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你给我一个改正错误的机会好不好,至少告诉我,怎么才能原谅我,给我一个方向……”


    柳燃从来没这么害怕过。眼泪把明斯予的衣领都淋湿了。


    她是个喜欢犯错误的小狗,亦步亦趋跟在主人身后乞求原谅,以往主人都不会跟她计较,可这次却说什么也不让她回家了。


    明斯予心里又下了一场缠绵的雨。柳燃的怀抱是那么温暖,让她想起上一个冬天披在她身上的大衣。


    她有点喘不上气,忍着胸口的疼说:“哭够了吗,哭够了就从哪来回哪去。不叫警察是给你留面子。”


    显然柳燃没哭够,边哭边固执的不愿放手。


    “主人,既然你说没有误会,为什么没有误会了你反而不要我了……你不要我,我还能去哪儿……”


    “别再叫我主人。”明斯予狠了狠心,“我怕江墨听了不高兴。”


    “你为什么喜欢她?因为她比我乖,比我听话?可我现在知道错了,我会比她更听话,我会很乖很乖的,你让做什么我都听——”


    柳燃哽咽着,断断续续的说。哭的一抽一抽的,听的明斯予差点儿就于心不忍了。


    明斯予问:“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柳燃仿佛看到一丝希冀,猛点头。


    “我让你走,离我远远的。”


    柳燃又呜呜摇头:“这个不行,除了这个,其它的我都答应你。”


    明斯予在柳燃腰上掐了一把,“柳燃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很惹人烦?”


    这一下力气不小,柳燃被掐的弯了弯腰,不过依然没有松开怀里的人。她想一直抱着明斯予,把这一年间缺少的抱抱全都补回来。


    “那你烦我吧。反正你也不喜欢我,与其把我当成陌生人,还不如烦我,至少这样我还在你心里。”


    明斯予气不过,张口咬上柳燃的肩膀。


    柳燃明明疼的吸凉气,还一个劲儿的说:“我不疼……之前我也咬过你,现在,咬回来……那个,你手好了吗,我给你咬的留疤了吗?”


    气的明斯予吐掉口中血沫,“你贱不贱啊!你不是把面子把自尊心看的比什么都重要?现在呢?”


    柳燃嘴角咧开一个挂着泪水的笑容:“你说过,一无所有的时候,自尊心是最没用的东西。没有你,我觉得我好像一无所有。”


    说着,继续用狼耳轻轻来回蹭明斯予。


    “还是因为你喜欢江墨的毛茸茸?再试试我的行不行,要是你觉得不够软,我定期保养,比她的好摸……”


    明斯予彻底无语了。


    她感觉自己现在抽柳燃一巴掌柳燃都会说她打得好。


    才刚就不该一气之下咬柳燃,这不是活脱脱给她奖励吗。


    本来都冷静下来,该说的话也都说绝了,结果又被柳燃扰的天翻地覆。


    一阵阵头晕。心脏狂跳,她不得不大口呼吸。


    柳燃察觉到明斯予的异样,手足无措,“怎,怎么了,你,你别生气。”


    “松开我!”明斯予咬牙低声喝道。


    吓得柳燃赶紧松手。


    明斯予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边,从床头柜里翻出来一瓶药,倒出一粒吃了下去,又吸了几口喷雾,扶着床头,慢慢坐下。


    柳燃吓坏了,脸色比明斯予还白,围着明斯予左看右看,“是什么病?没,没治好吗?还是后遗症?她们都不跟我说你生的到底是什么病,我还以为,以为你没事了……叫医生?我,我打电话。”


    明斯予按下柳燃的手机,缓了几秒,气息不匀,“不见你,我没事;见你,我就会发病。柳燃,你想让我死吗?想的话就继续呆在这里。”


    “不想,不想,我不想你死。”柳燃哆嗦着摇头。


    绝望再次将她*笼罩。她以为,明斯予不理她,她厚着脸皮缠着,说不定能让对方动摇,刚才明斯予也的确有一丝松动了。


    却没有想到,惹得明斯予发病。


    也就是说,厚脸皮这招没那么好用。


    明斯予指着门,疲惫的吐出一个字:“滚。”


    任凭柳燃再不舍,也不得不一步步往门口退去。她不敢拿明斯予的生命开玩笑。


    “对不起,我,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要让你生病……”


    慌乱的道歉。


    柳燃已然乱成一团。她好像经过努力,把事情变得更糟了。


    她还试图问明斯予具体的病因,可明斯予完全不想跟她说。


    手触到门把手,尚未按下,明斯予叫住她。


    柳燃急切的回头,立刻将手从门把上收回,仿佛那不是门把手,而是一块烧红的烙铁。


    “有件事忘了告诉你。”


    柳燃期盼的竖起耳朵,两只狼耳立成了金字塔形。


    明斯予沉声道:“其实我没有毛绒饥渴症,那是误诊。”


    柳燃的心瞬间跌到谷底。


    “我们从一开始就是错的,我本来就不该去买下你。你的耳朵、尾巴,现在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吸引力,你也不再是我用来缓解病症的药,所以别再试图用毛茸茸来让我回心转意,你现在就算长九条尾巴,我都不会多看一眼。”


    “还有,我喜欢江墨,与她的毛茸茸无关。你别欺负她。”


    柳燃听明白了明斯予话里的意思。


    现在她对明斯予完全没用,她自以为唯一能吸引到明斯予的地方,实际上已经毫无用处。


    她真希望自己听不懂。


    用力咬了咬唇,柳燃低下头,悲哀又无力的说:“我不会放弃的。”


    不会,把明斯予让给别人。除非把她杀了。


    随着门轻轻关上,明斯予长长的叹了口气。


    柳燃翻进来的窗没关,割开外面黑漆漆的夜,涌入的潮湿的风让她鼻尖发酸。


    连关窗的力气都没有。明斯予翻身抱住抱枕,将自己埋进被子里,狼耳蓬松柔软的触感仿佛还在脸颊上跳跃,激起一阵又一阵的酥酥麻麻。


    刚回国就遇到糟心事,还是最难处理的一件,她用一年多都没完全下定决心,也没找到完美对策,现在更是不想面对。


    第二天管家将早饭送来,明斯予随便吃了两口就饱了。


    江墨一口没动,纸巾在她手中被揉成一团。


    明斯予瞥了她一眼:“有事?”


    江墨垂眸,盯着面前的牛奶,艰难道:“昨天晚上,她来了。”


    没提名没提姓,两人都心知肚明,这个“她”是指谁。


    “嗯。”


    江墨顿了顿,紧张的舔舔嘴唇,“早晨去整理房间的时候,我看到窗台上的脚印了。”


    “嗯。”


    “你们,和好了吗?”说出这几个字,似乎用光了江墨的力气。


    “没有。”明斯予注意到江墨攥着纸巾发抖的手。“只是有些话早晚都要说,她费这么大劲过来,不如趁机说清楚。”


    指尖泄力。白色纸团从手心掉上餐桌。


    明斯予何尝不清楚江墨对自己的感情。


    江墨望向她时那小心翼翼、饱含爱慕的眼神,她之前见过很多。她从来不缺爱慕者,她有钱,有颜,有能力,哪怕脾气臭点,在这些优点面前也可以忽略不计。上学起就不停的收到表白,大胆直白的,魅惑勾引的,也有不少像江墨这种羞涩卑微的。


    只要她愿意,勾勾手指,就会有一大帮人前仆后继。何必在柳燃这棵树上吊死。


    江墨喜欢她,但是出于自卑,说不出口,一直埋在心底。现在江墨是她的生活助理,不管她的工作,只打理她的生活起居。


    明斯予明白,自己和江墨的关系最多也就到这儿了。


    江墨不说喜欢,她就不会挑明,继续假装不知道;要是江墨哪天忍不住说了,她们就到此为止。她会给江墨一笔钱,足够她剩下几十年生活。


    江墨几乎不问她问题。


    今天却破天荒问了她和柳燃有没有和好。


    这个问题,在明斯予看来,是有一点儿越界了。不过她不会因此责怪江墨。


    江墨嘴唇翕动,看得出来,她还有话要说。


    明斯予耐心的等了她一会儿。


    最终江墨只是悄悄将纸团攥回手心,说:“窗台擦干净了,窗户也重新上了锁。我会再去找她说清楚的。”


    明斯予淡淡道:“让她先别往外乱说我回来的事。”


    今天天气依旧不太好,淅淅沥沥的下雨。明斯予没心情再去看画展,嘱咐江墨再和画展主办方确认她免费提供的那几幅画的安全与归还问题,自己则留在房间休息。


    江墨一出门,迎面碰上蹲在走廊的柳燃。柳燃探头往门里看,江墨立刻把门关上,切断了柳燃的视线。


    “你怎么还没走?”


    柳燃答非所问:“她身体怎么样?”


    “现在挺稳定的。所以你没必要再在这儿等了,她不会见你的。另外,斯予让我转告你,她回国的事,先不要告诉别人。”


    柳燃点点头:“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能告诉我她的具体情况吗?在D国的这段时间,包括她生的病,和这一年发生的事。”


    江墨流露出挣扎的神色。明斯予不喜欢别人知道自己的病,所以不让她们在外面随便说。


    “你不需要知道。”


    绕过柳燃,江墨径直向前走去。


    柳燃深深的望了眼套房大门,不舍的离开,追上江墨,“是你觉得我不需要知道,还是她不让你告诉我?让我保密,我至少应该知道一点情况吧。”


    江墨不说话,柳燃跟着她进电梯:“你去哪儿?不说明总的事,说说你的事可以吗?你是怎么到D国去的?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一个两个都拒绝回答,柳燃一肚子的问题找不到答案,她又急又怕,在崩溃的边缘徘徊。


    江墨终于忍不住了,顿住脚步,皱眉直视柳燃,眼中堆积着对明斯予的心疼和对柳燃的质问:“你根本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


    “因为你,她差点没命。你没有资格过问她的事。”


    江墨的话如同一记重拳砸在柳燃脸上。


    “我知道我耽误了她手术。我想要弥补。所以,麻烦你告诉我。”


    第82章


    江墨没有在手术室外等过明斯予,她是明斯予在恢复阶段才被带回去的,手术时有多凶险,她只听贺千戈提过。


    但恢复期明斯予的痛苦,她亲眼所见,全程目睹了疼痛会把人变成什么鬼样子。


    江墨无数次在明斯予疼的呕吐时帮忙顺背倒水,给明斯予擦掉豆大的汗珠,握住那双冷汗粘腻的手,看着明斯予面色惨白了无生气的吸凉气,崩溃的问医生要药,或者直接打晕过去,总之,只要能让她别再清醒的感知疼痛。很长一段时间,明斯予都不能自己走路。


    对江墨来说,明斯予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她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要安排明斯予受这种罪。


    明斯予好不容易才恢复到现在的状态,要是身体再因为柳燃出点毛病,那些罪岂不是白受了。


    江墨克制的只说了几句,没有多说。


    在柳燃沉痛而震撼的目光下,她很想问柳燃当时去哪儿了。可她清楚问了也是白问,柳燃根本就不知道明斯予生病的事,以为明斯予死了。


    但那是明斯予最难熬的时候。


    她二十四小时陪伴在明斯予身边,听过不止一次,明斯予在睡梦中喃喃柳燃的名字。她嫉妒柳燃在明斯予心里的地位,却也希望柳燃那个时候能出现,或许明斯予会有一点安慰。


    “她这次回国不是为了你,遇到你只是意外。她的身体也没有完全恢复好,如果你像你说的那样喜欢她,至少为她考虑考虑,站在她的角度想一想。你是她的话,你会毫无芥蒂的接受一个曾经背叛过你的人吗?在她最难过的时候,你也没有在她身边。”


    语气温吞而平缓。


    “柳燃,我们是同一个实验室造出来的产物,当初你被斯予带走,我很羡慕你,但也衷心祝愿你能幸福。我们是一样的,所以我没有资格指责你,仅仅是向你阐述一些事实。你好好想想吧,我知道你不会轻易放弃,可今天上午别去打扰斯予了好吗?她需要休息,昨晚因为你,她又没睡好。”


    说完,江墨余光瞥到柳燃缠着纱布的手掌,“昨天情急之下推倒你,对不起。”


    江墨松开电梯关门键,大步走了出去。和柳燃的全部对话都被锁在了电梯里。


    柳燃颓然的靠着电梯墙壁,一下一下的锤着自己的脑袋。


    要不是江墨告诉她,她竟不知明斯予承受了那么多痛苦。


    那些因为疼痛辗转难眠的夜晚,明斯予会不会恨她。


    如果可以,她情愿疼痛的是她自己。


    明斯予是个那么怕疼的人……


    不知不觉间,柳燃回到了明斯予的套房门口。


    面前是深红沉重的实木门板。


    举起手,迟迟没有敲下。


    还是别打扰了。让明斯予好好睡一觉。


    江墨亲眼见过明斯予因为生病吃的苦,才明白现在的健康有多可贵。而她只能凭借想象去理解,因为她永远没机会感同身受。


    回到自己订的套间,柳燃想拿起手机看时间,才发现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没电关机了。


    插上充电器,开机,一堆电话弹了进来。


    主要是两个号码打的,一个是简怀瓷,一个是一串本地号码。简怀瓷两分钟之前还给她打了一个。


    柳燃给简怀瓷拨了回去。“喂。”


    声音沙哑的吓人。不用照镜子,柳燃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肯定也很狼狈。


    简怀瓷焦急道:“你去哪儿了?打你手机也关机,杨总在约好的地方等你半天了,人家没办法,电话打到我这儿来了,我才知道你没去。”


    柳燃愣了愣,才想起今天约了人谈项目。对方姓杨,她们都直接叫杨总。


    画展上一见明斯予,她便满脑子都只剩明斯予,别的全都忘光了。


    “对不起,我临时有点事……”


    简怀瓷不知道她遇到明斯予,听她的声音以为是生病了:“你是不是不舒服?现在还在酒店吗?叫酒店管家给你送点药吧。不行的话我给杨总说一声再约时间,杨总应该也挺好说话的。”


    柳燃木木的“嗯”了声。


    她现在的状态根本谈不了生意。


    过了两秒,迟钝的想到,她不在和简怀瓷一起订的那家酒店。


    又说:“不用了,我不在酒店里。麻烦你和杨总说一下。”


    挂了电话,过了会儿,简怀瓷打了回来。


    杨总两天后要去外地出差,就剩这两天有空了。简怀瓷狐疑道:“柳燃,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柳燃喉咙酸胀肿痛。她很想告诉简怀瓷,明斯予回来了。但想到江墨的叮嘱,将话咽了回去。


