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女傅
骆鸣岐在接收到名单的第一时间, 是立刻数了数上面的人数,在数完之后气急败坏:“四哥!”
骆子都打哈哈:“这不过只有三百多人,也不算很多嘛。”
“可是当时我以为人数最多只有一百!现在只有不到十个老师, 怎么办?”骆鸣岐着急地在屋里团团转, 她道:“再说了, 这么多人,超过七成都是世家子弟, 无论是父亲是什么身份, 他们万一死一个都是不好处理的, 要是出事了怎么办?我的符篆画的也不够啊!”
骆子都知道这会儿的骆鸣岐一点就炸, 默默的缩头, 不再说话了,他给凤来仪使了个眼色, 示意对方说点什么缓解一下气氛。
凤来仪刚抬头就接收到了骆子都的信号, 既然接收到了, 也不能装作听不懂, 凤来仪叹了口气, 走到骆鸣岐身边,说道:“殿下, 若是人数不够,我这里可以找上一些人品尚可的武士, 可以教他们体、体育……若是殿下信不过我选的人, 我可以亲自来……”
骆鸣岐眉头一松, 说道:“我当然是相信你的,如今这次是要教人, 教的大多数还都是一些贵族子弟, 因此我想他们应该不会做的太过分, 只是……有一个问题。”
凤来仪她的话问道:“什么问题?”
“若是一开始便是贵族子弟居多,那么那些算得上是无父无母的寒门子弟定然会被他们排挤。”骆鸣岐揉揉眉心,说道:“虽说如今他们都是一肚子志气,一心只想要好好学,但是我不觉得他们可以一直这样。”
他转过身,看向骆子都,说道:“结党营私、尸位素餐、甚至于谋财害命,这都是他们的父亲做出来的事情,他们很有可能会有样学样,把学校搞得乌烟瘴气。”
这间学校是骆鸣岐一个人建造的,最后负责的人还是一个皇子,那些贵族们插不上手,但是又不想让自己的孩子被别人嘲讽,所以只能忍着恶心把他们送来,但是他们一定会交代给他们一些不大好听的话来。
这事骆子都当然也考虑到了,他说道:“我知道,因此我想,把那些寒门子弟和世家子弟分开,让他们各自为战,日后再弄一些比赛之类的东西,自然能让他们没有时间去做其他事。”
骆鸣岐懂了,这是要用题海战术来让这些人都没有时间做勾心斗角的事情。
这确实可行,虽然可能作用有限,但是到底是有点用处的。
骆鸣岐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如此,那这件事就全都交给四哥来办了。”
骆子都见骆鸣岐终于不是一副一点就炸的样子了,也松了口气,给了凤来仪一个钦佩的眼神,然后对骆鸣岐说道:“这你放心,你四哥一定给你办好,只是那些书只有一个月的,若是他们学得快,怕是很快就能学完,所以……”
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做,莫名被钦佩了的凤来仪:?
“我会给他们出题的,也会提醒那些老师们好好教书,这点你也不用担心。”
两人终于达成了共识。
三天后,学校正式开学。
骆鸣岐按照后世学校的流程,打算先给他们介绍一下要教他们的老师,以及说点开场白。
“你们说,咱们的先生会是什么人?”
“听校长说了,那些先生都是殿下手把手教出来的,连他都没有见过几次。”
“啊?那会不会是因为先生教得不好,所以殿下才不让他们出来啊?”
“你可千万别这么想,你们也不想想,我们的教材是谁编的啊?”
“是殿下。”
“殿下能编出来那么好的教材,怎么会培养出来教不好的先生呢?”
“但是我们都没有见过那些先生啊。”
“好了好了,别吵了,校长和殿下来了。”
本来乱哄哄的、如同市集一般的操场,忽然就安静下来了。
骆鸣岐其实早就被一直在一个他们看不到的地方看着,这个地方的灵感来源于皇帝在金銮殿的旁边安置了一个历代只有皇储和皇帝才知道的观察点,她一直都觉得,像是那种不会被别人看到,但是可以看到全局的地方非常有用,所以就在交给那些工人图纸的时候,悄没声地也给自己安排了这么个地方。
骆子都一直在前面忙碌,根本不知道他以为迟到了的骆鸣岐其实早就把这里的一切尽收眼底了。
根据骆鸣岐的观察,那些世家子弟确实会有些不大好管,毕竟他们敢在骆鸣岐办的学校里面质疑骆鸣岐。
在霄国这个和骆鸣岐以前学过的历史书上都不大一样的国度,可以说是皇权和神权相辅相成,都是至高无上的,案例来说,所有的臣子多需要教导自己的孩子,无论心里如何,至少要在表面上做出一副信服皇族的样子。
若是孩子自小被这般交代,如今肯定就做不出来无端揣度骆鸣岐的事情。
由此可见,这些臣子在家里估计没少口无遮拦地说骆鸣岐的坏话。
不仅没有少说,而且还在自己的孩子面前口无遮拦,导致他们养成了在外面也口无遮拦的习惯。
真的是……这种孩子还是不要养了好吧,想想就觉得费心思。
骆鸣岐默默地给任劳任怨的骆子都鞠了一把鳄鱼眼泪。
等到骆鸣岐到的时候,骆子都正在和那些老师们大眼瞪小眼。
那些老师也都是他们熟悉的人,她们都穿着改良版的长衫,脸上未施粉黛,头发上也只有一支素淡的钗子——这是骆鸣岐给她们画了样子,特意找工人刻的。
她们曾经的职位,分别是骆鸣岐的贴身侍女、洒扫宫女、被骆鸣岐救下来的差点被父亲卖掉的小卖唱女……之类的。
当时骆子都在听说骆鸣岐让自己的侍女们担任教书先生的职位的时候,惊讶了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等到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后,他问骆鸣岐:“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骆鸣岐瘫在椅子上,看起来没有丝毫的想要解释的意思。
骆子都瞬间就急了:“但是她们都是女子!”
骆鸣岐道:“我也是女子!”
骆子都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不说话了。
骆鸣岐说道“四哥,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么?这代表着,若是我找了一群男子过来学只有我自己知道的东西,不知道他们要怎么编排我。”
骆子都正是想到了这些,才不得不哑了,但是他在听到骆鸣岐说完之后,忍不住想要辩解道:“但是殿下,你可以让其他人帮你教……或者是换上旁人的名号。”
“但是这些都是我的东西,合该冠上我的名号。”骆鸣岐打断骆子都的话,说道:“四哥,你应该知道的,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能拿出这样的东西,也只有我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养出来一批能用的先生……也就是老师,这是只有我一个人能做的事情,若是换了一个人的名号,他们就会想,即便你骆鸣岐能将书编出来又如何,那还不是是个人就能学会的东西?若是被人这么一想,我的书,就不值钱了。”
她想要这个唯一性,也需要这个唯一性,所以骆鸣岐不能让旁人占了自己的功劳。
骆子都表情有些莫名,他说道:“我以为你不在意这些的……不会介意他们编排你。”
骆鸣岐简直要被骆子都的想当然给气笑了,她道:“四哥,你是将我想的脾气太好了么?”
骆子都没有将她想的脾气很好,但是他一直都以为骆鸣岐是个不畏人言的人。
骆鸣岐说道:“四哥,我或许会不畏人言,也可以在听到那些脏水泼在我身上的是时候装作不在意,但是四哥……我必须要做出我很介意的样子。”
骆子都不解。
骆鸣岐解释道:“我是皇太女,连我皇太女都要因为这些莫须有的言论不得不退避,就可以说明如今的女子在霄国的地位到底如何了,我想要改革承袭官位的制度,但是不仅仅是为了给男人改革……我无法直接忤逆天下,让女子忽然登上朝堂,但是日后若是科举真的实行了,那些被教导出来的寒门子弟以及贵族子弟,他们的先生都是女子,我很期待,那一天的霄国,到底是什么样的。”
“四哥,你期待吗?”
不知道为什么,骆子都在看到骆鸣岐认真的眼神的时候,忽然也开始期待起来了。
他在骆鸣岐到了之后,很快便上台给那些孩子们讲话,骆鸣岐没有认真听,毕竟这些稿子她早就知道是什么了,直到骆子都说道:“现在,请大家认识一下这所学校的老师们上台。”骆鸣岐才拉着苏叶走上讲台。
她们在讲台上站定。
台下一片静默,片刻后,忽然有人说道:“怎么回事?我怎么看着那些老师似乎都是些女人啊?”
苏叶等人年纪不小了,自然已经显出来了女人的模样,所以被看出来也不稀奇。
有了这么一声,那自然有下一个人搭腔,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发出质疑,这些质疑像是滔天巨浪一般,席卷了台上的人。
“对啊,怎么是女人?”
