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她头一次如此渴望想要得到一个东西。渴望到如果得不到就会难受到生不如死的程度。
偏偏她越是努力去抓,柳燃离她就越远。
哪怕她们现在肌肤相贴,彼此呼吸交缠,信息素契合的难舍难分,世界上不会有比这更近的距离、更亲密的事了,可明斯予觉得,柳燃离她前所未有的远。
像是梦中朦胧的影子,她往前一步,对方就飞快的后退两步,她追的越紧,两人之间的距离就越大。然而她又做不到停下什么都不做,她急需通过一些行动来缓解内心的焦躁与不安。
明斯予一遍遍在柳燃耳边呢喃“你是我的”,仿佛这样就能给她洗脑,让她相信柳燃是她的。无奈重复的遍数越多,她越清醒,最后哑声再也念叨不出来,房间里只剩下逐渐加重的呼吸和时不时的低.喘。
“标记我。”明斯予喘.息着说。
脸埋在柳燃发间,闻着熟悉的洗发水味,心里得到些许慰藉。她后悔了,她早该听进去贺千戈的话,早和柳燃标记了。她不信,有标记的话柳燃还能像个死倔死倔的石头处处跟她对着干?
管她死之后柳燃会不会因为信息素难受,考虑的也太长远了,眼下柳燃还没开始难受,她已经先难受的要死了。
柳燃只是用牙尖在那块发烫的皮肤上来回的蹭,就是不肯将其咬破注入信息素。
明斯予催促:“你不是想标记我吗?现在我允许你标记了,你可以标记我了。记不记得医生怎么跟你说的,再继续压抑下去会信息素紊乱。”
柳燃呜咽着摇头。最终,这场难堪的床.事以明斯予无力躺下结束。信息素变淡的瞬间,柳燃如同卸下了枷锁,大口大口的呼吸。想要忍住不标记一个S级Omega很难,而且还是在对方刻意引诱的情况下,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多亏了明斯予之前对她进行的针对性训练,她早已习惯了再最情动的时候忍住自己的信息素,不然她真的可能坚持不住。
明斯予侧躺着,柳燃的手脚都被捆住,也不愿意多说话,她活像在跟一个刚死还热乎的尸体进行柏拉图。不过柳燃的体温和味道还是让她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靠着柳燃,将尾巴搂在怀里,明斯予闭上了眼睛。
自从柳燃去B市她就没睡过觉,没有小狼的陪伴她再怎么努力也睡不着。她吃安眠药,甚至想让医生给她来一针,用什么办法都行,只要能让她睡着觉。她不想时时刻刻保持清醒,这让她的精气神几乎耗到了极限,像一根绷到最紧的纱线,再多往两边扯一寸,就会断掉。失眠带来的并发症太多,她吃不下饭、恶心想吐、头脑发涨、情绪不稳……每一样都在往她本就摇摇欲坠的身体上添加重担。
靠在柳燃身边,明斯予总算感知到久违的困意。
她小声喃喃,像是在问柳燃,也像是在自言自语:“怎么就变成这样了……我们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柳燃听见了,沉默无言。她不想回答,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一切是从她发现《玻璃海没有回音》的合同开始的,还是从明斯予包场祝星寒的芭蕾舞剧开始?或者说更早,在她不小心咳嗽出声吸引了明斯予的注意力然后被买下,在沈云禾同意加入剧组?
每一个都是答案,又都不是答案。
柳燃度过了人生中最昏暗无光的一段时间。躺在床上,每次睁眼都不知道是第几天、几点钟,家里就她、明斯予和齐蓁,齐蓁除了做饭,几乎不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她的世界又变成了只有明斯予。更确切的说,是明斯予强势的不许她的世界出现别人。
明斯予也不管公司和集团的事儿了,整天呆在家里,主要目的是亲自看着她,顺便养伤。每天雷打不动的早安吻与晚安吻,柳燃动弹不了,沉默的接受。用不了手机,联系不了外界,绝望与焦虑如影随形,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老老实实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有一次吻毕,柳燃终于忍不住了,问:“这样你不觉得烦吗?”
明斯予微笑:“不烦。”
柳燃被磨的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了,更多的是觉得累。
尾巴一抖一抖的伸出来,叹着气说:“你摸吧。”
明斯予不依不饶,惩罚性的咬了她的耳朵:“对我你该说什么?”
柳燃无力极了,背课文一样说:“主人,请您摸小狼的尾巴。”
她实在不知道明斯予搞这种自欺欺人的形式主义有什么意义。明明两个人彼此都心知肚明,她们回不去了,现在表面上的和谐完全是装出来的。她彻彻底底变成了玩具,被明斯予囚禁在她亲手装饰好的小屋里,活的不分昼夜。
草草结束。柳燃迟疑了片刻,“我想洗澡。”
再不洗澡,她都要臭了。
明斯予思考了一会儿,似乎是在衡量洗澡的可行性。思索过后,点了点头:“行。不过要先给你注射一针肌肉松弛剂。”
“我就在这里,能跑到哪儿去。”柳燃有些无奈。
明斯予静静的看着她,“你的话现在在我这里可信度不高。家里只有我和齐蓁,不得不谨慎一点。要怪,就怪你自己做了那么多背叛我的事吧。”
原来明斯予也会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柳燃稍微动了动胳膊,将朝里的那面翻上去:“好吧,你来。”
明斯予取出一管松弛剂。柳燃手臂上的血管很明显,不需要绑止血带,轻轻松松就能找准将针头扎进去。明斯予轻手轻脚的将针尖刺入静脉,慢慢的匀速推动。她被咬的那只手还没好透,有点儿使不上劲儿,一直在微微发抖。
就跟被蚊子叮了一下似的,没感觉到疼就打完了。
柳燃随口道:“你这不是会打针吗,之前给我打抑制剂的时候这么疼,故意的吧。”
明斯予嘴角咧了咧:“你是说你在看《吉赛尔》时发.情的那次吗,谁让你不要我的信息素,在你之前,还没有人敢拒绝我。”
“你先说我不配标记你的。”
“那是以前。现在我让你标记我,你又——”
话音戛然而止。
这样正常的对话许久没在两人之间展开,有一瞬间,明斯予误以为她和柳燃回到之前了。眼眶一时有些发热,然而内容处处是雷点:《吉赛尔》,标记,不配……
恍然发现,原来她和柳燃中间横亘着这么多问题。
柳燃愣了愣,忽然觉得明斯予手腕上的白纱布好刺眼。她移开视线,撑起酸软无力的身体,“明总,我去洗澡了。”
明斯予按动轮椅跟上。到浴室门口,柳燃见明斯予没有要走的意思,目光戒备,“不至于我洗个澡也得盯着我吧。”
明斯予坦言:“我要看着你洗。”
“洗澡有什么好看的。”
“为什么不能看?你身上哪一寸我没有看过,现在才开始知道害羞?”
害羞是肯定不至于。柳燃就是别扭,她想脱离明斯予一个人单独呆一会儿。但她懒得争辩,打开门侧身让出空间:“那你进来看吧。”
浴室门口有半个台阶,轮椅经过,柳燃下意识顺手扶了一把。
明斯予偏头看着她扶轮椅的手,嘴角的笑容多了几分酸楚。
柳燃痛恨自己养成的这些习惯。
松开手,假装身后无人,往浴缸里放水,柳燃一件件脱掉衣服。脱到内衣,停顿了一下,缓缓解开,褪下,然后旁若无人的迈进浴缸。清洗后背的时候,明斯予从她手中拿过浴球,“我帮你。”
柳燃问:“你会吗。”没有任何讥讽的意思。明斯予从来没干过服务别人的事,包括之前一起洗澡,也都是她给明斯予洗,明斯予懒洋洋的躺着享受。
明斯予皱了皱眉:“这不是有手就行?”
手掌抚摸过脊背,带来丝丝凉意。别人帮忙洗澡的感觉很怪,明斯予的手触摸到哪里哪里就发痒,柳燃之前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多痒痒肉。
她想快快结束,偏偏明斯予动作慢条斯理,手指沿着她的脊背一寸寸往下滑,每经过一段骨节,停下来摩挲片刻,带来致命的痒,和窒息的痛。
手指最后停留在腰窝,缱绻的转了转。
柳燃半边身体都麻了。
一把抓住明斯予的手,沉声道:“不要再往下了。”
明斯予明知故问:“为什么?”
柳燃咬了咬牙:“你不知道吗?”
手还黏在腰窝上,明斯予此刻是往下弯着腰的,敞开的领口展露着柳燃不敢多看的雪白,锁骨上小小的黑痣愈发清晰。
柳燃简直快要爆炸了。她不明白在这种情况下自己为什么还会因为多看了明斯予的身体一眼就有反应,她真想给扇自己两巴掌清醒清醒。
“现在可没有信息素。”明斯予额头轻轻抵住柳燃的,“身体的反应不会骗人。承认吧,你喜欢我……至少,你喜欢我的身体。”
柳燃呼吸发烫,哗的起身从水里站起来,带起来的水花溅湿了明斯予的衣摆。
“我不喜欢。”粗声粗气的反驳。
明斯予仰头看她。柳燃心底滑过一瞬的动容,她很少……从这个角度去看明斯予。这几天日子过的虽然混沌,但她再迟钝也能感受出来,明斯予变得和之前不一样了。
尽管明斯予还是那样的以自我为中心,习惯性的下命令,时不时刺她几句,可是哪里还是变了。
她从明斯予的一举一动中嗅出一丝小心翼翼的味道。
柳燃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被关久了逼疯了产生的错觉。
恍惚间,明斯予用手飞快的在她身上抹了一下,再离开,指尖多了一缕透明的水痕。柳燃脑袋轰的炸开花。
明斯予缓缓将指尖收回,牙齿轻轻咬住,舌尖卷过。
“想试试吗,在轮椅上。”
“柳燃,想不想我。”
…………
又过了几天。柳燃感觉都快与世隔绝了。生活无聊到了乏味的程度,无外乎就是吃饭、睡觉、和明斯予冷冷的拌几句嘴、do。
每次做完,明斯予会允许她有一小段时间不被捆在床上。肌肉松弛剂用了一针又一针,明斯予同样谨慎的没有卸下对她的防备。
心底的虚无像是空荡山谷里飘荡的风,夜深人静时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呼啸。
而明斯予在她身侧安稳的睡成一只猫。
期间有人来访。柳燃在床上见不到人,不过关不上的房门有一点好处,她能听到外面的声音。有一次是明斯薇,听声音,似乎连玄关都没进来,就被明斯予三言两语讥讽滚了。
等明斯予坐着轮椅回来,柳燃发出请求:“我能不能给我妈妈打个电话。”
“你妈昏迷着话都说不了,跟你通不了电话。”
柳燃坚持:“那我问医生,问护士,问室友。你答应过我乖就不会动我妈妈,我总要知道她现在是死是活。”
明斯予嗤笑:“你自己说你这几天乖吗。”
柳燃面色瞬间沉了下去,“我不是把你伺候的很舒服?”
明斯予不想让柳燃跟那个陈蓼青通话。得知陈蓼青和白瑜住在一起之后,她才相信柳燃当初是真的没有想找陈蓼青打官司告她。但柳燃只对她诚实了一半,另一半当时把她给骗过去了。对明斯予来说,陈蓼青不只是一个退休律师,柳燃妈妈的病友,更代表的是柳燃过去对她的欺骗。
“我给你问。”
柳燃眼巴巴的看着她出去打电话。打完回来,“你妈妈没事,就正常的昏迷,和之前一样。怀慈医院的医生算不上顶尖,这样,我给你联系别的医生,看看能不能把你妈治好。”
白瑜的情况算是很稳定,甚至有一点好转的迹象,柳燃想继续保持。再者,她实在不放心把白瑜交到明斯予手里。明斯予一生气就说要把白瑜怎么样怎么样,她怎么能让这种人去负责白瑜的生命安全。
之后明斯予把这件事收拾进心里了。萌生出新的念头:如果她能把白瑜治好,解决掉柳燃的心疾,给柳燃一个惊喜,柳燃会不会愿意和她和好?
这几天她冷静下来后想了,囚禁柳燃这件事在她看来算是正常,她不后悔自己囚禁柳燃的决定,她必须这样做才能把柳燃留下来。但在柳燃眼里可能非常过分。
想要修补裂隙,白瑜是个非常好的抓手。她太急了,所剩无几的生命在日日夜夜的催促她找回柳燃,找回她想要的那个柳燃。
明斯予想,如果是一年前的自己,看到她现在的模样,绝对会好好奚落一番,因为一只小宠物被打击成这样儿。
曾经她也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抱憾终生”“死而有憾”,现在她有点儿明白了。要是她就无法解决对柳燃的不甘,她死的时候会遗憾。
明斯予没跟柳燃商量,她知道柳燃信不过她,问也是白问。她问疗养院要来白瑜的病例,联系了她所能联系到的最好的医生,寻找治疗方案,确定日期转院。
傍晚,明斯予投影了一部电影和柳燃一起看。故意选的恐怖电影,她记得和柳燃第一次一起看的电影就是一部恐怖片。
柳燃果然被吓得全程不敢睁眼。她在一旁欣赏柳燃皱巴成一团的可怜模样,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觉得可爱极了。
看完,明斯予摸着柳燃的指甲有点长了,便提出要给她剪指甲。
锋利*的指甲刀在指尖反光,柳燃往回抽了抽手:“我自己剪。”
“贺千戈也给她姐姐家的狗剪指甲。”
“……”
明斯予反应过来自己说的话有歧义,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说你现在自己动不了剪不了指甲,当然要别人代劳。”
柳燃却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没关系,当狗也挺好的。”
明斯予被她的语气弄得生气,本来剪的就笨手笨脚的,手一抖,剪到肉,殷红的血顿时流了出来。
她一出错,就习惯性的先去怪别人,好多年的毛病,很难改。
“你一定要这么阴阳怪气的和我说话?”
柳燃蜷缩起指尖,平淡的说:“我觉得我语气挺正常的。”
明斯予手忙脚乱的拿纸巾去擦血,好在伤口不深。“你梦里的正常。柳燃,我这段时间对你不好吗,你到底要和我闹到什么时候?”
柳燃冷冰冰的:“我没和你闹。”
“那你天天一副死人样是在给谁看!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明斯予稍稍拔高了声音。她快忍不住了,这些天她干了许多放在之前她绝对不会干的事:给人洗澡、喂饭、讲故事……她觉得自己几乎都是在低声下气的求柳燃了,结果柳燃还是半死不活的样子,根本没把她放眼里,话不愿意和她多说,笑都是假笑,也就做.爱的时候能把注意力多放她身上一点。
柳燃马上接话:“你放我出去。”
“这条免谈。”
柳燃眨了眨眼睛,又死气沉沉的不说话了。感觉不到疼似的,丝毫不关心自己受伤的手指。
明斯予扔开指甲刀和纸巾,揪住柳燃的领子,眼角发红:“你说你疼啊!”
柳燃皱眉:“我不疼。”
明斯予蛮横无理的命令:“我不管,你让你说疼,你快点说你疼。”
柳燃又累又无语。明斯予看起来已经不太正常了。
“你怎么又不听话!别忘了,你妈还在我手里。只要我一个电话过去,疗养院现在就能掐断她的氧气管。”明斯予阴冷又狠毒的瞪着柳燃,那眼神像是要把她活活吃了。
提到白瑜,柳燃被触发关键词,终于给了点反应。她瞠目欲裂:“你这是杀人!”