    “昨天的画展,展览的是明总很喜欢的一个画家的作品。”她给自己的不对劲编了个理由。


    简怀瓷了然。原来是睹物思人了。她就说,柳燃怎么好端端的要空出一天去看画展。


    “那你尽快调整一下吧,我帮你和杨总重新约下午见面。既然你怀念明总,更要好好对明总的公司,把公司运作好,才能不辜负明总对你的期望。”


    顿了顿,简怀瓷告诉柳燃一件她没听说过的事:“明总生前去过我姐姐的实验室,说不定她和我姐姐交代过什么,你可以等回A市之后找我姐姐问问。”


    简怀瓷的话点醒了柳燃。


    对,她得好好运作公司。公司是明斯予的,她要还给明斯予一个运营稳定、项目优质、收益良好的公司。既然耳朵和尾巴对明斯予来说不再有价值,她得另寻出路,让自己重新变成对明斯予有价值的人。


    她不敢再没脸没皮的对明斯予死缠烂打,怕一不小心把明斯予气出问题,但也不代表她会轻易放弃。


    从江墨的描述和明斯予昨夜的表现,柳燃大致推断出明斯予的病情应该和情绪有关。她还是有机会的,只要别惹明斯予到发病的临界点就行了。


    摸着肩膀上的咬痕,柳燃扯出一抹满足的笑。


    这是明斯予留给她的印记。愿意咬她,明斯予肯定还是在乎她的。在乎,就有无限可能。


    柳燃重振旗鼓,去见了杨总,项目谈的顺利,简怀瓷发来信息,说临时有私事,就不和她一起回A市了。


    柳燃回原来住的酒店,把行李搬了过来。好在明斯予还没走,柳燃推断她至少会在云城等到画展结束。不过她还是怕明斯予悄无声息的离开,把门拉开一条缝,抱着被子靠在门后休息,这样一旦有人经过,她能立马醒来。


    早晨,柳燃隐约听到行李箱在地毯滚过的声音,拉开门跳出去,果然看到酒店管家拿着明斯予和江墨的行李,已经进了电梯,而明斯予和江墨刚从套间出来。两个套房的门是对着的,她们很轻松的看到了彼此。


    明斯予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像看空气一样自顾自的走了。柳燃连忙跟上,和明斯予中间隔着一个江墨,语调故作轻快的问:“要去哪里呀,说不定顺路。一起?”


    没人搭理她。柳燃感觉不到尴尬似的,换了个话题:“明总,我这两天在谈一个项目,但我经验不够,不确定要不要继续推进,有时间可以请你看一看吗?你说行,我才敢放心做下去。公司现在资金比较紧张,没有太多试错的机会,我怕决策失误害了公司。”


    提起公司,明斯予瞥了她一眼。柳燃立刻将手机递到明斯予面前,“我做了项目分析的PPT,能不能加个微信,发给你看看?之前的微信号你注销了。”


    昨天明斯予提过要把她手里的股份买回来,柳燃就知道明斯予心里是有拿回公司的打算的。毕竟是明斯予一手建立起来的,像是一个亲自喂养大的孩子,不会随随便便舍弃。


    既然未来打算拿回公司,肯定会关注现阶段的投资决策。


    在明斯予抬手要推开她手机的前一秒,柳燃将手机移到江墨面前,“江墨,我加你的吧。你先看看,觉得行再给明总。可以吗?”


    江墨为难的看向明斯予。


    柳燃接着说:“江墨,其实我有你电话,画展的工作人员联系我了,我和安保人员起了争执,进行了一些赔偿,我顺便问她们要了你的联系方式。”


    明斯予道:“你没完没了了?”


    柳燃心想,要是老实退出,那才是真的完了。她可以和明斯予保持距离,但一定要在她能联系的到、知道明斯予在哪儿的前提下。


    “是为了公司。一些董事总是和我持反对意见,所以我不得不更谨慎,以防被抓住把柄。江墨?”


    江墨说:“斯予,我……”


    明斯予清楚柳燃现在在公司的处境。


    “江墨,你接收一下。等下找专业投资分析师评估,把结果和分析师的联系方式一起推给柳总。”


    好不容易加上江墨的微信,不至于和明斯予断联。柳燃忍不住一路跟着她们出电梯,“你们去哪儿?明总,你还会回A市吗?我这两天就要回去了,我把家里收拾出来。”


    自然是得不到答案。柳燃目不转睛的盯着明斯予上了车。想跟上,又怕明斯予生气。


    车开走,柳燃才无力的撑住腿,脸上强撑出来的笑容也在瞬间消失。


    她痛苦的捂住脸。那些话从她口中说出,她活像一个无赖。她只能假装自己对此毫无察觉。好在不管怎样,她达到了目的。


    车子开出去一段。江墨的手机“叮”了一声,她快速瞟了眼,是柳燃发来的项目书。


    她犹豫片刻,将文件转发给了明斯予。


    “斯予,我不懂这些。”


    明斯予从来没让她接触过生意上的事。她能做的,只有照顾明斯予生活上的琐事。


    “嗯,这件事你先别管了。”


    江墨看了眼正在倒数的红灯,想了又想,手指攥紧了方向盘。


    “她昨天好像在房间门口等了一夜。她问我,我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我们,没有在一起,但我不清楚你的意思,所以,没否认……”


    江墨从后视镜中观察着明斯予。掌心沁出一层薄而凉腻的冷汗。


    柳燃说她和明斯予在一起,八成是明斯予对柳燃说了什么,有关她们俩的关系。明斯予是怎么说的?又为什么要说她们在一起?


    难道……


    或许,有那么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会梦想成真?不不不,她配不上明斯予的。她和明斯予之间的差距,比柳燃和明斯予之间的还要大。


    柳燃还能和明斯予讨论一些公司上的事,而她连项目书是什么都不懂。


    可是万一呢?万一命运之神眷顾了她……


    江墨等待着一个宣判。


    那几秒钟仿佛白驹过隙的短暂,又好似被拉长成了几个世纪。


    明斯予划拉着项目书,头也没抬,随意的说:“没否认就好。我是为了让她死心才说我和你谈恋爱的,别当真,我不会干涉你的感情。”——


    作者有话说:小狼:追老婆是不需要脸皮的。要脸还追什么老婆?[闭嘴]


    第83章


    柳燃没在云城停留太久。她倒是想一直跟着明斯予,但公司那边她不能撒手不管。


    她旁敲侧击的借用项目一事问了几次江墨她们在哪儿。江墨倒是很礼貌,每次还都客客气气的回复她,不过江墨只告诉她她们现在在哪儿,对接下来的动向一字不提。


    柳燃不得不回A市时,明斯予还停留在云城。


    柳燃把在云城考察的项目拿到会上说了,有人支持,也有人反对,反对的是少数。她挑了几个人继续跟进考察,不过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综合来看这是个不错的项目。


    同时,柳燃开始起草股权转让协议。


    在公司,柳燃一直勤勤恳恳,不敢有丝毫懈怠。忙完回家,已是华灯初上。林秘书和她一块儿下楼,柳燃低头刷手机,生怕错过江墨的消息。


    林秘书跟她开玩笑:“柳总,你不对劲哦,这次出差回来之后魂不守舍的,今天看了几十次手机了,是不是在等谁的消息啊?”


    柳燃大方承认:“是。不过不是说了嘛,私下里不用叫我柳总。”


    她心里依然把林秘书当工作上的姐姐。


    “叫顺口了。是出差时新认识的吗?”


    柳燃想了想,“算是吧。”


    林秘书眨眨眼,拖长声调说:“我以为你会和祝星寒发展发展。”


    林秘书一开始不能接受柳燃和别人在一起,她觉得柳燃就得和明总凑一对儿。不过过了不到半年,她慢慢看开了。一来沉浸在对已逝之人的怀念中只会让人痛苦,生活总该继续下去;二来,什么年代了,早不流行守寡了,新人出现是不可避免的事。


    “别多想了,我和她是单纯的朋友关系。我只喜欢一个人。”柳燃朝林秘书扬了下手机,“走了。”


    林秘书又疑惑了。


    只喜欢一个人……肯定指的是明总。


    但柳燃总不会是在等明总的消息。明总不可能给柳燃发消息的,都成灰了还怎么发消息?


    此念一出,林秘书顿时毛骨悚然。


    该不会是真的在等明总的信息……


    柳燃在云城遇到的不是爱情,而是受到了新的刺激。


    她可听说,云城那块儿有类似招魂的邪术,能短暂的连通阴阳两界……


    所以柳燃很有可能,最终还是因为思念过度,走上邪路,彻底疯狂?


    林秘书狂摇头,最近看的民俗惊悚小说一股脑全涌了上来,地下停车场瞬间变得阴森可怖,好似有冷风在往她背后吹,吓得她赶快一路小跑到车里逃走。


    回到家,江墨还是没回消息。她中午问的明斯予在哪儿,吃饭怎么样,还在不在云城,能不能给她发张明斯予的照片。


    家门口放了一个大快递盒。她网购的一套高端护理精油到了。


    小区出入管理严格,快递一般不能进来,物业有专门的代收点。如果住户需要,物业再将快递送货上门。


    祝星寒结束训练,给她打电话,问她明天要不要一起去吃晚餐,她发现了一家很好吃的餐厅。


    柳燃最近一点儿吃饭的心思都没有,婉拒了,祝星寒也没再坚持。柳燃在想江墨不回消息的原因,边拆快递边问祝星寒:“我有一个朋友,嗯,她有一个前女友,也不能完全算作前女友,就是那种暧昧过的、发生过关系的…关系。”


    祝星寒笑道:“什么朋友啊,你整天忙的脚不沾地的,没时间交朋友吧。”


    柳燃坚持说:“我也是有几个朋友的。你听我说完,我朋友还喜欢她前女友,但她前女友已经有新女友了,就叫她小A吧。我朋友每天问小A她前女友的情况,小A回答着回答着突然不回信息了,这可能是因为什么啊?”


    祝星寒笑不出来了:“不是,你那个朋友有病吧?她每天给人家现女友发信息,还没被打死?”


    柳燃:“……”


    祝星寒接着道:“小A也很有问题,居然还回复女朋友前女友的消息,她是生怕别人撬不动她的墙角啊,还帮忙撬?你朋友和她是情敌关系啊。反正如果我有女朋友,我是绝对不会理她前女友的。不光不理,还会让她有多远滚多远。”


    柳燃:“……可是她一开始真的会回答。”


    “太诡异了。最诡异的不是你朋友,是那个小A。她要么和你朋友的前女友不是正常的恋爱关系,要么她有NTR。”


    咨询了什么是NTR之后,柳燃若有所思。挂了电话,她开始按照教程护理耳朵毛毛。虽然明斯予没有毛绒饥渴症了,但是说不定她还喜欢毛茸茸呢?


    经过祝星寒的点拨,她也觉得江墨和明斯予不像是正常恋爱的关系。代入江墨视角假设了一下,别说跟她说明斯予的消息了,她估计会直接打起来。


    虽然江墨直接喊明斯予的名字,可她对明斯予的态度格外的小心翼翼,两人也没有什么肢体接触,抛开叫名字这一点不谈,两人更像是上下级。


    那么说明斯予有可能是骗她的了?明斯予为了让她知难而退,还特意编了谎话?


    柳燃兴奋的站了起来,一不小心精油挤多了,弄得狼耳油乎乎的,费了一会儿功夫才洗净。


    柳燃紧接着给自己泼了一盆冷水:也有可能江墨是单纯的有礼貌,顾及着公司项目。


    便又对着镜子惆怅的叹气。


    半夜,江墨终于回了消息。她刚刚和明斯予在飞机上,才到酒店安置好。柳燃追问她们去了哪儿,江墨又不回复了。


    隔天柳燃去拜访简怀瑾。简怀瑾不怎么管生意上的事,简单聊了两句就结束了这个话题,柳燃转而问起明斯予之前来实验室找她的事。


    本来只是抱着收集更多和明斯予有关信息的目的,简怀瑾的神色却一瞬间有些僵硬。


    将明斯予介绍给曾经的导师之后,再次听到明斯予的消息,便是葬礼和死亡。根据明斯予送来的那瓶下了毒的水,不难推断出,明斯予的死因和水里的有毒物质脱不了干系,就连她的导师都救不过来。


    可明斯予对外宣称是病逝,简怀瑾只能将毒杀的猜疑按下不表。她只是一个和明斯予交情一般的朋友,不能利用那点猜测去质疑一个人的死亡。


    “你怎么知道她来过我的实验室?”


    柳燃如实相告:“简怀瓷告诉我的。”


    话音刚落,柳燃心里猛地一沉。她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明斯予和简怀瑾并不常见面,为什么一见面就选在了实验室?


    “她来找你是为了什么?”


    简怀瑾陷入沉默。她不知道该不该说。


    简怀瑾一向坦荡,此刻越不说,反而越让柳燃觉得这其中有秘密。她直觉明斯予不是生病这么简单,并立刻联想到明斯予委托给信托公司的几亿现金遗产。


    每年为慈善活动捐赠一千万,够捐赠几十年的。当时她不觉得有问题,很多豪门在遗产问题上都会通过信托公司,比如每年定额给继承人庞大的遗产的一部分,目的就是为了防止继承人挥霍无度,把遗产在短时间内败光。


    今年年初,信托公司已经为蓝星儿童基金会捐赠了一千万。对明斯予来说,仅仅是损失了一千万而已。


    就像是……明斯予知道自己一年以后会回来。


    柳燃喉咙紧绷,声线发抖:“你还记得,当初简怀瓷掉在井里,我最先找到她。你说,你会报答我,会答应帮我一件事。我一直没有找你兑现那个承诺,现在还算吗?”


    简怀瑾很守信用。“算。”


    “我现在要求兑现。我要你告诉我,当时她在实验室和你说的所有。”


    这下简怀瑾不得不说了。从小养成的习惯让她非常重视诺言,她将信守承诺说到做到作为人生的重要准则之一。


    她从那瓶装了毒药的安眠药瓶说起,一直到她给明斯予介绍医生。


    听完,柳燃大脑都是空白的。


    简怀瑾没空和她呆太久,有研究员来沟通进度,她客客气气的将柳燃送了出去。


    柳燃神情恍惚的出了实验室。


    事情比她想象的更加复杂。


    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触到真相了。只差薄薄的一层。将那层膜撕碎,一切都将清晰的展现。


    没注意台阶,脚一滑,抓住栏杆才堪堪保持平衡没有摔倒。


    兜里手机震动,收到林秘书发来的消息,明斯薇因为连续的决策失误,被集团暂时停职了,估计又有精力来公司搅和了,提醒她小心应对。


    心神不宁的到车库开车。明斯予对她的病很忌讳,不让别人随便说,她自己也不提,所以柳燃到现在也只是大概知道明斯予生了一场很重的病,至今没有完全恢复。


    不说,会不会和水里的毒药有关?还是为了掩盖什么?