“这就是日后要教我们的先生?”
骆鸣岐往旁边看了一眼,发现苏叶等人虽然脸色逐渐发白,身子也开始轻微地颤抖,但是连一点想要退却的意思都没有。
她们的脚底,像是黏在了台上。
骆鸣岐心中很是欣慰,她叱道:“住口!”
场下的人迫于骆鸣岐的威势,不得不闭上了嘴巴。
骆鸣岐说道:“若是有人想要离开,那便离开吧。”
第52章 少年
当然没有人离开。
这可是皇太女办的学校, 即使他们想要离开,也不敢表达出来。
毕竟是在私底下说说那些大逆不道的话,和直接打对方的脸, 是完全不一样的后果。
骆鸣岐在台上煽风点火:“你们想, 若是日后竟然都需要和这些女子一通学习, 你还得叫她们先生,还得恭恭敬敬地与她们说话, 这是多大的屈辱。怎么, 你们都可以忍受这份屈辱吗?”
下面的少年们竟然真的有些被鼓动了的样子。
骆鸣岐侧头看向骆子都。
她曾经跟骆子都说过, 这个年纪的少年其实都没有多少脑子, 辨别是非的能力也非常有限, 若是被人鼓动几句,无论是谁, 他们都很轻易地就会被说动。
当时骆子都还不大相信, 毕竟当时他身边的那些人一个个的都非常有自己的主意, 别说被别人牵着鼻子走了, 不牵着别人的鼻子走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了。
当然, 除了三皇子骆平昌那个傻大个。
但是现在看来,骆鸣岐是真的一句谎话也没有说。
骆子都没多说什么, 只是神色复杂地看向了下面的人。
骆鸣岐接着说道:“现在是你们唯一的机会,从现在开始, 你们有半刻中的时间离开, 我不会记住你们是谁, 也不会管你们是第几个走的,并且保证你么无罪。”
有几个少年露出了意动的表情, 只是他们大多都被身边的人给拉住了, 没能成功离开。
骆鸣岐看到下面的场景, 转过了身。
在她转过身的瞬间,台下的讨论声忽然大了起来。
骆子都赶紧凑到了骆鸣岐的身边,压低了声音问道:“殿下,你这一出怎么提前没给我说啊?”
骆鸣岐冲她挤挤眼睛,说道:“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早就准备好说辞了。”
骆子都这才想起来,在考试当天,骆鸣岐似乎是说过类似她早就准备好说辞了之类的话,但是他没有想到,在那些说辞之前,骆鸣岐会搞这么一出啊!
骆鸣岐解释道:“我这是在遴选。”
“遴选?”
“是啊,你想,这是我开的学校,他们自然也都知道我的身份,所以即使有人想要在这种时候离开,估计也会被人拦住,或者说是直接打消掉念头,但是肯定会有人既没人拦,也没有打消念头。”骆鸣岐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其实我希望这样的人多一些点的,这样就不用累着我的好姑娘们了。”
骆子都无奈:“殿下不要开这种玩笑。”
这毕竟是骆鸣岐的学校,若是在开学的第一天,便闹出了不少人直接离开的笑话来,她日后要走的路还会难上一些。
虽说他嘴上在劝解,但是其实他心里早就知道骆鸣岐是怎么想的了。
身边有人可以拦住他们的,自然是虽然本人比较暴躁,但是身边有好友,这样的人即使不大好管教,但是依然是那种听得进去劝的人。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从来都不是一句笑话,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更是一个真理。
至于那些可以自己打消掉念头的人,则说明他们或许对于皇权依然有些敬畏,再或者他们理智的可怕,这样的人教出来都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毕竟一个人的心性以及识时务的状态,也是他是否能成器的一个标准。
只是这么一出下来,可能会让骆鸣岐身边的那些姑娘们受委屈。
骆鸣岐在来之前就跟她们说过这件事了,苏叶等人好不犹豫地全都表示理解,但是受委屈就是受委屈,骆鸣岐在背过身的这段时间里,一直都在想自己在回去之后,到底要怎么安慰她们受伤的心灵。
首饰已经送过了,绣品衣裳之类的东西,她们早就有自己的份例,并且都觉得自己没有必要要那么多的衣服,所以看得出来,她们觉得这种东西都是贵精不贵多的。
所以衣服也不好送。
要不然……弄点吃的东西?
毕竟这个年代的零食以及饭食的种类着实不多,皇族一直都是以“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为标杆,骆鸣岐自己为了培养那些宫女们的平等观念,一直都是和她一起吃饭的,所以苏叶等人估计也不会很想吃一些没有东宫的小厨房做出来的东西。
因此,若是要弄些吃的,那么要么她弄出来的东西很新奇,要么她弄出来的东西比御膳做的还要细致。
做御膳的厨师们大多都是做了一辈子饭的人,术业有专攻,骆鸣岐想要轻松地超过他们,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只能从新奇上来想。
说起新奇的东西,骆鸣岐可知道太多了,只是不知道选择哪一个比较好,骆鸣岐的大脑在报了一整圈菜名之后,终于隐隐决定了自己大概要选择什么,忽然听到身侧的骆子都说道:“殿下,一炷香的时间到了。”
真快,骆鸣岐心道。
她觉得自己还没有出神多长时间呢。
只是心里肺腑,但是骆鸣岐依然在转过身之后面上不显。
她先是观察了一番台下的人的表情。
大概分为三类。
第一类,占了将近八成的人,他们表情惶恐,不怎么敢看向骆鸣岐。
在台下占比不多的寒门弟子都是这样的表情,剩下的一些应该是听说过骆鸣岐的一些道听途说的事迹,所以在骆鸣岐发怒之后,也都觉得害怕。
第二类,占了一成还要多一些,他们看起来有些不情愿,但是屁股依然牢牢地粘在凳子上,没有丝毫要站起来的样子。
这样的人,应该都是被鼓动了,但是却被身边的人给劝说好了。
第三类,占比很少,他们脸上有些尴尬,身边的位置大多都是空的,估计是想要拉住身边的人,但是没有拉住,于是便只能一脸无奈地坐着。
这样的人,其他的不说,但是脾气绝对会好,毕竟能忍受一个一直在自己身边,而且还听不进去自己说话的人,怎么能也脾气非常暴躁呢?
这三点,虽然可能判断失误,但是在大方向是应该是没有错的。
骆鸣岐对旁边的骆子都说道:“你记住现在这些人的表情,日后方便因材施教。”
根据刚才的提点,骆子都已经知道骆鸣岐这么做的用意了,也大概猜得到这三种人的脾性,所以立刻将这些人如今的表情牢牢记住。
那些贵族子弟到底是见识过不少的大场面,所以这会儿见骆鸣岐转过头来了,便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
骆鸣岐看着台下的人,竟然没有多少人离开,满意地笑了笑。
虽然她嘴上说着希望离开的人多一些,但是她心里更希望的事情,自然是让自己手下的聪明人多一些。
事实证明,能看进去骆鸣岐写的书,也能通过骆子都的变态考试考进来的人,自然不会有很多是傻子。
骆鸣岐这回开口的时候,语气温和了一些:“怎么,剩下的不想离开了么?”
没有人回答。
骆鸣岐说:“如果有想说话的,可以举手站起来说。”
不一会儿,有个少年站起来了。
骆鸣岐问道:“你有什么想说的?”
少年一脸坦然,说道:“我是绝对不会因为先生是女子而离开的,相信在座的很多人也都是这么想的!”
骆鸣岐诧异道:“哦?你说说为什么?”
少年道:“我们都知道,这些书是殿下做出来的,殿下是女子,殿下身边的女子自然也都不是寻常人,只要是能将殿下写的东西教给我们的人,自然是好的,怎么能和男女有关呢?”
不得不说,骆鸣岐有些惊讶。
像是这样的言论,若是放到现代,或者说是她生活过的那个时代的民国时期,放到这么大点的少年嘴里说出来也丝毫非常令人惊讶了,而现在……不过是一个尚未开化的封建社会。
少年问道:“殿下,我说的对吗?”