明斯予也直接气晕了头,口不择言:“都是你逼的。我明斯予想要什么样的没有,你以为你算哪根葱?给你好脸不要,我看你就是想死,下去陪你妈吧!”
柳燃脸都白了,“那你就去找你想要的啊,捆着我算什么?”
“我想捆谁捆谁,被捆的没资格跟我狗叫。”
明斯予气咻咻的坐着轮椅离开,电动轮椅被她开到了最大速,带起一阵小风。虚掩的门被反手狠狠一摔,弹到门框,曾经用油锯锯开的伤痕被震掉一层肉眼难见的木屑。
柳燃恼怒的锤了一拳床,随后,瘫软着无奈的抽泣。这段时间她和明斯予总体来说算的上和平,口角虽时有发生,但她们两个都默契的跳过不提,没有发生大的吵闹。今天不知道怎么了,战火升级,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飞快的把双方炸了个血肉模糊,不欢而散。
明天吧。等明天,睡一觉过去,这件事也会和其他的小摩擦一样,被她们一起心有灵犀的假装遗忘。
明斯予也和柳燃持有同样的想法。只要忽视的够快,就能装作伤疤不存在。
第二天是白瑜转院的日子。吃过早饭,柳燃提出想和白瑜打个视频电话。不需要白瑜说话,她看看就行。
看看时间,白瑜这会儿估计在转院途中,明斯予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驳回了柳燃的请求。
不料十点刚过,明斯予接到了医院的电话。看到来电医生的名字,没来由的生出不好的预感。
“明总,你交代给我们的那个病人,转院的时候出车祸了!”医生十万火急,背景音嘈杂,救护车在吱呀吱呀的叫,凌乱的脚步和喊声踩踏着明斯予的耳膜。
她立刻看向柳燃。柳燃对发生的事一无所知,盯着天花板发呆。
明斯予赶快用最快速度离开房间,到阳台外的花园,确定柳燃听不见才敢说话:“情况怎么样?人有事吗?”
“还在检查。但明总,有件事我得提前跟您说明,病人她有严重的基础病,身体状况本来就不容乐观…您最好随时做好准备。”
明斯予如遭雷击,喉咙艰涩的发不出声音。
千万不要有事。千万不要。
要是白瑜出事,那她和柳燃之间就真的全完了……——
作者有话说:没死,死的话就he不了了[眼镜]不过明总也要为自己的自作主张付出一点代价,明总的火葬场烧完就要到小狼了[紫糖][紫糖]哈哈……我是后妈吧[闭嘴]
第62章
明斯予跟温秘书打了个电话就匆匆出了门。
这些天明斯予寸步不离的看守着她,突然出门,绝对是有意外情况。
柳燃在房间里喊齐蓁,问她借手机打电话。期间她对白瑜的所有消息全部来自明斯予,明斯予说什么就是什么,她实在不懂明斯予为什么要禁止她给白瑜打电话。
齐蓁看起来有些为难,明斯予对柳燃的态度她也是清楚的。这段时间明斯予都快变成活阎王了,她在家里大气都不敢喘,尽量把自己活成一团空气,唯恐因为左脚先迈进客厅惹到明大小姐。
不过柳燃惨是真惨。齐蓁身边的亲人不多,她多少能理解柳燃对妈妈的牵挂,打个电话应该也没事,柳燃还被整整齐齐绑在床上呢。
如此想着,齐蓁按照柳燃背的电话号码打了出去,拿着手机打开免提放在柳燃面前。电话响了一会儿才接通。
“陈阿姨,我是柳燃。上次不告而别是有意外情况……”柳燃艰难的说,“我想问问我妈妈最近还好吗?”
“小柳,你妈妈不是被接走了吗?今天早晨来了两个外院的医生,她们提到了明斯予和你的名字,我以为你知道这件事,也知道你妈妈的情况。明斯予没跟你说?”
柳燃耳边一声嗡鸣。胃像是被人狠狠踹了一脚,疼的紧缩,才吃下去的食物顺着食道反流到食管,又流了回去,从喉咙到胸口被烧的火辣辣的疼。
“没有……”
明斯予一个字都没有告诉她。完完全全的,把她蒙在鼓里。明斯予要带白瑜去哪里,要对白瑜做什么?她到底想怎么样?
弄得陈阿姨也一下子紧张起来。她还想着柳燃是不是和明斯予达成了某种协议,暂时和好了,看来不是。
“这样啊,我去问问当时交接的护士。你先别急。等下我还能再打这个电话吗?”
“能。”
时间一点点流逝,等待的一两分钟里,柳燃浑身的血液好像都不流动了。她恨不能立刻飞到白瑜身边,可现在她除了等待,什么都做不了。她像一条裹好面糊即将要被放进锅里油炸的鱼,等待着食客的审判。
屏幕再次亮起的时候,齐蓁犹豫要不要接了。
她记得大小姐出门时着急的样子。很有可能是为了白瑜的事。
柳燃冲她吼了一声:“接啊!”
齐蓁吓得一个哆嗦,接通前先提前帮明斯予说好话:“别多想,别着急,大小姐肯定不是要对阿姨做什么,可能是你那个陈阿姨她听错了呢……”
从陈阿姨焦急而沉痛的话语中得知白瑜在转院途中遭遇车祸,目前生死未卜,一瞬间,天旋地转,半张着嘴,说不出一个音节。眼前的一切都像掉帧一样卡了一下。好在她本来就是平躺着的,不然肯定要一头栽倒。
陈阿姨着急道:“你先和那个明斯予沟通一下……”
齐蓁赶紧把电话挂了。
“妈妈,妈妈……”柳燃呆滞的呢喃了几句,然后突然清醒,瞪大了眼睛望向齐蓁:“我要出去,我要出去!齐蓁姐,你放我出去,我要去找我妈!”
齐蓁哪儿敢放了她,语无伦次的安抚:“会没事的会没事的,说不定车祸就是剐蹭了一下,我们先等大小姐回来行不行,有话好好说,先问清楚情况呀。淡定淡定。”
柳燃双目通红的望着她:“齐蓁姐,如果是你妈妈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被人带走又被车撞,你淡定的了?”
齐蓁顿时哑口无言。设身处地的想了想,她估计也很难淡定。
柳燃恶狠狠的嚼出明斯予的名字:“明斯予,她去哪儿了?我要问她……不行,我要去找我妈妈……”
“柳小姐,你别为难我了。放走你,躺这儿的就得是我了。”
齐蓁后悔的肠子都青了,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看柳燃可怜帮她打电话。大小姐一声不吭的出门,接电话都躲到阳台背着柳燃接,一看就是想把这事儿捂住不让柳燃知道,结果让她一下子给捅破了。大小姐回来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啊。她原本是出于好心,谁知好心办坏事。要是大小姐提前跟她大声招呼就好了。
齐蓁匆忙溜出去,斗胆拨通了明斯予的电话。接通后,她哆哆嗦嗦的把经过讲了一遍,那头的沉默震耳欲聋。
沉默过后,明斯予冷冷道:“齐蓁,我真想把你脑袋扒开看看里面装了几斤糨糊。”
“看好她。”
明斯予下午才回,温秘书把她送到家门口。明斯予的米灰色的外套上沾了一些尘土。齐蓁取下耳塞迎上前,满脸歉疚:“大小姐,对不起,我——”
明斯予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事情已成定局,她现在再怎么罚齐蓁也不能改变柳燃知道白瑜出事的事实。况且,她尚且没想好怎么面对柳燃,更无暇去管齐蓁。
在柳燃的房门前,明斯予深吸一口气。紧张与害怕侵袭着她的神经。
白瑜还在抢救,她怕柳燃在家闹出事来才急急忙忙赶了回来,轮椅开的太快,还摔了一跤。温秘书把她从地上扶起来,触到她错乱的视线,心里一惊,“明总,您别太心急,事发突然,并不是您的本意。您和柳秘讲清楚前因后果,我相信她会理解的。”
明斯予当时听完,只想苦笑。柳燃会理解她吗。她们本来就没有多少信任可言了,她现在也不相信柳燃。
从一开始,柳燃就没有对她建立起过完全的信任,否则怎么会这么久都没跟她提过白瑜的事,柳燃始终对她存有戒备。最近又连续发生了好几件事,每一件都足以让柳燃对她四处漏风的信任土崩瓦解。不信任,何谈理解。
一推门,柳燃嘶哑的低吼就砸到身上,把明斯予砸的心头一颤。她竟然也会有难以开口的时候。
“你是为了惩罚我吗。”柳燃死死盯着她,眼睛里像是要滴出血来,“你把我妈怎么了。”
明斯予紧了紧拳头,“你先冷静一下,这件事我可以跟你解释。”
“解释什么,解释你不是故意的?你是不小心把我妈妈带出去,然后不小心让她出了车祸?”柳燃眼皮都在抖,嘴角因为愤怒颤抖的抽搐,“明斯予,我真的以为,你要对我妈妈下手,那只是你的气话。我妈妈,她现在还活着吗,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别再骗我。”
柳燃眼中的绝望与怨怼让明斯予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医生正在抢救,是最好的医生。我知道你现在很激动,恨不得我代替你妈妈躺在手术台上,但这件事真的不是我做的,我说要你下去陪你妈妈,那些的的确确是气话,我昨天真的是被你气昏头了才会那样说。”
“你以为我一点都不了解你吗。不是你做的,你现在会愿意在这里跟我解释?早就损我一顿让我闭嘴了吧,顺带着说我妈这样是因为我不听话,活该,对吗;不是你做的,那你出门去干什么,去公司上班啊。”柳燃简直想不通明斯予是怎么有脸说出不是她做的这句话的,当她瞎吗。但她现在没功夫和明斯予掰扯事故的始作俑者,她更想去到白瑜身边。
“正在抢救”,多么中立的陈述事实,只有过程没有结果,生死各占一边。
“让我去找我妈妈。”
“不行。”明斯予飞快的继续解释,她怕解释慢了柳燃对她误会更深,“车祸是意外。你妈妈的确是我让人带离疗养院的,可我的初衷是为了帮你妈妈找到更好的医生、在更好的医疗条件接受治疗,我想还给你一个清醒的、健健康康的妈妈,这样,或许你就能和我和好了。”
越说,越小声,说到最后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
明斯予难堪的要命。她变相的在柳燃面前低了头,把尊严丢在地上向柳燃投降,乞求和好。这对她来说绝对是难以启齿的事情。
然而柳燃的反应让她的心稀碎。
柳燃直接无视了她好不容易流露出的卑微,向她确认:“我妈是你让人从疗养院带走的,你承认吗。”
明斯予艰难道:“是,我承认。”
“那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柳燃忽然发疯似的大笑了两声,眼泪随着笑流淌,又哭又笑的表情看的明斯予慌极了。
“就算车祸是个意外,要不是你自作主张把我妈带走,我妈安安稳稳躺在疗养院能遇到车祸?能现在还在抢救?”
明斯予百口莫辩。
柳燃说的也正是她最没有办法反驳的。的确是因为她白瑜才会离开医院,然后那么巧的就遇上车祸。
一切都仿佛在和她对着干,这段时间她就没顺过,倒霉透顶,喝口凉水都塞牙,跟有人在她身上下了降头似的。
她真的想让白瑜好的。可偏偏事与愿违。
强忍着心头酸涩,明斯予还在试图解释:“做事难道不需要看出发点?我是想帮你妈妈治病,又不是故意要害她!”
而在柳燃眼里,明斯予就是在各种推卸责任,不肯承认白瑜出事和她有关。管明斯予的出发点是好是坏,她只知道白瑜出事已是既定事实,而造成该后果的最直接原因就是明斯予。
在床上徒劳的挣扎:“我要去见我妈。明斯予,你让我去见我妈。我想见见她。”
明斯予别过头,脸色很难看:“不行。”
柳燃嗓子都快说不出话了。都到这个地步了,明斯予还在拦着她不让她见白瑜,她能想到的唯一可能就是白瑜去世了。那她也不想活了。
“明斯予,你不怕遭报应吗。”
“我遭的报应还不够多么。”明斯予自嘲道。她一度以为短暂的生命是她最大的报应,现在才知道,柳燃才是。
在这一刻,明斯予终于后知后觉的明白,她对柳燃那强烈到可怕的占有欲,或许是源自爱。只是她不懂得如何去爱人,也不会表达爱,只有通过一次又一次的占有,让对方一次次为她痛苦,她才能扭曲的宣泄的感情。
可她明白的太晚了。等她想要挽回,事情已经朝着无法回头的方向狂奔。
“我要见我妈!”柳燃第N次重复。
“你现在情绪太激动,去了只会添乱。等你冷静下来再说。”
“你是怕我添乱还是怕我趁机跑掉?你囚禁人囚禁上瘾了?”
“你去了能有什么用?你是能替医生上手术台,还是能直接给你妈妙手回春?你能不能理智一点,好好想想?”明斯予发现自己不敢直接回答柳燃的问题,她怕柳燃到现场,万一白瑜真的没了,柳燃绝对会崩溃发疯,场面可能不是她能控制的了的。
到时候她没了将柳燃困在身边最大的一个筹码,估计柳燃会连装都懒得装了。不,柳燃会毫不顾忌,再也不瞻前顾后,想尽办法离开她。这是她没办法承受的。
柳燃知道明斯予是不会松口了。无论她再说什么,明斯予都不会放她去见白瑜。干脆不再说话,通红的双眼沉痛而冰冷的望着明斯予。
房间一片死寂。
明斯予呆不下去了。柳燃的眼神让她喘不上气,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说完“你一个人静静”,掉转轮椅往外走。
到门口,身后传来一句平静的“明斯予,我恨你”。柳燃像是瞬间从几近崩溃的情绪中抽离,波澜不惊的向她说明着客观事实。
明斯予一顿。心底的悲伤浓到化不开。
轻轻说:“我知道。你告诉过我了。”
接着逃也似的离开。
柳燃精疲力竭,眼睛肿胀酸痛,眼泪都流不出来了。明斯予陷在轮椅中的背影让她心如刀绞,使她绝望的不止是明斯予的不可理喻,还有她发现,即便如此,她依旧无法做到全心全意的去恨。明斯予身上好像有一层恨意永远突破不了的屏障,她总是一边想要明斯予下地狱,一边忍不住回想起她们之前的点点滴滴。
闭上眼睛,陷入望不到尽头的黑暗。
要是只是一场梦就好了。
到了晚上,明斯予端着一碗粥进来,柔声道:“小燃,吃点东西。”
柳燃没睁眼,假装睡觉。她不想见明斯予,一眼都不想再看。
“我知道你没睡。中午就没吃饭,饿了吧,给你煮了鱼片粥,你最喜欢喝鱼片粥了。”
依旧沉默。
明斯予稳了稳呼吸,“小燃——”
“别叫我小燃。”柳燃无力的叹息着说。装睡不了了,一从明斯予嘴里听到这个称呼她就脑壳抽痛。
“好。柳燃,吃饭。”
“我妈妈怎么样了。”
明斯予低声道:“医生还在努力……柳燃,你怎么就不能再相信我一次,我真的没有要害你妈妈。车祸的原因我已经去调查了,撞过来的货车司机有精神问题,事发前一小时他刚和家里人吵完架,又喝了酒,是醉驾,才……”
“有区别吗。谁又知道你是不是编的,毕竟说谎对你来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只要能让事情对你有利,你说一百个谎也没问题。”明斯予张口就来的本事有多高超,柳燃是领教过的。“私自带我妈妈离开疗养院,可能性不止转院治疗一种:或许你想杀了她,在转移途中意外遭遇车祸;或许就连车祸也是你安排的,谁说得准呢。要不是我打了电话问情况,你还能骗我很长一段时间吧。”
明斯予嘴唇颤抖。端着的碗打翻,滚烫的粥流到腿上,可她像是感觉不到似的,“你就是这样想我的?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一个十恶不赦的恶人?”