    开车驶出车库,拐入主路。


    满脑子都是简怀瑾刚透露出的爆炸性信息,柳燃丝毫没注意到,有辆车从地下车库开始,一直跟着她。


    上了高速,左前方的车忽然打开车窗,车窗丢出来一团深色不透光塑料纸,被风吹的展开,柳燃视线顿时全部被遮挡。


    柳燃紧急打方向盘开向应急车道,周围车的车速都很快,她不能在原车道踩刹车。


    然而刚滑进应急车道,原先在她左前方的车就变道开了过来,径直撞上她车的左前侧。


    脑袋重重撞上方向盘,紧接着又弹回去撞到B柱,巨大的冲击让柳燃短暂的失去了意识。车门被撞击的变形,车子在惯性的作用下又往前滑了一段,右侧在高速路护栏上摩擦出火星,刺耳的剐蹭声和钢铁的撞击声钻头一样钻着人的耳膜。


    前后不过短短十几秒。柳燃被夹在护栏和那辆车中间停住,撞她的那辆车车头已经变形,却还在试图再次撞过来。


    这不是意外。后面的车刹车不及时,接二连三的撞了上来,造成了一连串的追尾。柳燃眼前罩上一层血红的滤镜,血顺着睫毛滴进了她眼睛。


    没感觉到痛,靠近车门的半边身子却动不了了。柳燃低头一看,变形的车门挤压着她的身体,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血滴滴答答的飞射到车门上,肺部仿佛装了一个风箱,每呼吸一口都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


    很快有其她车主报了警。透过碎掉的车窗,柳燃看到撞她的那辆车的驾驶员。齐蓁满脸是血,同样被困在车内行动困难,目光怨毒,满是平静的疯狂。


    齐蓁的嘴巴一张一合:“你死了她就会爱我了……”


    柳燃僵硬的转过头,伸长手臂,捡起手机。她没办法思考,仅凭着本能打开和江墨的聊天框。


    拨打江墨的电话,才发现一分钟前江墨回复了她的消息:她和明斯予回A市了。


    十几个人围在柳燃和齐蓁的车外,叽叽喳喳的说着话,有人在商量要不要先把她们从车里弄出来。柳燃感觉自己像是戴了耳塞,那些声音传到她耳朵里,变得又小又模糊,好像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她不关心,她只想在此刻听到明斯予的声音。


    电话响了一会儿才接通。江墨问:“喂?你又要干什么?”


    柳燃张了张嘴,艰难的挤出几个字:“明总……”


    “你说什么?”江墨的声音大了些,“刚好,有件事要跟你说,请你以后不要总是问我斯予的事,我知道你当初加我不是为了工作。”


    柳燃想让江墨把电话给明斯予,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了。


    江墨等了一会儿,接连喂了好几声,柳燃一直不回复,便以为是闲得无聊的恶作剧,挂断了通话。*


    救护车赶到,医护人员和交警七手八脚的将两辆几乎快要嵌在一起的车分离,分别把柳燃和齐蓁从车里解救了出来。躺在担架上,柳燃一直用手指着掉在车座下的手机,无奈说不了话,医生不知道她想表达什么,急急忙忙给她扣上氧气面罩。


    还是一个年轻的护士明白了她的意图,把手机从座位下捞了出来,放进柳燃口袋。


    柳燃断了两根肋骨,大腿和盆骨骨裂,多处擦伤,颈部肌肉拉伤。上午十点半出的事故,下午两点半出手术室,三点多就醒了。


    好在她本人身体素质还不错,车子结实,受的伤不算重。齐蓁开来撞她的车也只是普通的家用轿车,撞击力没那么强,要是重型卡车,那她连车带人都只能变成zip压缩版了。


    而齐蓁因为是用车的右侧撞的,驾驶位所在的左半部分受击较轻,受伤比她轻些。


    柳燃后知后觉,那天在超市,她并没有看错齐蓁。她想不通齐蓁为什么会恨她恨到要杀了她,齐蓁说的那个“她”又是指谁。她挡着齐蓁和谁谈恋爱了?她连齐蓁喜欢谁都不知道。


    但她能确信,齐蓁身上一定藏着一个大秘密。她印象里那个勤快善良的齐蓁很有可能只是伪装,她和明斯予都被骗过去了。


    明斯予……


    如果是齐蓁给明斯予下的毒……


    齐蓁为了谁给明斯予下毒?和“你死了她就会爱我了”的那个“她”,是同一个人吗?


    她和明斯予都死了,谁受益最大?


    答案好像有点显而易见。


    柳燃觉得自己有必要和明斯予认真说说这件事。


    可是明斯予又不理她。


    柳燃暂时不方便下地行走。尾巴也很倒霉的断了,医生给她定位骨头的时候还专门请教了一位金牌兽医。


    只有两条胳膊相对自由。认真思考过后,柳燃拍了两张腿上裹着石膏的照片,特意露出了病床上印着的医院名称,发给江墨。


    【柳燃:出了一点小车祸,好疼……】


    江墨说不定会告诉明斯予。明斯予知道了的话,不知道会不会来看她。


    她实在是想明斯予了。


    要是能来看看她就好了。


    记得之前在B国医院,明斯予对她很温柔,她们俩的关系就是从那里开始发生明显转折。


    过了十分钟,江墨还没理她。


    柳燃索性脸也不要了。


    【不小心发错人了,不好意思。超过两分钟撤回不了了,我没事,当作没看见就好了。】


    【真的没事,腿骨裂了而已。】


    【别告诉明总。】


    卖惨加上茶言茶语。在再次遇到明斯予之前,柳燃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变得这么不要脸。


    柳燃等到天黑,没等到明斯予,等到了江墨的回信。


    【江墨:好的。】


    柳燃差点儿从床上跳起来。她说的是反话啊!


    马上又发一条。


    【麻烦转告明总,小心齐蓁和明斯薇。她们都在A市。】


    失落的放下手机。手术之后她撑着没睡,除了配合警察调查谈话的一小时,剩下的时间都在等明斯予。她怕明斯予万一来看她,结果她在睡觉,错过了。


    现在天黑了,确定明斯予不会来了,可以死心睡了。


    林秘书听说她出车祸,要来看她,给她带点吃的。柳燃现在吃不了东西,林秘书过来也做不了什么,大晚上的还得跑一趟,便没让她来。


    躺下没多久,门打开,有人走了进来。柳燃以为是护士来查房,闭着眼挪动了一下身体,问:“要换药吗?”


    话刚说出口,便猛的意识到哪里不对。


    护士进门前会先敲门。


    睁开眼,明斯予像做梦一样出现在病房。


    要是身后不跟着江墨就更好了。


    柳燃一骨碌坐了起来,瞬间不困了,惊喜道:“明总……”


    揉了揉眼睛,明斯予没消失,反而在她病床前坐了下来。


    明斯予戴着口罩墨镜和帽子,坐下后,依次摘下,露出柳燃朝思暮想的脸庞。


    柳燃高兴又委屈。


    她潜意识里认为自己被齐蓁欺负了,现在明斯予过来,有人给她主持公道了。


    尽管她已经锻炼出了一些处理事情的能力,可一到明斯予面前,她又变得什么都不会做了。对明斯予的依赖成为了戒不掉的习惯。


    明斯予将她从上到下瞥过,“不是说只是骨裂么。”


    柳燃浑身上下都快被包成木乃伊了。除了手能动,脖子也上了厚厚的固定器。


    柳燃嗓子像鹅叫:“不是很严重……”


    难听的她又闭上了嘴。


    明斯予盯着她。柳燃睁圆眼睛,期待又克制的望着明斯予,满脸渴望求抚摸。


    江墨说:“我在门外等。”


    说罢,退了出去,带上了门,将病房留给柳燃和明斯予两人。


    “我刚——”


    “你怎么来——”


    同时开口。


    柳燃噤声,明斯予顿了顿,说:“我刚去看了眼齐蓁。”


    明斯予感到头痛。


    下午江墨将柳燃发的信息和照片给她看。虽然信息里在说不要告诉她,但每句其实都在说“快点告诉明斯予我住院了我好可怜”,那点小九九呼之欲出。


    她没有管好明斯薇,害柳燃失去了母亲,又差点害白瑜车祸身亡,而柳燃听信明斯薇,举报她耽误了手术,一来二去,差不多算平了,谁也不欠谁。


    现在齐蓁为了明斯薇对柳燃下手,又是她欠柳燃了。


    齐蓁的疯狂程度远超她想象。明斯薇联合齐蓁给她下毒,明斯予已经不用正常人类的标准去衡量她们俩了,结果还是低估了。


    明斯薇到底给齐蓁下了什么蛊,能让齐蓁死心塌地为她做这些事。想从柳燃手里拿公司,没想到柳燃不配合,还跟她反着来,居然能想出让齐蓁来撞人的损招。


    还好柳燃活着。得知柳燃被齐蓁撞的刹那,明斯予心脏差点停摆。


    她和明斯薇之间的事,不想再牵扯到别人。却还是将柳燃卷了进来。


    柳燃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她,湿润润的,像小狗一样安静而虔诚的等待着下文。


    尾巴中段绑了夹板和绷带,不方便活动,尾巴尖摇来摇去,甩成了螺旋桨。


    “尾巴断了就别摇了。”明斯予眸中闪过一丝心疼,“齐蓁早就背叛了我,她和明斯薇在一起了,想要拿走我的公司。公司在贺千戈手里的那部分她们不好动,就从你下手,你死后,她们可以利用其她股东优先收购你手里百分之三十四的股权,加上她们原本控制的,她们就成了公司的实际控制人。”


    柳燃目瞪口呆。


    齐蓁……明斯薇……竟然是恋人关系?


    一切终于串了起来。


    柳燃脊背发冷:“明斯薇,利用齐蓁,给你下毒?”


    明斯予微微皱眉:“你从哪儿听说的?”


    “我去找了简怀瑾。”


    明斯予默认了。


    “既然你猜到了,那你应该知道她们两个做起事来有多无所顾忌,肯定还会继续对你下手。这是我和明斯薇之间的事,与你无关,当初我是为了恶心明斯薇才故意把公司给你,现在把股权卖给我,你就不要再卷进来了。”——


    作者有话说:小狼:别的地方断了都不要紧,手能动就行……


    第84章


    “不要!”柳燃激动的坐了起来。扯到脖子,“嘶”了一声,浮现出痛苦的神色。


    明斯予不由自主的往柳燃的方向倾身,想要扶住她,手伸出一寸又收了回来。


    继续冷淡道:“别耍小孩子脾气了,我说的对你有好处。”


    柳燃原本已经准备将股份转移回明斯予了,可现在又临时改变了主意。


    明斯予要把她摘出来,自己去面对明斯薇那个丧心病狂的疯子。


    “我可以帮你,你现在不是不想让明斯薇知道你还活着吗,我在公司,你要用公司做什么,告诉我,以我的名以来做。这样她就不会这么快知道。”


    她要是真的按照明斯予说的,在这个时候把公司给明斯予,恐怕她连最后一点和明斯予扯上关系的机会都没了。她会被完全隔离在明斯予的人生之外。


    一想到明斯薇如此过分的对待明斯予,而她却和这样一个恶毒的人狼狈为奸,背叛了她最爱的人……为自己的愚蠢,柳燃后悔的像是吞了一万根针。


    “我不需要你再为我做任何事!”明斯予稍稍抬高了些声音,在空寂的病房里显得格外清晰。“我不需要你在这里后悔、深情款款,你早干什么去了?我说了,现在我不需要你了。你只会让我难做,我想对明斯薇做什么还要额外考虑你。”


    “为什么还会考虑我?明总,你可以完全不管我,我是死是活都和你没有关系……”柳燃哭着握住明斯予的手,曾经她能将这个人抱在怀里享受宠爱,现在却连碰一下手都要担心会不会被甩开,“你别管我啊,你这样,会让我以为你还在意我,又给我希望……你不能说要我之后又把我扔了,不能给我希望之后又让我滚的远远的……”


    明斯予往回抽了抽手。柳燃泪眼朦胧的问:“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了?江墨跟我说不要惹你生气,我是不是又让你生气了?”


    “没有。”明斯予语气生硬,“我来医院就是为了给你说这些。警告过你了,你不听我也没办法。到时候任何后果你自己承担。占着我的公司你还占上瘾了是吧,问你买都不给,听别人叫你柳总听爽了是不是。”


    “我没有,想拿回公司我随时都可以还你,本来就是你的东西,我只是暂时保管。但你要答应我让我跟你一起。”刚说完,见明斯予眼中涌现出抗拒,柳燃就知道明斯予不会答应,就算是答应也是骗她的权宜之计。便不再说公司的事,深深的看着明斯予,饱含希望地问:


    “那些话可以在电话里说啊,你专门来医院一趟是担心我,想看看我对不对?求你了,就说是担心我吧,骗骗我也好。”


    明斯予哼道:“我只不过是顺路。说完了,你好好养病。”


    刚准备起身,想起来还有一件事没说,差点被柳燃搞得忘记了。坐回去,“你妈妈是不是还没有动手术?”


    柳燃被齐蓁搞得差点没了小命,明斯予总觉得要给柳燃补偿点什么,她才能心安。但柳燃想要的她不想给,思来想去想到还有白瑜。


    当时她给白瑜安排好的会诊,人还没送到医院就出了车祸,后来情况稳定了,她又发现了明斯薇给柳燃的支票,根本就不想再管白瑜了。白瑜是她拿来讨好柳燃的工具,她不再需要讨好柳燃,白瑜自然也变得没用了。再接着,她假死,柳燃带白瑜出境,会诊不了了之。


    现在回过头来想想当时的事,她总怪柳燃不愿跟她说实话,宁可相信明斯薇也不相信她,其实柳燃是跟她说了的,柳燃否认了和明斯薇一起害她。


    只是她被那张支票气的冲昏了头脑,没信。


    她可以重新为白瑜安排会诊和手术。算是对柳燃这次车祸的补偿。


    柳燃摇头说:“我怕医生听明斯薇的指使,她再利用妈妈来要挟我交出公司……”


    “我来安排,你不用担心明斯薇。”


    回国前,明斯予下了决心,她得亲手收拾明斯薇这个傻X,不把明斯薇整的妈都不认识,她明斯予的明就倒过来写。


    温秘书还在集团工作,她手里掌握了太多信息,工作能力又的确让人没话说,一时半会儿不好开掉。温秘书是她一手带起来的,留温秘书在集团,也算是对她的一种“怀念”。


    通过温秘书,她对集团的动向了如指掌。这次董事会投票让明斯薇暂停职务,少不了温秘书在其中的操作游说。现在由她一个原本在集团当高管的表姐暂代明斯予的位置,据说明老太太感受到了危机,在想方设法让明斯薇恢复职务。老太太虽然多年不参与集团管理,但影响力还是在的,估计用不了多久明斯薇就能回去。


    这次齐蓁着急处理掉柳燃,可能也有明斯薇被停职的原因在。她们有点迫不及待了。


    “那我们——”柳燃的眼睛亮起来。安排手术的话,她又有机会和明斯予相处了。


    明斯予打散柳燃的幻想:“我不方便露面,我会托贺千戈帮忙。只是为了补偿你这次的车祸而已,你别自作多情脑补那些有的没的。想好了,告诉江墨。我走了。”


    柳燃还没和明斯予待够,急得去拉她。


    “别走,我做——不是,我妈妈做。你来安排。”


    明斯予带了点嘲讽的问:“这回相信我了?不怕我拿你妈要挟你了?”