对,当然对。
骆鸣岐说道:“你小小年纪能有这般见地,着实不容易,只是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少年咧开嘴,一笑,说道:“我还想去岭南当官呢,若是今天变离开了,我如何去做那个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这熟悉的言论忽然叫醒了骆鸣岐的回忆。
好像在考试的那天,她就听到了这样的话。
这个少年口口声声说的都是自己日后要将学识、财富带到岭南那个苦寒之地,让那里的人过上好日子,要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当时骆鸣岐就觉得那个少年很不错,没想到这个少年竟然真的将自己说过的话,当做了目标。
骆鸣岐环视四周,然后发现周围的人竟然大多数都露出了认可这少年的话的表情。
勾心斗角久了,骆鸣岐在看到这样满是赤诚的表情之后,竟然隐隐觉得开心。
骆鸣岐忽然觉得是自己狭隘了,虽然这个年纪的少年都是一些心智仍然不大健全,非常容易被鼓动的人,但是他忘记了,这个年纪的少年,更容易坚定自己的理想,更容易在找到自己的那条路之后,坚定不移地走出来。
毕竟……少年,是很冲动,但是也很热情嘛。
骆鸣岐说道:“记住你们如今心里的想法,这是非常宝贵的积累,希望无论你们日后遇到的东西都多么复杂,等到你们走到了最顶端之后,在人生的尽头,你们可以说,我有一件坚持了一辈子的事情,那是我从很小的时候便决定要做的了,我用我的一生来证明,我的坚持都是正确的,但是我一直都不敢确定,但是在我人生的尽头,我可以笃定,我坚持的一切都有价值,我不后悔。”
“你们的以后,定然不同。”
第53章 火锅
骆鸣岐所使用的话术, 不过是一些最简单的演讲话术而已,作为二十一世纪的一个专业神棍,她自然有自己的一套忽悠话术, 现如今说的这套说辞里, 只用出了不到两成的功力, 但是依然让那些在下面听的小孩儿们一个个激动地恨不得指天指地地发誓,自己一定不会辜负骆鸣岐所说的话。
骆鸣岐松了口气, 说道:“好了, 接下来你们就听校长的话, 根据校长的指示做事, 知道了吗?”
那些少年自然是应好的。
骆鸣岐在离开之后, 便去找上了凤来仪。
凤来仪是知道骆鸣岐所设置的那个观察点的,在骆鸣岐在台上的这段时间, 她一直都揪着心, 生怕骆鸣岐一时不察让事情走向不可挽回的地步。
幸好幸好, 骆鸣岐做的太好了, 不仅让那些少年们都被鼓舞了, 最后竟然让站在远处旁观的凤来仪,也觉得心中很是激动。
只是她不敢很骆鸣岐说。
她害怕骆鸣岐觉得她太容易被鼓动。
只是仔细想想, 如今的她也不过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女而已,这个年纪的少年人, 能有这般的定力, 已经是非常难得了。
能取得骆鸣岐这般的信任, 更是难得中的难得。
凤来仪见骆鸣岐在结束之后第一时间找的是自己,忍不住高兴, 在看到骆鸣岐的时候立刻说道:“殿下真厉害。”
“还好还好, 最后效果还比我想的要好一点, 至少那些人没有全部都走。”骆鸣岐谦虚地说道。
凤来仪看出了骆鸣岐的谦虚,心中更加敬佩,但是没有直接拆穿骆鸣岐的假作矜持,她问道:“殿下,我们接下来应该做什么呢?”
骆鸣岐笑的神秘:“走,你跟我去一个地方。”
凤来仪不知道骆鸣岐要带自己去的是什么地方,不过贴身跟着骆鸣岐、让骆鸣岐不离开自己的视线,这本来就是她应该做的事情,所以他自然应允。
万万没想到,最后骆鸣岐带她去的地方,是……香料店。
骆鸣岐对于香料是一窍不通,就连需要过端午驱五毒的那几味药材,凤来仪都是不清楚的,骆鸣岐看起来也不像是会了解这些的人,所以……她们来这里是要干什么?
感受原汁原味的混杂香料的气息吗?
香料铺子的掌柜在看到骆鸣岐和凤来仪两个一看衣着都知道出身不凡的人进来,立马颠颠的跑过来,谄媚地问道:“不知两位来小店里有何贵干?”
骆鸣岐的问题非常具有目的性:“你这里有没有……辣椒?”
她比划道:“只有半根手指头长,红色黄色或是青色皆可,里面有白色的籽,气味辛辣。”
那掌柜根据骆鸣岐的描述,很快拿出来了一包用布袋子装着的东西,说道:“这位小姐说的是这种么?”
骆鸣岐搭眼一看,还真的是。
那掌柜说道:“这玩意是从大庆运来的,他们国家香料多,只是因为其味过于辛辣,所以不好与其他的香料匹配,若不是小姐今日说了这事儿,我还想不起来这东西呢。”
骆鸣岐笑道:“掌柜是个实诚人。”
像是她们这种一看就很有钱的少爷小姐们,若是到了一个小商贩那里,是最容易被作为肥羊宰客的,骆鸣岐本来以为这掌柜要将这些香料给夸的天上有地下无,刻意抬一抬价格,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实诚。
掌柜的也是个人精,自然知道骆鸣岐说的是什么意思,他笑了笑,说道:“做生意最好还是要实诚一些,若是遇到了不识货的人,日后也不会被惦记,若是遇到了像是小姐这般识货的人,那我便结了一个善缘。”
也就是说,想让骆鸣岐照顾一番他的生意。
骆鸣岐从那布袋里掏出一枚辣椒,用手指碾碎,发觉这玩意儿即使放在不是很起眼的地方,却依然很干燥,于是笑道:“自然,应该的,掌柜先将店里的辣椒给我全部装起来吧,再装些常用的香料。”
掌柜想了想,将一些气息比较清淡的干花给骆鸣岐装起来了。
这些花不是很贵,卖的也好,并且也确实是常用的,毕竟这些东西味道淡,跟什么配都不显得突兀。
骆鸣岐补了一句:“要二十个人用的量。”
掌柜脸上的笑容更甚,将那些干花又添了一些。
“这些花每两是三钱银子,这里一种有两钱,加上那些……辣椒,对,是叫辣椒。一共给三两银子就好了。”末了,掌柜的还补了一句:“辣椒不值钱。”
掌柜的总共抓了四种干花,单是这些花都已经二两四钱了,那辣椒起码得有一紧,因此看来掌柜的真的没有因为辣椒收多少钱。
骆鸣岐满意了,临走时还交代道:“若是有辣椒的门路,掌柜的可以多多买来,日后我定然还会过来,这些干花等我用了之后再说。”
掌柜的说道:“应该的应该的。”
凤来仪一直都绷着一张脸,没有说话,等出了香料铺子她才问道:“殿下,这个辣椒是用来做什么的?”
骆鸣岐当时在讲台上转身,想着要怎么犒劳那些日后要进入艰苦的教师行业的姑娘们,当时已经隐隐有想到了辣椒,毕竟如今的辣椒还没有被纳上他们的餐桌,所以骆鸣岐觉得自己可以试试。
当年八大菜系骆鸣岐可都是尝过了最正宗的,辣椒在这些食物中起了不可或缺的作用,现在餐桌上没有辣椒,骆鸣岐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她解释道:“我想做一种适合很多人吃的东西,你去找个人通知一下四殿下和姑娘们,今儿晚上回来吃饭。”
凤来仪应是。
等凤来仪交代好了这些事宜之后,好不容易才在东宫的小厨房找到了一个正在把厨房弄得烟云缭绕的骆鸣岐。
说实话,如果不是骆鸣岐把厨房弄的烟云缭绕,凤来仪压根就不一定能找得着她。
她一脸疑惑地问道:“殿下这是在……做什么啊?”
“火锅底料。”骆鸣岐应了一声,然后就指挥正在认真烧火的厨师,说道:“火小一些。”
“火锅底料?”凤来仪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也猜得出来骆鸣岐是在做吃的,虽然这一锅各种香料和宽油的东西看起来很吓人,但是既然是骆鸣岐能做出来的东西,总不会是……很难吃吧?
凤来仪在心里默默地劝自己。
在看到骆鸣岐将刚买的辣椒也扔进去不少之后,她对自己的劝解逐渐失效,面露难色。
骆鸣岐余光瞥到凤来仪的表情,失笑道:“我们不会只吃这些调料的,我们吃的是那些东西。”
说着,她往在厨房外头正在忙碌的身影上指了指。
然后另一只手往那一锅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里加了一把盐。
凤来仪几乎是逃也是的去外面看了。
毕竟这里面的气味实在是太呛喉咙了。
难为殿下和那个帮她烧火的厨师了。
让凤来仪松了一口气的是,外面那些宫人在清洗的食材,全都是看起来可以吃的。
都是一些肉和蔬菜。
这些东西吃下去,总是不会出问题的。
她在外面看了不久,还上手帮了一些忙,然后她就听到骆鸣岐在厨房里喊她。
凤来仪一头雾水地进去,一头雾水地出来,然后在骆鸣岐的指挥下搭起了一个能将东宫里最大的锅支起来的铁架子。
骆鸣岐在锅里烧了水,切了一块已经凝固了的火锅底料,感慨道:“咱们这里没有鸳鸯锅,若是有鸳鸯锅,还能做个清汤的,毕竟这火锅底料火气太大了,容易上火。”
凤来仪默默转头交代小厨房烧一些败火的水出来。
骆鸣岐看到凤来仪的动作,心里一阵熨帖,又开始捣鼓自己的饭菜了。
等到那些姑娘们都回来的时候,火锅已经煮开了,骆鸣岐往里下了一些带着肥油的肉,让火锅里的东西闻起来更香了一些。
“什么味道?闻起来好奇怪。”
“但是好好闻!咱们东宫今天做了什么东西?”