“我没办法不这样想。”柳燃不忍心看她这副颓然的模样,移开了视线。说不定明斯予现在的可怜样也是装出来的,为了达成目的,明斯予不仅可以说谎话,还很会装可怜,她第一次被扑倒摸尾巴,就是因为轻信了明斯予。那时候她还不太了解明斯予是个什么样的人,明斯予扶着头哀叹她快递到集团的内裤造成了多大多坏的影响,她信了,下一秒就被捆了起来。
“这些天你不让我联系我妈,你也亲口说了给我妈拔管、让我和她一起去死的话。你亲口,当着我的面说的。”
“我说过了那是气话!”明斯予也忍不住了,她被柳燃割的血淋淋的。白瑜没有脱离危险,她不敢见柳燃,她怕柳燃问她白瑜的情况。但她知道她必须面对,在厨房犹豫了好久才下定决心给柳燃送饭。
白瑜这件事她理亏,所以她白天一直在解释、在退让,不管柳燃说多难听的话她都默默忍了。但柳燃左一个“你想杀了她”,右一个“都是你编的”把她刺的忍不了了,她有种就算说破天柳燃也要把白瑜出事全部怪罪到她头上的感觉。被人冤枉的滋味太难受,把她惹急了。
她明明是在对白瑜好,她是在讨好柳燃,她在努力挽回这段走到尽头的感情。结果现在变成了她做什么都是错的,说什么都是在狡辩,而且越描越黑。
真要说她有错,她唯一错的就是没有和柳燃提前说明要给白瑜转院。
“是啊,你说的。什么都是你说的。”
“柳燃!我要怎么说你才肯相信我说的是真的?”
柳燃摇头:“从现在起,你说的一个字我都不会再信了。”
“”是不是我死了你才满意?”
柳燃动了动嘴唇,良久,轻声道:“粥烫。让齐蓁姐帮你擦擦吧。”
明斯予愤怒的将碗向门外砸去,恶声恶气的对柳燃说:“不想吃?不吃拉倒。”
好不容易熬到第二天下午,明斯予再次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
她真被柳燃狠狠伤到了,接电话没有一点儿犹豫。她想,白瑜没死最好,要是真死了,就选块墓地好好下葬,就当给她自己的葬礼提前排练了。至于柳燃,反正白瑜死没死,都已经恨她恨到了骨子里。
医院告诉明斯予,白瑜暂时脱离了危险,目前已转移到ICU观察,一周后各项指标恢复到之前,就能从ICU出来,再根据身体情况重新确定进一步的治疗方案。
尽管破罐子破摔的想着柳燃恨就恨她吧,越恨记忆越深刻,可当听到白瑜脱离了危险,明斯予还是大大松了一口气。
她刚想去跟柳燃说,忽然腹部绞痛,痛到她拿不稳手机,手机叽里咕噜从台阶上滚了下去。
心跳像是被放大无数倍,轰隆隆雷声般响彻在耳边,她的胸腔变成一个巨大的回音室。紧接着,耳朵里响起刺耳的嗡鸣,视线瞬间模糊成一团稀释的墨水。明斯予想要呼救,张了张嘴,喉头涌入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儿,有水呛进喉咙,她扶着轮椅大声的咳嗽起来。
一滴鲜血在洁净的浅色地板上显得格外刺眼。
失去意识前,明斯予混沌的想,人的身体真的好脆弱。不过白瑜脱离危险,柳燃应该可以吃得下饭了。
……
再睁开眼,两个白大褂戴着口罩站在床边,小声交流着什么。四周一片白,病房空荡荡的。
见她醒了,医生赶快过来对她进行了一个简单的测试,确定她现在精神、智力正常。其中一个是她的主治医师,两人见过很多次,比较熟悉了。医生说:“明总,您现在的身体状况实在不容乐观,我还是建议您尽快办理住院手续,说不定能多撑一段时间。剧烈的情绪波动会加重内脏负担……”
“柳燃呢?”明斯予打断医生的话。
医生一愣。“谁?”
明斯予平视前方:“她怎么没来看我。”
说完,摇摇头:“算了,当我没说。你刚说什么?接着说。”
医生又重复了一遍。
兴许是被太早的宣判过了死刑,这些年在心中无数次做了心理建设,真的等这天到来的时候,明斯予一点儿也没有惊慌。她信任这位医生,相信她的建议是真心实意的为自己好,不过再怎么样也是治标不治本,最后的时间,她不想在冰冷的病房度过。
第63章
医生提及利用干细胞再生手术,兴许可以缓解器官衰退,不过技术目前还不成熟,风险很大;或者通过器官移植,但Omega身体通常较为娇弱,找到合适配型不容易,进行多器官移植风险同样不低。况且明斯予的病极为特殊,以上两种治疗方案不一定适用;而明斯予本人对手术乃至医院都异常抗拒,相比于躺在手术台上接受一台失败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五的手术,她更倾向于按照原本既定的计划死掉。
此次的昏迷相当于彻底拉开了一场死亡的帷幕,接下来她还有可能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明斯予没在医院呆太久就回家了,回去的路上顺便去看了眼白瑜,白瑜身上插着好几条管子,在ICU里无声无息的躺着。她拍了几张照片。
齐蓁当时听到明斯予手机掉落,闻声赶来把她送往的医院,现在又来接她回去。她不清楚明斯予到底生了什么病,快到家门口的时候,明斯予问:“你不好奇我为什么突然晕倒?”
齐蓁低头回答:“大小姐,您没有告诉我,说明您不想让我知道;您只需要吩咐我要怎么照顾您就行了。”
“我没事。普通的低血糖。不许告诉别人,尤其是老太太。”
齐蓁长舒一口气:“大小姐,您之前也时不时就会晕倒,我明白的,一个字都不往外说。等会儿再给您做些有营养的,好好补一补。”
“柳燃,一直在家里?”
“是的大小姐,她还不知道您晕倒去医院了。”
明斯予不禁想,就算柳燃知道她晕倒,估计只会拍手叫好。
躺在医院病床上睁开眼睛前的一瞬间,她最希望看到的就是柳燃,才会脱口问出“柳燃呢”。从醒来到意识完全回笼,她用了十几秒,想起柳燃是不可能来看她的,还被绑在床上。
明斯予把白瑜暂时脱离危险的消息告诉了柳燃。为了可信度,她将在医院拍的照片拿给柳燃看:“我去医院看了你妈妈,她现在在观察期,照片上有拍摄时间,我没必要再弄假照片来骗你。等她彻底稳定下来,我再带你去医院看她。”
柳燃看过,不知道是信还是没信,一言不发。明斯予看着她在床上动弹不得任人宰割的模样,不由得联想到同样在病床上气息奄奄的白瑜和昏迷时的自己,注射松弛剂之后把柳燃解开了,允许她在房子里自由活动。
想起那两幅一直没完成的画,明斯予提出画完,刚好有时间。
画室里,两块画板面对面摆在一起,柳燃心脏狠狠抽痛了一下。她觉得和明斯予走的最近的时候,不是在床上做.爱,而是在画室,她在用笔记录认真画画的明斯予,而明斯予笑盈盈的向她展示自己的画板,告诉她:“你在画我的同时,我也在画你。”
那一刻,她产生过错觉和期盼,在她喜欢明斯予的同时,明斯予也对她怀抱有同样的感情。
再次做到同一块画板前,看着满怀爱意落下的线条,柳燃拿着笔,迟迟没有下手。
感情变了,她再画不出来上次的感觉。她的心思,现在也放不到画画上。她想不通明斯予是怎么做到囚禁她之后还能有如此的闲情雅致,坐在这儿画画。
明斯予见她半天不动笔,催促:“怎么不画?”
柳燃将笔一放:“画不出来。”
“我都能画的出来你为什么画不出来,不想画就直说。”
柳燃道:“对,我就是不想画,我也画不出来。”说罢就想离开这里。和房子的其他房间不同,画室里只有她和明斯予留下的美好回忆,一点一滴如同取人性命的绳索,勒的她头晕脑胀,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往肺里吞了把刀子。
刚走到明斯予身后,明斯予将画笔在洗笔的桶里重重敲了两下:“坐下。画不出来就硬画。”
柳燃回头怒目而视:“你一定要这样强人所难?强迫别人做不想做的事让你很爽很有成就感?”
明斯予画布上的画更是刺痛了她的眼睛。明斯予正在接着上次的继续完善细节,画上的她眉眼含笑,满眼的憧憬和期待,像是在描绘世间对她来说最璀璨珍贵的稀世珍宝。
看一眼就不敢再多看。柳燃快速转过头,明斯予却以为她要走,想也不想,伸手拽住了她的手臂。
柳燃触电般,猛地将手一甩,甩开了明斯予,却不小心碰倒了在画架旁的小桌面上的水杯。那水是齐蓁端来给明斯予喝的,因为明斯予坐着轮椅,行动不是太方便,水杯放的离画架特别近,好让明斯予一伸手就能够到。杯子里的水一部分顺着桌面滴滴答答流淌而下,另一部分泼洒到画架上,颜料混着水,像有颜色的眼泪般从画布上往下淌,下半部分的颜色顿时混杂成一团污糟。
明斯予盯着画一动不动,柳燃也愣住了。她只想甩开明斯予,没想要毁掉那幅画。
愣神片刻,连忙去取吸水纸,抽出大半包手忙脚乱要往被泼湿的地方按。鼻子一酸,眼泪不知不觉沿着鼻梁流下。
被明斯予拦住了。“不用擦了。”
柳燃抓着吸水纸的手微微颤抖,“我不是故意的。”
那幅画对她来说有特殊意义。那温柔细腻的笔触,带着明斯予特有的凌厉,记录着她们之间最美好的样子。虽然明知道明斯予并不喜欢她,可这幅画给人一种感觉:作者是饱含着对画中人的喜爱创作出的这幅作品。作品有感情和没感情,是能够被感受出来的。
她不舍得。仿佛这样就能证明,在这场感情里,不止她一个人痛苦。
明斯予不看她,只死死的盯着画。沉声道:“滚出去。”
柳燃顿了顿,摔上门走了。
结果已经坏成那个样子,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又有什么区别。她已经和明斯予互相之间恨得不共戴天一般,把对方的痛苦当成自己快乐的养料,何必再去在意一幅画。
柳燃如此想着,下楼的脚步还是忍不住发软,走到最后一级台阶,她实在是走不动了,坐在台阶上抱住膝盖难过的哭*了出来。
画室里,明斯予不知道该怎样去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痛到极致也就麻木了。委屈、怨恨、愤怒、绝望……种种那轻易将一个人毁灭的情绪,她在这段时间尝了个遍。
感同身受之后,她才理解柳燃为什么不愿意听她解释白瑜的事,尽管柳燃对她说自己不是故意的,可那句解释,在她听来轻飘飘的,没有任何重量,总之,后果都是那幅唯一的画被毁了。
她再也画不出画上的柳燃,因为柳燃不会再像那样对她笑了。
手紧紧抓住胸口,力竭的呼吸着。
融化的颜料滴滴答答,落入画架下的水桶,在水面荡开一圈又一圈涟漪。
视线从画布上一寸一寸的扫过,画布的每一条纹理都印在脑子里。落到被水泼湿的部分,氤氲开的色块难看的像她此时的一败涂地。
眼眶渐渐湿润了。明斯予以为自己要哭了,结果眼前只是雾蒙蒙的一片,她连眼泪都掉不出来。她都忘了哭是什么感觉了。
透过朦胧的视线,明斯予坐着看画,看了许久。
直到一抹暗沉下去的颜色看的她眉毛一跳。
颜料遇水稀释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只会变淡,并不会变的更深,泛着苍老的枯黄。
明斯予贴近画布,仔细端详着上面的颜料。没有遇水的地方还是正常的颜色,凡是被水浸润的,全都像是单独开了个发黄滤镜。明斯予一开始以为是身体不好导致视觉也跟着出了问题,可是其他地方的颜色并没有问题。
她拿起笔重新蘸取调色盘里的颜料,在画布的干燥处随意抹了一笔,就是颜料本身的色彩;再在湿掉的地方轻轻覆上一层,颜料一开始与干燥处无异,过了一会儿,再拿过来对比,又变得有少许枯萎了。其实色差并不大,明斯予因为学习绘画对颜色格外敏感,才发现其中细微的不同。
水……
目光转动,落到碰倒的杯子上。明斯予顿时忘记了柳燃带给她的悲痛,脊背发凉。她擦干净手,将桌面剩余的一滩水重新抹进杯子里,然后将水杯放在轮椅杯架上,默不作声的离开画室,想到卧室里找个干净的瓶子。
卧室里自然不会无缘无故放一个空瓶子。平常这种时候,她肯定想也不想就先叫齐蓁来,但她这会儿不敢叫齐蓁了。那杯水是齐蓁递给她的,她从小没有自己接水喝的习惯,几乎每天喝的水都是齐蓁准备好了拿给她。
明斯予从床头柜里拿出一瓶快要吃完的安眠药,将里面剩余的几片冲进马桶,将药瓶冲洗干净,将杯子里的水小心翼翼的倒了进去。
希望是她多想了。她真的不愿去怀疑一个和自己在同一个家里生活了差不多二十年的人。
第二天,在明斯予的吩咐下,齐蓁把柳燃重新捆回床上。一切如常,明斯予给温秘书打了电话叫她过来接,在温秘书车里,明斯予给简怀瑾去了一通电话。
得知简怀瑾刚好在实验室,她要来实验室地址,让温秘书导航过去。
两人许久没联系,面对明斯予的突然造访,简怀瑾还是老样子,疏离又客气。为了方便实验,简怀瑾头发紧紧束在脑后,侧身时,修长的脖颈似乎印了一枚圆圆的吻痕,下一秒,又隐匿在衣领里。
明斯予没闲心扯客套话,她把安眠药瓶递给简怀瑾,“帮我个忙。你的实验室能不能检测这瓶水的成分。”
“当然,我的实验室可以说是全国乃至蓝星最先进的实验室之一。”简怀瑾接过药瓶,打开后先观察一番,放到鼻尖下嗅了嗅,“这看起来像是普通的水,有些许浑浊。你怀疑它有问题?”
“对。”实验室的会客室眼下只有她们两个人,明斯予直言不讳,“多久能出结果?”
