站送庄同光,所以辛禾雪也来不及顾上路阳的异常。
再说,路阳本身就时不时犯傻抽风,辛禾雪已经习以为常了。
最重要的是,从来只有小狗要对主人察言观色。
辛禾雪是主人,主人向来都是居高临下的,什么时候有轮到他去哄路阳的道理了?
眼角余光瞥见对方走过来,辛禾雪没抬头,只是把今晚写作业要用的课本资料整理好。
路阳说因为这学期比赛的安排,课后要加训,训练结束时间会比之前还要晚。
辛禾雪神情淡淡地收拾书包,“知道了,那我和林鸥飞先走。”
林鸥飞将书包挎到左肩,有意揽了一下辛禾雪,“走了。”
“数学老师黑板上的题你抄了吗?”辛禾雪问。
林鸥飞:“嗯,回去借你。”
路阳站在原地,什么也来不及说,两个人已经有说有笑地离开教室。
还有两周就要月考了,辛禾雪应该会和林鸥飞一起复习功课吧?
虽然为了准备比赛加训的安排是真的,并不是谎言,更不是他因为心事没整理好而想出的借口,但路阳心里还是空落落。
刻意地和辛禾雪保持了距离,就像是他有意要惩罚自己。
后门的田丰羽见他怔愣在原地不动,只出神地不知道想些什么,提高音量出声道:“还不去吗?路阳你搞什么?”
路阳没反应,田丰羽还上前拍了一下他的肩,绕到前边看清路阳三魂丢了七魄的样,简直吓了一跳。
“怎么看起来这么惨,跟失恋了一样?”
比这更惨。
他甚至还没开始恋。
路阳扯了扯唇角。
…………
纸笔在卷子上摩擦的声音沙沙响,傍晚时分传来楼上楼下周围人家的饭菜香,从没关严实的窗缝里溜进来,萦绕鼻尖。
蓦地,辛禾雪手中的中性笔一顿,心不在焉道:“……没水了。”
林鸥飞给他换了一支笔。
上次出门去文具店,林鸥飞买了一打的笔,加上笔芯能够用到寒假了。
辛禾雪换了满水的笔写,但也没写多久,他将纸笔一搁,“饿了。”
他们俩家还没到晚饭时候。
林鸥飞到橱柜里翻了翻,“有饼干,还有薯片,吃不吃?”
辛禾雪却已经开始收拾书包,“我先回家了。”
“明天见。”
他关上林家的家门,来到走廊上时,抬目远望过去却正好看见林荫柏油路上边,路阳骑着自行车,停在十字路口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选择辛禾雪家的方向,拐了个弯往路家的筒子楼进去了。
自行车和人影消失在建筑物遮挡之后。
辛禾雪微不可察地蹙起了眉头,流露出浅淡的疑惑和不悦。
如果他没感觉错,路阳这段时间是在故意回避他?
就连上下学都能找借口不同路走了。
他也不知道路阳在想什么,没直接问是因为觉得路阳不主动说的事情也没有追问的必要,他不喜欢强人所难。何况他想着路阳很快就会像以前一样能够自己调整好情绪,乐颠颠地来找他。
以往的许多次都是这样,不是吗?
辛禾雪回到家里,“啪嗒”一声反手关了房门。
…………
似乎昨天还是十一假期,转眼单薄外套加短袖就换成了秋装,还要在校服里再穿一件毛衣。
和气温变化一样令人忙忙乱乱的事情是又迎来了十一月的月考,这次月考辛禾雪他们班的各科成绩平均分都很亮眼,听说班主任在教师开会的时候被表扬了,班会课和颜悦色,笑得见牙不见眼。
周一下午的体育课没有下雨,这天是个晴朗的好天气,体育老师好心,提前结束了集体活动,留给同学们大半节课的自由活动时间。
辛禾雪和俞枣打了一节课的羽毛球,一趟活动下来,精力都通过汗水挥发出去了,口干舌燥。
下课铃打响的时候,迎面是路阳、林鸥飞和田丰羽从球场那边走向羽毛球馆来,辛禾雪瞥见了路阳手里的水杯,本来想向路阳借水,面对面碰上了,两个人都心知对方是来找自己的,一时间却没人开口说话。
辛禾雪看到路阳这个哑巴样子,心头就莫名地和小火星子点燃一样,隐隐升起不明显却也无法抵抗的烦躁。
“借过。”
他心头嫌这个人烦,表现出来就是平淡如水的语气,也不和对方对视,只是擦肩错开了道路。
路阳怔了一怔,“不是回教室吗?”