“咱们快回去看看吧!”
姑娘们刚走到气味传来的地方,就看到骆鸣岐烧着一大锅东西。
除了骆子都有些惊讶,其他的人都习惯了骆鸣岐会是不是捣鼓一些小东西。
“殿下!”
“我们回来了殿下。”
骆鸣岐笑着提醒道:“去净手,吃些面垫垫肚子,然后咱们开始吃。”
那些姑娘们听话的分了一张饼,然后便凑到了骆鸣岐身边。
“好吃!”
“好辣!但是好好吃!”
“喝点水喝点水。”
骆鸣岐稍微吃了一些,便坐在一旁看他们,眉眼间都带着柔和的气息。
凤来仪端了一碗刚煮好的东西,递给骆鸣岐,说道:“殿下,再吃一些吧。”
“好吃么?”骆鸣岐笑着接过。
凤来仪乖乖地点头:“好吃。”
“那就多吃点,定然要吃饱了。”骆鸣岐低下头,用筷子在碗里翻了翻,发现碗里的都是些自己平日里喜欢吃的东西,心里舒服了一些。
她叹了口气,说道:“明天可是有一场硬仗要打。”
凤来仪大概猜得到为什么骆鸣岐是这么一副风雨欲来的表情,但是她更想让自己记住的是,这日东宫里难得的人间烟火气。
她觉得,自己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第54章 纷争
“陛下, 皇太女做出这样的事情,简直不合乎常理!”
“您可万万不能放任她做出此等事情啊!”
“陛下,若是这般下去, 臣等可不敢将犬子送去殿下的学校!”
骆鸣岐站在最前面看着, 一脸冷漠。
她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事情了。
骆子都也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明显是没有将这些人的话放在心上。
可能是骆子都的态度实在是太过于轻松了,根本就不像是在朝堂上被其他臣子们攻讦, 以至于他的态度狠狠地帮骆鸣岐拉了一波仇恨值。
那些臣子们开始将火力主动往他身上放了。
“四殿下毕竟是男子, 送一些女子去学校像什么样子?”
“女子无才便是德, 殿下是毁了这些女子的日后啊。”
“四殿下, 你日后当如何管理学校?”
不知道为什么, 一群老臣子在朝堂上讨论关于“学校”的事情,总是让骆鸣岐觉得很奇怪。
明明学校在如今也不是什么新鲜词了。
或许是因曾经朝堂上从来都没有这种事吧, 皇帝和臣子把一所学校里的事情当做国家大事来处理, 怎么看怎么违和。
骆鸣岐从来都不认为这是因为这些臣子过于看重她, 相反, 这绝对是因为过于看轻她, 以为她做的所有决策都是可以被质疑的,所以他们就毫不留情地质疑了。
骆鸣岐勾唇一笑, 没有接话。
她本来也没有要替这群倚老卖老的家伙解释的必要,不是么?
皇帝看了一眼下面的情况, 也很无奈。
自从骆鸣岐当上这个皇太女之后, 每天的早朝都像是菜市场一样, 皇帝每次都想要禁止,但偏偏就是禁止不下来, 所以他不得不在能装听不见的时候就装听不见。
只是等到这次有臣子出列的时候, 他不得不再次阻止他们。
皇帝说道:“你们以为, 皇太女此事不妥?”
“史书上可从来都没有过女子做师长的事情出现!”有臣子说道。
骆鸣岐忽然开口,说道:“那只能说明你读过的史书太少了!”
骆鸣岐此话一说出口,其他朝臣就是脸色一变。
无他,上一次骆鸣岐在朝堂上背书的事情实在是太让人印象深刻了,他们有些在后来还特意去查了一下骆鸣岐说的那些例子,想着如果有可能的话,他们可以在下一次朝堂上驳倒骆鸣岐。
虽然这种行为在外人看来是很可笑的,但是如今的朝堂就是这样,不是我驳倒你,就是你驳倒我,今日是我吃了暗亏,日后我定要加倍的换给你。
只是最后令他们赶到绝望的是,骆鸣岐没有一句说错了的。
果不其然,骆鸣岐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举出了好几个在历史上教出了大儒的女性,然后说道:“他们有些是作为母亲,有些是作为长辈,但是无可避免的是,她们都是很好的老师。”
“你们无法反驳,女性就是比你们会教孩子。”骆鸣岐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接着说道:“虽然她们是被你们困在后院里了,但是比起作为母亲的那些女子,你们这些做父亲的,很少在孩子年幼时候给孩子关怀的。”
那些臣子脸上俱是菜色。
礼部尚书笑眯眯地出列说道:“殿下,臣需要提醒您一下,莫要将后院宫闱里的事情放到大场面上来说,这里毕竟是朝堂,要谈论国事的地方。”
好嘛。
不愧是礼部尚书,阴阳怪气真的是有一套的。
这明显是在说骆鸣岐满脑子都是宫闱后院里面的女人事,上不得台面呢。
很不巧,骆鸣岐也是个阴阳怪气的好手。
她转过身,问道:“孤明明说的是我们这个国家孩子的教育问题,以及作为他们师长的母亲的伟大之处,怎么,我霄国的未来已经不是什么大事了吗?那孤倒是想问,那什么才是礼部尚书眼里的大事?”
礼部尚书被骆鸣岐一句话噎地说不出话来。
骆鸣岐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孤想起来了,在孤刚刚清醒那一阵,曾经处理过一起强抢民女的事件,更巧的是,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令公子也是这件事中的一个吧?看来您是不需要女子来帮你教孩子的,只是很不巧,你教出来的孩子,着实行为奇特。”
礼部尚书敢说骆鸣岐上不了台面,骆鸣岐就敢说礼部尚书没有家教,没有识人之力。
礼部尚书的职权在如今是管理皇族的宗庙以及很多仪式,他本人必须是一个懂得礼仪,而且修养出众的人,不然简直就是愧对于这个职位。
虽然没有硬性要求,但是如果礼部尚书是一个没有德行的人,这和说兵部尚书手无缚鸡之力一样,全都是直接把人从头到尾地给骂了一遍。
礼部尚书本来就是一个小肚鸡肠的人,自从国师占了他大部分的职权之后,他能从中捞好处的地方越来越少了,于是逐渐就开始愤世嫉俗起来。
正因为如此,骆鸣岐根本就不担心礼部尚书听不懂。
果不其然,礼部尚书在听到骆鸣岐的话之后,脸色肉眼可见地变黑了。
骆鸣岐不再搭腔,好像刚才嘴像是小刀一样的人不是她似的。
礼部尚书就这么不上不下的,回去也不是接着怼也不是,让一时间脸色由黑涨紫,怎么看怎么滑稽。
右相此时忽然走出来,说道:“殿下此种做法自然是好的,只是那些女子若是日后与自己的学生相遇,又当如何?”
骆鸣岐这次不用脑子都能知道,觉得男女之间不会有真正的师生情谊,可能会闹出丑闻。
但是骆鸣岐就是装作听不懂的样子:“自然是做学生的以弟子礼仪待之。”
右相笑眯眯地说道:“那便是极好的。”
说罢,他便退回队列中。
骆鸣岐的余光瞥见了礼部尚书趁着在座的人都将目光转移到右相身上的时候,悄无声息地退回了队列中自己的位置上。
她恍然大悟。
怪不得右相忽然出列问出这么一句堪称不痛不痒的话来,原来是为了给礼部尚书一个台阶下啊?
不出意外的话,礼部尚书是右相这边的人,右相这么做,虽然显得有些幼稚,也不大隐晦,但是就是把面子给了礼部尚书。
怪不得礼部尚书会听命于右相呢,主要还是右相会收买人心。
懂得一个人想要什么,然后给他他想要的,那便是最有效的收买人心。
骆鸣岐觉得自己学到了。
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用得上。
在骆鸣岐接连怼了两个人之后,朝中终于稍微安静了些许,骆鸣岐这才说道:“我曾经看到这样一句话,若是从一个女子裸露的手上想到她们的手臂,从她们裸露的脚上想到她们的腿,看到她们裸露的胸脯上想到床上的那些事,就说明他本人就是一个低俗下贱的□□之徒,大家都是公卿子弟,自然不会有这种毛病,对吧?”