简怀瑾给了个肯定的答复。“今天晚上。”
不太熟也有不太熟的好处,简怀瑾答应了她的要求,一句话也没有多问。
从实验室走后,明斯予原本想回家的,但一想到回家要面对柳燃和齐蓁,她忽然觉得那个家也不是很想回了。于是叫温秘书把她带到了集团总部。
明斯予从来没这么长时间没来上班过,一时间有点陌生。她不在的这段时间,集团事务基本都是几个副总和明斯薇在处理,她检查了一番工作,中规中矩,没有出什么大纰漏,看来就算没她,集团这艘大船至少短时间内也能正常运转。
又处理了一些堆积的工作。第二次签字签到日期那里的时候,明斯予放下笔,叹气。她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工作。
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电话。等医院传来白瑜的好消息,等简怀瓷告诉她自己对齐蓁的怀疑是不是她想多了。
明斯薇听说她来集团,下午就敲响了她办公室的门。明斯薇脸上挂着讨好的笑,问她怎么不在家好好休息。
明斯予破天荒夸了明斯薇:“我看了你最近的工作,做的还行。”
明斯薇眼圈一下子红了,受宠若惊,激动的结结巴巴道:“和姐姐你,你比起来,还差的,差远了。”
“你有这个觉悟就好。奶奶一直希望你可以成长到能独当一面,不要让她老人家失望。”
“姐姐……”
“说完了,滚吧。”
明斯予毫不客气的又将明斯薇赶了出去。傍晚,集团里的人一个接一个的走了,在明斯予办公室落地窗对面的几栋写字楼,灯光也慢慢暗了下去,只有几个蜂窝似的窗口还在亮着灯。
快十点,桌面上的手机再次响起。明斯予僵硬的拿起手机,按下通话键。
“斯予。”
一听简怀瑾话里有话的声音,明斯予的心就先沉到了谷底。
“除去部分常见杂质,水中还含有少许干性油、重金属等分子,应该是溶解过非常少量的颜料。还有……一种非常罕见的毒性氧化剂。”简怀瑾非常严肃,也透着隐隐的担忧:“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获得的这个东西,但我可以明确的是,它在国内除了作为个别药物的组成成分,其他情况下是完全禁用的,帝国对它的监管非常严格,个人想要获取,基本只能通过走私。”
明斯予咬着牙,有点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如果服食会有什么后果?”
“目前还没有足够的临床试验能证明它具体会造成什么样的危害,不过从它的分类所属不难看出来,至少会加速人体器官衰老。我在国外留学时,一些药物监管不严的国家会有人将其作为慢性毒药。它的优点很明显,溶于水,无色无味,不会给人造成剧烈的疼痛或其他反应,因而不容易发现;缺点同样,它代谢快,少量误食没事,因为人体本身的细胞也在时时刻刻进行着更新迭代,所以需要长时间服用才会有效果。”
简怀瑾顿了顿,“我建议你向监管局举报。”
明斯予眼前一花,颤声道:“这件事帮我保密。后续有别的问题,我再联系你。”
简怀瑾关心道:“当然可以。不过,斯予,你没事吧?”
“我没事。谢谢你。”
挂掉电话,眼前闪过无数个人影。齐蓁是单亲家庭,她妈妈一直在老宅照顾明老太太。齐蓁大概十岁出头的时候被她妈妈带进老宅的,刚离婚,对方把房子抢走了,明老太太允许她妈妈带着小孩住进保姆间。明斯予那会儿七八岁,性格霸道的像个小霸王,齐蓁自然而然当了她的“手下”,像妈妈照顾明老太太一样照顾她,后来明斯予从老宅里搬出来,把齐蓁也带了出来。
她习惯了齐蓁的照顾,给齐蓁开的工资也相当大方。如果说一定有个人要害她,齐蓁从来不再备选答案里。
明斯予恶心的差点儿吐出来。这比柳燃骂她去死、对她各种阴阳怪气还让她感到恶心。
她真想现在就回到家里给齐蓁几个耳光,质问她到底是谁指示她这么干的。齐蓁充其量只是一个保姆,没那么大本事搞到这种东西,背后绝对有别人给她提供。
一想到天天喝齐蓁递过来的水,明斯予浑身上下都在发冷,愤怒与恶心混合成一坨冰碴子从嘴里咽下,阴冷的气息从身体一股股往外冒。
温秘书一直在等她。见状,问道:“需不需要去调查齐蓁?”
“查。她的个人账户、她的通讯……全部。”明斯予从齿缝间挤出几个字,“明天我会让她回老宅。你找两个私家侦探,上午到我家来。注意不要打草惊蛇。”
她一定要查出齐蓁背后的那个人,然后十倍百倍的还回去。心中已经有了几个备选的答案,她死了对谁最有利,基本就是谁。
同时,订了出国的机票。她常找的那个医生现在也不敢再信了,简怀瑾实验室能查出来的东西,她不信医生一点儿怀疑都没有。
明斯予机械的思考着对策。所有人都好像在欺骗她,背叛她,合起伙来坑她害她,除了已经知道实情的温秘书,傻里傻气待产的贺千戈,她不知道还能相信谁。
她付出的那些钱啊、爱啊、信任啊,全都喂了狗。
明斯予找人搞了个纳米定位器才回家。纳米定位器不好弄,她托的人又托了别人,辗转了几次,才紧赶慢赶的给她送来。到家,已经晚上十二点过了。她把柳燃从床上抓起来,不由分说把纳米定位器用注射器往她后颈一扎。
在柳燃质疑与愤怒的目光中,明斯予捏住柳燃的下巴,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明天我找人带你去见你妈。别想跑,看完就老老实实回来,给你注射的定位器绑定了微型纳米炸弹,一旦被我发现你想走,这回你可能比你妈还先下去。”
纳米炸弹是她编出来骗柳燃的。她清楚,不给柳燃足够的威胁,柳燃绝对不老实。她气极了,也绝望极了,对柳燃一句好话也说不出来。
她甚至拿不准柳燃到底知不知道齐蓁给她下毒这件事,毕竟她死了柳燃也是最大受益者之一。
低头狠狠在柳燃嘴角咬了一口,柳燃眉头紧皱,以为她还在为画的事生气,没吭声。
“别以为我真不舍得弄死你。”
明斯予附在柳燃耳边低声警告。她心中有太多的怒火要发泄,把柳燃的耳朵尾巴拽出来好好玩弄了一通,她下狠了手,柳燃被弄得又痛又爽,浑身抖得不成样子,尾尖差点儿被折断,也只能被迫躺在床上接受。柳燃想,明斯予出去一趟不知道又受了什么刺激,回来又变成疯子了。
第二天,一切按照明斯予的安排进行着。她们从齐蓁房间里翻出来一部从未见过的手机,用了点手段才解锁成功,里面就一个联系人,没有名字,备注是一颗爱心。那串手机号看着眼熟,都没让温秘书再去找人查手机号的主人,明斯予自己就在手机里查到了。
明斯薇的名字一出现在手机屏幕上,明斯予当场就扶着轮椅吐了。害怕吐在齐蓁房间里被发现,她忍了两秒到走廊上才吐。
她从骨子里厌烦明斯薇。有时候对一个人的厌烦是说不清楚的,不管对方有没有做坏事,仅仅是看着,就打心眼儿里烦。她对明斯薇就是这样。
可自从剧组洗钱事件过后,明斯薇连续四五年都表现的特别老实,唯命是从,她说东从来不往西,一有机会就讨好她,狗腿到不行。明斯予在潜意识里认为明斯薇是个窝囊懦弱的胆小鬼,洗钱都不敢多洗点,只敢洗几千万,干其他事也都畏畏缩缩的,导致她压根儿没把明斯薇认真放在眼里对待过。她对明斯薇的不屑更甚于厌恶。
原来人家是在这儿给她憋大招呢——
作者有话说:明总复仇进度:1%
关于医学、药剂方面的都是我瞎扯的,权当私设了。昨天有小宝问还要虐多少章,我说不准,不过明总就快要死遁了……
今天也更新晚了,作为补偿评,论区依旧掉落小红包[红心][红心]
第64章
明斯薇和齐蓁是怎么勾搭上的,明斯予不清楚。她忍住没有立刻跟两人当面对峙,将齐蓁的房间恢复原状,在她那部手机上安装好窃.听程序。
这两个人,一个她信得过,一个她不相信有胆子害人。她和明斯薇关系再怎么不好,可终究是有血缘关系的姐妹,她始终没想过明斯薇会对她做出伤天害理的事。
她宁愿是柳燃要把她给毒死,也难以接受是明斯薇和齐蓁。
明斯予仔细回忆了自己和明斯薇这些年的相处。和明斯薇相关的记忆非常模糊,她甚至一时半会儿都想不出来几件令人印象深刻的事儿。她承认自己因为讨厌姑姑,而明斯薇是姑姑的私生女,所以在明斯薇刚出现时就先入为主的把她和姑姑画上了半个等号,没给好脸色看过。
但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她并没有把明斯薇当成一个竞争家产的对手看待,而是无视。见面时就冷嘲热讽几句,不见面时就把这号人抛却脑后。直到明斯薇利用剧组和明总妹妹的身份惹出了洗钱的事,完全出乎意料,她才第一次正眼瞧了明斯薇。不过后来时间久了,明斯薇重新变得老实,她就又不把明斯薇当回事儿了。
原来明斯薇对她积攒了这么多的怨恨。
最初的震惊过后,明斯予很快冷静了下来。她强忍住要把明斯薇大卸八块的念头,假装无事发生,先让人去调查清楚了明斯薇名下的资产和个人财产记录。
温秘书等人都走了。明斯予一个人坐在落地窗前,像雕塑一样默默坐了很久。从小到大,她最不愿意吃的就是亏,明斯薇胆敢这样对她,简直是活腻歪了。
但是考虑到自己现在的身体情况,明斯予决定先去国外重新做个彻底的检查,明确自己还有没有的救,再选择不同的方法报复。
骤然想到在B国准备按照贺千戈说的重新检查身体,结果还没来得及做就因为电影主演被曝吸du强jian匆忙回国。那部电影明斯薇有参与,会不会也和明斯薇有关系?
明斯予都不敢再往下细想。
柳燃呢?柳燃和明斯薇有关系吗?
视线落到客厅架子上叠在一起的两部手机上。一部是她给柳燃买的,和她现在用的是情侣款,一部是她把柳燃囚禁之后,从柳燃裙子里兜搜出来的。她还记得搜出备用机时外面在下雨,客厅阴沉沉的,难过盖过了愤怒,手机的重量沉甸甸的将事实摆到她面前:柳燃早就背叛她了。至少,早就对她不忠了。
她数次想要打开那部手机,又一次次放下。
现在她不怕在手机里看到她不想看的内容了,不会有比她妹妹和认识二十多年的女佣联手要毒死她更令人恶心的事情了。
柳燃的手机壳是她买的,特意选了和柳燃很搭的萌萌的小狼手机壳。然而现在看着,只觉得心酸又讽刺。她一把将手机壳掀了下来,掉出来一张纸。纸飘飘然掉到沙发下面,明斯予弯腰捡了两次才把它捡起来。
看清支票内容,明斯予愣神片刻,而后用力将支票拧成团。
她绝对,绝对不会让明斯薇好过……所有和明斯薇一起联手害她的,她都不会让她们好过……
柳燃被两个保镖一路看守着去到医院,像狱警押送犯人出来放风,就差往她手上拷一副手铐了。
穿上隔离防护服,柳燃进去近距离看了白瑜。白瑜肉眼可见的身体情况变得比出车祸前更差了,ICU是个消耗人的地方,白瑜的脸颊都凹了下去。在怀慈疗养院,情况好时,白瑜脸上还能看到一点血色,现在却是完全的苍白,要不是还在呼吸,心电图还在正常跳动,白瑜看起来几乎和死人无异。
ICU探视有时间限制。半小时一到,柳燃就被护士请了出去,只能从外面的玻璃窗远远看着。
柳燃愤恨又无奈的握紧了拳头。明斯予后来是没有骗她,可她依然痛恨明斯予的自作主张。要不是明斯予一声招呼不打就把白瑜从疗养院里拖出来,白瑜现在怎么会独自一人冷冰冰的躺在ICU里。好不容易情况有了好转,一场车祸,一切回到原点。
医院里,她意外遇到了明斯薇。
明斯薇看起来有话要对她说。两个保镖寸步不离的跟着,明斯薇清了清嗓子,“我是明总的我妹妹,我和柳小姐说几句话,你们稍微退后些。我们不会离开你们的视线。”
保镖面面相觑,往后退了两步。
“你想好了吗?”
柳燃深吸一口气:“我想好了。我妈妈情况一稳定我就想办法走。”
囚禁、下药、白瑜出事……一切的一切都让她下定决心,远离明斯予。尽管她会痛苦,可是时间总会慢慢将伤口抚平。况且,她继续在明斯予身边,只会带给双方更多的伤害。这段时间,两人都快被彼此耗干了精力。
柳燃想好了,不管明斯予后续会不会想方设法抓她回来,她都要试一试;正如她不愿意相信明斯薇,可明斯薇现在是唯一能帮助她的人。
明斯薇明显放松不少:“我跟这家医院挺熟的,会打招呼让人尽快帮阿姨稳定下来。去国外吧,我帮你联系国外的医院。但是听说姐姐把你限制在家里不让出门?”
“对。”这是目前逃跑最大的难点。
明斯薇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神情有些古怪。
“说不定很快就会有机会的。我非常感激你能做出这个决定。对你,对我姐姐,都有好处。姐姐或许一开始会找你,但相信我,过不了多久她就会放弃的。到时候,你可以和阿姨迎来真正的自由。”
不到两分钟结束对话,柳燃继续跟着保镖回家。明斯予为了防止她趁机逃跑,做了十足的防范。
家里就明斯予一人。柳燃先进屋,保镖从后带上门,明斯予端坐在轮椅上,挡在餐厅与客厅之间,眼底布满血丝,狠戾的盯着她。
柳燃沉默着上前,想要回到房间。明斯予用力将支票甩在地上,冷笑道:“你跟明斯薇很熟?”
柳燃低头看着明斯予扔下的支票,脸色大变。
支票皱皱巴巴,一看就是被人用力揉过又展开。
明斯予顺手抄起岛台上的东西就往她身上砸了过来:“你明知道我最讨厌明斯薇!却还要和她串通起来对付我!”
柳燃一闪身躲过,瓷瓶哐当一声砸到墙上,碎成一地渣渣。接着,明斯予失控的将手边能拿得到的东西全都往柳燃身上招呼。柳燃躲了几个,也挨了几个,本来看到白瑜的状态就让她烦闷,接连被砸了几下之后也忍不住了,“我没和她串通起来对付你!你到底在说什么?”