一会儿还有一节数学课才放学。
“我和俞枣渴了,去小卖部买水。”辛禾雪回头道,俞枣挎着羽毛球拍套,快步走了两步,追上辛禾雪,对其他三个人摆摆手,“你们先回去吧。”
路阳闷声不吭地追上去,就和跟在辛禾雪后头的狗尾巴一样。
刚运动完,可乐和果汁在小卖部很受欢迎,辛禾雪嫌齁嗓子不解渴,只拿了一瓶矿泉水。
他将瓶盖旋了两圈拧开,突然而来的清爽放气声来自旁边俞枣手里的可乐,不知道是不是俞枣挑的那瓶被无聊的高中生摇晃过,他一旋开,白色气泡成堆地噗噗直冒,俞枣手忙脚乱,满手都是甜腻的汽水,滴滴答答流到了地上,“我去、我去、我去……”
辛禾雪出声给出最高指示,“出门右转。”
“OK,OK。”俞枣奔着洗手池就去了。
辛禾雪渴得狠了,微微仰起头,甘冽矿泉水顺着灌入喉咙,脖颈线条一览无余,修长漂亮,喉结在上滚动,大约是因为他喝得太急了,两颗水珠从唇角溢出来一路滚落,在白皙肌肤上亮晃晃。
有种说不出来的招引人的意味。
辛禾雪原本还以为按照路阳以往的习惯会帮他直接揩走,结果没等到对方动作他自己信手将水珠抹去的时候,却发现路阳看天看地盯着树也不敢将视线投到他身上似的,更是连手指也没敢抬起来动他一下。
路阳躲闪了目光,压了压喉结,极力劝道:“最近降温了,你别喝冰水……”
辛禾雪冷冷笑了一下,走在前面去了。
搞什么?
辛禾雪不明白路阳这矛盾的态度。
这是继送花之后的第二招,欲擒故纵?
路阳的脑子能搞明白这个成语的意思吗?
还是说——
辛禾雪的眉梢压低了。
亲过了就腻了?之前的告白就当小狗屁了?
好样的,路阳。
千不该万不该,路阳最不该做的就是拿他们的友情开玩笑。
横冲直撞地告白了,颠覆了两个人珍惜了这么久的友情,现在等辛禾雪开始认真考虑了,他竟然反而退缩,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粉饰太平?
辛禾雪眼中些微冷然的光芒沉了下去,向来弯着带了三分笑意唇角抿直了。
如果后面跟着的路阳能绕到前面看见辛禾雪的脸色,凭借多年的辛禾雪微表情识别经验,就能知道这意思摆明了是“不高兴,我很不高兴”,完全是被惹毛了的表情。
可惜跟在后头不远的路阳,只顾着恼怒地拍了自己嘴巴好几下。
亲亲亲,就想着亲,嘴巴痒就去刷牙。
好险。
差点上嘴啃了。
好在刚才及时控制住自己,路阳不禁庆幸地想。
第239章 钟情妄想(37)
在“冷暴力路阳”这个比赛项目上,辛禾雪已经蝉联十二年的金牌,这意味着他擅长冷脸,也擅长躲藏。
这同样意味着,冷战这件事情上,路阳绝对只能一败涂地。
十四班每月一度的座位调换上,优等生本来就有特权,更别说辛禾雪是老师眼中标准的模范生,去办公室交作业的时候,辛禾雪顺带地提了一句。
等到最后一节课放学换完座位,他和路阳两个人的距离就已如牛郎织女隔了银河,呈现整个教室最遥远的对角线。
路阳训练就要迟到也顾不上了,只是眼巴巴地上来问:“怎么调前面去了?你不是嫌弃前边粉笔灰多吗?”
辛禾雪神情平静,收拾好了书包,拍了拍同桌俞枣的肩头,示意自己要回家了,才对路阳解释道:“俞枣近视度数加深了,现在的眼镜有点看不清黑板,坐前面比较好,而且坐在前面听课更专心。”
糊弄谁呢?