现在肯定不会有人反驳骆鸣岐的话。
首先是骆鸣岐的这句话几乎没有给他们留任何后路,其次就是,即使他们出列说了,却不一定会说过骆鸣岐。
骆鸣岐接着说道:“这便是孤敢于教出女子教师的底气,这是孤信任诸位啊,相信诸位也不会让孤失望的,对吧?”
忽然得到了骆鸣岐新人的朝臣们看起来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他们以前从来都没有跟自己的孩子说过所谓的要保持公卿子弟的高尚。
毕竟公卿子弟早就没有“高尚”这种品格了。
在骆鸣岐醒来之前,像是“强抢民女”这种事情,已经是所谓的公卿子弟们最喜欢的游戏之一了!
但是现在忽然被扣上这么一个帽子,他们不得不在回家之后第一次让自己的孩子学会约束自己。
于是,这日的早朝,依然是骆鸣岐被围攻,然后毫发无伤的结局。
骆鸣岐刚离开金銮殿,就听到身后有人叫她。
“殿下!”
骆鸣岐听着声音是自己可以停下的声音,于是顿住脚步,回头说道:“怎么了,四哥?”
来人正是骆子都。
其他的几个皇子,除了明面上为敌的二皇子,和几乎没有什么交集的大皇子之外,三皇子虽然冒失,但是从来都不会在金銮殿外叫他,六皇子又是一个寡言沉默的,不会轻易这么大声叫人,五皇子每次都要做出恨不得赶紧离开好自己去浪的样子,所以应该也没有时间叫骆鸣岐,于是剩下的人,只有一个骆子都。
骆鸣岐叹了口气。
骆子都笑着说道:“这不是还差几天开学吗?我还有几天难得的空闲时间,所以我想着,再去你那里,看看有什么新奇东西。”
骆鸣岐:……
“你现在想去我那里打劫已经不需要撒谎了吗?”
骆鸣岐很无语。
骆子都凑到骆鸣岐耳边,轻声说道:“其实我是想去找一粒铜豌豆。”
“铜豌豆?”
什么玩意儿啊?
骆子都说道:“殿下还不知道吧?您在朝臣面前,早就是那一粒铜豌豆了!”
骆鸣岐:……
骆鸣岐握拳,抬脚,一脚踩到骆子都鞋上。
扬长而去。
第55章 时间
铜豌豆……是什么鬼玩意儿?
骆鸣岐忽然想到这么一句话。、
“他就是那一粒蒸不烂、煮不熟、捶不匾、炒不爆的铜豌豆。”
这话本来是用作自嘲的, 说自己油盐不进,固执的坚持自己所要坚持的事情。
只是在后世的逐渐传播中,这个用作自嘲的话也逐渐被传的变了味道, 大概说是一个人死皮赖脸, 十分可笑。
骆鸣岐本以为这个世界是没有这个说法的, 只是现在看来,很多世界都是有些异曲同工之妙的。
比如这个世界和她原来的世界的岭南, 以及这粒“铜豌豆”。
骆鸣岐翻了个白眼, 哼笑道:“怎么, 别人背后骂我的话, 你倒是敢拿到我跟前跟我说笑。”
“这有什么不敢说的?你又不会生气。”骆子都笑眯眯地说道:“并且我笃定, 你不仅不会生气,还会很高兴。”
骆鸣岐:……
骆鸣岐确实没有生气,
并且确实还挺高兴的。
但是她不大乐意被猜到。
于是她问道:“为什么?”
“因为这说明, 给你起了这么个外号的那些人, 完全拿你没办法。”骆子都侃侃而谈:“他们都是你的敌人, 敌人拿你没办法, 那便说明你是个强到他们不得不退让的人。”
全中。
骆鸣岐啧了一声,说:“行吧行吧, 你又知道了。”
说完便走。
走出去没几步,她回头看到骆子都还站在原地, 凶巴巴地说道:“怎么?还不走?大太阳底下是很舒服是么?”
骆子都失笑, 抬步跟了上去,
他笑着问道:“生气了?”
骆鸣岐叹了口气,说道:“生气倒是不至于, 只是在从你口中得知了他们给我取的外号之后确实有点兴奋, 但是被你完全猜到了, 又觉得我的心智不过如此,所以有些气馁罢了。”
“被猜到倒是无所谓,殿下你只要让他们猜不到你被猜到不就好了么?”骆子都说道。
“你说的对,我确实是需要再练练,只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练出来跟你们似的那种麋鹿行于左而目不瞬的德行。”骆鸣岐瞥了骆子都一眼,接着说道:“我才是最应该养成那个大心脏的人,但是很可惜,我还做不到。”
骆子都抬手摸摸骆鸣岐的头顶,安慰道:“你到底才醒没多久,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很不容易了,老三他们几个就很喜欢你,只是最近你忙,他们都没能过来打扰你而已。”
骆鸣岐诧异地看了骆子都一眼。
骆子都一脸无辜:“怎么?”
“不对劲。”骆鸣岐凑到骆子都面前,说道:“你不对劲。”
骆子都脸色不变:“怎么不对劲?”
“你跟我熟悉起来之后,从来都没有像是今天这样在损完我还安慰我。”骆鸣岐做出“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表情,说道:“行了,你有什么事就说吧。”
骆子都夸奖道:“殿下真聪明。”
骆鸣岐说:“赶紧说!”
又是一副有些气急败坏的样子。
骆子都笑着说道:“昨儿晚上我已经将荷包给老五送过去了,他很是喜欢,说这些是最上等的常氏苏绣。当然我也说了这绣品是出自谁之手,他完全不在意,说过些天便将自己想要的样子画出来,给你送过去。”
骆鸣岐点点头,然后忽然抬头,认真地说道:“让他给钱啊。”
“给钱是小事,他这一份我给你就行。”骆子都看起来很好说话。
“不对劲。”骆鸣岐又看了骆子都一眼,说道。
“你肯定还有其他事情要跟我交代。”骆鸣岐笃定地说道。
骆子都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表情,说道:“殿下果然英明。”
骆鸣岐无话可说。
她已经被骆子都这慢吞吞的样子给磨得没有丝毫脾气了。
她无奈地笑了笑,说道:“行吧,你有什么话就直说,我尽量不找你的事。”
骆子都这才松了口气,说道:“昨天我去送荷包的时候,老五还没有吃饭。”
骆鸣岐隐隐觉得不妙。
骆子都说道:“他觉得火锅的味道很好。”
骆鸣岐叹了口气,说道:“既如此,过些时日,便将他叫来,咱们吃一顿火锅就好。”
骆子都接着说道:“只是当时二哥和老六都在。”
骆鸣岐懂了。
二皇子在那里,等于说大皇子也一定会知道这件事,六皇子知道这件事,等于三皇子也一定会知道这件事。
也就是说,他们六个人都知道了骆鸣岐这里有很好吃的东西,但是只给四皇子吃过了。
虽说骆鸣岐跟他们的关系都没有跟四皇子这般熟悉,但是骆鸣岐请客吃饭却没有他们的事情,确实是不大好的。
“所以呢?他们的意思是?”骆鸣岐已经隐隐有了猜测。
骆子都说道:“他们说,殿下不能厚此薄彼,若是殿下还有空闲的话,便把兄弟们叫到一起聚一聚,若是我们几个全都在,即使是那些大臣们想有些猜疑,却也会因为我们互相制衡,而将此事认作是殿下想要拉拢我们而开设的聚会,如何?”
“你既然连这些都给我想好了,那我还有什么话可说?”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
等到那群土匪在骆鸣岐家里吃了顿饭,然后将剩下的火锅底料全都带走之后,骆鸣岐只能看着空下来的盆欲哭无泪。
“你们知道吗?这辣椒虽说在此地是用作香料,但是在它的产地大庆,确实穷苦人为了保暖而不得不吃的东西。”骆鸣岐指指点点:“你们这群王公贵族这般作态,着实令人不齿。”
五皇子骆苋阙扇子一开,笑眯眯地说道:“多谢殿下做出这好东西,给我们一个不齿的机会。”
骆鸣岐无语。
铜豌豆?
什么铜豌豆?