柳燃心突突的,脑子也乱成一团,猜测明斯予是不是知道明斯薇要帮她逃跑的事情了。
“你们没串通,她会无缘无故给你钱?两千万就被收买,连我买你的钱都不够,柳燃你可真够贱的。”明斯予两眼通红,恨恨的咬着牙道:“我怎么还没弄死你。”
柳燃将支票捡起来撕了个粉碎,“你来啊,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干了。”
柳燃说的是沈云禾,明斯予听着以为是在说白瑜,痛苦暴躁的情绪顿时上了一个新台阶。她低声下气的给柳燃解释了这么多,还放她去医院探望,结果转过头来柳燃还以为她是害白瑜的凶手。、
刚好保镖没走,明斯予让两人按住柳燃,硬生生按跪在轮椅前。柳燃和明斯薇串通这件事完全抵消了她因为白瑜出车祸差点命丧黄泉对柳燃的那点愧疚。
穿着拖鞋的脚踩住柳燃的肩膀,踩过胸,最后在大腿上狠狠拧了一下。明斯予只恨自己现在穿不了高跟鞋,不然她高低要给柳燃踩出一个洞来。
她已经不想管明斯薇给柳燃那张支票是要干什么的了。在她最恨明斯薇的时候,柳燃堂而皇之的和明斯薇搅在一起,这件事本身就突破了她的底线。
她难过的千疮百孔,拼命想要柳燃也品尝到同等的痛苦。
“你以为你有多特别?你就是我买来玩儿的一条狗,像你这样的,我花钱能买一排,比你听话,更不会和明斯薇那种下三滥的东西搅和在一起。”
“玩儿腻了,我彻底玩儿腻了。”
一番话说出口,明斯予的心也在滴血。
保镖将柳燃关进房间,充当保洁把地上的狼藉清扫干净。傍晚时分,齐蓁终于从老宅回来,她还不知道自己在明斯予面前已经暴露了,若无其事的将明斯予借口让她去老宅取的一套古董首饰拿给明斯予,去厨房做饭了。
明斯予看见齐蓁端过来的饭菜就生理性犯恶心。她不许齐蓁给柳燃送饭,禁止齐蓁和柳燃说话,回房间拆了袋营养液喝。
她托人查的明斯薇的信息也有了结果。明斯薇的信息比齐蓁复杂得多,存在不少错综复杂的利害关系,做不到完全查清楚,只能查出来一部分。不过查出来的一部分也够用了,明斯薇名下的几处房产被分别过户给了她公司的几个大股东;还有一个她意料之外的结果,明斯薇注资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风投公司,其中投资的一个企业正是她公司百分之五股权的实际持有人,也就是说明斯薇早就盯上她的公司了。
继承集团还不够,还要把她的公司一起吃掉,明斯薇也不怕噎得慌。
第二天,明斯予以视察海外业务为由,和温秘书一起登上了飞往国外的航班——
作者有话说:努力存稿ing……明天,明天我一定九点更[药丸]
第65章
简怀瑾帮忙引荐了她在国外留学时的教授,现在是D国一家著名私立医院的副院长。
明斯予重新系统的做了检查。她的情况过于罕见,教授又找来了其他经验丰富的医生专家联合会诊,结合她被迫服食特殊氧化剂的经历,过了两天才给出大致的确切结果。
结果让明斯予大大松了一口气。
她还有救。她最开始的病不是明斯薇给她下药引起的,她的的确确患上了一种罕见的衰退症,不加以治疗会导致死亡,可那大概是二十年之后的事了;明斯薇的药相当于给病情上了加速器,让她从发现得病到发病死亡的时间,由二十年减少至七八年。
国内的医生有一点没有骗她,如果她没发现水有问题,继续下去,再加上连续的情绪爆发,很难活过二十八岁生日。
而现在离她二十八岁只有一个月了。
另外,还有一个意料之外的发现:她所谓的“毛绒饥渴症”,实际上是器官衰退的并发症,并非真正意义上的饥渴症。手掌出汗、发痛发痒,是因为人体生物电失衡,在手部体现的最明显,此时触摸毛茸茸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平衡生物电,和毛绒饥渴症很像。活体毛茸茸自带生物电,所以缓解效果会更好。
如此看来,她买下柳燃,是建立在误诊的基础上。她和柳燃,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完完全全的错误。
明斯予的身体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目前的初步诊疗方案是先住院稳定病情,然后进行手术,通过干细胞技术和器官移植来解决。依旧有风险,不过比之前医生告诉她的九死一生的成功率高多了。
不过也有不那么令人满意的地方:术后恢复时间长。教授告诉她,至少要腾出一年时间来进行康复疗养,在此期间,不要操心任何工作、生活上的事,完全的放平心态放松心情,给身体提供最佳生长状态。包括术前也是。
教授希望她最好现在就能开始住院治疗。但是明斯予这次来的匆忙,国内的事情几乎都没来得及处理,她不能就这样突然撒手不管,至少要提前做一点安排。
教授只好和她重新约定了时间,安排好了最佳稳定期和手术时间,叮嘱她务必在此前处理好事情回来潜心治病。
“你有Alpha伴侣吗,伴侣少许的信息素能帮你更容易感受到安稳和舒适,对整体的治疗来说有不错的辅助作用。”
明斯予眼前浮现出柳燃的脸。
薄唇轻启,冰冷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没有。”
她之前能做到不对任何人动心,自然现在也能。柳燃背叛她,让她受挫,让她伤心,让她裹足不前,她没理由再去爱一个这样的人。她要把柳燃从心里毫不留情的踹出去,和齐蓁、明斯薇一起送去地狱。
明斯予不在的这几天,齐蓁时常出门。一次吃饭,柳燃发现用来做摆件的异形日历,六月三十号那天被用一个大大的红圈圈了起来,她记得之前没有这个圈。
齐蓁弹了弹日历,微笑着说:“大小姐的生日,二十八岁生日一定要好好庆祝。”
“她去哪儿了?”
“国外。有业务要办。”
“什么时候回来?”
“过几天吧,大小姐没有跟我具体说。”齐蓁顿了顿,突然问:“你知道斯薇小姐的生日吗?”
柳燃摇头。她干嘛要知道明斯薇是几月几号生。齐蓁的问题听起来有点无厘头。
齐蓁自问自答:“是六月二十九日,比大小姐早一天。”
收拾完,齐蓁怀里藏着备用手机,到阳台打电话。一接通,她就急着道:“斯薇,我想见你。”
明斯薇听起来有点儿不耐烦:“不是才见过吗,我们现在不能太经常见面,万一被她发现就全部前功尽弃了。”
齐蓁抿了抿唇,掩饰住失落:“你说的对,还是你想的周到。”
“再等等,再过一个月,顶多两个月,一切就尘埃落定了。”明斯薇换了个语气,“等我顺利成了唯一继承人,我会安排你进集团,你就不用再每天忙于生活琐事,看别人脸色生活了。阿蓁,你是计划里最关键的一环,千万要小心,不要暴露自己。”
得到明斯薇的关心,齐蓁捂着电话,露出甜蜜的笑。“我不进集团,我喜欢照顾别人,我想每天都能照顾你。不过,”隐隐担忧道:“我总是觉得哪里好像不对劲,每天都被人盯着似的…”
“阿蓁,你就是太紧张了,不要疑神疑鬼。我才跟医生确认过,姐姐现在对自己快要死掉的事深信不疑,已经在分配遗产处理后事了。她那个人你也清楚,如果不确定自己快死了,是不会提前做准备的。”明斯薇阴恻恻的说。
齐蓁对其他计划不感兴趣,她就想见明斯薇,再次争取:“斯薇,我真的不能见你吗,现在她不在家。”
明斯薇犹豫片刻,最后松了口:“你找个时间回老宅吧。我今天都在。”
齐蓁把备用机小心藏回房间,高兴的出了门。老宅人多,老太太拉着她问了好一会儿明斯予的情况,齐蓁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和明斯薇单独相处。
在明斯薇面前,她总是怯懦又讨好的。她比明斯薇大了快十岁,是佣人的女儿,而明斯薇是璀璨夺目的小姐,年轻美丽有钱。能得到这样的人的爱,齐蓁感觉就像是做梦一样。就算明斯薇让她去死,她也会毫不犹豫的赴死。
齐蓁小心翼翼的抱住了明斯薇。见明斯薇没有拒绝,才安心的闭上眼睛,贪婪的呼吸对方身上的香气。
“斯薇,要不我们把计划告诉柳燃吧,她现在和大小姐闹得水火不容,我们可以让她和我们一起……”
“不行。”明斯薇厉声打断,“她对姐姐没完全死心,要是让她知道我们的计划,她一定会忍不住告诉姐姐。我好不容易才让她们两个反目……光让姐姐讨厌她是不够的,必须得让她主动从姐姐身边滚,这样姐姐才会彻底死了要把公司给她的念头,把公司和其他财产一起给奶奶。给了奶奶,再给我,那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齐蓁不解:“为什么一定要大小姐的公司呢。”
在她看来,明氏娱乐集团就足够了。
明斯薇视线飘向远处一个虚空的点:“你不懂。公司是姐姐的心血,我宁愿不要集团,也要要它。”
“好吧。”齐蓁从不干涉明斯薇的决定。明斯薇给她指令,她只管去做,不用思考为什么。过了会儿,又提出:“干脆把柳燃杀了好了。我来做,万一被发现了也是我一个人的事,我可以去坐牢。”
她急切的想在明斯薇面前证明自己的价值。
明斯薇嘴角抽动:“杀人就过了,容易引起怀疑。我给柳燃和她妈妈买好了下周出国的机票,到时候你找机*会,悄悄找机会让柳燃自己跑出来。”
没过多久,明斯薇让齐蓁回去了。齐蓁恋恋不舍的望着她,飞快的在她侧脸吻了吻。
齐蓁一走,明斯薇的脸色顿时变得阴沉,眼中的嫌恶几乎要溢出来,去卫生间用消毒液疯狂擦洗着被齐蓁吻过的地方。随便抹了把脸,甩掉水珠,明斯薇回到房间,拉开衣柜,里面竟整整齐齐挂了几十件明斯予穿过的旧衣服。
明斯薇走进衣柜,将自己陷入衣物之间,露出幸福而扭曲的笑容:“姐姐……我好爱你……也好恨你。你的一切,包括生命,都是我的……”
***
明斯予后悔没在齐蓁身上也装个窃.听器。她还挺想知道齐蓁和明斯薇单独相处时会说些什么的。不过用脚趾头想想能猜到,无非是些令人作呕的谈情说爱的内容,不听也罢。
回国后她没有立刻回家,去找了贺千戈,两人彻夜长谈,商量对策。贺千戈气的当场就要带人去把明斯薇几个人抓起来打一顿,被明斯予拦下了。
明斯予很清醒,她现在的身体状况不足以和明斯薇硬碰硬。而且如果仅仅是找人暗杀明斯薇,那明斯薇也太痛快了。既然明斯薇这么笃定她会死,那她不如就按照明斯薇的计划“去死”,让明斯薇得意一段时间,然后再一点点把她拥有的剥离掉,享受漫长的痛苦和恐惧。光是想想到时候明斯薇见到她如同见鬼一样的表情,明斯予就充满了斗志。
她再没有半点儿等死的颓然,整个人像重燃的火苗一样热烈的烧了起来。
只是当贺千戈提到如何柳燃,明斯予还是狠狠皱起了眉头。她一时半会儿做不出决定,干脆先跳过:“最后再说吧。狼心狗肺的白眼儿狼。”
贺千戈懊悔道:“我当时真不该劝你和她好的。”
明斯予倒不这么想。说起来她还得谢谢柳燃,要不是柳燃一巴掌打飞了水杯,她还不能发现明斯薇的狼子野心。要是柳燃知道她的一个举动暴露了明斯薇,估计肠子都要悔青了吧。
接下来几天,她忙着处理工作事务,将两边的事情都处理的差不多了,然后将自己一部分流动资产转移到了海外的基金账户,不动产卖掉一部分,剩下的按照原计划转赠给贺千戈、温秘书等人,当然也留了一些给明老太太。要是全都处理干净一点也不给明家留的话,估计明斯薇又要怀疑了。
柳燃在家安安静静呆了几天。没人打扰,她冷静下来,仔细回忆了这些天的事情。
“你明知道我最讨厌明斯薇!却还要和她串通起来对付我!”明斯予气急败坏的斥责在耳边回荡。
在当时两人相互对峙的情况下,她想不了太多,简单粗暴的认为是明斯予发现明斯薇要帮她逃跑,才这么生气。可从之后的几句对话来看,明斯予似乎并不知道这件事。而且,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明斯予说的真是这件事,顶多能说她和明斯薇“串通”,“对付”又从何谈起?她们没有直接做对明斯予不利的事。
她担心是明斯予误会了什么,再对白瑜下手。可她又不知道该如何用别的理由来解释那两千万,要是直接告诉明斯予,那钱是明斯薇给她用来逃跑的,明斯予一定会加强警戒,她就更难走了。更何况,她身体里还有纳米炸弹。她怕被炸成人体碎片。
给人注射炸弹,明斯予真是损到家了。每次她想和明斯予坦白,都会因为明斯予的疯狂望而却步。
几天不见,明斯予抱着她,吻她,咬她,信息素疯狂的交织在一起,却没有再将后颈腺体送到她唇边让她标记。
玩够了,明斯予汗涔涔的擦了擦晶亮的嘴唇,不带感情的说:“也不过如此。”
第66章
柳燃原本想问她能不能把炸弹取出来,一听明斯予话里有话,脑子一僵,脱口而出:“你和别人,做了?”