路阳最清楚辛禾雪天天上课把老师当背景音自己琢磨思路了。
俞枣眼镜不合适了去配个新的不就好了?
凭什么拉着辛禾雪坐前边?
路阳不敢置信。
辛禾雪和林鸥飞先走了,俞枣顶着路阳的死亡凝视,额头冒汗光速收拾了书包溜之大吉。
然而,这才是战役刚刚打响的号角。
接下来的日子里,辛禾雪课间不是帮同学解答问题,就是在去办公室讨教的路上,连偶尔打个水都让俞枣代劳了,路阳放学后有训练,本来他们就不是一起回家了,现在又因为辛芝英这段时间加班,早上都是让辛禾雪到学校附近的早餐店吃,这一下上学的时间点也错开了。
路阳一天下来不但见到辛禾雪的时间逐渐减少,已经到了说不上话的程度,他和辛禾雪说的话一天下来还不到十句,甚至比不上田丰羽。
这个蠢蛋甚至一个小问能缠着辛禾雪问一个大课间!
偏偏辛禾雪也很可怜田丰羽的智商,还真的会好脾气地一个步骤一个步骤捋!
路阳上课盯着辛禾雪的后脑勺,看着有这么柔软发丝的人却有这样一颗秋风扫落叶般无情冷硬的心。
他光是盯着辛禾雪,盯得眼睛都红了。
只想下课的时候就跑过去认错,偏偏讲台上的物理老师说:“稍安勿躁同学们,最后讲完这道题我们就下课……”
好不容易煎熬到了课间的时候,路阳拿着新发下来批改好的数学卷子规规矩矩地排队去问辛禾雪。
前面的同学看他过来,知道路阳和辛禾雪感情好,还想让个位,路阳咬着牙勉强挤出一个笑,“你先。”
他不敢触辛禾雪的霉头。
轮到路阳的时候,已经快要到上课时间了,预备铃刚打响,辛禾雪扫了眼错了的那道大题,抬眸看向桌旁老实站桩的路阳,“笔记上星期不是借给你了吗?这个题型在第三个折角的位置。”
说着,他微微蹙起了眉心,“你没有认真看吗?我特意标记说明了。”
路阳哽了哽嗓子,有点慌,“我就是突然不记得了,认真看,我认真看!”
正式的上课铃打响,路阳来不及说什么,老师已经准时来到了教室,他也只能不情不愿地绕过整个教室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怎么就突然冷落他了?
路阳冷静分析,手头的笔飞速转动透露出焦灼的心情。
辛禾雪是不会错的,那么就是他做错了。
路阳能做的只有认错。
他和辛禾雪从小一起长大,相处十几年,要是没吵过架肯定不可能,再好的朋友也会有摩擦。
磨合到现在,路阳已经深谙其中的“救赎之道”。
滑跪要快,道歉要准,此外,还需要的就是一点点和运气相关的契机。
不管发生天大的事情,只要两个人都没有打定主意分开,缺一分契机就可以和好。
辛禾雪的生日也快到了……
路阳举手示意,站了起来,拿着书到教室后方的黑板报底下站着听课。
老师只以为他是犯困了,为了认真听课才站起来,虽然有些意外,但顺势还特意表扬了一下路阳的学习精神。
辛禾雪听见了,没回头。
对于简直要将自己后脑勺盯出花来的灼灼视线,他也不作理会。
路阳之前拉开了一段距离,正给了辛禾雪真正思考喘息的时间。
就像那些武侠小说里写,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情场上也是如此,他之前就是被路阳横中直撞的告白撞懵了还没反应过来,说到底爱情不比友情,荷尔蒙激素作用下昙花一现的情感保质期能够有多久?