若是她骆鸣岐是一个铜豌豆,那如今的这皇室就是一个绝对的豌豆荚子,里面整整齐齐地码了一共七个铜豌豆,除了她骆鸣岐,其他的绝对都是黑心的!-
人在忙碌的时候,时间是过得很快的。
骆鸣岐还没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一年就这么过去了。
虽说御花园里面的花因为有国师加持,所以各个季节的花都有,但是整个禁宫的四季却是连国师都无法改变的。
骆鸣岐换上了一件大红色的貂裘,头上的华丽的装饰摘了不少,眉眼彻底长成,看起来不怒自威,有气势了许多。
她在御花园见了二皇子,和对方打了一声招呼,便没有过多地交谈。
“殿下。”凤来仪在她后面唤她。
凤来仪也长高了不少,这个年纪的少女本来就是长个子的时候,骆鸣岐又是个会动不动做出来一些新奇东西出来的人,因此凤来仪在这段时间里过得很是不错,营养跟得上,自然也就长得好了。
本来她是要比骆鸣岐看起来矮半头的,但是到了如今,她竟然已经到了骆鸣岐的眉毛处。
再加上这个年纪的少年一般来说长个子都是先长腿的,所以显得凤来仪的双腿细长,好看极了。
骆鸣岐就很喜欢凤来仪如今的样子,所以动不动就盯着对方看。
凤来仪本来在骆鸣岐看过来的时候还会脸红,但是后来也都习惯了,无论骆鸣岐是个什么动作什么姿态,她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半点都不带含糊的。
“接下来咱们先去吃个午饭,然后咱们就到学校里看看,顺便把四哥前段时间交给我的卷宗给还回去。”骆鸣岐说道、
“是。”凤来仪上前,将骆鸣岐的貂裘领子扯了扯,让它看上去更舒服。
“今天晚上有什么想吃的吗?”骆鸣岐忽然算了算日期,惊讶道:“今天也正好是姑娘们放假,她们又辛苦一个月了,让她们都回来一趟吧。”
这是每个月都会有的事情,凤来仪自然是同意的。
“吃火锅吧。”骆鸣岐自问自答。
凤来仪像是有先见之明一般,在骆鸣岐问的时候根本就没有问的意思,但是在骆鸣岐决定了吃火锅之后,迅速答应道:“是。”
骆鸣岐听到这及时的回答,没忍住笑了:“我也觉得吃火锅合适,现在天冷,吃火锅还能好好暖和暖和。”
说完,她忽然脸一耷拉,抱怨道:“自从我这边有了火锅底料,那几个人就跟头天学会吃饭一样,有空就往这里钻,吃完了还得在我这里取走一大块火锅底料,上回我刚做了一大盆,现在又只剩下一个底了。”
按理来说,火锅底料本来是一个不大容易消耗的东西,但是实在耐不住那些人太能吃了,一个个地都盯上了她这点子底料,像是都没吃过饭似的。
“殿下做的好吃。”凤来仪笑着说道。
她当然知道,骆鸣岐就是这么个性子,嘴里抱怨着,但是会在火锅底料吃完之后,再做好一份备下。
骆鸣岐忽然快步往前走了几步,而后转过头说道:“咱们赶紧过去吧,这会儿太还热着,咱们帮他们把学给放了,而后顺带和他们一起回来。”
凤来仪迎上骆鸣岐的脚步,说道:“是,殿下。”
第56章 回家
“殿下。”
“殿下。”
穿着校服的学子在看到骆鸣岐之后, 恭敬的给她行了一个礼。
“嗯,去吧。”骆鸣岐摆摆手。
那些少年很快便退下了。
骆鸣岐回头看了一眼他们的背影,说道:“真不错。”
“是很不错, 听苏叶他们说, 这些孩子最近都很刻苦。”凤来仪在她身后说道。
“你倒是跟她们关系好, 我还记得你当年和她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们险些打了一架。”骆鸣岐笑着调侃道。
凤来仪抿唇, 微笑不语。
骆鸣岐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时候, 忽然笑起来, 笑了半天后说道:“我刚才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你说什么那些孩子们啊, 你自己还是一个孩子呢。”
凤来仪脸一红,说道:“臣已经十七了, 不小了。”
“十七了啊……”
骆鸣岐抬起头, 她怔忪片刻, 轻声说道:“下雪了。”
凤来仪也抬起头, 发现果然是下雪了, 她撑开自己随身背着的伞,罩在骆鸣岐头顶, 说道:“殿下,快走吧, 小心着凉。”
两人在校长室找到了骆子都。
刚敲开门, 两人竟然不知道如何下脚。
这里面铺了一层厚厚的毛垫子, 连边边角角都照顾到了,看起来就非常暖和, 更别说这里面还烧着火炉, 刚打开门, 一股热气便扑面而来,烘得骆鸣岐险些后退一步。
“四哥,你是要给冻死了吗?”骆鸣岐一边吐槽,一边将自己身后的大氅给脱下来来,挂门在旁边的架子上。
“开什么玩笑,你四哥我一定得是一个长命百岁享半辈子清福的人好吗?”骆子都给她让了个位置,说道。
“你再这么造下去,再好的体质也得让你给造没了。”骆鸣岐从火炉里面挑出开几块刚仍进去的木炭,将上面零星的火星给敲掉,扔到一旁。
“哎哎哎,你这是做什么,一会儿火就不旺了。”骆子都想要伸手拦,但这毕竟都是火,他怎么说都不好下手,只好在一旁咋咋呼呼地说道。
“就是不能让火烧得太旺。太医不是都说了吗,冬天不可长时间呆在烧了火炉子的室内,你这屋子还不是很通气,万一被困在里面了怎么办?”骆鸣岐一把打开骆子都的手,瞪了他一眼,说道:“你也是真不怕火。”
骆子都自然是知道自己冬天贪热是不好的,再加上根本就拦不住骆鸣岐,所以他只能任由骆鸣岐熄灭了自己的一半火量。
骆鸣岐处理完了这一件火的事情,想起了另外一件火的事情。
“学生们教室的保暖怎么样?”她问道。
“肯定是充足的!”骆子都指天指地地发誓。
骆鸣岐的定定的看着他。
骆子都说:“当然,没有我这边的这么热。”
骆鸣岐哼笑一声,放过他了:“你还知道你这里热!”
“好好好,都听你的,都是我的错。”骆子都没法子。
他确实是在某些时候挺靠谱的,但是在更多的时候,他都非常之不靠谱,特别是在生活上,简直和小孩子一样没有常识。
“这是你前段时间交给我的卷宗,我已经看的差不多,今天你跟我一起回去吧,等明天我们可以讨论一下其中的几个案例。”骆鸣岐从凤来仪身后的行囊里将基本书拿出来,放在骆子都的桌子上,说道。
骆子都支支吾吾,竟然没有直接答应。
骆鸣岐诧异道:“怎么?你接下来有什么事需要处理吗?”
接下来还能有什么事,不就是过年吗?
但是过年需要的东西也不需要他们亲自去准备啊,他们需要亲自准备的只有年礼,但是那已经是过年之后的事情了!
骆子都摊手,解释道:“不止是殿下你自己期待过年好吗?这一年我几乎都在学校里没有出门,老五老早就说发现了个好吃的馆子说要带我去吃,听说从今儿开始我要闲下来了,这不直接把我今天剩下的时间全都定下了,所以殿下这边……”
骆鸣岐懂了,说道:“我知道,先来后到我还是懂的,那四哥你把最要紧的东西给处理了之后,抽个时间过来,咱们再讨论。”
骆子都欣然应允。
等放学的时间到了,骆子都听到外面的学生开始逐渐热闹起来,骆子都说道:“我这就去把他们都送走,然后我就直接去找老五了,殿下若是没什么事,也赶紧回去歇下吧。”
一副迫不及待的姿态。
骆鸣岐只能哭笑不得地答应。
骆鸣岐在学生们散去之后,特意去他们教室里看了一遍这里面的设备。
没有任何问题。
骆鸣岐叹了口气。
如果骆子都一直都是这么靠谱,那肯定不至于让骆鸣岐发这么多的愁。
苏叶刚收拾好东西,正好看到外面的骆鸣岐,她兴奋地笑了,也不管自己手中的东西了,随便一放,便凑到了骆鸣岐身边,说道:“殿下,你是来接我们的吗?”