明斯予呼吸不稳,居高临下的俯瞰她,“我早说过,想和我上.床的人多了去了,比你好的大有人在。”
柳燃呼吸发冷。原来明斯予那天说的不是气话,说找别人就找别人,玩腻了她就马上换人了。尽管她和明斯予之间已经不再有可能,可她还是感到无以复加的心痛。
一想到明斯予挑着别人的下巴,双眼为别人染上情.欲,她就难受到想把床吃了。
忍了忍,道:“反正支票都被你撕毁了。我只想说,我没和明斯薇一起害你。”
明斯予却对此无所谓了。都这个情况了,要是她还能再轻易相信柳燃,那她在明斯薇和齐蓁那里吃的亏都白吃了。
冷笑着将柳燃曾经说的话原句奉还,“从现在起,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再信了。”
明斯予雷厉风行的处理好了一切。想来想去她还是不打算把柳燃随便丢下,她决定先去到D国,情况稳定之后再把柳燃接过去,关起来,让柳燃体会什么叫真正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不过在走之前,她稍稍放宽了对柳燃的限制,想看看柳燃和明斯薇到底一块儿合谋了什么,柳燃到底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出发去D国当天,明斯予不动声色的出门,先去最后看了眼集团和公司,难免有些唏嘘。在准备去机场前接到消息:柳燃跑了。放在柳燃身上的纳米定位器也丢了。
明斯予当场脸色就变了。她没想到柳燃还有胆子跑。等她到了D国,想要抓住柳燃就要跨国操作了,会很麻烦。好在她一直派人盯着柳燃,很快追查到了柳燃的行踪。
温秘书催她去机场,她们的航班快要起飞了。明斯予不甘心,她想要等到彻底抓住柳燃之后再走。柳燃都没出A市,估计也用不了多长时间,她让温秘书临时改签了当天的另一趟航班。
然而在她等来柳燃之前,先因为项目用地审批流程涉嫌违规问题等到了政.府部门的联合调查。
调查组显然是有备而来。她们接到举报,明斯予的公司在邻市医药园区项目中的一块原有农业用地有开发流程违规的嫌疑,而明斯予作为公司老板,同样也是项目的最终负责人,必须要接受审查。
发现明斯予即将出国,认为她可能存在畏罪潜逃的意图,不由分说先把人扣了下来。
“明女士,根据我们目前收集到的证据,我们不认为这件事会造成严重的影响。”调查组的副组长客气的说,“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请您配合我们的工作。”
明斯予牙齿快咬碎了:“谁,是谁做的。”
“抱歉,这个我们不能透露。”
温秘书着急道:“我们去D国有重要的事情,能不能等我们回来之后再进行调查?或者,我们在D国同样可以跨国配合调查。”
调查组的人有些为难:“如果没问题的话,调查起来是很快的,用不了几天。”
温秘书还想要再协调,明斯予摇了摇头:“你去跟医生联系,看看再换一个时间。公司的事我清楚,违规的脏水泼不到我身上。再查查是谁举报的我。”
只是有人想利用这个事情来拖延时间而已。
明斯予感到脸颊一阵阵的痛,像是被人用尽全力打了一拳。其实不用温秘书去查,她心里已经有了既定的人选。园区项目,拖延时间,对她不利——每个箭头都在指向参与过园区开发、目前正在逃跑的柳燃。
调查组对她还是挺不错的,把她安排在了一个环境挺好的五星酒店,也没有完全隔离。考虑到她的身体情况,还准备了急救医疗小组。温秘书做事一如既往的麻利,当天下午就查到了举报她的人。
柳燃的名字从温秘书口中说出时,明斯予感受不到气愤,只感觉到一阵阵的心酸,以及透顶的失望。平心而论,如果她是柳燃,想要逃走,必定会提前准备好一招作为牵制,腾出逃跑的时间,不然很容易就会被抓。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柳燃会真的把这种损招用在她身上。
最终,最深最痛的一把刀子,还是柳燃给她捅的。
从发现明斯薇给她下毒到现在的这段时间,明斯予可谓是被愤怒逼迫着前进,复仇变成了她最大的动力,她自信满满,想象着明斯薇届时吃瘪的模样,就痛快的要笑出声。她又变回了原来那个做什么都胜券在握的明斯予,有条不紊的处理着一切,自认为把所有人都踩在脚下。
结果,柳燃冷不丁把她从高处推了下来,摔了个七零八落。
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在柳燃身上栽跟头。
她突然不明白自己这段时间在跟柳燃较什么劲。想让柳燃回心转意?想让柳燃重新喜欢上她?还是仅仅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占有欲?一时间,明斯予也说不清楚了,她只知道自己像失心疯一样,光想着把柳燃绑在身边,其他的一切都不管不顾。
然而此刻,想要得到柳燃的执念在一瞬间消失了。她不再想让柳燃一定要在她身边,但她也不会轻易放过柳燃。
“她们已经跟踪到了柳燃的确切踪迹。另外,柳燃的妈妈白瑜,也正在转院途中。明总,只要您下令,马上就能抓获。”
“算了,让她们走。”明斯予心如止水,“不要拦,但也不要跟丢了。”
在酒店枯坐了两天,期间,温秘书不断打点着关系,还惊动了明老太太,吓得明老太太赶快找人托关系,加快调查进度。第三天,调查结果终于明确了,的确有流程上的问题,但当时适逢新旧规则交替,按理说应该按照新规补办审批程序,但此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性质不算严重,补上手续就行。
明斯予以最快速度离开了A国。走前,她随便找了个人去自己家里,把柳燃的房间、客厅里柳燃装饰的花,全都砸了个稀巴烂。
***
柳燃坐上飞机后才总算喘了口气。她不清楚明斯予是没找她还是没找着她,还是自己的举报发挥了作用,暂时牵制住了明斯予。真到离开的这天,她反而没有想象中的欢欣雀跃,更沉重难过的情绪笼罩住了她。
她向明斯予保证过,不会在公司公报私仇。可她的确需要一件事来分散明斯予的注意力,帮助她顺利逃跑。她食言了。她绞尽脑汁的从项目里扒出来一件看起来有问题、实质上不严重的疏漏,想办法提前提交给了相关部门。明斯予从国外回来之后对她管理的没那么严格了,刚好给了她机会。
提交时,她心慌慌的想,只是想争取一点时间,不会对明斯予和公司造成任何实质上的伤害,只是需要几天调查而已,调查完就没事了。那时候她也跑的远远的了。
但负罪感让她抬不起头。会被调查的不止是明斯予,还有她之前的同事们。柳燃不断的在心底默念,只是要一点点时间而已,又没多大影响,没关系的。然而负罪感并没有因此减少半分。
落地后,她编辑了一条短信:对不起,在发送人那里输入明斯予的号码。新手机没存过明斯予的手机号,可那串数字早已在无形之中刻在了她心里。
又删掉。
她带白瑜住进了当地的疗养院。完全崭新的环境,带着当地口音的国际通用语,让她发自内心的恐惧。没人能再帮她,她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安置好白瑜,换了些当地的钱,好像突然间找不到事要做了,愣在了原地。疗养院的护士提醒她看起来很像要猝死了,柳燃找了镜子照照,看到一个眼眶浮肿、双目无神、疲态尽显的女人。才想起来,她两天两夜没合过眼了。
柳燃找了个无人的台阶坐下,呆滞的望着不远处繁华熙攘的街道,往来的陌生面孔。孤寂感油然而生,思念像洪水野兽,一瞬间她特别、特别的想念明斯予。哪怕她恨,她怕,她无时无刻不想逃离,她也没有办法骗自己。她始终没有停止过对明斯予的喜欢。
过了几天,柳燃一边陪床一边刷娱乐新闻。“明氏影业”几个字从指尖滑过,一怔,在大脑做出反应之前,手先点了进去。
一部热门小说改编的电影于今天开机。在一帮主演的合照中,柳燃见到了一个熟人:祝星寒。
心头如遭重锤,连忙去搜索了相关信息,祝星寒在影片中饰演主角的白月光女配,活在回忆里的完美芭蕾舞家。稍微了解点演艺行业的都知道,这种角色是最不容易出错、也最容易受到观众喜爱的,不需要多厉害的演技,只要展现出自己最平易近人、最漂亮的一面,就能轻松收获一批粉丝,再以此为跳板,顺利进入演艺圈。原著小说是个爆火的大IP,自带流量,又有明氏影业这个行业龙头的加持,祝星寒的社交账号在不到一天时间内涨了十几万粉丝。
柳燃看着,有点恍然隔世的感觉。原来当时明斯予让祝星寒当众下不来台,说是为了新电影选演员,不是编出来的谎话,而是真的要选祝星寒?
想要打电话问问情况,问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点开通讯录页面,空荡荡的。想找人说说话,不知道要打给谁,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最后,不知所措的将手机放回兜里。
第67章
异国他乡,柳燃意外.遇到了莉丝。是莉丝先发现了她,冲过来打招呼,柳燃才想起来她们在B国的海滩见过。
莉丝是来这边旅游的。她往柳燃身后看了看,笑嘻嘻的问:“你女朋友呢?没有一起来?”
“我女朋友?”
“当时和你一起在酒店里的漂亮Omega不是你女朋友吗?”莉丝挑了挑眉,“那天下午你走之后,我不死心,连着几天去酒店找你,想着能不能再偶遇一次,然后看到你和一个Omega在一起,挺亲密的,才明白你当时拒绝我的原因。本来想迎难而上,不过你女朋友看起来不太好惹,就知难而退了。该不会是我理解错了吧?”
柳燃给不出答案。她不确定明斯予是不是她的女朋友,也不确定她们到底算不算在一起过。但“女朋友”的称呼刺痛她的心脏,让她眼前变得模糊。
在她愣神的间隙,莉丝恍然大悟:“你们现在——”
没有在一起过,甚至连分手也不能说。
柳燃艰涩道:“我们,分开了。”
莉丝眸中重新燃起希望:“那我现在岂不是又有机会了?”
柳燃低着头,“我不想谈恋爱。抱歉。”
莉丝明显感受到柳燃现在和她上次在B国海滩见到的不一样了,像是一具失去魂魄的躯壳,也的确不像是能谈恋爱的状态。她喜欢的是原先那个对世界神采奕奕又带着点小心探究的柳燃。
是因为分手被打击到了?
“哈哈,没关系,我完全尊重你的选择。其实我前两天在D国见到你女……呃,前女友了。当时不太确定,毕竟我也没有见过她几次,不过她的长相和气质都太特别,想记不住也难。以为你们一起去旅游了,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我更确信在D国偶遇的是她了。”
柳燃抬头,空茫的双眼终于有了一点光亮:“D国?”
明斯予又去D国了?她不是才从D国回来没多久么?去D国是为了公司项目吗?
“有她的照片吗?”
轮到莉丝愣住了。“没有欸,那会儿没带相机。”
柳燃怔愣的眨了眨眼睛,怏怏的垂下头,神游天外。
当地的酒吧很有名。莉丝是个喜欢尝试新鲜事物的年轻人,她邀请柳燃一起去酒吧逛逛,完全以朋友的身份。
“去试试嘛,虽然都说喝酒误事,但我觉得酒精有时候也很有好处,很多人都是喝醉之后才把一直困扰自己的事情想通了的。说不定你也能决定放下,还是继续沉溺。”
柳燃觉得自己或许确实需要放松一下。不过她清楚自己酒量不好,她不能喝成一个人事不省的醉鬼,克制的点了一杯低度数鸡尾酒,刚好保持在既能够思考、又能够放空的微醺状态。
莉丝撑着微红的脸,看着柳燃失魂落魄的模样,轻声道:“你还喜欢她。”
柳燃抱住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你可以试着和她再沟通沟通,说不定还会有和好的可能呢?人心都是肉长的,不试试怎么知道。”
柳燃连连摇头:“不会的…没有可能了……”
如果她能忘掉明斯予曾经给她和她的家庭造成的伤害。如果她没有提交举报。或许她和明斯予还有那么一丁点的希望。
但没有那么多如果。明斯予有多憎恶背叛,她比谁都清楚。举报项目将她彻底打成了一个背叛者,从此明斯予只会厌恶她、憎恨她。她亲手斩断了所有回头的可能。
酒精麻痹不了她的神经。她反而被酒精催动的更加激动,感情的矛盾像是要把她刺穿了,陌生环境带来的未知与格格不入也快要将她掏空。之前她有多想离开明斯予,现在就有多想要回到明斯予身边。
回疗养院的路上经过一条小巷,没有路灯,走路有回音。刚步入小巷,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鬼鬼祟祟的脚步,顿时提起心,侧过脸向后飞快瞥了眼,有两个戴兜帽的穿黑衣的女人正双手插兜并排往前走。柳燃被吓醒了,该不会是明斯予派来抓她回去的人?手伸进口袋,悄悄攥紧了折叠水果刀。她走得越快,那两人也跟的越紧,随着距离的缩短,柳燃浑身的神经也几乎紧张到快绷断。
兜帽女人从她身边经过的刹那,柳燃手臂上绷出了青筋,差点就要抽出水果刀防范。
结果人家若无其事的越过她,低着头继续往前走了,其中一个人还对另一个问了句明天的艺术馆票买好没有。只是两个恰好经过的路人。
柳燃松开水果刀,惊魂未定的喘了几口粗气。隐隐有点儿说不上来的失落。她赶快止住了诡异的念头,难道她还希望被明斯予抓到回去吗。
摇摇晃晃回到疗养院楼下,仰头望了望众多透出灯光的窗户中属于白瑜的那一扇,胃被揪成一团,她从口袋里掏出没找到垃圾桶所以还没来得及扔的塑料袋,靠在侧门入口的栏杆上吐了出来。
明明没有喝多少酒,浑身的每一根血管却都在疯狂的灼烧,仿佛要把她撕碎。柳燃系好塑料袋,扶着栏杆呜呜的哭了起来。
夏夜,凉风习习。她变成了一株墙边的小草,永远沉浸在黑暗里,不被光照到。哭到头晕,柳燃喝酒没喝晕,反倒把自己哭的发晕了,颤抖着摸出手机,随便按下一串号码,拨了出去。
“喂……”
“沈云禾,你,你还记得这个名字吗?她是我母亲,她,她去世了……你想不起来,是不是因为完全不在乎一个被你踢开的石子的死活……”
“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你这么对我,我还是不能做到完全的讨厌你?”
“我,有点想你。”
……
天光大亮。柳燃在白瑜床边的小床上一睁眼,昨晚的记忆瞬间涌入脑海。她整片后背发凉,最快速度抓起手机。
是她在做梦。做梦做梦做梦。没打电话,没像个神经病一样说那些话。万一被通过电话追踪到她在这儿,她岂不是又白跑了?
手机昨天晚上就没电关机了,柳燃慌慌张张的找出充电线,等待手机开机的两分钟比她等高考成绩还紧张,上半身抽筋似的,疼的她一直弯腰。屏幕一亮,手忙脚乱的点进通话记录,最顶端的号码后面括号里有个数字“16”。她昨天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打了十六个电话,给明斯予。
脑袋里轰的一声炸开锅。这下完蛋了。她说的那些话,和自爆送死有什么区别。指尖冰凉的点开通话详情:电话全部是未接。
明斯予没接她电话。一个都没接。
柳燃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难过。她理应松一口气,那些在不清醒的状态下说的话没有被明斯予听到;可她最先感受到的竟然是落寞。昨晚离奇的失落再次涌上心头。
不止是不接电话。自从她出逃也过了一个多星期了,身边连个和明斯予有关的人影都没见到。她逐渐接受了一个事实:明斯予压根儿就没找她。
想了想,给明斯薇去了个电话。明斯薇帮她从A国逃离,还给她找了个医生,剖出了钉在肉里的定位器。拿出来之后她才知道,那只是个定位器,炸弹是明斯予编出来吓唬她的。
明斯薇上来就问:“是钱不够了吗?”
“不是。明斯予她,真的没有找过我吗?”柳燃很艰难的问。
“找了一下就放弃了。”明斯薇声音发冷,“她被调查了两天,还好没事。我真没想到,你做事也挺绝的。”
柳燃咬紧嘴唇,说不出话。
明斯薇接着道:“放心吧,姐姐不会再找你了。她现在在国外呢,估计在散心。你尽快把你们俩这段忘了吧,早忘了早走出来。国内的事也少接触少打听,免得触景生情。”
柳燃含糊了两声,挂了电话。
虽然明斯薇让她少关注国内,但她忍不住会去浏览国内的一些词条,尤其是和明氏集团、房地产相关的。之前明斯予偶尔会在财经新闻出现,这段时间像是失踪了似的。估计是像明斯薇说的,出国散心了,莉丝不就是在D国遇到明斯予了吗。是一个人散心?还是有别人陪伴…明斯予有没有找到比她贴心的新毛茸茸?有的话,她们相处的怎么样?
这些问题,柳燃只能在心里问问自己,得不到答案。
莉丝是来旅游的,她还计划去别的国家,呆了两天就来和柳燃告别了。莉丝一走,柳燃心里更加空落落的,唯一的熟人是昏迷不醒的白瑜,除了和医护人员必要的情况交流,她有时候一天都说不了一句话。生活变得没有方向,她明白自己是时候开始新生活,迎接人生新阶段,可仿佛始终被什么牵绊着,只能原地打转。
消沉了近半个月,柳燃决定去找一份工作,让自己忙起来。年轻,美貌,干活儿利索,口语不错,她很快在疗养院附近找到了一家奶茶店兼职。工资日结,也抵消了一部分坐吃山空的焦虑。老板挺喜欢她的,店里生意一般,柳燃观察了两天,跟老板提出了重新定位市场的想法,把一些价格过低的饮品去掉,定位到奶茶界的中高端市场。老板按照她的想法试了几天,果然流量比之前有好转。
六月三十号那天,柳燃跟老板请了假,去给她和白瑜的证件延期。
刚好是明斯予的生日,她用了一年的手机锁屏密码,从早晨一睁眼就心里闷闷的,去的路上差点被一辆小轿车撞。从□□大厅出来,接到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地区显示在A国,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柳燃?”声音有几分耳熟。
“你是谁?”