时过境迁之后,爱欲褪去,友情却又不纯粹,平白在两个人之间横亘了一层壁障罢了。
倒不如趁这个时机,让两个人的头脑都冷却降温下来。
辛禾雪很珍惜这段情谊,已经下定了决心。
………
辛禾雪是在大雪这一天出生的。
母亲给他取这个名字是否是基于这个原因,他也不太清楚。
他那时候还不记事,等到记事的阶段,就只能从姥姥家的老旧相册里认识这个女人的模样了。
从日历上看,今年的大雪恰恰好在周五。
等到周五到来,凭靠着她给予的生命,辛禾雪就迎来了这人世间的第十八个年头了。
十二月的菱州市,早已经下过了初雪。
从周一就开始的连续雨夹雪天气,让道路一片湿泞泞,阴灰色的天空笼罩着这座城市。
大概是因为明天就是周五,所以学生们格外躁动,放学时奔跑得像是羽翼扑簌簌翻飞出笼的鸟雀,一群群结伴,已经开始讨论周五傍晚放学去逛电玩城和精品店了。
林鸥飞的比赛在明天,地点是省城,辛禾雪下午上课前去搬作业,就看见林阿姨过来向班主任请了假,带林鸥飞离校了。
应该是要提前过去,否则当天来回太忙了影响状态。
林阿姨向来很看重林鸥飞的学习和比赛。
所以辛禾雪今天下午放学就一个人回家,俞枣和田丰羽的家都在另一个方向,在出校门没多远的十字路口,辛禾雪就和这两个人挥挥手告别。
冬天骑自行车寒风凛凛,逆风时面前一阵阵像是小刀子在刮,辛禾雪今天出门忘了在书包里备口罩,他的鼻子换季有些敏感,没骑出去一里路,鼻尖和眼睑就全冻红了。
他的肌肤都是赛雪欺霜的白,一点点红就和丹砂落在宣纸上,秀丽山水顿时着了活色。
不论放在什么地方,都是一眼的出挑,难觅的标致昳丽。
也难怪那些青春期的二逼男生精力无处挥霍,搞校花班花评选的时候平白添上辛禾雪的名字。
可能是风吹得冷了。
辛禾雪扯了扯围巾,下巴埋进去,轻声咳了咳,有白雾似的气还来不及凝成就消散在路上。
天好像要下雨,他加紧了速度。
等到快要到筒子楼下自行车棚的时候,阴云里的雨果然拧了下来。
辛禾雪赶紧下了自行车,差几步路的距离要推进去。
“嘭”地一下,雨伞骤然撑开一片天地,天空中直直坠落的雨点砸在漆黑伞面上。
辛禾雪诧异地扭头,疑惑道:“林鸥飞?你不是要去省城比赛吗?”
“晚点去窗口买最后一班还来得及。”对于辛禾雪的疑问,林鸥飞无所谓地稍稍耸了肩,另一只没撑伞的手拎着礼品袋,于是在辛禾雪的视线中提起来,在人面前晃了晃礼物,“想起来有东西还没给你。”
“先上楼吧。”
林鸥飞说着,扯了一下辛禾雪松开的围巾,手指意外地蹭过一寸白皙脖颈肌肤。
他看着辛禾雪立刻被冰得小小的一个哆嗦。
“你等了很久?”辛禾雪上楼。
林鸥飞否认:“没有。”
“本来想到校门口给你,但是怕人多错过。”林鸥飞收了伞,几滴水淋在花花绿绿的阶梯瓷砖上,“看天气快要下雨,才下来等。”
“哦。”
辛禾雪低头,接过了林鸥飞送的礼品袋,里面还有一个礼物盒,仅仅光从这个视角看过去,就能够看出精心包装,还用粉色缎带打了一个蝴蝶结。
林鸥飞有点尴尬,视线错开,“我妈说这么包装好看。”
他稍微请教了一下蝴蝶结的打法。
辛禾雪提着礼品袋的两根绳子,往袋子里看,“里面是什么?”