    说出口她就后悔了,她不该和柳燃提起那段错误。


    柳燃可怜巴巴:“相信你。”


    这么说好像有点不孝顺,但是她巴不得明斯予拿白瑜来威胁她,最好狠狠的威胁,强迫她二十四小时必须和明斯予呆在一起,一秒钟都不分开。


    她相信明斯予不会伤害白瑜。


    明斯予沉默,目光在柳燃脸上停留片刻,继续转身离开。


    明斯予的背影对柳燃来说是最大的噩梦。


    柳燃想也没想,伸手就去抓明斯予,结果抓了个空,从床上滚了下来。


    叮叮咚咚,手臂上的吊针管子带掉了一堆东西。


    明斯予急忙回头。蹲下身费力的从地上抱起柳燃上半身,“你怎么样?摔到哪里了?有没有哪里疼?”


    柳燃一下子搂住了明斯予的腰,脑袋埋进明斯予怀里。


    小声乞求:“你别走。”


    明斯予心里一软,恨铁不成钢道:“你能不能成熟一点!”已经有好几处骨折了,病床有近一米高,万一摔坏了怎么办?


    柳燃吸了吸鼻子:“抱抱我,抱抱我就不疼了。”


    她不知道多久没有被明斯予抱过了。在云城,她抱过两明斯予两次,但都是在没有征得明斯予同意的情况下,明斯予也没有给她任何反应,还不停的把她推开。


    这次,终于是明斯予主动抱她了。


    明斯予又气又心疼:“你当我是吗啡啊。我告诉你,苦肉计对我没用。怎么不摔死你呢。”


    话是这么说,却没有把柳燃丢在地上放任不管,刚才那扑通一声真是把她吓到了。


    明斯予最终还是摸了摸柳燃的脑袋,“我叫医生。”


    感受着发顶轻柔的抚摸,狼耳自动去蹭明斯予的手背。


    柳燃又趁机往明斯予怀里钻了钻,久违的温暖让她幸福的头晕眼花。


    “真的不疼了,你抱我的时候我一点也不疼了,不要医生……我不会惹你生气了……”


    医生来了,明斯予就要走了。


    她不要明斯予走。


    明斯予难受的不知如何是好。


    说不动容,那是假的。她没办法不对柳燃做出反应。尤其是这样一个浑身是伤的破碎小狼。


    那条中间断裂骨折的狼尾,还在小心翼翼的伸过来用尾尖蹭她的腿,蹭的她心里又痒又难过。


    江墨听到动静进来,看到地上抱在一起的两个人,咬紧了嘴唇。


    “要帮忙吗?”


    明斯予狠心将柳燃推开,在江墨的帮助下把柳燃抬回了病床。


    江墨问:“走吗?我去叫医生来。”


    明斯予点点头。


    柳燃拽着明斯予的衣角不放:“别走。我真不疼,不用医生。”


    江墨看向明斯予。片刻,低下头,语气平静的说:“我先去门口等一会儿。”


    明斯予问柳燃:“真的不疼?”


    柳燃上下转动着眼珠子点头。她脖子动不了,只能用眼珠来代替。


    “那就好,不疼的话我就放心走了。”


    柳燃大惊失色,慌忙改口:“不,我疼。”


    “哪里疼?”


    “腿疼,肋骨疼,尾巴疼……哪哪都疼。”


    心里最疼。


    明斯予点点头:“好,这些地方会让江墨专门叮嘱医生检查。”


    明斯予不想继续在病房里呆下去了。呆的时间越久,越难走。


    “一小时!”柳燃急道:“再陪我一小时,行不行?”


    “五分钟。”


    “半小时!”


    “十分钟。”


    ……


    经过讨价还价,最后明斯予又在病房陪了柳燃十五分钟。


    时间到,明斯予拒绝了柳燃试图装痛耍赖的行为。


    “我真得走了。”


    “那你还会再来看我吗?”


    “我不方便。好好治疗,别幼稚。”


    柳燃最后叫住明斯予:“你和江墨,不是情侣吧,你上次说的话,是骗我的对不对?”


    明斯予:“多管闲事。”


    房门关闭。


    明斯予和江墨走了。柳燃费力的抱起椅子,慢慢将脸贴了上去,从松软的皮垫上感受明斯予留下的体温。


    没两分钟医生就带着护士小跑进来,对她进行全身检查。


    椅子被拿走,医生对护士说:“联系一下精神科的医生,看看她是不是撞到脑子了。正常人不会把椅子拿到床上。”


    出院前,柳燃去见了齐蓁一面——


    作者有话说:狐爱情门卫狸:[小丑][小丑][小丑][小丑]


    第85章


    面对警方调查,齐蓁一口咬定是意外。


    也确实找不出切实的证据来证明她要故意杀人。不过齐蓁的行为已经构成了足够恶劣的影响,咨询过律师,大概率会面临两年左右有期徒刑。如果能够取得柳燃这个主要受害者的谅解,可以酌情减轻量刑,但显然齐蓁不打算来求柳燃谅解。


    也许齐蓁也明白,柳燃不会谅解她。


    “就我们两个,也没有录音之类的,你可以说实话。”


    柳燃坐在齐蓁床对面,面前的女人让她感到格外陌生。


    齐蓁干练善良的模样已一去不复返,现在身穿病服的女人面色发黄,脸颊瘦的凹下去,头发看起来像是许久没有打理,随意的散在脸侧,眸光阴沉灰暗,让柳燃想起电影中饱受折磨走投无路之后开始对别人倾泻愤怒的变态杀人狂。


    “齐蓁姐,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不至于要杀我。”柳燃假装不知齐蓁和明斯薇的关系,凡是从明斯予那里得到的消息她一概装作没听过。


    “是有人指使你的吧?她很爱你吗,对你很好吗,让你心甘情愿,宁愿不要自己的生命也要对我下手。齐蓁姐,我可没做过伤害你的事。”


    齐蓁不答,冷漠死寂的目光继续在柳燃身上逡巡。


    “我可以向警方提起申诉,认定你有动机故意伤害,到时候会再次调查,你敢保证什么都调查不出来吗?主动作案,和受人挑唆作案,判定结果是不一样的。我相信你是一时糊涂,我们曾经相处的也挺好的。”


    齐蓁冷冷道:“你其实知道那个‘她’是谁了吧。”


    “我不清楚谁会让你这么死心塌地,连自己都不顾。但我知道谁最想让我消失。”


    齐蓁嘴角动了动,似乎是挣扎了一下。


    决绝道:“我明白你想干什么,不就是想让我指认是斯薇要害你,然后她被抓起来,就没有人和你抢公司了吗。但你算盘打错了,我不会承认她和这件事有关系的。不是我要替她隐瞒,是本来就和她无关。是我,一切都是我的想法,是我自己决定要杀了你,哪怕我和你一起死了也没有关系……可惜,你没死,我真后悔没有开一辆大一点的车。”


    尽管柳燃提前知道了一切,但这番话从齐蓁口中说出,她还是感到莫大的震惊。


    “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有几年了。”齐蓁也不避讳,提到明斯薇,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看起来有些心酸的浅笑。“但这不重要,只要你消失,斯薇就能得偿所愿,我想让她高兴……在这件事上我没有骗你,斯薇真的不知道,那天是我一路跟着你,一切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的想法、自己的决定,就算警察再怎么调查,斯薇也不会被牵扯进这件事。如果你一定要重新调查,这些话我会对警察再说一遍,所有的错都是我的错。”


    因为迟迟不能把柳燃从公司赶走,自从明斯予死后,明斯薇没有一天是高兴的。齐蓁回到老宅,见明斯薇的次数比之前更频繁,一开始她是高兴的,幻想着明斯薇曾经承诺过的美好生活,以为明斯予的死就是一切美好的开端,她终于不用再和明斯薇偷偷摸摸的了。


    明斯薇对她也越来越差,经常朝她发脾气,往往还没说上两三句话就让她滚,连之前她们偷偷见面时会有的轻柔拥抱也没了。不久前,明斯薇更是推了她一把之后就负气离去,她被推的从楼梯上滚了下来,脸上摔得青一块紫一块。


    齐蓁将所有罪责都怪在了柳燃头上。要不是柳燃不肯交出公司,明斯薇就不会有那么多糟心事,就可以和她相爱了。


    那次在超市见到柳燃,齐蓁就动了要让她消失的念头。紧接着明斯薇被集团停职,接连几天饭都吃不下去,看的齐蓁心疼不已。


    那个念头再次浮现:消失。只要柳燃消失,事情都会好起来。


    好几年前,齐蓁跟着明斯予回老宅,她自然而然的融入老宅的佣人,和她们一起忙前忙后,连几点钟了都不清楚。开好酒送到宴厅,回厨房的路上突然被人拉到窗帘后。窗户和立柱之间狭小的空隙里,齐蓁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窗帘罩住她和明斯薇。


    明斯薇对她露出一个纯真又孩子气的笑容,小心拉着她的手,“阿蓁,你不要忙了。我带你去楼顶看烟花好不好?”


    齐蓁在笑容中沦陷。她想再一次在明斯薇脸上看到那个笑容。


    柳燃也有些意外。


    她以为其中多多少少会有明斯薇的教唆。


    “可是你受伤,她没来看过你。”


    柳燃试图从齐蓁这儿得到更多信息。要是能让齐蓁站在她这边,光是从齐蓁口中交代出的就足够明斯薇喝一壶了。


    “你确定她也爱你吗?”


    齐蓁收了收情绪,“她是为了避嫌。她很忙。我告诉你了,你可以再去告诉警察,让我去坐牢。”


    柳燃目瞪口呆。


    齐蓁竟然真的能为明斯薇做到这种地步,爱有这么大的魔力,让一个人可以疯狂到为另一个人摒弃道德底线去杀人放火?


    她合理怀疑,就算把给明斯予下毒的事拿出来说,齐蓁都愿意大包大揽全揽到自己身上,把明斯薇摘的干干净净。


    她之前一直以为齐蓁是个正常人来着,现在看魔怔的不是一点两点。


    “那你没有什么想对明斯予说的吗?你们一起生活了这么长时间,她那么信任你。你有没有做对不起她的事?”


    齐蓁说:“她只是我的雇主而已。一个冷血又狠毒的人。”


    柳燃讽刺道:“没你们狠毒吧。”


    齐蓁强调:“把‘们’去掉,是我。是我一个人干的。”


    说完这句,齐蓁便再也不开口了。


    柳燃没办法,回去之后联系了江墨,询问明斯予要不要先处理一下齐蓁。她了解明斯予,知道明斯予绝对不会轻松放过明斯薇,她怕明斯予的计划里有齐蓁,万一她擅自做主起诉了齐蓁,耽误了明斯予的计划就不好了。


    江墨回复让她随便。柳燃又有种自己不能参与明斯予计划的失落感,转头就要求重新调查,反正齐蓁自己都破罐子破摔承认她有作案动机了。


    出院时是林秘书来接。柳燃特意给江墨发了自己出院,石沉大海。


    关掉屏幕,失落的说:“走吧。”


    九月份,A市开始入秋,下起了滂沱大雨。


    柳燃把房子一点点恢复原样,重新用干花做了装饰,放到原来的位置,房间里被砸坏的家具也订了几乎一模一样的,看着温馨整洁的家,好像回到了和明斯予发生争吵前的那段时间。


    现在回想起来,那几乎是母亲出事以来,她生命中最快乐的一段日子。上班,上学,同事亲切,同学也很好,不用担心生存和生计,回家可以和明斯予亲亲热热,相拥而眠。还能像小孩一样对明斯予撒娇。


    那么好的时光,她却没有珍惜。如今想要再找寻回来,难如登天。


    明斯予不在的一年,她保留着房子被砸坏的状态,一片纸都没有挪动位置。每天回家看着一地狼藉,回想和明斯予惨烈的争吵,地上散落的垃圾一遍遍提醒她明斯予离开时的心痛和果决,再一次次的难过到窒息的心碎与懊悔中惩罚自己。


    如今明斯予神奇的回来了,给了她被原谅和救赎的希望。如果有一天明斯予能再次走进这里,柳燃希望她看到的是这个家温馨的样子。


    这个天气出门不方便,柳燃自己在家熬了点粥,端到窗前慢慢喝了起来。喝完,她透过窗户看着窗外的雨,外面阳台地面被豆大的雨滴砸出一个个水泡,噗嗤鼓起,没几秒又啪唧碎掉。


    心里琢磨着要怎么找明斯薇下毒的证据,习惯性的想要抽一支烟。


    刚要点燃,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门铃。


    柳燃边喊着“来了来了”,边开着轮椅往门口去开门。经过几天的练习,她已经把轮椅开的炉火纯青,可以去参加轮椅障碍赛了。


    打开门,门外站着浑身湿透的简怀瓷。薄薄的布料紧贴着简怀瓷的身体,头发一串串往下滴水,简怀瓷眼睛通红,不知是被雨淋的,还是哭过了。


    简怀瓷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没地方去了。柳燃,我能在你这里呆一会儿吗?”