“我是贺千戈。”贺千戈吸了吸鼻子,“斯斯去世了。最近要公布遗嘱,可能会涉及到你。找时间,回一趟A市吧。”
第68章
柳燃第一反应是听错了。
她将手机从耳边拿到面前,把上面的号码又看了一遍,确定自己的确是在通话中。而后用力掐了掐手心,感受到丝丝缕缕的疼,重新将手机贴回耳朵:“刚刚信号不好,你说什么?”
贺千戈停顿两秒,一字一顿的重复了一遍:“我说,斯斯,明斯予,去世了。她的遗嘱里面可能提到你,让你回A国,送她最后一程。”
柳燃听到自己机械的问:“她现在在哪儿?”
“你问她的骨灰在哪儿?D国,葬礼前送回A国。”贺千戈听起来不太冷静,情绪几乎要化成实质从听筒里钻出来,“柳燃,我真眼瞎看错你了,以为你毛茸茸的能让斯斯高兴,谁知道你原来这么不是东西。”
贺千戈等着柳燃的下文,结果静默了足足近两分钟,也没等来一个字。
气道:“柳燃,你哑巴了?你他爸的一句话不说是几个意思?”
被啪的挂断。
“靠。什么玩意儿。”
贺千戈差点儿没忍住把手机摔了,当场再打,这回秒接通,刚要不顾形象的破口大骂,柳燃先开口了。
“是不是明斯予想出的新招数,想骗我回去自投罗网?我不会回去的,替我转告她,我不会上当的。”
这是柳燃在沉默的两分钟里想到的唯一一种可能。
明斯予终于找她了。柳燃有种被折磨久了终于被审判死刑的释然。
不过她没想到明斯予会为了抓到她,找来贺千戈帮忙演戏,还编出去世这种离谱的谎言。
“你有病吧?”贺千戈激动道:“你算哪根葱,值当我们几个合起伙来演你?是不是斯斯生前把你给惯的,让你误以为自己很重要啊?我是看在斯斯之前疼你,觉得她可能会给你留一部分遗产,问了好几个人才从明斯薇那个贱人那里要到的你的电话,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闲的皮疼、跟你一样不要脸,光想着怎么骗来骗去?你不回来就拉倒,最好别让我见到你,否则就冲你对斯斯做的那些事,我见你一次找人打你一次!斯斯纵容你不跟你计较,你以为我会和她一样呀!”
柳燃艰难的消化着这个消息。贺千戈的话不亚于一道晴天霹雳,把她从头到脚劈了个焦糊。
明斯予去世了?怎么可能,她不是在国外玩呢吗?
“去世……为什么会死……遗产,不是……突然……”柳燃语无伦次。她站在办.证大厅门口,来往的人流在她眼中变成了一幅黑白的抽象派画作,看的她眼睛无法聚焦。
“病逝。”贺千戈丢下两个字,挂了电话。任凭柳燃再怎么回拨,也不再接听。
D国一家私立医院位于山庄附近的分院SVIP病房内,贺千戈朝床上苍白虚弱的女人晃了晃手机,得意洋洋:“斯斯,怎么样,我把她骂的够呛吧?替你出气,这才是第一步。”
明斯予鼻子插了根透明的管子,手臂连接着好几台检测仪器,勉强对贺千戈笑了笑。手术比她想象中进行的还要久,还要危险,温秘书守在外面,接了好几道病危通知,每一道她都不敢签字,还是半个月前刚生产完的贺千戈匆匆赶过来,边哭边在病危通知书上签字。
经历过这场大病,她反而看的比之前更开了些。躺在床上只有脑子能动的时候,她回忆起这些年的点点滴滴,尤其是和柳燃的。明斯予想,要是再来一轮这样的感情,她的身心肯定承受不住。爱情,经历过才体会到它的可怕之处,让人望而却步。
贺千戈告诉她,她昏迷不醒的时候说梦话,嘴里含含糊糊的一直喊柳燃,还要柳燃来看她。明斯予听了,哭笑不得,她走的那么潇洒,以为自己一下子把柳燃放下了,结果还在梦里喊人家名字,真没出息。
贺千戈当时跟她说,承认吧,喜欢人家,在人家身上栽跟头了吧。
在好友面前,明斯予没有反驳,默认了。
贺千戈摸摸她毫无血色的小脸,“没关系,谁还没因为一两件事、一两个人栽过呢。爬起来就好了。”
是啊,爬起来就好了。她只是在感情上第一次受挫,又不是之前在其他方面从来没不顺过,每次她都调整的挺快的。这次她肯定也行。
贺千戈十分有斗志:“等她被明斯薇坑两把就知道你有多好了。不过,她真的会回去吗,我看她还挺谨慎的。”
明斯予用气声虚弱的说:“我也不清楚。她不参加葬礼的话,就先算了吧。”
她似乎也不太了解柳燃。按照柳燃当时出走的果决,头也不回的离开,明斯予感觉柳燃回来参加葬礼的可能性不大。*柳燃像是急切的甩掉一个讨人厌的包袱一样,迫不及待的跑远了。
但当贺千戈提出要联系柳燃,叫她回国出席葬礼,明斯予没有阻止。
贺千戈从病房出去了,过了一会儿,抱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奶娃娃进来。小家伙刚吃饱,睁着水汪汪圆溜溜的眼睛,好奇的看着明斯予。
贺千戈晃着小宝贝的手,“快,叫干妈。”
明斯予咧了咧嘴,怕扯到伤口,不敢笑:“过分了啊,她才多大啊。真说话了能吓死你。”
小宝贝听不懂大人的对话,无辜的在妈妈和干妈之间来回看了几眼,张着没牙的小嘴咯咯笑了,边笑边手舞足蹈,贺千戈只会在她安静不动的时候抱,她一动就束手无措了,赶紧又将她还给了育儿保姆。
新生儿的到来给病房增添了几分活力和朝气。明斯予的心情也跟着畅快不少。
***
连着给贺千戈拨几遍,无果,柳燃急得满头大汗。她越想越觉得这件事很离奇,和她当初从国外回来,直接被告知沈云禾去世了一样,做梦都梦不出这么突然的情节。
明明一个月前,她们还在声嘶力竭的争吵,说尽了难听的话,只为让对方感受到自己的痛苦。病逝?明斯予从来没透露过她有病,是才检查出来的吗?又有什么病能让人在短短一个月之内不治而死?她只知道明斯予有毛绒饥渴症,可这种病完全不会致人死亡啊。
明斯予这么厉害,那么神通广大数所不能,怎么会死呢?
贺千戈一定是在骗她。柳燃原定愣了一会儿,她得找个人确认消息的真假。对,得先确认。贺千戈不接电话,能再找谁问?
明斯薇。明斯薇总不会在明斯予是死是活的问题上糊弄她。
去通讯录翻找明斯薇的过程中,手一滑,手机掉地上,她慌忙去捡,等待接听的深色背景屏幕里映出泪流满面的脸,柳燃才惊觉自己哭了,眼泪悄无声息的往外流。手机捡了几次才捡起来,而明斯薇给出了和贺千戈一模一样的回答。
“太突然了,我们收到消息的时候也不敢相信。”明斯薇沉痛的叹气,“姐姐去世是真的。不过我还是不建议你回来,一来人已经去世,谁来都没用,不会死而复生;二来,你之前对姐姐做了那样的事,我想她应该也不希望再看到你。”
“我想见她。我想再见见她……”
“可她不想见你。柳燃,你们已经彻底结束了,你就算来也见不到姐姐最后一面,她已经在D国火化了。你下定决心要离开她的时候,难道不是抱着再也不见的念头走的吗。”
柳燃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她只知道自己迈不开腿。好像她站在原地,时间就能暂停,明斯予就没死。贺千戈和明斯薇的话在她耳边循环播放,次声波一样攻击着她的平衡系统,她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看不到光线变化,直到办.证大厅的保安过来戳她,说看她在这里站了一天了,她到底还要不要办理业务,她们要下班了。
柳燃点点头,又摇摇头。保安把她从壳子里拉出来,她终于知道自己不能一直站在这里了。跟疗养院交代好白瑜,再和老板辞职。等了一夜,总算收到了贺千戈的短信,短信里交代了葬礼的时间地点。
订机票的时候,柳燃犹豫了。她觉得明斯薇说的是对的,既然她当初信誓旦旦的要走,一直到她死前都不该再回去。她应该继续恨明斯予,沈云禾死了,白瑜能否再次苏醒是个未知数,她变成了戴着帽子才能出现在人群中的可悲混种人,而如今酿成这一切悲剧的源头也死了,给这场孽缘画上了句号。然而她做不到,如果不是刻意去提醒自己,她甚至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和明斯予一步步走到阴阳两隔的。
柳燃至今分不清楚,她是恨明斯予更多一点,还是爱明斯予更多一点。
可她心知肚明,如果她不回去,她这辈子都将永远活在收到明斯予死讯的那天,周而复始,再也无法前进一步。
直达A市的航班不是每天都有。柳燃先飞到国内边境的一个城市,再转机,花了近两天时间才赶回。落地A市的瞬间,扑面而来的熟悉感竟让她有点近乡情更怯。在原来小区附近找了个酒店住下。她没有勇气回到原来和明斯予一起住过的房子。
她甚至不敢看社交软件。这几天,一打开就是媒体报道明斯予因病过世的消息。明斯予虽不像娱乐圈明星一样这么引人关注,但明氏集团旗下有不少一线明星,又涉及到集团管理层变更,还是激起了一点水花。再加上信息茧房,平台反复向她推荐“明斯予过世”,好像生怕她印象不够深刻。
葬礼前一天,贺千戈带着明斯予的骨灰回国。当晚,酒店房间里,柳燃单独见了一身黑衣的贺千戈。桌子正中央,摆着一个瓷白的骨灰盒,刺人双目。
“柳燃,斯斯是你害死的,你知道吗?”
“你举报公司项目违规那天,她本来是要去国外的手术的。那是她跟医生确定好的最佳手术时间。因为你,她生生耽误了两天,错过了唯一有可能救她回来的机会。柳燃,我不明白,斯斯她对你哪里不好,能让你这么对她?”
闻言,柳燃的脸色灰败的如同淋过雨的石灰墙。
第69章
原来明斯予那天是要出国吗?
柳燃往后退了一步。
眼泪夺眶而出:“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她一点儿也没听说明斯予要出国治病。她连明斯予生的什么病都不知道。她要是知道明斯予生了那样的重病,就算她气的理智全无,也不会对明斯予说出“去死”那种过分的话。
贺千戈不完全是装的,她含了几分真情实感在里头。明斯予的确是因为柳燃错过了最佳手术时间,导致身体没完全调整好状态就上了手术台,进而术中.出现好几次危急情况。温秘书不敢签字,只能她硬着头皮签,落下名字的时候她手都抖得不成样子,现在想起来还一阵阵后怕。
不过肯定也没有她吓唬柳燃的这么严重。她故意对柳燃这么说,是想激发柳燃对明斯予的愧疚。看柳燃那副样子,显然是被她成功吓到了。
贺千戈本来以为柳燃对明斯予没什么感情了,没想到出乎意料,柳燃看起来好像有点儿余情未了的意思。
搞得她又有几分不忍心了。柳燃比她小了快十岁,好像她在欺负小孩儿一样。
不过想想柳燃对明斯予的所作所为,贺千戈重新狠下心。“一句不知道就能解决所有问题了吗,那世界上就没有犯罪了,只要说一句‘我不知道’就行了呗。”
柳燃从嗓子里挤出一句:“她为什么不告诉我……”
“就你当时那个样子,刺猬一样,谁敢跟你说。再说,你配吗?你配知道斯斯的秘密吗?”贺千戈转过身,背对柳燃,“要说的说完了,你回去吧。明天别迟到,送她最后一程。”
望着桌上的骨灰盒,柳燃问:“我能,碰一下吗?”
遭到斩钉截铁的拒绝:“不能。”
柳燃低下头,嗓音沙哑而哽咽:“好。”
第二天,她按时出席了明斯予的葬礼。她走的急,行李都没带,临时去买的黑色套装。站在镜子前往胸前别白花,花枝像是透过皮肉和骨骼,扎进了她的心脏,吸吮着她的血肉,飞快的生根发芽,只要她活着一天,名为悲伤的花朵就永远不会枯萎。
她多么想恨明斯予。
可是恨和爱是同样艰难的事。她才不到二十岁,还没有学会如何理智的对待离别与死亡,命运却一次次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带走。
参加葬礼的人不多,一些是柳燃见过的,还有一些完全陌生,肃穆的氛围压抑的人喘不过气。骨灰盒旁摆着明斯予的黑白照片,没有笑,眼神倨傲而冷漠的看着镜头。柳燃站在角落,远远的注视着遗照,依旧有种身处梦中的错觉。明老太太坐在轮椅上,不助的用手绢擦拭眼泪,苍老憔悴,和柳燃上次在明家老宅见到的富态慈祥的长辈判若两人。
门外传来一阵骚动,柳燃过去看,发现是明斯薇。明斯薇双眼肿的像核桃,不可置信的质问贺千戈:“我是她唯一的妹妹!凭什么你说我不能进我就不能进?”
贺千戈眼底不加掩饰的嫌恶:“斯斯去世前明确告诉过我,禁止明斯薇参加她的葬礼。你要在斯斯的葬礼上闹翻天吗?惹得让大家都来看,你觉得很光彩吗?”
“你说谎!”明斯薇激动到破音。她真的不信明斯予会单独为她下一道禁令,“姐姐不会这么对我的!”
视线一转,看到柳燃,心里的不平衡顿时汹涌着从每个毛孔往外冒。凭什么?凭什么柳燃能得到明斯予的原谅!凭什么柳燃都能参加葬礼!而她却要被当着所有人的面拦在门外?
柳燃才和姐姐在一起几天,姐姐就把所有的宽容都留给了柳燃。而她因为一点小事被记恨到现在!
难道明斯予死前发现了什么?不可能,且不说她不可能发现,就算真的发现了,明斯予也会用最后的时间狠狠报复,而不是自己一个人在海外默默离世。
嫉妒烧光了明斯薇的理智。柳燃都这么对明斯予了,居然一点事儿都没有。她一指柳燃:“凭什么她能进去?”