林鸥飞说:“你拆开就知道了。”
“本来想明晚回来再送给你。”林鸥飞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嗓音微哑道,“总觉得会晚,要提前一步。”
他后一句声音有些低,让人听得不清晰。
辛芝英还没回来,辛禾雪从书包里拿出钥匙开了门,他和林鸥飞进了门,也没感觉到比外面多多少暖意,这里的冬天气候湿冷,寒意都是从窗缝墙角渗透进来,无孔不入。
辛禾雪坐到沙发上,礼物盒摆在茶几上,很快拆开了。
是一个mp3。
包装盒是一个外文品牌。
辛禾雪偶尔在走廊上听到过隔壁班的学生讨论,四位数字的价格,对于还在使用磁带机或者随身听听歌的学生来说,总之很贵了。
他诧然地抬起头看向林鸥飞。
“上周末我不是去了省城吗?”林鸥飞皱了一下眉,直截了当地拆开包装盒,mp3露了出来,“你喜欢的歌都下载好了。”
他捏了有线耳机的一端递给辛禾雪,抬手示意。
………
路阳劲头昂扬地一口气冲上辛禾雪家门口。
他浑身淋得湿透了,乌浓的眉毛却高高扬起。
路阳一放学就坐上了公交车,一路坐到终点站的城市另一头,去辛禾雪最喜欢的电台总部点了人喜欢的歌,结果弄丢了伞。
好在礼物一直被他护在怀里没怎么湿。
虽然球拍淋湿了也不想影响以后使用,但路阳现在正是满心满怀滚烫。
辛芝英被他一身狼狈吓了一跳,路阳快速地问辛禾雪是不是在房间,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打开了房门。
辛禾雪,今晚我们可以一起听电台——
路阳的话没出口,生生掐在嗓子眼。
窗前的两个身影靠在一起,缠绕的耳机线从中间垂下来。
他们是背对着门口的方向,路阳只能看见辛禾雪的脑袋微微一歪正好是靠在林鸥飞的肩头。
林鸥飞远离的一端肩头微动,右手抬起,自然地拂过了辛禾雪的额发。
两个人入画一般,看起来亲昵极了。
“外面下着雨,犹如我心血在滴……”
死脑子,别唱了。
路阳深吸了一口气。
家门的响动惊动了辛禾雪,睡意驱散后睫毛扑簌簌扇动,他睁开眼才意识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怎么了?”
“没什么。”林鸥飞幽幽道,“雨天有流浪狗上来乞食。”
第240章 钟情妄想(38)
辛禾雪发现了放在房间门口的礼物,球拍套还带着湿润的寒气,他登陆企鹅账号给路阳发了消息,一直到晚上十点辛禾雪睡前瞄了一眼,对面还是没回他。
他本来想第二天见了面再说,结果一整天都没找到什么好机会,就到了放学时间。
反正两家也不过是几步路的距离,辛禾雪道个谢很轻易,等到时候晚饭时间去路阳家一趟就好了。
菱州市的中学,周五都是比平时提前一节课放学,也给了这些学生在放学后和真正的周末到来前的狂欢庆祝时间。
菱州市一中和几家初高中和职校在同一个片区,这片都是拿着父母给的零花钱的学生,餐饮小吃生意好做,流动小摊如雨后春笋成群冒出,个体户夫妻店一类的店铺林立,人群和钱币叮叮当当地在这里汇聚起来。
别说十步一家的x记牛杂,网咖和台球馆都开了两家,今年还新开了一家精品店,街尾的电玩城上个月刚装修好,俨然一副商业街的模样了。
市一中对于开在学校附近的两家网咖颇有微词,可不管怎么样,人家是正经手续批下来的经营场所,营业执照一应俱全。
至于会不会偷偷放些未成年的学生进去,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管不住生意人,还管不了这些毛头吗?