    柳燃愣了愣,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然后赶紧让简怀瓷进了屋。


    “怀瓷,你怎么了,是手机丢了吗,还是遇到什么事了?我跟你姐姐说一下让她来接你吧。”


    “别!”简怀瓷猛地抬头制止,“别给我姐……简怀瑾打电话。”


    柳燃以为简怀瓷是和简怀瑾吵架离家出走了。刚要进一步询问,简怀瓷就抱着胳膊,“我冷。能不能用你家浴室洗个澡。”


    柳燃指了一楼浴室的位置,简怀瓷低声说了声谢谢,就进去洗了。简怀瓷空着手来,没有换洗衣服,明斯予和简怀瓷的身形差不多,衣柜里也还有明斯予的一堆衣服,但柳燃不愿意让别人穿明斯予的衣服,拿了一套自己的给简怀瓷穿。


    她的衣服,简怀瓷穿上有点大。柳燃又递上一杯热茶。


    简怀瓷捧着茶坐在沙发上,勉强笑了笑。


    “谢谢。”


    “不客气。发生什么事了?”柳燃暂时将明斯薇的事抛到一旁。


    简怀瓷捧着茶杯的指尖泛白。


    她眼神空洞的盯着杯子里金棕色的茶水,一颗小小的茶叶碎片沉在杯底。


    低声喃喃:“我不是简怀瑾的亲妹妹。我是假的。”——


    作者有话说:今天回家晚了,更新晚了,滑跪。[求你了]


    第86章


    “你收留我,我应该告诉你。”简怀瓷苦笑着对柳燃说。


    原来,简怀瓷不是简家一直在寻找的二女儿,而是收养真正的简怀瓷的那家人自己的亲生女儿假冒的。她本名叫宋商辞。她原本以为可以一直这样假装成简怀瓷生活下去,可事情最终还是迎来了败露的这天。


    她不是简怀瓷的事情被简怀瑾知道了。


    “简怀瑾那么爱她妹妹,以为我是简怀瓷,对我那么好……她现在一定恨不得把我碎尸万段。我听说她在到处找我,我不敢刷卡,不敢开手机,不敢订机票车票,匆忙带的一点现金早就花完了,我怕她找到我……我不想麻烦你的,但我实在没有办法了,外面雨太大……想来想去,或许你能愿意帮我。”


    简怀瓷,不,现在应该叫宋商辞,颓然又无助的落下泪。


    柳燃震惊的说不出话。


    组织了一会儿语言才宽慰宋商辞道:“你们一起相处这么久,总有感情在的,简总找你,说不定只是担心你,有可能她已经把你当成妹妹了,她这么疼爱你,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宋商辞连连摇头:“不,你不知道她有多爱她的妹妹。”


    她骗了简怀瑾,还是用的简怀瓷的身份,简直是在简怀瑾的底线上跳霹雳舞,宋商辞可以肯定,自己一定会被简怀瑾疯狂报复。她用偷来的身份才得到今天这一切,但偷来的终归不是自己的,现在该她还回去。


    她恳求柳燃:“求你,千万别告诉她我在这里。我不会呆很久的,最多几天,看在我们一起参与过项目,还是同学的份儿上,别告诉她,她真的不会放过我的。我走投无路了。”


    柳燃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一方面,她和宋商辞是朋友,朋友遇*到困难帮一把是应该的,何况宋商辞都这么求她了,最近正在推进的项目还是宋商辞给她介绍的;另一方面,这次的情况又的确特殊,园区有一部分的项目是和简氏集团合作,集团简怀瑾说了算,柳燃也怕万一得罪了简怀瑾,影响到项目合作,进而影响公司。


    宋商辞看出她的犹豫,“三天。没有人知道我在你这里,只要你不告诉她,她不会找过来的。之后我再走,她甚至不会知道我来过这里。”


    柳燃答应了。她把剩下的粥热了热给宋商辞吃,宋商辞胃口不佳,吃了两勺就呆呆的放下了碗筷,柳燃拿出来一套新的床上用品,打算让宋商辞在齐蓁之前住的房间里凑合凑合。出来叫人,宋商辞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柳燃找人打探了一下消息,得知简怀瑾这两天的确在找人。这两天人在云城,估计是以为宋商辞跑回老家了。不过宋商瓷来了个灯下黑,在A市打转。


    傍晚,柳燃接到了简怀瑾的电话。宋商辞就坐在她对面,一接通,简怀瑾的声音听的清清楚楚。


    简怀瑾听起来有些疲惫:“柳燃,这段时间,怀瓷有没有联系过你?”


    柳燃和宋商辞对视,宋商辞拼命摇头。


    “没有。上次联系还是去云城。”


    “好。如果她联系你,麻烦告知我。她离家出走了,我需要确认她的安危。”


    挂上电话,柳燃觉得简怀瑾对宋商辞的担忧还是大于生气的,想劝她给简怀瑾回个信息。但宋商辞一心想跑,完全不敢面对简怀瑾。柳燃也不好擅自替她做主。


    宋商辞就这样借住了下来。她很安静,几乎不占用太大空间。除了柳燃每天回来,这房子一年多没进过别人,柳燃刚开始还不太习惯。宋商辞虽然不怎么说话,不过看得出来,也是坐立难安。


    雨停,柳燃去了趟怀慈疗养院看白瑜。去的路上意外接到了江墨的电话,第一时间就赶紧接了。要知道,加上江墨这半个月以来,江墨从来没主动联系过她。江墨的反应就代表了明斯予的态度。


    江墨居然问她简怀瓷有没有和她呆在一起。


    想也不用想,肯定是明斯予要问的。明斯予突然这么问,估计是得到了一点简怀瓷现在在她家的消息,来跟她确认一下。至于怎么知道的,柳燃就不得而知了。


    她不敢欺骗明斯予,于是马上交代了实情。然后请求别把这件事说出去。她答应了宋商辞不告诉别人,谁问她都不会说,可惜对面是明斯予。


    江墨答应了她的要求。


    白瑜的情况在逐渐好转。贺千戈的助理飞回国内,帮忙联系转院和会诊的事。柳燃又在医院遇到了上次的那个医生,医生告诉她等白瑜状况再稳定些,可以按照原方案进行手术。


    意外之喜,柳燃到医院没多久,白瑜醒了。


    距离她上次清醒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柳燃趴在病床边握着白瑜的手,接连喊了好几声妈妈。


    白瑜这次醒来,和之前的几次又不大一样。她微微皱着眉,似乎有些焦躁,也没有像之前那样时间错乱,记忆停留在沈云禾出事的那个夏天,她好像突然间明白了自己昏睡了好几年,现在一切早已物是人非了。医生说,白瑜的记忆就是跳来跳去的,很正常,说不定下次醒来还会回到自己十几岁的时候,连柳燃是谁都不认识。


    “小燃,你怎么坐着轮椅?你受伤了?”白瑜说话还有些吃力。


    “意外。”柳燃撒了个小谎,“开车的时候不小心和别的车剐蹭了一下。妈妈,你现在是完全清醒吗,有很好的医生,正准备给你做手术,等做完手术你就能完全好了,不用再住院了。”


    白瑜抓住柳燃的手腕,紧紧的,摇头:“小燃,你先别管我,云禾她不会粗心到煎药不关火的,她那天晚上还和我打了电话,我提醒她要记得关火,她告诉我她已经煎好了,等温度降下来就把药倒出来装好带给我,不可能是因为忘记关火导致火灾丧命……”


    柳燃心头一震。


    “妈妈,你确定吗?”


    当时给出的死因分析明明是药物与酒精作用引起的大脑麻痹,火灾高温吸入有毒气体。各类证据都很全,包括沈云禾在医院的就诊开药记录,所以很快便结案了。


    “我不会记错的,小燃,你母亲的事我怎么会记错,那是她给我打的最后一个电话……”激动的泪水顺着白瑜眼角流下。


    白瑜抛出了一枚重磅炸弹。如果白瑜说的是真的,那么沈云禾的死就不是一场意外,而是人为。


    柳燃想继续再问点什么,可白瑜像是游戏里发放任务的NPC,交代完重要信息就再度陷入昏迷。


    从医院出来,柳燃忽然有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迷茫。事情过去了好几年,重启调查是件很麻烦的事。而且火灾案件更是难上加难,就算有证据,也都被烧掉了。


    但白瑜既然说出了这件事,她不可能当作没有听到。柳燃先联系了陈阿姨,问问她有没有在这方面比较有经验的律师同事。


    回去的路上先去了公司。从林秘书那儿柳燃得知了齐蓁案件的初步审理结果,预计将被判处五年有期徒刑,不过由于齐蓁骨折受伤,缓刑四个月。全程,明斯薇都没有为给齐蓁减刑做出任何努力。不知道齐蓁听到这个消息会不会失望。


    柳燃突然想回自己之前的家看看。


    司机向她确认:“柳总,您说的地方最近在搞建筑开发,路上有一段坑坑洼洼的不太好走。”


    “去。”柳燃说。


    和沈云禾白瑜的家被她卖了,现在小区纳入新一轮城区开发,据说原来住在这里的居民都拿到了不少拆迁款。路也的确如同司机说的那样难走,颠的柳燃直反胃。根据记忆找到小区位置,长臂挖掘机已经驶入小区,正一栋栋拆除着楼房。柳燃家在的那栋成为了一片废墟。


    除了施工队以外没人再来这儿。待拆楼房全部被围挡隔开,防止闲杂人等误入。


    柳燃自己一个人转着轮椅在附近逛了逛,遇到一个中年女人,看起来不像是住户,也不像是施工工人,背着个帆布包,反而像个来参观的游客。柳燃扫了女人一眼,那女人却歪过头,盯着她看。


    柳燃被盯得发毛,干脆对视回去:“你认识我?”


    女人走近,不确定地问:“你是沈导的女儿吗?”


    柳燃霎时攥紧了轮椅扶手。


    “你是谁?”


    女人说:“我是沈导之前的同事。我们在《玻璃海没有回音》剧组共事过。你是她女儿吧,我见过你。”


    “我是。”


    女人长舒了一口气。


    “我以为找不到你了,想来沈导生前住的地方看看。没想到这么巧,在这里遇到。”


    柳燃警惕道:“你找我是要做什么?要跟我说我母亲的事?”


    女人下定决心的点头,眼神透着坚定。


    “我是当时剧组的执行制片导演。沈导去世的那个晚上,我和她见过面。她说她在吃药,所以只有我一个人喝了酒。”


    第87章


    柳燃声音发颤:“你什么意思?”


    女人低下头。


    “我听说沈导公布的死因有酒精与药物作用导致大脑麻痹,可是那天,我们分开的时候已经不早了。沈导是个很小心的人,特意把酒换成了果汁,她总不会回家之后自己再喝酒,除非……是自杀。或者,死因是伪造的。”


    柳燃听的脊背发凉,“你还知道什么?为什么现在才来告诉我?”


    女人愧疚又无奈道:“这几年我一直在坐牢,没机会。我也每天都在后悔。现在我准备和妻子离开A市了,临走前,想跟沈导的家人透露一些真相。对不起。”


    “当时警方调查的时候,你没有对警察说吗?说我母亲没有喝酒?”


    女人不敢直视柳燃:“对不起,我实在没有办法,我有家庭有妻子,在那种情况下,我没法说实话……”


    所以面对警方的询问,她作了伪证,证明沈云禾和她一起饮酒了。明斯薇提前告诉她,沈云禾的尸检报告最终会显示她体内含有未代谢的酒精。只需要她这个人证。


    反正大火烧毁了沈云禾,白瑜是个连自己都自顾不暇的重病患者,加上一个被家里人保护的很好、没吃过一点苦头、事发时还在国外参加夏令营的女儿,根本没人会猜到真相,替沈云禾发声。


    她已经没有回头路可以走。她踏上了明斯薇这条贼船,沈云禾的下场无异于是给她提了个醒,如果她中途反悔,恐怕只会落得和沈云禾同样的下场。


    再后悔也来不及了。她只能收下明斯薇的钱,替她去坐牢,假装沈云禾真的死于意外。


    在监狱里的这些年,她每天都被愧疚折磨。她清楚,只有说出真相,她才能停止良心上的谴责。


    可她最终还是只能说出这么多,在临行前,才终于下定了决心。


    柳燃听着眼前发黑。先是白瑜,现在又是这个女人,沈云禾的死因沉寂了这么久,忽然在今天,一个两个都过来跟她所,你母亲是被人害死的。


    她很想质问,现在人死了,又跑来和她说这些有什么用?迟来的正义还是正义吗?当时怎么不对警方说这些?


    但她明白,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


    强忍着心中的怨怼,柳燃尽量冷静的说:“如果我起诉明斯薇,你会替我作证吗?”


    女人脸都白了。


    “听说她继承了明氏集团,我们,斗不过她的。”


    柳燃直白道:“所以你只打算告诉我,但是不打算把这些作为证据?”


    女人嘴唇颤抖:“对不起,但是,我还有家人,如果我说出去,她不会放过我的,我没办法替你作证……”


    柳燃怒极反笑。人性的矛盾与恶劣就这样毫不掩饰的展现在她面前,让她恶心。


    脑中浮现出一个冲动的想法:现在就去找明斯薇,告诉她你曾经的盟友现在把真相告诉了我,她要反水了,你难道不该做点什么让她闭嘴?


    明斯薇肯定会有动作。


    恶人就该让恶人来磨。凭什么做了罪大恶极的事,现在来道个歉就会被原谅?


    她到现在都还没被明斯予原谅呢!


    但另一个声音告诉她:女人本来可以什么都不说就悄悄走掉的,这样她或许永远不知道该从哪里入手,重新调查沈云禾的死因。可她还是说了,冒着被明斯薇报复的风险。


    柳燃握紧了拳。


    “你不是要替我母亲找回正义,你只是不想继续被良心折磨而已。”


    女人泪流满面,“是,我是个自私的人,对不起,你恨我吧,但我真的不敢出面作证,这样我还会因为伪证再次判刑,我也是逼不得已……”


    不管怎么说,女人都不愿意将那些话作为证词。一来怕被明斯薇报复,二来也怕“二进宫”。


    她把沈云禾去世那晚和她聊的内容告诉了柳燃。


    沈云禾不愿意接受明斯薇的贿赂,她一方面准备退出业界自保,她向明斯薇保证过,不会将洗钱的事说出去;但同时也做了两手准备,沈云禾搜集了一些明斯薇洗钱的资料,如果明斯薇不放心她要对她下手,她也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


    沈云禾还劝女人和她一起远离明斯薇。但女人当时已经答应了,拿明斯薇的钱替她去坐牢,最后和沈云禾不欢而散。


    “能见到你就好,我对不起沈导,对不起……”


    柳燃给她写了一张自己的联系方式:“你改主意的话就再联系我。如果你要钱,我可以给你,请你作证。”


    女人将写有柳燃联系方式的便签纸随手团成一团装进口袋,柳燃不知道她有一天会不会再打开。女人连连摇头,她只想离这一切远远的:“我不是要钱。我只能告诉你这些了,对不起,再见……”


    女人逃也似的离开。柳燃原本想叫司机追上她把她抓回来,最终还是没能开的了口。


    明斯薇……


    柳燃恨的咬牙切齿,恨不能把明斯薇碎尸万段。


    她最重要的人,都遭受过明斯薇的荼毒。而她居然被明斯薇轻易的蒙骗。


    原本想直接回家,又拐去找了齐蓁。然而齐蓁依旧像块顽冥不化的石头,威逼利诱、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都比不过明斯薇在她心里的分量。柳燃不明白明斯薇到底给齐蓁吃了什么迷魂药。


    柳燃掉头又回去找了陈蓼青,和她商讨如何重新获取当年的证据。最后定下来先从尸检报告和医院开药记录下手。


    沈云禾的死像一座大山压在柳燃身上,沉重的让她喘不过气。


    每当这时,她就愈发的想要和明斯予呆在一起。潜意识里,她觉得明斯予可以解决一切,在明斯予身边可以获得莫大的安全感。


    她拿出手机给江墨发消息。不回,她便开始打电话。


    一个,两个……


    “接啊!为什么不接电话!”