骆鸣岐的学校这一年一直都是一个月回一次家,因为冰和煤炭的数量很足,所以根本就不用害怕天气对这些学生造成太大的影响。
只是,即使暑假消失了,骆鸣岐却是依然不能让这些学生无法去过年。
所以骆鸣岐只得在年前给他们放了假。
简直像是一个为升学率头秃的高中校长。
那些学生是各回各家,没家的骆鸣岐也给他们安排了住处,至于这些老师们……那当然是也回自己的家啦。
她们的家,自然是——东宫。
“当然,不然我还能来干什么?”骆鸣岐摸摸苏叶的脸颊,说道:“瘦了。”
“这段时间们学生都很卖力,我也不能被她们比过去不是么?”苏叶虽然少了些肉,但是她看起来非常高兴,像是一个终于找到自己需要坚持的那条路的攀登者一般,将自己的所有心力都花费在了这件事上。
骆鸣岐觉得心里一松。
她笑着说道:“这段时间在家里好好休息一下吧,我给你们准备了好吃的。”
苏叶笑着点头。
笑着笑着,她忽然眼眶一红,抬手捂住眼睛,哭了起来:“殿下,我好想家啊。”
骆鸣岐的笑容有些维持不下去了,她觉得心里酸酸的,有些说不出话来。
苏叶等人是老师,她们负责教导那些“孩子”。
但是还有几个人记得,她们其实也是孩子呢?
苏叶是这几个人里面最大的,但是也不过比骆鸣岐大了半岁而已,如今,她其实是连二十岁都不到。
其他的学子至少还能每个月会家里三天,但是这些老师们却是要几乎挑灯夜读,生怕自己被那些学生的进度给追上,生怕自己被骆鸣岐正在培养的人给追上,生怕自己日后再也不能做这般光明磊落的伟大工作了。
但是到了如今,年关将至,她们每年在这个时候都是最想家的。
而今年,她们所想的家,是东宫。
虽然她们感念自己生身父母的养育之人,但是如今的她们,更感谢的却是骆鸣岐这个给了她们新生的人。
骆鸣岐叹了口气,上前一步,牢牢地抱住她,说道:“走吧,回家了。”
苏叶到底是历练出来了,虽说在见到骆鸣岐之后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但是这只是一个很短的失控,没过多久,她便逐渐停下了哭声。
凤来仪从后面递过来一张手帕。
骆鸣岐接过,递给苏叶,说道:“擦擦眼泪,莫要让其他人看见。”
苏叶干净眼泪,点了点头。
说实话,其实骆鸣岐听害怕等到家的时候,从轿子里下来的都是一些眼睛哭红了的小姑娘。
她虽然心疼,但是确实不怎么知道哭了的小姑娘要怎么哄。
毕竟这一年来,她身边跟着的最多的就是那个看起来坚强到不行的凤来仪,凤来仪像是永远都不会哭的,骆鸣岐也从来都没有因为可能要哄对方而发过愁。
幸亏这种事最后也没有发生。
骆鸣岐早就让厨房支起了锅台,准备好了糕点以及茶水,在那些姑娘刚从轿子上出来,便被妥帖完善地给接了过去,一人一杯水。
厨房里的那些厨师以及新来的侍女们都拉着她们问这一年都发生了什么事,让她们根本就来不及触景生情,便开始兴致勃勃地说起自己这一年遇到的那些趣事。
骆鸣岐松了口气。
姑娘们在学校的时候是日常休息不好的,所以骆鸣岐也没有一直强行留着她们,在看她们吃的差不多了之后,便将所有人都赶去休息了。
她们几乎很快就都睡着了,让热闹的东宫忽然安静下来。
只除了一个人。
骆鸣岐自己。
骆鸣岐忽然晚上有些失眠,也不知道是因为今天吃多了,还是因此看到苏叶等人之后过于激动,反正她就是睡不着。
既然睡不着,骆鸣岐觉得在床上干躺着也不是什么事儿,所以她便从床上爬起来,感觉自己也蛮清醒的,便打算去书房再读一读卷宗。
只是骆鸣岐没有想到,都已经快要子时了,除了自己竟然还有人没有睡。
她抬脚向光亮处走了,竟然走到了……
纺织处。
第57章 疲累
“是何人如此勤奋, 竟在子时挑灯夜战啊?”骆鸣岐挑开纺织处门口厚重的帘子,笑着问道。
门内传来一声惊呼。
那人试探着唤了一句:“殿下?”
这声音听着竟然还有些耳熟,骆鸣岐将声音和人脸对上了, 唤道:“夕月, 果然是你。”
骆鸣岐在看到纺织处有人, 第一时间想到的人就是夕月。
去年五皇子画了一个花样,毫不客气地画了将近五米长, 气得骆鸣岐差点跟他打一架, 如果不是那个男人实在很弱, 骆鸣岐怕他躺床上几个月干不了活, 骆鸣岐一定是不会下手那么轻的。
骆鸣岐怒道:“你是吧我的人当成什么来使了?怎么一个一个地都这样?怎么在你们眼里她们都不是人不成?”
上一个把骆鸣岐的人当成生产队的驴使的四皇子骆子都不得不咽下了满口劝解的话, 沉默不语。
骆苋阙被敲的满头包,抱怨道:“这么个绣品, 两个月定是能绣出来的吧?”
骆鸣岐怒道:“这是我的绣娘!好不容易得来的绣娘, 怎么你满心都是让她们给你一个人干活?你怎么那么大的口气!”
骆苋阙不说话了。
最后还是骆子都说道:“既然你花样已经画出来了, 夕月她们几个也给你绣着, 定然是能绣出来的, 你便只等着不就好了?”
骆苋阙撇撇嘴,看起来还有话要说。
骆子都瞪了他一眼。
骆苋阙把话给咽下去了。
在骆苋阙走之后, 骆子都笑着说道:“他一直都是这么个性子,很难为别人考虑, 殿下多多担待。”
骆鸣岐恍然大悟:“我说你那种小孩子脾气是跟谁学的呢, 原来是跟五哥啊?不得不说, 你耍赖的时候当真是有他的几分风范。”
骆子都理亏,忍了又忍在, 这才没有回怼她。
骆苋阙画的画送到纺织处的时候, 引起了强烈的轰动。
“殿下, 这是我们要绣的绣样吗?”夕月难以置信地问道。
“是。”骆鸣岐叹了口气——自从她和这些皇子们熟悉起来的时候,感觉自己叹气的频率持续上升,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被那些人气上一气。
夕月不得不解释道:“殿下,虽说这绣样不算难,只是这实在是太大了,恐怕短时间内是绣不好的啊……”
“孤知道。”骆鸣岐苦着脸,解释道:“这是前些日子四皇子从孤这里讹的,只是孤已经答应了,所以不得不将这绣样带回来。”
夕月以为骆鸣岐是以为她不想绣这个绣样,连忙跪下解释道:“殿下,民女没有抱怨的意思。”
骆鸣岐把她扶起来,说道:“孤自然是知道的,这绣样就先放在你们这里,若是你们有空,便绣上几针,也好让我在他问起来的时候,给他说下一进度。”
夕月等人自然应是。
自从夕月等人过来之后,骆鸣岐的衣服在不违制的情况下奢华了好几个档次,在知道骆鸣岐不喜欢花里胡哨的衣服之后,她们便将骆鸣岐的衣服给做成了暗纹的,在阳光下总是粼粼的泛着光,非常好看。
骆鸣岐也跟她们说起过,实在是不需要在衣服上花那么多的心思,若不是那些需要出席正是场合的衣服,都做的不难看就好。
当时夕月是这么说道:“我等不过是身陷囹圄之人,殿下给了我们重新做人的机会,我们也得以在阳光下工作,这已经是极好的了,殿下的衣服是我们唯一能帮上忙的,自然尽力做到最好。”
如果骆鸣岐是现代的一个资本家,自然是喜欢像是夕月这样的员工的,但是骆鸣岐到底是心软,所以又劝了几句。
夕月她们答应的很好。
但是估计都没有听。
骆鸣岐衣服上的花纹自然是简单了一些,但是她们将心思花到了各种别出心裁的地方,她们甚至开始钻研其他绣法以及衣服的缝制方式了。
后来,骆鸣岐将这些衣服传出去,自然是得到了其他几人的眼热,其他几个人又是从来都不知道要客气的,所以夕月她们的活儿自然就更加复杂繁琐了。
但是夕月她们很有干劲。
她们都知道这些人的身份是什么,也很清楚他们这么做是为了什么,虽然她们经常听骆鸣岐的话,说要忘了过去,但是那些堪称刻骨铭心的时光,哪里是想要忘记就忘记的呢?
她们只能从别人的态度劝说自己,旁人都不在意她们的出身,她们都是堂堂正正的人。
这些都是信任她们、喜欢她们绣样的人要的东西,她们怎么能不竭尽全力呢?