柳燃错愕的看着明斯薇。明斯薇脸上刚才一闪而过的暴戾与扭曲,和她印象中温和阳光的女人相去甚远。
贺千戈吩咐保镖拦住明斯薇:“当然是斯斯同意她来。葬礼需要肃静,你别闹了,吵死了。”
明斯薇被保镖拉了出去,一直到离灵堂很远的地方才松开。她脱力的跪在地上,齐蓁打伞追出来,因为看到了明斯薇的脆弱而隐隐兴奋。这是明斯薇给她的殊荣,明斯薇在别人面前永远落落大方无可挑剔,只有在面对她时才会把自己崩溃脆弱的一面展示出来。
“斯薇,你别着急,反正你又不喜欢大小姐,不去葬礼也没事的。”
“你懂什么!是我姐姐!我的!”明斯薇一把推开齐蓁。齐蓁摔了个屁股蹲,阴天小雨,沾了一腿的泥,委屈的看着暴躁如同被囚的野兽的明斯薇:“斯薇,你到底怎么了呀。”
明斯薇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稍稍冷静了些。遗嘱没公开,她还不能和齐蓁撕破脸。走过去拉起齐蓁,捂住脸哭着道歉:“对不起,我太冲动了。”
“没关系的,你不用对我道歉。”齐蓁马上又满足了,小心的给明斯薇顺着背。她替明斯薇担忧:“大小姐不会把公司留给柳燃吧……”
明斯薇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不会的。柳燃她算什么,姐姐只是同意她来参加葬礼而已,不可能把这么大的公司交给她。”
这一点上,明斯薇还是比较有信心的。在明斯予眼里,柳燃是彻头彻尾的背叛者,她绝对不会把自己的心血交给一个叛徒。上一个背叛明斯予的人,比如苗清澜,用尽手段想求得原谅,到现在都没成功。
这也是她费了这么大功夫,一定要把柳燃从明斯予身边弄走的原因。只有柳燃先对明斯予死心,进而做出伤害明斯予的事,明斯予才会真正失望,主动放弃柳燃。
明老太太也出来问了问情况。听说是明斯薇进不来,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替明斯薇说情,抹着眼泪叹气:“我一直想让小予和小薇和好,小予脾气太倔,这些年我总让她让着小薇,让她受委屈……最后一次,不能再委屈她了。她不想见,就别让小薇进来了。”
殡仪馆的流程结束,众人转移至墓地。贺千戈抱着骨灰盒,明老太太捧着遗照。柳燃的视线紧随着她们俩而去,像是魂也被牵走了。
明斯薇依旧是不允许进入墓园的。柳燃从她身旁经过时被拦下,明斯薇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痕,尴尬的对她笑了笑:“姐姐去世我太难过了,刚才一时没忍住情绪,不是故意针对你。话说,不是让你不要来吗?”
“我要见她。”柳燃喃喃道:“明斯薇,我不知道当时答应你是对是错了……”
一边是母亲和妈妈,一边是明斯予。都是她无法割舍的人,互相折磨的两个月里,她无法做到背叛一方选择另一方。最终,还是放弃了明斯予。她不敢后悔自己所做的抉择。
明斯薇嘴角不自然的抽了抽:“见完就回去吧。也算是有始有终了。”
柳燃突然看了明斯薇一眼,问:“我很好奇,你们之间到底是发生过什么,她会连葬礼都不同意你来参加。”
她一直知道明斯予不喜欢明斯薇,两个人能保持表面上的和平完全是明斯薇在维系,不过她想着应该也没有到不共戴天的程度,可能就是姐妹之间的摩擦,明斯薇也说过,是因为一些陈年旧事。明斯予也并没有真的对明斯薇下过狠手。
可今天葬礼的情况让她重新对两人之间的矛盾起疑。明斯予都能同意她来参加葬礼,却不肯让明斯薇上前,说明这对姐妹之间的仇恨比她和明斯予之间的还要大。明斯薇肯定之前做过比她还过分的事。
明斯薇扯出一个勉强至极的笑:“你想多了。她就是单纯的不喜欢我而已。去墓园吧,她们快走远了。”
柳燃继续跟着去了墓园。看着骨灰盒一点点被埋上,她只觉得自己的心也一起跟着被埋进了土里。
葬礼一直持续到快傍晚才结束。宾客渐渐散去,最后只剩下了贺千戈和柳燃。
贺千戈擦拭着墓碑上的雨水,“斯斯被你耽误手术的事我没跟其他人说,不然光是明老太太就不会放过你。”
起身,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生产过后身体没完全恢复,贺千戈比之前更容易感到累。这次她自己回的国,小孩在D国交给保姆带,她过不了几天就得回去。回去之前,作为明斯予的遗嘱执行人,需要再召集人过来公开遗嘱处理遗产,又是一件麻烦事。
“你和明斯薇联手害她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她真的会死?”
柳燃无力的辩解:“我没和明斯薇一起害她。”
贺千戈气不打一处来:“都这种情况了你还嘴硬?”
“我真没有!”柳燃用尽全身的力气喊,“我真的没想过要害她,我也没有真的想让她去死……我是和明斯薇私下联系了,那是因为明斯薇说帮我和我妈妈一起逃走,除了她没人愿意帮我,我好怕我妈妈死掉,我没有办法……”
贺千戈狐疑:“真的假的?明斯薇给你的两千万是干什么用的?”
柳燃心如死灰的说:“她给我钱,让我用来逃跑和以后生活。那张支票还没有来得及兑现,就被明总发现,撕掉了。”
“我的天哪。”贺千戈头都大了,“明斯薇帮你逃走干嘛?你跟她什么关系,她会帮你?斯斯没跟你说过她是什么样的人吗,对她自己没有利益可图的事情,她是不会做的。”
柳燃警觉:“你是什么意思?”
贺千戈怕说多了说漏嘴,“没意思。反正你宁可信明斯薇也不信斯斯,我真搞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
贺千戈说完就走了,留柳燃在原地。贺千戈的话让她再次怀疑起自己答应明斯薇逃跑是不是做错了。可当时那种情况,她实在不敢再在明斯予身边继续呆下去,尤其是白瑜也被明斯予握在手里。
隔了一天公开遗嘱。意料之中的,明斯予将集团相关的全部交还给了明老太太,个人资产,例如房产、车子、一些股票……一部分赠与贺千戈,个别赠与集团、公司与她关系较好的高管和董事,大部分交由海外一家信托公司,每年以一千万的额度进行慈善捐赠,直至余额清零。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明斯予在房地产公司的股份全部赠与了柳燃。
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明斯薇不顾形象的扑上前从贺千戈手中抢走遗嘱:“不可能!”
第70章
在场的人都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明老太太低声呵道:“小薇!这是在宣读你姐姐的遗嘱!不许胡闹!”
明斯薇充耳不闻,抓着遗嘱,脸都绿了,像是要把遗嘱盯出一个洞来。
口中重复着:“不可能,不可能……”
明斯予怎么会把公司给柳燃!难道不应该给老太太吗?遗产全部分配完毕,没有任何一句提起过她。没关系,她早有预料,明斯予不可能直接把遗产分给她,她只能间接的再从老太太那里继承。但她万万没想到,她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费了这么大力气,最后居然便宜了柳燃。
她最渴求得到的东西,不管是明斯予的喜爱,还是明斯予的公司,柳燃得到的不费吹灰之力。
明斯薇简直嫉妒的要发疯,恨不得当场掐死柳燃。
明老太太没见过明斯薇如此失态的一面,在场的还有其他亲朋好友,她用拐杖敲了明斯薇的腿,“小薇!”
明斯薇恍然回神。她回头看了一圈,大家都用惊讶的目光望着她,她有些无所遁形。勉强收拾起破碎的表情,明斯薇将遗嘱塞回贺千戈手里,胸口剧烈的上下起伏,就这样安静了几秒后,夺门而出。
众人的注意力又全都集中在了柳燃身上。一些人知道她是明斯予的小情人,纷纷投来羡慕又嫉妒的眼神,小声议论:
“这个小情人当的真爽,白得那么大一个公司。”
“对啊,明斯予对她也太大方了。我要是她我做梦都得笑醒。”
“不过她到底算是外人,老太太她们会想办法把公司从她手里拿回来的吧。”
“爽文人生啊。这叫什么?努力不如选择重要。”
……
知道贺千戈拿来股权转让书让她签字,柳燃都是蒙的。
贺千戈在一旁催促:“签啊。你运气还真是好。”
明斯予最终还是决定将公司交给柳燃。主要是想恶心明斯薇一把。她病逝的消息一出,明斯薇应该对她的公司志在必得,半路开香槟庆祝,那她不得先狠狠甩一巴掌。而且不给别人,就给柳燃。为了利益走到一起的两个人,最后也会因为利益闹掰。她还挺想看看明斯薇和柳燃会不会反目成仇的。
柳燃脑子里乱的没有办法思考。她想不通,明斯予为什么会这么对她。明斯予不是讨厌她吗,明斯予不是已经不相信她了吗,明斯予不是把她当成狗一样囚禁还扬言要弄死她吗。为什么又要把公司给她。
这是……明斯予的遗物。太重的一份遗物,她拿不起。
“我不要。”
“吃错药了吧你。你知道这些值多少钱吗。遗嘱都是有效期的,过期了就作废了。”贺千戈挺无语的,“你离开斯斯的时候那么果断,现在又来装深情给谁看呢。总之这两天你抓紧做出决定,我没功夫在这儿陪你耗下去。”
贺千戈带律师走了。柳燃慢吞吞来到停车场,刚要打车,明斯薇开车在她身前停下,“上车,一起去吃顿饭。”
车里,明斯薇从后视镜观察着柳燃,目光冷的如同一层化不开的寒冰。在柳燃看过来时,又迅速变得柔软。
“其实你不用有太大压力。你可以把这当成姐姐对你的补偿。如果你不知道该怎么管理公司,我可以到公司帮你;如果你是想变现,奶奶愿意购买姐姐赠予你的股份。你可以获得一大笔钱,几辈子花不完,在世界各地逍遥自在。”
明斯薇竭尽全力在柳燃面前装的和善。她庆幸自己没有在听到遗嘱的当场和柳燃翻脸。现在她还有机会,能以朋友的身份假装为柳燃考虑,从柳燃手里拿回公司。
柳燃沉默了一会儿。她想到贺千戈的话——斯斯没跟你说过她是什么样的人吗,对她自己没有利益可图的事情,她是不会做的。
没能从明斯予手中得到任何一份遗产,明斯薇白天的崩溃她可以理解。但明斯薇这么快就整理好心情,过来帮她当参谋,替她规划公司的未来?
“当初你让我离开A市,一是防止我因为母亲的事报复明总;二是担心明总调查清楚我之后,对我痛下杀手。现在我没有了要报复的对象,而她也不会再对我下手了。”
明斯薇脸色一僵,“你是打算回来?”
“我现在没有离开的理由了。”柳燃反问,“还是你觉得我应该继续呆在国外?”
车内的气氛一时变得僵硬。明斯薇收回视线,直视着前方路况,轻声说:“想去哪儿是你的自由,我只是想问问你未来的规划。你现在有了姐姐的公司,底气也比之前足了。我应该祝贺你。”
柳燃也觉得自己刚才语气不太好:“抱歉,我没有质问你的意思。”
“没关系。还有一点,我想告诉你,姐姐手术失败不是你的问题。我去问了她的主治医生,她的病本来就不是一场手术能治好的。所以你不必为了她的死太过自责。感觉自从她死后,你的态度变化很大。”
和贺千戈说的刚好相反。一个说是她害死的明斯予,一个说和她无关。柳燃的头剧烈的疼了起来,车停靠路边,她蹲在地上干呕了一会儿。吃不下东西,也不想面对任何人,她拒绝了明斯薇要送她回酒店的提议,自己在路边漫无目的的走。
走了不知道多久,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来到了明斯予家楼下。心脏一颤,那所满载回忆的房子里,好的与不好的,如今被黑洞洞的窗口尽数拦在窗帘后,在黑暗中蛰伏。想上楼看看,又胆怯的踌躇不前。她是个懦弱的胆小鬼,爱的时候不敢说爱,恨的时候也不敢用力恨,连回房子里看的勇气都没有。
还没在股权转让书上签字,柳燃就陆陆续续收到不少向她打探股权的电话,想要购买她手里的股份。和股权一起继承给她的,还有公司的经营管理权。一时间,上上下下,无数双眼睛盯紧了她。她像一块香喷喷的肥肉,一群饿的眼睛发绿的野兽想要抢夺。
逃避不是办法,面对才是。签字那天,贺千戈把林秘书也带上了,林秘书失望的望了柳燃一眼,便看向别处。林秘书已经知道举报是柳燃做的了。作为曾经关系很好的前同事,她止不住的心凉。
签好字,堆积在心里的重担卸下,同时更重的担子被背起。贺千戈收好她要带回去的那份材料,推了林秘书一把:“以后就是你们的柳总了。都认识吧,我就不介绍了,带她去公司转转。”
“柳总。”林秘书对柳燃低下头。
这两个字在柳燃听来万分刺耳。她来不及向林秘书道歉,追上要走的贺千戈,下定决心问出她疑惑了好几天的事:“明总和明斯薇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为什么连葬礼都不让她参加?她们不是姐妹吗?”
“你真一点儿都不知道?”贺千戈怀疑柳燃是装的,不过还是停下来道:“明斯薇是私生女,这个你总听说过吧?”
柳燃点头:“听说过。”
明斯薇说,因为她的出现,本来全都继承给明斯予的家产要分出去一部分,再加上上一辈之间有些恩怨,所以明斯予很不喜欢她,处处防着她。
“斯斯根本就没把她放在过眼里。一个没什么能力的私生女,完全不足为惧。真正开始厌恶明斯薇,是因为明斯薇在集团里用斯斯的名义洗钱。如果她仅仅是能力差,斯斯不会这么讨厌她,从指缝里漏点零花钱就够她生活了;但是她这个人思想就有问题,洗钱可是犯罪……”
贺千戈义愤填膺的说。其实当时具体的细节她不清楚,只是和明斯予一块儿吃饭时听了几句,知道有这么个事儿。她帮亲不帮理,更何况明斯予又是亲又占理,当即就把明斯薇拉入了黑名单。
贺千戈后来再说了什么,柳燃完全听不进去一个字。
明斯薇。洗钱。
这两个词语像两发炮弹轰炸着她的心理防线。怎么是明斯薇?不是说是明斯予吗?
见她愣愣的,贺千戈抬手在她眼前挥了挥:“喂,明斯薇洗钱你也不用这么震惊吧又不是你洗钱——”
“你胡说!”柳燃忽然大叫一声,目光惊恐的往后退去,“不是明斯薇,不是她!”
要是像贺千戈说的,洗钱的是明斯薇,她岂不是整个恨错了人?她对明斯予的所作所为算什么?她可是真心实意的将明斯予定性成了杀母凶手!
一定不是明斯薇,不是她不是她不是她!她不要恨错人,她不能恨错人!
贺千戈皱眉:“这么着急替明斯薇说话?她救过你命吗你这么向着她?当时可把斯斯气坏了,你要不信,我现在打电话给斯——你现在打电话给明斯薇问问她,看她承不承认就完事儿了。”
贺千戈抹了一把不存在的冷汗。果然还是干这种事不熟练,差点儿又说漏嘴。
柳燃双腿瘫软的跌坐在地上。林秘书不想理她的,见状还是没忍住慌忙跑上前,搀住她的胳膊,想把她从地上拖起来。
柳燃震惊的语无伦次:“是明斯予,她跟我说是明斯予……”
“斯斯她又不缺钱,她闲的没事儿去干这个干嘛呀!”贺千戈听清后彻底无语了,“明斯薇跟你说的是不是?不是她这人脸皮怎么这么厚,颠倒黑白张口就来啊——等等,你该不会是因为觉得斯斯洗钱犯法才跟她闹的吧,至于吗,你社会道德责任感这么高,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儿了,和你也没有关系了呀。再说,你又不是没长嘴,你问问斯斯,不就清楚明斯薇是骗你的了吗?”
“当然和我有关系!”柳燃挣开林秘书,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嘴唇颤抖,“我要去问清楚……我要去问清楚!”——
作者有话说:不出意外待会儿应该还有一更[墨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