    外面阴沉的天气更压的让人心里疲惫发紧。


    第N次无人接听。柳燃心里一根紧绷的弦随着自动挂断的通话断掉,失控的将手机摔向座椅。


    司机不敢说话,默默将手机捡起还给柳燃。


    柳燃抬头,从后视镜中看到一张被暴躁和绝望挤满的脸。愣了几秒,无力的扶住了额头,放任自己重重叹气。


    她不能遇事就想往明斯予身后躲。明斯予对她避之不及,铁了心的不想和她复合,她就是想躲也没那个机会。


    更何况,她还想保护明斯予。


    柳燃默默的调整了一会儿情绪,等那股消沉烦躁的劲儿过去了,才让司机往家开。


    进门,闻到一股饭菜香。


    宋商辞边脱围裙边出来迎她:“我用厨房做了点吃的,一起吃点吧。”


    柳燃吃了一口,发现味道很不错,比她做的好吃多了。


    “你会做饭?”


    “之前我都是自己做饭的。这两年没怎么自己动过手,厨艺都倒退了。”


    宋商辞淡淡的笑着。


    简家有专门的厨师,自然不需要她动手。


    沙发上放了一个背包,鼓鼓囊囊的,宋商辞从齐蓁房间里拿了些没人要的东西准备带走。


    “这几天麻烦你了,我应该明天早晨就走。”


    “准备去哪儿?”


    “随便。姐姐……她在云城找不到我,估计要回A市了,我不能再在A市呆下去,可能找辆黑车先随便去哪个地方呆一阵。柳燃,你能再给我点钱吗,几万块就够了,我把这块表卖给你。”宋商辞摘下手腕上的限量星空钻表,放到桌上。


    “钱不是问题。”那块钻表柳燃听说过,有次祝星寒给她看过图片,全球限量两百只,就算是二手的也百万起步,宋商辞只要几万块,亏了上百倍。


    不过——


    “你真的打算不和简总再沟通沟通?事情很有可能没你想的这么糟糕。”


    柳燃吃过不把话说清楚的亏。宋商辞不敢面对简怀瑾就如同她当初不愿意相信明斯予,宋商辞认为自己会被简怀瑾报复,而她认为明斯予会加害自己,可事实根本不是她想象中那样。


    柳燃无数次后悔,要是当时她相信明斯予,那么白瑜或许不会出车祸,她和明斯予不会经历长达一年多的分离,在明斯予被病痛折磨的时候,陪伴在侧的会是她。


    简怀瑾对宋商辞的疼爱有目共睹。从旁观者角度来看,她觉得简怀瑾不会把宋商辞怎么样。身份是假的,但姐妹感情是真的。


    宋商辞不答,目光在房子里环顾一周,错开话题:“这房子真漂亮。明总把它留给你了?”


    “没给我,是我租的。”


    宋商辞顿了顿,突然问:“柳燃,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柳燃有点儿奇怪,这种情况下宋商辞还会问她爱情问题。


    宋商辞望着窗外的雨。柳燃回家没多久,外面又开始下雨了,室内的灯光照亮窗边的雨丝。


    慢慢道:“喜欢上一个不该喜欢的人,会痛苦吗?”


    痛苦吗?柳燃也在心里问自己。


    会痛苦的。可感情是没办法控制的事,明知前方是悬崖也要毫不犹豫往下跳。


    她没说出口,宋商辞看起来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也不需要她回答。


    宋商辞又问:“明总离开一年多了,你对她的感情变淡没有?都说时间能冲淡一切,你觉得有被冲淡吗?”


    柳燃摇头。


    “反而记得更深了。”


    离开明斯予越久,她就越想明斯予。


    明斯予是扎进她生命中的一颗钉子。时间的沙砾一点点将别的痕迹抚平,这颗钉子也随之下陷,表面上看起来在逐渐消失,实际上扎进了更深的地方。


    “商辞,怎么突然问这些?”


    宋商辞笑着摇头:“突然想到了,随便问问。预测一下我的未来,本来还抱着侥幸心理,以为时间久了就会忘掉,结果一问你,一点儿希望都没了。我可能,也会记一辈子吧。”


    柳燃以为宋商辞是谈恋爱了,现在要面临分手。她还想继续劝宋商辞和简怀瑾谈谈,简怀瑾不至于对宋商辞赶尽杀绝,门突然咚咚咚的响了起来。


    柳燃和宋商辞面面相觑,她从宋商辞骤然放大的瞳孔中看到了极度的恐慌。


    宋商辞立刻躲到了沙发后面,连包也一块儿收了下去。“别开门……”


    柳燃坐着轮椅去开门:“没事,我去看看,不会是简总的。”


    “谁呀?”


    门外的陌生女人说:“您好,我是楼下的住户,想跟您商量一下电梯使用的事情。”


    柳燃回头对宋商辞笑了一笑,用手指了指地板,轻声道:“楼下的。”


    宋商辞这才慢慢从沙发后面站起来。


    柳燃不疑有他,打开了门。外面的人迅速冲了进来,柳燃在轮椅上行动不便,毫无防备,直接被冲进来的人抓住轮椅转了一圈,惊叫道:“你是谁你干什么?”


    不止一个人,一阵嘈杂的脚步从她身边闪过,柳燃还没来得及看清,被人用力一推,连人带轮椅倒在了地上,压的骨裂的地方钻心的疼。


    柳燃嘶嘶吸着冷气,来不及管自己,趴在地上抬头看去,只见家门口短短几秒内进了六七个人,每一个看起来都不好惹,训练有素的站成两排,简怀瑾从门外走了进来。


    西装裤角是湿的,皮鞋在干净整洁的地板上留下几个湿而脏的鞋印,简怀瑾眼镜上滚动着水珠,嗓音沙哑,蕴含着压抑到极致的暴怒:“简怀瓷呢?”


    柳燃下意识替宋商辞隐瞒:“我不知道,这是我家,带你的人出去。”


    她有点理解宋商辞为什么怕了。简怀瑾像是变了一个人。


    “你不说,我自己会找。”简怀瑾将房子大致环顾一周,随机准确无误的向宋商辞藏身的沙发后走去。柳燃眼睁睁看着宋商辞被简怀瑾一把从沙发后拉起来,简怀瑾一手死死拽住宋商辞,一手拎起地上的包,“小辞,一声不吭就偷偷跑了,跟我玩捉迷藏很好玩儿吗?”


    宋商辞在简怀瑾手里像小鸡崽一样发抖,“简总,对不起,我错了……”


    简怀瑾拎起宋商辞的包狠狠甩上客厅落地窗,“简总?几天不见,连姐姐都不叫了?是不是我再晚来一天,你就要背着包继续跑到别的地方去?”


    目光落到桌子上的星空钻表,“我给你的东西,就这样随随便便送人?”


    事到如今,柳燃也只能帮宋商辞求求情:“简总,你们有话好好说,有什么问题都可以解释的……”


    简怀瑾硬生生将宋商辞拖了出来,看着柳燃,冷冷道:“柳总,你亲口告诉我小辞她不在这里。”


    柳燃汗流浃背。宋商辞哭着说:“姐姐,是我的错,是我求柳燃不要告诉你的,你别怪她,都是我的错……”


    “柳总,我不和不诚信的人合作。我们之间的项目合作我会重新考虑,下一批投入的资金你自己解决吧。”


    宋商辞边哭边被拽着往门外走,“姐姐,现在退出项目会亏很多,我们会两败俱伤的!求求你别怪柳燃,别因为我影响合作……”


    她伸手抓住门框,被简怀瑾一根根掰开指头,抱了起来。


    柳燃被简怀瑾带来的人从地上扶起放回轮椅,其中一个人还贴心的拿出一包纸巾把她们留下的脚印擦干净了才走。


    前后不过五分钟,柳燃呆愣了片刻,抓起手机给江墨打电话。


    明斯予不是答应她不跟别人说吗?


    脸好像被打了一拳,火辣辣的。明斯予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她了吗?她对明斯予坦诚,明斯予转头就把她卖了?


    可是简怀瑾退资影响到的是明斯予自己的公司啊。


    想到宋商辞哭着被强行带走的场面,柳燃心里难免愧疚又难过。


    江墨很快接了电话。柳燃直接说:“让明总接。”


    江墨:“她在洗澡,你有事跟我说。”


    柳燃委屈极了:“你们是不是跟简怀瑾说简怀瓷在我这儿了?”


    江墨停顿了一下,否认:“没有。”


    “可是我只告诉了你们。”


    “可能是定位、监控啊,想找人的方式有很多种。”


    柳燃又犹豫了。


    因为她实在想不通让简怀瑾撤资对公司来说有什么好处。而江墨也提醒了她,可能宋商辞身上有可以定位的东西,比如那块昂贵的表,简怀瑾有可能是才想起来可以用表定位,所以现在才找过来。


    她想跟明斯予见一面。不光是这件事,还有沈云禾的事她也想问。


    更重要的是,她想明斯予了。不知道明斯予具体位置,只能被动的通过江墨联系的感觉实在是太没有安全感。一想到江墨和明斯予整天过二人世界,她就难受的想发疯。


    “还有别的事吗?没事我挂了。”


    “等一下。”


    “斯予快洗好了,我给她拿衣服。”


    柳燃当场急得站了起来。她的腿哪里禁得起站,扶着桌子又赶紧跌坐了回去,疼的她龇牙咧嘴。


    发出了点惨叫,江墨忍不住问:“你还好吗?”


    柳燃灵机一动,呜呜道:“简怀瑾带人来家里把我推倒了,骨头有点疼,我一个人在家,爬不起来了,呜——好疼啊……”


    上次她卖惨,明斯予不就去医院看她了吗。


    江墨说:“你请护工。”


    柳燃看着挂掉的电话,无奈的躺在轮椅上嘶嘶抽气。


    的确摔得有点疼,她忍了会儿,觉得不行,这么晚了也不想麻烦林秘书,打了120。


    不到十五分钟门铃就被按响了,柳燃疑惑120来的还挺快。吃一堑长一智,开门前先看了猫眼,不是医生,居然是江墨。


    柳燃灰暗的心顿时雀跃起来,江墨来了,那明斯予是不是……


    匆忙开了门,探着头往江墨身后瞅。


    江墨不悦道:“你找什么?”


    “明总呢?明总没来吗?”


    “斯予在休息。她为什么要来?”


    柳燃顿时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


    明斯予不来,她宁愿江墨也不来。一看江墨她就想到江墨和明斯予肩并肩的亲昵样子,嫉妒的发酸。


    尤其江墨还在她旁边“斯予斯予”的叫。


    “那你来干什么?”


    “我来帮你。”


    江墨不禁回忆起刚才在酒店发生的事。


    明斯予听了她和柳燃的对话,听到柳燃被简怀瑾推倒时,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低声骂道:“不是跟她说了不要跟柳燃动手。简怀瑾什么时候也这么听不懂人话了。”


    刚要打电话给简怀瑾兴师问罪,按下拨通键的前一瞬,明斯予丢下手机。


    “算了,死不了。”


    明显在对自己刚才关心柳燃的行为后悔。


    江墨看着,心里像是被塞了一块石棉,又沉重又刺痛。


    她明白明斯予是担心柳燃的。明斯予想去看柳燃。


    尽管出于私心,她不想让明斯予和柳燃见面。


    可明斯予的心情比她重要。


    于是藏起心中酸楚,问:“要去看看她吗?”


    “不去。睡觉。”明斯予说。


    江墨并没有因此好受一些。她清楚明斯予说的话是违心的。


    但她总不会求着明斯予去看柳燃。柳燃在那哎呦喊疼,明显就是叫给明斯予听的。江墨还记得柳燃在地下室刚被买走的样子,满脸的冷漠与不驯,好像这没什么能让她低头,才过了两年,就已经会在电话里哭泣装可怜了。


    果然,过了不到五分钟,明斯予又改了主意:“再怎么说简怀瑾是我叫过去的。江墨,我把地址给你,你去看看她,该去医院去医院。”


    顿了顿,“回来再和我说情况。”


    能让明斯予再短短几分钟内连续改变想法的,江墨只见过柳燃一个。


    她一开始还在默默比较自己和柳燃在明斯予心中的分量,总觉得天平在往柳燃的方向倾斜。今晚她忽然懂了,从来没有什么天平不天平,她从来就没有成为明斯予的选项。


    收回思绪,江墨推起柳燃的轮椅:“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我以为你们不来,叫了120。现在应该快到了。”柳燃有点后悔自己刚才对江墨的态度。再怎么说,江墨大晚上跑来帮她,她语气不该那样冲。便和江墨道了个歉。


    江墨摇摇头,表示没事。


    “我陪你去吧。”——


    作者有话说:之前请假欠的一章补上啦[墨镜]


    第88章


    柳燃不喜欢和江墨呆在一起。


    但转念一想,江墨和她呆在一块儿,不就不和明斯予一起了吗。这可是喜闻乐见的好事。


    不过她还是挺担心宋商辞的。


    简怀瑾来势汹汹,感觉要把宋商辞大卸八块。


    她不清楚到底是自己这边泄露消息出的问题,还是简怀瑾用别的方式找到的宋商辞。可明斯予都说不是她跟简怀瑾透露的了。


    然而那天突然问她宋商辞是不是在她家里的举动又格外蹊跷。


    她问江墨:“明总是怎么想起来问宋商辞是不是在我这儿的?”