为此,一中的教导主任曾经在升旗礼讲话三申五令了禁止学生进入这类娱乐场所,一经发现办公室喝茶请家长检讨一条龙。
还安排了班主任放学后轮流巡几圈,就是为了揪住那些个往网吧跑的穿着一中校服的学生。
尽管如此,做不成一中生意,两家网咖还是开得如火如荼,毕竟附近还有不少学校,隔了两条街对面就是职校,管得没一中严,要说也是好些刺头学生管也管不住。
街上能看见的穿着服装个性、染着黄毛打着耳钉的少年人,大多都是隔壁职校或翘课或放学出来的学生。
上学期听说他们学校有个男生把未成年女友肚子搞大了,老师喊请家长,结果被众目睽睽打进了医院里。
据说住了两个月的院。
一中占据地利,常常听见诸如此类的传闻,听着都有些犯怵。
好在一中学生身上的好学生光环也十分耀眼,隔壁学校的也不会平白无事招惹他们,两个学校的学生走在街上都是井水不犯河水,各自结伴。
田丰羽和路阳周五放学后照例有训练,林鸥飞去省城比赛,平时一起走的五人帮就剩辛禾雪和俞枣,两个人默默推着自行车在街上走。
“新开的那家奶茶店你去喝过了吗?”俞枣想起来问。
辛禾雪摇了摇头。
“尝尝?”俞枣一撇手,指向街对面的档口,“刚好你今天生日,请你喝奶茶。”
辛禾雪没什么意见,两人一拍即合。
现在天气冷,卖的奶茶都是热的,从柜台后方揭开铁盖的大铁桶里舀出来,兑水牛奶勾兑各种奶精粉、果味粉,塑料杯一盛就是一杯热奶茶。
辛禾雪的那杯加了珍珠,木薯粉和焦糖做的黑珍珠,有点黏,他吸上来慢慢嚼着。
俞枣那杯给他自己不小心用吸管扎破了,老板说再给他重新做一杯,等俞枣拿到奶茶一回头,辛禾雪正被两个女生搭话问企鹅号。
“抱歉,我不用Q.Q。”
他摆摆手拒绝了,脸上带着温和的夹着歉意的微笑。
这个年纪的男生大多都被太阳晒得小麦肤色或者黝黑,辛禾雪光是站在人群里就白得耀目,第一眼扫过去就让人感觉养眼的好看。
再仔细看,就是无可挑剔的漂亮,眉目似有春水,脸出挑的程度已不必说了,手也好看,白皙修长,骨节细致,抵着奶茶杯底的尾指烫出来一点浅粉色。
被拒绝的两个女生听懂了辛禾雪言下委婉的拒绝,看上去也并不是十分难过的样子,双方都很友好地告了别。
只俞枣“啧啧啧”地走过来,手肘戳了辛禾雪肩膀一下,“人气王啊人气王啊……”
辛禾雪迷茫地转头,“嗯?”
俞枣猜出辛禾雪大概不怎么看论坛一类的社交网址,感慨了一番,“你说你长得怎么这么……”
他一时间找不出合适的词语形容,好在他要夸赞的对象其实比他更了解自身的魅力。
“是我妈妈生的好。”辛禾雪弯眸。
俞枣听到他提起妈妈这个词倒是一怔。
其实上高中后玩得熟了他和田丰羽两个人都去过辛禾雪家,刚开始也诧异家里的大人辛禾雪一个喊姨母一个喊姨父,后来才了解到辛禾雪的妈妈芳魂早逝。
只是还有一点不清楚,辛禾雪他爸呢?
好像从没听他提到过。
今天风刮得大,吹来厚实的云,周围慢慢阴了下来。
辛禾雪视线漫无目的地扫过,却看见街尾好似有几个人围堵着中间一个人,生拉硬拽地扯进了巷子里,因着有树遮挡,位置偏僻,好似没有什么人注意到。
他微微眯起双眼,刚刚晃眼一扫里边有个眼熟的面孔。
为了确认,辛禾雪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就被俞枣拽住了,回头是俞枣不赞同的目光。
“你上哪去?别和我说你要见义勇为。”俞枣谨慎道,“那些人一看就是隔壁职校的,他们内讧我们凑什么热闹?待会儿给人盯上了。”
辛禾雪眉头锁起来,“被堵的那个人我似乎认识。”
“谁?”俞枣不解。
辛禾雪直截了当道:“我看见有人带了刀子,说不准出人命,快去找奶茶店老板借电话报警。”
他音量不大,嗓音淡冷,说话却隐隐有种上位者说一不二的气势,俞枣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依言照做了。
结果等他从奶茶店出来,街上却不见辛禾雪的身影。
不会真去见义勇为了吧?!!
俞枣仓惶地在街上寻找,突然被猛地拽了一下。
………
辛禾雪原本还在想应该是自己认错了,但上前在巷口一看发现被围堵的那个男生还真是蔡树。
蔡树中考考得不好,当时体育选拔测试成绩也不出挑,最后没考上普高,辛禾雪只从路阳那里听说过一嘴,说蔡树去念职高了。
但菱州市的职高很多,辛禾雪没留意路阳说的是哪一所,加上他和蔡树的联系并不多,因此并没有想到原来蔡树就在隔壁的职高上学。
蔡树的个头已经很高,以前初中也是走体育生道路的,按理来说不大可能成为被霸凌的对象,但是他面对的几个男生也都是高个,染着不同颜色的头发,冬天衣服多,但从脖子上还能窥见纹身的一角。
辛禾雪听说过隔壁职高有一撮人和外面社会青年的帮派有联系。
他是看见其中有人拿了短刀,担心真的发生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事故,想趁警察过来前帮忙拖延时间。
那群人显然也发现他了,认出他身上的校服,吹了声口哨,“一中的好学生?过来做什么?”