    江墨淡淡的瞥了她一眼,给出的答案让柳燃头疼。


    “猜的。”


    好吧。


    柳燃觉得自己理应相信明斯予。


    她不敢不相信明斯予。她们之间不能够再出现一次信任危机了。


    接着去忧心简怀瑾要撤资的事情。因为有园区这个前期可劲儿烧钱的项目在,公司的现金流并不宽裕,可以说每一笔钱都是精打细算过的,一笔一笔都规划好了确定的去处,何时有现金流入、何时流出、何时落实到位,一环一环紧紧相扣。


    和简氏集团合作的项目也早已确定好了待投入的资金,如果简怀瑾临时撤资,缺的那部分资金从哪儿来?撤资会导致两败俱伤,前期的投入几乎就是打水漂,简怀瑾要是真的宁愿亏损也得出她隐瞒宋商辞行踪这口气……


    柳燃叹气都叹不过来了。


    简氏集团和明斯予的房地产公司相比,体量大得多,资金也相对充裕,往此次合作里投的钱,在简氏集团看来根本就不算什么。最开始简怀瑾同意合作,就是为了给宋商辞练手玩儿的,根本就没把这当成一项重要投资。简怀瑾说要撤资,真的可能不是说着玩的。


    前段时间云城考察的项目也在会上推上了日程,合同都签好了,就等资金到位了。原本计划要投进去的钱,现在可能要被拿来去填别的窟窿。眼下形成了两个项目二选一的局面。


    还要调查沈云禾的死因……


    柳燃一时间觉得自己回到了明斯予刚去世她接手公司的时候,分身乏术。


    医生给她检查完,说:“小姑娘,别仗着自己年轻就不把身体当回事儿,现在恢复不好,等年龄上来了会有后遗症的。”


    柳燃被推进手术室,医生把摔倒时歪掉的骨钉重新定位,叮嘱她千万不要再磕碰了,伤筋动骨一百天,要好好休息,休息不好容易有炎症。


    柳燃心道,要是能休息就好了。


    她又要忙成一条驴了。


    江墨欲言又止:“其实……”


    “什么?”柳燃抬眼。


    江墨抿了抿唇。


    其实不用为公司担心的。


    “没什么。”


    柳燃要在医院住一晚。江墨严格执行明斯予的命令,在医院陪床。和情敌共处一室不是一般的别扭,柳燃手机快没电了,拜托江墨帮忙去找个她手机型号的*充电器。


    江墨出去找充电器了,柳燃刚要躺下,忽然瞥见病房桌上江墨的手机。江墨刚才去洗手,顺手把手机放在了桌子上,这会儿也没有带出去。


    柳燃心念一动,费力的从床上坐到轮椅,拿起了江墨的手机。还好锁屏是密码不是人脸,江墨的密码很好猜,明斯予的生日,和她的锁屏密码一样。


    她立刻从通讯录里翻出了明斯予的新手机号,赶紧背在心里,悄悄将手机放回原位,做贼似的爬回床。


    明斯予收到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


    没接。但那个号码又锲而不舍的接连打了好几个,知道她这个号码的人不多,明斯予以为是谁有急事,当电话再一次打来,接了。


    “明总……”


    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明斯予不知道柳燃是怎么从江墨那里拿到自己手机号的,沉默不语。


    “我好想你,我能不能去找你?”


    明斯予心里微酸。


    “柳燃,别骚扰我了。”


    说罢,挂断电话。


    “是否确定将此号码添加到黑名单?添加至黑名单后,您将不会收到此号码的任何短信与来电。”


    指尖在“确认”上方徘徊,迟迟没有按下。


    最后将手机静音丢到一边。既然柳燃知道她这个号码了,就算她拉黑,柳燃想找她也会换别的号码打。她总不能以后都不接陌生号码的来电了。


    柳燃到底还要缠着她多久。


    放弃,明明是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没两天,柳燃就收到了简怀瑾撤资的正式通知。


    柳燃三番几次试图说服简怀瑾改变主意,但简怀瑾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人都见不到,好不容易才在之前去过的简怀瑾居住的别墅区门口蹲到人,简怀瑾丝毫没有要继续注资的意思,技术人员也都撤了。


    柳燃只好退而求其次:“商辞呢?她还好吗?”


    简怀瑾表情总算有了一丝变化,“她很好。担心她,还不如先担心担心你自己。”


    一边是已经进展到大半的医药厂房项目,一边是签好合同等待资金的温泉酒店项目,手心手背都是肉,柳燃两边都不想放弃。但现实就是她只能二选一。


    从理智角度思考,柳燃更倾向选择后者,合同已经签好了,要是迟迟不按照约定时间拿钱,云城的合作对象等急了是可以去告她的,而且一告一个准;但前者是明斯予留下来的项目,她跟了这么久,感情上难以割舍。


    简怀瑾真是把她坑惨了。


    召开董事会商讨,商讨不出个所以然,董事们纷纷责怪她得罪了简怀瑾,产生的后果应该由柳燃自己承担。偏偏在这一点上,她辩解不了。


    不得已向贺千戈求助,贺千戈马上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你都见到斯斯了,你问她呗。”


    柳燃已经问过明斯予的意见了。


    明斯予给出一个冷冰冰的答复:“你不是不愿意把公司给我吗,那问题你自己解决好了。”


    那冷漠的态度让柳燃不禁怀疑自己到底在坚持什么。


    屋漏偏逢连夜雨,明斯薇闻讯而来,再次提出她可以出资帮柳燃解决问题,但是她要柳燃手里的股权。


    “你不能把姐姐的公司毁了。把公司给我,它才能更好的经营下去。同意我的提议,不需要再二选一,可以两个都要。”


    柳燃只恨自己不能站起来给明斯薇一拳。


    “你先把集团的事管好吧。听说你被停职了。”


    明斯薇气定神闲的啧啧道:“你以为我在乎集团?不,自始至终,我想要的都只是姐姐的公司而已。姐姐走了一年多了,你深情的戏码也演够了吧,是时候滚了。”


    明斯薇对公司有种病态的执着。越是得不到,越是想要。


    柳燃拼命忍住才没把杀害沈云禾和毒害明斯予的事情甩到明斯予脸上。证据不足以一击毙命的时候,说出来只会让对方加强防范。


    “我不同意能怎么样,再找一个齐蓁撞我一次?”


    提到齐蓁,明斯薇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


    齐蓁擅自做主去撞柳燃,撞了又没撞死,还被柳燃抓住把柄反将一军,都调查到她身上来了。万一真的查出什么,她岂不是要完蛋?


    一个佣人的女儿,以为自己是能拯救她的救世主了。如果没有把握一定能成功,就不要擅自做主去做蠢事。


    还好齐蓁一口咬定和她没关系。不然她就要栽在自己人手上了。


    明斯薇搓了搓手指。“我倒是想弄死你。但那太便宜你了,我想让你亲眼看着,我是怎么把姐姐的公司从你手里拿走的。”


    “还有,柳燃,这世上最该死的就是你。等我拿走公司,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明斯薇对这件事挺胸有成竹的。


    她有备而来,提前派人观察了几天柳燃,确定简怀瑾撤资是板上钉钉的事。柳燃每次灰溜溜的从简怀瑾那回来,她心里都畅快的不得了。


    不光是柳燃和简怀瑾,她还暗中打探了贺千戈的态度。在集团被停职以后,她空闲了很多,可以专注于明斯予的公司。贺千戈在国外带着女儿游山玩水,她向来只管花钱不管挣钱,那个从柳燃手里买走百分之三十三股权的私募基金公司贺千戈平时根本不管,主要是另一个叫黛西的注册股权人在负责。黛西很神秘,像个幽灵一样几乎不露面,明斯薇便派人和黛西的秘书接触了一下,得知黛西是个唯利是图的人,自然不会反对有更多强势资本注入。


    就连公司的风向也都在背离柳燃。温泉酒店的项目是简怀瓷给柳燃介绍的,柳燃考察过后推动,现在简怀瑾突然提出撤资,许多人认为是简家姐妹设了个套,柳燃被她们俩耍的团团转。


    明斯薇有种苦尽甘来的感觉,好像事情都在朝着有利于她的方向发展。她等了一年多,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


    她多希望明斯予在天有灵,看到现在发生的一切。


    她想告诉明斯予:你选的人是错的,只有我才能救公司于水火之中,我才是那个最适合继承你一切的人。就连你的公司都主动选择了我。


    柳燃从来没如此憎恨过一个人。


    那张与明斯予有几分相似的脸,像是世间最恶毒的诅咒。


    她顺手抓起水杯往明斯薇身上砸去,明斯薇眼睛不眨一下,任凭已经凉掉的茶水在她价值不菲的衣服上留下一滩难看的水渍。


    此刻在明斯薇眼里,柳燃越是气愤,就越代表柳燃无计可施,她就越高兴。


    “滚!”


    明斯薇微微一笑,屈指敲了敲桌子:“珍惜吧,这个位子你做不了多久了。”


    明斯薇走后,柳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对,肯定有哪里不对。


    第89章


    明斯予会放任明斯薇如愿以偿?


    明斯薇不知道明斯予还活着,可她知道。


    就算明斯予不想和她有关系,不想管公司,可更不会眼睁睁看着明斯薇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趁虚而入吧。


    明斯予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


    她给明斯予发去短信,简短的说明了情况,最后问:“能不能见一面详谈?”


    算算,距离她上次在医院见到明斯予,又是大半个月过去了。


    结果江墨告诉她,明斯予去D国了。她得定期回去复查。


    她像一条在汪洋大海上漂浮的小舟,四周都是惊涛骇浪,好像随时都会被打翻。她试图向附近经过的大船求救,而那些大船似乎都在急切的往既定目的地行驶,没有空停下来拉她一把。


    这段时间,股东和董事在持续向她施压。


    不知道从哪传出了公司要变天的消息,公司上下人心惶惶,柳燃甚至还听到说公司要破产了的传言。


    柳燃这天上班,林秘书悄悄问她:“柳总,你跟我透露一下吧,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好几个人来偷偷跟我打探了。”


    按照柳燃原本的想法,她肯定是宁愿舍弃一个项目,也不会让明斯薇入股。


    但她现在隐隐感觉事情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简单。


    柳燃不清楚发过去的消息明斯予看到没有。不过就算明斯予没看到,江墨应该也会把这件事告诉明斯予。


    明斯予迟迟不回复,是真的彻彻底底不想管她不想管公司,随便她怎么折腾,还是默许明斯薇的加入?


    柳燃对林秘书说:“不管明斯薇加不加入,公司肯定都不会因为这点事倒了的。大家先放心工作。”


    “好的柳总,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林秘书多少松了口气。柳燃和明斯薇不对付的事情早已不是秘密,每当明斯薇出来搅和的时候,她们都多多少少担心柳燃会意气用事,和明斯薇硬刚,来一次“就算是毁掉也不会让你得到”,弄个鱼死网破也不让明斯薇如愿。


    “林秘书,你再带几个人去云城那个项目仔细考察考察,看看有没有隐藏的土地债务纠纷或者环保标准擦边的情况。我想办法再和贺小姐还有那位叫黛西的负责人谈谈。”


    林秘书看着柳燃泛青的眼眶,忍不住说:“柳总,多注意休息,身体是革命本钱。你脖子扭伤才刚好,骨折还要坐一两个月的轮椅,不好好休息好的更慢。”


    她不知道是公司运气不好还是柳燃倒霉,从柳燃接手公司到现在一年多,就没有过特别顺利的时候。虽然也一直在稳步前进,但总给人一种如鲠在喉的感觉,磕磕绊绊的。


    柳燃摇头说不要紧。


    她想办法辗转联系到了贺千戈的姐姐,想通过她找到贺千戈,重新考虑公司项目投资决定。可能是看她坐着轮椅可怜,贺千戈姐姐亲自见了她,还当着她的面联系了贺千戈。


    贺千戈之前从来没主动成立过公司,贺千戈姐姐也担心妹妹被人骗。


    贺千戈在电话里解释:“放心啦姐,那公司是我之前跟着斯斯投的,你还信不过斯斯吗?”


    贺千戈姐姐不放心,叮嘱道:“但她现在不在了。这样,你把公司的一些情况资料发给我,我帮你看看。”


    贺千戈撒娇:“不要嘛姐姐,又没多少钱,你就当让我锻炼锻炼了。”


    “好吧,有问题了一定和家里说。”


    “那肯定的。不过,姐你别跟柳燃说这么多,你就跟她说我不管,一个项目而已,大不了就让给明斯薇呗。”


    从贺家离开后,柳燃反复琢磨着“让给明斯薇”这句话。


    好像是某种暗示,暗示她事情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


    贺千戈是个非常重情重义的人,按照她对贺千戈的了解,贺千戈或许真的会不管私募公司,但肯定不会任由明斯薇在明斯予的公司里作威作福。


    两种可能,要么是贺千戈和明斯予闹掰了;要么是明斯予让贺千戈不要管的。


    柳燃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她忽然就没那么着急了。仿佛给明斯薇机会“拯救”公司,不是意外,而是有人在背后悄悄推动着这件事的促成。


    只是一切都不过是她的猜测,她需要找明斯予认证这份猜测。


    然而明斯予像是原地蒸发了,完全无视了她的信号。


    又拖了差不多一周时间。温泉酒店项目的合作方着急了,三番四次明里暗里催了好几次,杨总的助理直接从云城飞到了A市,大有见不到钱就不走的意思。


    公司内部、明斯薇、合作方……一时间压力全都涌了上来。林秘书对项目进行了细致的考察,赶回来跟柳燃汇报:项目本身没有大问题,也没有明显的土地债权问题,对土地的精细勘测正在进行。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们找不出项目的缺陷,在当地请了个风水师帮忙看看,风水师告诉她们这块地不适合做酒店。


    做生意的人大多都有点迷信。一般人要是找人看风水看出来不太好,估计就暂缓了。但现在的情况是合同都签好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明斯薇也怕她们拖着拖着找到资金问题解决了,就没她什么事儿了,一个劲的拿项目合同催她们。再过几个月,有楼盘开售,就有资金入账了。她必须抓住这几个月的时间。


    董事会频繁召开,柳燃已经有一票否决的权力否决了好几次其他股东要同意明斯薇入股的提议,时间不等人,杨总的人急得快要去法院告她们了。


    是补上简怀瑾撤资的部分,让明斯薇来解决温泉酒店项目,还是放弃已经快要完工的合作,将资金注入酒店项目?和简怀瑾的合作倾注了明斯予的心血,柳燃每每想起,和明斯予并肩在暴雨中深一脚浅一脚的找宋商辞的画面都历历在目。


    十月,最后一次董事会召开。召开前一晚,柳燃点了一支烟,在轻盈缭绕的烟雾中给明斯予发了一条短信:


    “我要把项目卖给明斯薇了。”


    依旧没有任何回复。柳燃似乎都快习惯了明斯予的漠视,她就当明斯予是默认同意了。


    董事会上,柳燃没有再否决,贺千戈一方不反对,其他董事积极推进,同意明斯薇投资入股。


    但是柳燃给明斯薇提了个要求:只能先入股项目,不能直接入股公司。一来增发股票需要时间,二来她出于私心,就是想刁难明斯薇。要是明斯薇不同意,她不介意破罐子破摔放弃医药项目。


    明斯薇自然也是不乐意,她是为了拿到公司股权,又不是真心想帮柳燃推进项目。


    协商之下,形成了一个类似“对赌”的协议:温泉酒店项目全权交给明斯薇,如果明斯薇能够在约定时间内开始盈利,就给她投入资金等价的股权。


    明斯薇同意了。这场和柳燃的拉锯战看起来似乎是她落了下风,但反而让她对这笔投入更加安心。


    柳燃不停的给她提要求使绊子才正常,要是突然什么条件都不附加的就同意给她股权,那才蹊跷。


    正式签订合约这天,明斯薇特意将自己精心装饰一番。自从明斯予死后,她已经很久没有心思打扮自己了。


    临出门,明斯薇妈妈,明熹,送明斯薇到门口。她有些忧心忡忡:“小薇,这件事是不是要再拖一拖?我感觉有点太顺利了,会不会是柳燃联合贺千戈给我们下的套?今天早晨起来我右眼皮就在跳。”


    明斯薇认为她多虑了。


    “妈妈,你放心好了。事情的原委我都调查清楚了,柳燃和简怀瑾确实闹了矛盾,和贺千戈没什么关系。柳燃前段时间都快急疯了,我亲眼看到的,她憔悴的不成样子,实在没有办法了才不得不答应我。”


    要是真的在给她下套,那柳燃要提前联合简家和贺千戈陪她演戏。明斯予死了,柳燃在简贺两家人面前根本就没那么大面子,她们俩才不会陪柳燃兜这么大一圈,就为了给她明斯薇挖坑。


    况且,明斯薇实在看不出来坑在哪里。她的钱是投进项目,又不是给柳燃。


    明熹点点头。


    “其实你不是一定要把明斯予的东西全拿到手,现在集团只有你一个继承人,暂停职务也只是暂时的,那个公司无所谓。”


    明斯薇勾起唇角,眼底闪过捉摸不透的晦暗。


    “我会自己看着办的,妈妈。”


    在合同上签过字,按下手印,明斯薇抽出一张湿纸巾,用力擦掉指腹的红色印泥,然后将湿纸巾团成一团,往柳燃面前一丢。纸巾不偏不倚,刚好落在柳燃腿间。


    柳燃面色铁青,将纸团拂去。


    明斯薇好整以暇的搓了搓指尖。


    她有许多小动作和明斯予的一样,明斯予有时候也会无意识的轻搓指尖。


    但同样的动作,两个人做起来,给柳燃的感觉完全不同。


    明斯薇得意的合上合同,将属于自己的那份动作轻柔的收进文件包。


    得到明斯予的公司已经足够让她欢喜,再配上柳燃此时一副如同吃了苍蝇的表情,明斯薇心里更是畅快无比。


    “这只是第一步,柳燃。记住,你永远,比不过我。”


    明斯薇扬长而去。


    柳燃目送她离开,然后坐着轮椅离开会议室。回到办公室,手都还在打颤。


    一直到她刚刚在合同上签下名字,她都不能确定自己的决策是对是错。


    这个决策是会让她离明斯予更进一步,还是将她朝远离明斯予的方向驱赶?


    等到夜深人静,公司里的人一个个都走了,柳燃才看了眼和明斯予的短信聊天框,准备下班。聊天框只有她一个人发出的消息,明斯予没有拉黑她,但似乎永远也不会回复。她字字饱含真心的思念、恳切、道歉……全都石沉大海。


    她只能在一个一个枯寂的夜里继续等下去,用幻想出来的一点希望支撑着自己。


    明斯薇像是要证明自己的实力,一口气往项目里投了很多钱。


    然而不到一个月,已经完成收购的土地忽然冒出来一个原土地权利人主张权利,声称该项目侵犯了她在该土地的利益,要求停工——


    作者有话说:最近工作+上学,忙的有点混乱,更新时间不太稳定,不过最迟24点前都会更新的。[红心]


    第90章


    这只是开始。一个做房地产投资的公司,这种事儿虽不多见,可总归也不是没遇见过。


    钉子户嘛,无非是想要多赔点钱而已。


    明斯薇得知此事后火冒三丈,直接带助理冲进柳燃办公室,“你是不是早知道这块地使用权有问题故意拿来坑我?”


    柳燃对这件事也很震惊。当时她进行前期审查的时候,一切都很顺利。


    “我骗你?这个项目和地块的信息你没审查过?难道是我强迫你把钱投进来的吗?”


    心中隐隐惊慌。


    这个项目明斯予亲自看过,确认没问题。她虽然后续进行了进一步考察,可潜意识里觉得明斯予说没问题肯定就没问题了,便没有太严格。后续林秘书几人也没查出来具体有哪里不合适,她确定把项目给明斯薇的手,还狠狠心痛了一番。


    没想到项目果真有问题。还好给明斯薇了。


    柳燃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还是该后怕。


    这边,明斯薇被堵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当时她确实对项目进行了调查,确认了没问题,才放心往里面投钱的。柳燃也的确对把这个项目看的很重,磨磨蹭蹭不肯把项目给她,要是柳燃自己有钱,肯定不会把项目让给她。


    但谁也没想到突然冒出来这么个事儿。


    明斯薇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她心里一肚子火,本来都已经胜券在握了,以为这是她拿回公司的良好开端,结果一开始就遇上倒霉事。


    她恨恨的瞪了柳燃一眼。


    “对,项目是我花的钱,但到底是公司的项目,你以为和你没关系?”


    说罢,拂袖而去。


    不过还好,不算棘手,大不了多花点钱。明斯薇和云城的杨总联系,杨总倒是很主动,帮忙调查了那户人家的信息,后面又牵扯出来一个在外地的私企,才得知那块地经过几手转卖,还被连续拿去抵债,因为事情过去很多年,中途也没有人来要求偿债,便都以为地块属于把地卖给她们的村集体。


    明斯薇找人把那户人家威胁了一通,多花了一百来万,项目才得以顺利进行。


    一百多万对明家来说不算什么,但对已经投了不少钱进去的明斯薇来说,已经到了让她肉疼的地步。她还处在被集团停职的阶段,自然不能用集团的名义来投资,所以这回花的都是她自己的钱。她不像明斯予,个人资产多到数不清,这些年她一直被明斯予打压限制,根本没捞到什么钱,手里有的几千万也都是从明熹和明老太太给的零花钱里一点点攒出来的,全投项目里了。


    助理安慰她:“没关系的小明总,老太太不是说最近给您资金吗,再等几天就好了。”


    明斯薇想想也是,气这才顺了一点。明老太太也想从柳燃手里收回公司,听说明斯薇要着手往项目里投钱,答应帮她出一部分。


    明斯薇给明老太太打电话,明里暗里的问她什么时候能把钱打进来。


    明老太太慢悠悠的:“哎,小薇啊,不着急,你的事就是奶奶的事,奶奶肯定不会食言的。已经让你姐姐之前的温秘书去筹备了。”


    云城那边谈妥了,等着签最后一份土地出让合同,对方又突然说那个实际握有债权的私企换了财务,需要变更印鉴,还要再等几天。


    就这样又拖了三天。总算签好合同,明斯薇气不过,亲自飞去云城盯着,把钱打了过去。


    柳燃也不敢掉以轻心,暗中盯着项目。这天,她去医院复查,林秘书没空,祝星寒刚好想约她出来玩,听说她要去医院,就把游玩地点改成了医院,陪着她去了。


    检查完,祝星寒拿过镜子给她看:“你看你,才多大啊,别老皱着眉了,不然年纪轻轻就有皱纹了。有皱纹很显老的,做医美又花钱又疼还有风险,恢复期还可长了。医生说了让你放轻松好好休息,反正公司的问题也解决了,你干嘛不高高兴兴的呢?”


    柳燃也想高高兴兴的。林秘书也说她现在总是苦大仇深的,像一条早熟的小苦瓜。


    可是一天不能和明斯予在一起,她就一天高兴不起来。明斯予是幸福的起点和终点,只有靠近明斯予,才能感受到幸福。


    有时候柳燃也说不清对明斯予那可怕的渴望从何而来。


    刚出医院,经过附近的绿化草坪,祝星寒想逗柳燃开心,提出要和她用轮椅赛跑。她用两条腿,柳燃用轮椅,谁跑得慢谁请吃饭。


    刚跑出去两步,柳燃忽然看到不远处有个眼熟的身影。宋商辞。


    立刻喊了一声,身影回头,果然是宋商辞。宋商辞一愣,往柳燃这边走了过来。


    宋商辞戴着兜帽和口罩,高领毛衣,柳燃在她身上闻到了Alpha信息素味道,霸道的侵袭着同为Alpha的柳燃的感官,宣示主权。只有终身标记,才会在伴侣身上长久的刻下自己的信息素。


    “商辞,你还好吗?上次的事对不起,是我……”


    宋商辞快嘴道:“没事,姐姐没对我做什么,你公司的事我听说了,该我向你道歉,我不该去找你,给你添麻烦了。”


    公司已经这样了,怪谁都没意义。柳燃正好问:“云城那个温泉酒店项目的杨总,你是怎么认识的?”


    “哦,是一个慈善晚宴上认识的,怎么了吗?”


    柳燃摇头,“没什么。你真的没事吗,标记——”


    她没听说宋商辞有什么Alpha恋人。Alpha整体人口稀少,经常在宋商辞身边的Alpha也只有她和简怀瑾而已。


    柳燃已经脑补出一场简怀瑾怒气冲冲把宋商辞关起来,随便指着一个Alpha说“标记她,给她点教训”的可怕场景了。


    宋商辞下意识整了整领口:“是我自愿的,真的。”


    宋商辞看起来还有事,聊了两句就匆匆离去。她走后祝星寒回来:“刚刚那个是谁啊?有点眼熟呢。跑着跑着发现你没跟上来,在跟别人讲话,不好意思打断你们。”


    “A大商学院的学生,你可能见过。”柳燃没心思玩什么赛跑,“回去吧。公司有个项目要跟。”


    “好吧。”祝星寒无奈。看着和她一起总是走神的柳燃,祝星寒禁不住想,要是把她换成明斯予,柳燃估计就不会这样兴致缺缺了。比白月光更难超越的,是死去的白月光,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在柳燃心里有和明斯予一样的位置了。像现在这样做朋友,已经是她们之间最近的距离了。


    温泉酒店项目开始正式施工。先挖地基,动工一周后,柳燃得到施工方消息,挖地基的时候挖到了勘测未遇见的软土层,原有的地基处理方案不能用了,想要继续建造,原有设计方案必须推翻,地基处理成本呈指数级增长。


    林秘书拍着胸口:“天啊,幸亏转给小明总了。话说,柳总你是不是有先见之明,早知道那块地有问题?那个风水师算的还挺准啊,我们初步勘测明明没测出有软土层来着。”


    柳燃也是倒吸一口凉气。当时要是坚持不转给明斯薇,为了不面临起诉,她大概率会放弃简怀瑾撤资的项目来开发温泉酒店。要真投了,她现在就只能坐在工地上哭了。


    明斯薇几乎是同时收到了消息。一听,她就立刻明白自己是被坑了。顿时火冒三丈,冲进办公室恨不得把柳燃的皮给扒了。


    好在林秘书几个人都在,明斯薇没有太不顾形象。她气的嘴唇发白,却不得不暂时和柳燃休战,赶往项目现场。


    柳燃一边心有余悸,一边进一步验证了心底的猜测:这不是巧合,是有人在利用她给明斯薇下套。


    温泉酒店项目很可能本身就有问题,只不过被人用各种各样的办法伪装成了没问题,交给她,再利用她去吸引明斯薇。当然,也有可能原本的目标就是她,只不过被她转嫁到了明斯薇身上。


    当晚,已经抵达云城的明斯薇给她打来电话,尖利的声音透过听筒划过耳膜:“柳燃,给我联系杨总,我找不到她人了!”


    柳燃一方面幸灾乐祸,一方面怕影响到公司,联系杨总问情况。


    不料杨总人间蒸发了,手机直接关机,俨然一副要跑路的架势。


    天晚了,柳燃决定先下班。反正现在最着急的人不是她。


    刚到楼下,一辆车准确无误的停在她面前,像是在等她一样。


    柳燃抬头。车窗落下,明斯予目光淡淡的从她身上扫过:“吃饭了吗?”


    柳燃吃过了。林秘书帮她准备的。


    但她坚定的说:“还没有。”


    明斯予屈指敲了敲车门,“上车。”


    车门打开,江墨扶柳燃上车。柳燃两条腿使不上力气,抓着车边框,手滑了下来。


    故意的,还是真没抓住。总之她往前一扑,倒在了明斯予身上。柔软温热的身体相贴,鼻尖蹭过胸.前的丰.盈,明斯予身上的香味依旧熟悉又好闻。


    明斯予顿了一下将她推开。


    “柳燃,你自重一点。”


    上一秒还在因为见到明斯予而雀跃的心,瞬间被针扎了一下,整个胸口泛着细细密密的疼。


    一个多月没见,对她说的前三句话:吃饭了吗?上车。你自重。


    生怕和她划不清界限似的。


    但柳燃明白,自己还是会把这几句话捡拾起来,留到半夜时分自己一个人翻来覆去的回味。


    柳燃摊开手:“我不是故意的。我现在算半个残废。”


    明斯予懒得在这种小事上和她扯皮,目光平视窗外,“叫司机别来接你了。”


    江墨把柳燃的轮椅搬上车。


    柳燃跟司机说完,急切的问明斯予:“你身体怎么样?好些了吗?听江墨说你去D国复查了。”


    她在短信里问过明斯予,始终没有收到回复。要是再见不到明斯予,她都要怀疑是不是复查检查出问题了。


    明斯予望向窗外的目光有一瞬的僵硬。


    “你不先问我明斯薇的事?”


    柳燃眼神炽热的看着她,连眼睛都不舍得眨。


    “我想问。但比起那个,我更想知道你身体怎么样。”


    明斯予皱了皱眉,讽刺道:“你没病吧?”


    柳燃咬紧了嘴唇,胸口的抽痛一时半会儿缓不过劲儿来。明斯予的一举一动都在提醒她,她们分开了,她没资格过问明斯予的事情。那晚在医院,明斯予愿意施舍给她一个抱抱,也不过是看她可怜,勉强给出的一份微薄的人道主义关怀。


    假装没听到明斯予的嘲讽,柳燃轻声道:“我给你发的消息,你都没回。”


    柳燃笑得勉强,嘴角上扬着,眉头却是忍不住的往下撇。


    在明斯予看来,像极了一只被主人凶过之后委屈巴巴又假装无事发生来求和的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