蔡树脸上似乎是被人招呼过,颧骨淤青,唇角也有一处破损,脸色很不好看,从低着头的状态抬起脸来,看见来的是辛禾雪,一瞬间眼中满是惊诧,“不用管我,快走!”
风把辛禾雪柔软的乌发吹得乱了些,这些人都在晦暗的窄道里,唯独他站在透光的巷口。
辛禾雪冷静的声音和风声一起传到蔡树耳朵里。
“这位是我的朋友,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如果你们是要钱的话,我可以给你们。”瞥了一眼他们手中的刀,辛禾雪说,“你们最好不要动手,否则警察来了不好办。”
“搞什么?”其中一个人嗤笑了一声,“蔡树你还有朋友?甚至还肯来救你?”
“啧啧啧,没想到我们蔡树这么没教养的人也有朋友。”
“这小子撞坏了王哥的自行车,可欠我们不少钱。”
被称呼王哥的大概就是众人当中为首的那位,他转过头来,仔细打量起辛禾雪。
好学生清隽颀长,往那一站和修竹似的,直叫人想攀折。
王哥转了个花刀,“原本想今天削了他一个小指给个教训,你有多少钱?我看看够买他一根指头不够。”
辛禾雪抿起唇,从书包里找到钱夹,早上出门的时候辛芝英和庄平给了他钱自己去买生日礼物,“五百。”
王哥原本以为这好学生手里不会有多少钱,闻言眉一挑,“钱夹丢过来,我们再放他走。”
辛禾雪乌色睫毛微垂,长长的一簇,只是在想这一片区的警察什么时候会到。
他正准备依言而作,结果那些人当中有好事者道:“我说这好学生怎么这么眼熟,刚刚在街头看见了,王哥你看上的那小妞问他要q.q号呢。”
辛禾雪眼皮无端地一跳。
寒光闪闪,晃入他视野中。
同时,空前一声爆喝炸响,“天王老子的,你敢动手?!”
动作迅疾到辛禾雪只余光里瞥见残影,他眼皮跳得更快了,下意识出于担忧喝止道:“路阳!”
………
拳王不愧是拳王。
警察赶来的时候要不是两方人数差异大,差点分不出谁围殴谁。
哦,你是说这个一中的学生单枪匹马把这几个带刀花臂不良少年揍得落花流水吗?
做笔录的警察表情有些木了。
一边是路见不平见义勇为,一边是带刀敲诈勒索,警察安抚了被害人蔡树又认可了俞枣和辛禾雪及时报警的行为,最终说了路阳几句,下次不能再头脑一热就冲上去了,对面又带着刀。
路阳说:“我头脑冷静得很。”
警察说他们可以先回家了,那几个人他们会继续处理,又问路阳有没有哪里受伤需要去验伤治疗的。
路阳笑道:“哪里哪里,衣角微脏,些许风霜罢了。”
辛禾雪做完笔录后就冷着脸不说话,路阳偷偷看他脸色,于是不笑了。
趁没人注意,他悄悄地背着手去勾辛禾雪的手,被狠狠地拍开了。
家长们焦急地在大厅等候,见他们从室内出来,赶紧上前看。
路阳扫了一眼,嘀咕一句,“儿子都进警察局了,朱女士也不来看看。”
蔡树才像是大梦初醒,对路阳道:“我今天就是有事想来一中找你说的。”
结果路上被那几个人堵了。
路阳莫名,“什么事?”
辛禾雪回过头,看到不远处蔡树说完什么话后,路阳的脸色变了。
这种神情几乎没有在路阳脸上出现过,辛禾雪甚至觉得他这时是有些恐慌的,比直面刀具时还要严峻。
紧接着,隔着一段距离,他听见蔡树继续说,“现在你爸已经被关进看守所等调查了……职务侵占……朱阿姨中午坐火车过去……”
路阳下意识看向辛禾雪,那一眼真像是无助又可怜的狗。
好在还有他的主人敞开怀抱,“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