后来骆鸣岐似乎是洞悉了她们的想法,于是再也没有劝过。
她本以为夕月等人是有分寸的,谁知道最后被她抓了个现行,还一抓抓了好几个。
“你们几个……你觉得自己的身体太好了么?”骆鸣岐问道。
夕月一怔,在看到确实是骆鸣岐之后,浑身一抖,直接就绕过绣架跪下了:“殿下,民女有错。”
骆鸣岐就知道她们一定会是这一副积极认错的态度,冷笑一声,道:“好啊,反正我现在也睡不着,你们也不想睡,我们都有很多时间,来讨论一下你们到底错在哪里了吧。”
夕月自然有自己的一套说辞,她说道:“民女违背殿下的命令。”
“违背了我让你们早点休息的命令吗?”骆鸣岐问道。
夕月和自己身边的人对视一眼,纷纷垂头,齐生生道:“是。”
“不对,不是,你们猜的不对。”骆鸣岐说。
她一连三个否定的话,让本来以为事情可能就这么过去了的夕月等人的心又一次吊起来了。
骆鸣岐说道:“放心吧,我这一次不罚你们,因为我知道,你们一定是会乖乖地受罚的,但是在受罚过后,还是会像是以前那样,能起来就一定会起来绣花样——你们这样,让我不得不开始怀疑,把你们带到我这里来,到底是不是对的。”
“殿下!”夕月这才知道怕了,她听到自己身边的其他人已经开始忍不住掉泪,自己心中也很是酸楚,但是她不得不强自稳定心神,说道:“殿下没有错,是我们的错,求殿下责罚,不要……把我们赶走。”
“我怎么会把你们赶走呢?”骆鸣岐知道自己这么说,一定是会让这些姑娘们被吓到,但是她不得不吓一吓她们,不然一直都是这一副不怕死的样子,万一哪一天给累死了,骆鸣岐都不知道要往哪里去说。
但是在吓到了之后,骆鸣岐还是得哄,她道:“我为什么一直都劝你们好好休息?当然是因为我想要让你们好好活下去……我希望你们活下去。”
在听到骆鸣岐的最后一句话之后,就连夕月也忍不住了,她哭道:“殿下,民女知道错了。”
骆鸣岐把夕月给扶起来,然后对她后面的姑娘们也说道:“你们也都起来吧,大晚上过来做针线活也就算了,还不知道把光点的亮一点,还不舍得烧炉火,你们可真是够给我省的啊。”
虽然骆鸣岐是斥责的语气,但是她们从骆鸣岐的话中听到了关怀,所以也就不那么害怕了,在骆鸣岐让她们站起来的时候,也听话地站起来了。
“我都跟你们说过了,虽然你们自己可能心里不信,但是我们都没有在乎你们的过去,不是说戴上你们的绣样就是不在乎了,就算你们不会绣这些什么常氏针法,我们也不会在乎的。”骆鸣岐说道。
她知道,自己这么一说,可能这些人还是不会信,所以骆鸣岐绞尽脑汁地举例子呢:“你们知道的吧?我曾经的侍女们,如今去我办的学校里教书了,按理来说,女子连读书的机会都不多,怎么能做先生呢?但是她们不仅做到了,还做的很好,得到了学生们的尊重。”
夕月等人一般都是不出纺织处和自己住的地方的,毕竟她们不想让旁人看到自己,即使长了好看的脸孔,但是她们依然羞于示人。
“无论你们以前是做什么的,我当时将那些地方查抄了,就是知道那些地方侮辱了你们的人格,这种将人当做商品来售卖的地方本来就是十分不合理的,你们可以不理解,但是你们要知道,这是不对的。”骆鸣岐接着劝道:“你们是这些不对的东西存在所造成的遗憾,你们的曾经已经足够遗憾了,所以我不希望你们的日后也是在遗憾中度过的。”
“毕竟,错的从来都不是你们。”
不得不说,骆鸣岐这话说的挺中二的,一副“错的不是我,是这个世界”的既视感,但是在夕月她们的眼里,估计要比说一百遍“我不在乎你们的出身”有用。
等骆鸣岐将夕月赶出纺织处之后,刚出纺织处的大门,便看到凤来仪一脸紧张地找过来,在看到骆鸣岐后,她松了口气,说道:“殿下,您忽然去哪里了,我到处都找不到您。”
骆鸣岐不说话。
在凤来仪跑到她面前,一脸担忧地想要试她额头的温度的时候,骆鸣岐一把扯住凤来仪的手腕,将凤来仪扯到自己怀里。
紧紧抱住。
第58章 心事
“殿下?”凤来仪轻声呢喃道。
她忽然被骆鸣岐抱住, 感受到对方微凉的体温,觉得自己浑身都僵直了。
骆鸣岐感受到凤来仪身体上的温度,有些不舍得放开, 她把脸埋在凤来仪的肩膀上, 说道:“先别动。”
凤来仪听话地不动了。
等到骆鸣岐的情绪平复了一些之后, 她松开凤来仪,说道:“还是你好, 你对我最好。”
可不是吗?骆鸣岐在这里一年, 除了凤来仪一直都在不停地帮助她, 其他的说白了, 都让骆鸣岐操了不少心。
谁想过骆鸣岐放到现在, 其实也就是一个快要十九岁的人呢?
虽说她一共活着的时间已经三十多年了,但是在这具身体里旁观自己做傻子的那段日子根本就不算!
骆鸣岐几乎是刚刚出生就有记忆, 自然是记得自己的母亲在自己刚出生的时候就死了, 也记得自己父皇在她刚出生之后不久就登基了。
但是她的日子其实并没有在皇帝登基之后好起来, 反而更差了。
她身边的宫人都被换成了皇宫里原来的宫人, 那些宫人在接连好几个昏君的影响下, 已经逐渐养成了欺主的性子,骆鸣岐作为一个脑子不大好使的公主, 自然是他们的主要侮辱对象。
那段时间骆鸣岐过得可以说是人不人鬼不鬼,能吃饱就不错了, 甚至她有时候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吃了些什么。
她饿, 饿的要死, 但是也不敢哭,毕竟那些人可不会去管骆鸣岐哭不哭的, 若是被哭得烦了, 他们只会将骆鸣岐给扔下, 自己去门外唠嗑。
骆鸣岐当时刚刚穿越,在现代的时候,她也是一个意气风华的、当时最好的天师之一,也是唯一的女天师,她刚刚一力用自己的力量使得天师圈子不敢轻视她,没想到到了这里,却要受到这样的侮辱。
如果不是骆鸣岐的内心足够强悍,想来早就气死了吧。
直到后来,她四岁,当时的奴大欺主时间被三皇子发现了,三皇子闹到了皇帝那里,让皇帝处置了好些个六皇子殿中的刁奴,四岁的她也得到了余荫,皇帝将她身边的所有奴才全都给处置了,换了一批新的。
后来,皇帝发现,那些年纪大的奴才虽然可能有些经验,但是绝对不会将自己的经验用到一个跟他们毫无血缘关系的公主身上——他们嫉妒还来不及呢。
他们嫉妒公主的身份,嫉妒公主能得到他们的伺候,不仅会主动去扣公主殿里的份例银子,还会在私底下用自己的法子去侮辱公主。
反倒是那些刚刚进宫的宫女和太监们,若是被威慑一番,就会很小心地伺候公主,等到他们逐渐也熟悉了这宫中的规则之后,便换一批新的。
虽然那些宫女刚来的时候都是笨手笨脚的,但是骆鸣岐的日子总归算是好过了。
至少不会因为饥饿而不得不搞出大哭引起注意这种事情。
这也是为什么骆鸣岐在清醒过来的时候,她身边的宫人年纪都不大的缘故。
可能是在小时候得到了那一段时间的试炼,所以骆鸣岐很快就接受了她如今的生活。
但是已经一年过去了。
这一年,骆鸣岐干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编书,第二多的事情就是在朝堂上和那些不靠谱的朝臣们吵架,剩下的时间就是在为了自己身边人的生活疯狂发愁。
骆鸣岐怎么能不发愁呢?
她身边的人在看出来她的老妈子属性之后,瞬间都变成了一个个的顽劣儿童,虽说不会主动给骆鸣岐惹什么大事儿,但是小事儿可以说是接连不断。
才一年,骆鸣岐本人已经濒临崩溃,但是其他人却是都没有察觉。
这当然不怪他们,毕竟是骆鸣岐本人将这些事情给包揽在了身上,这些也都是她当时答应了天道,自己应该做的,所以做事的时候当然是要无怨无悔的。
但是骆鸣岐不是铁打的啊!
就算她是铁打的,机器有的时候都还会死机呢!
更别说是她这样的肉体凡胎了。
这个之后,永远都只有凤来仪,沉默地站在她的背后,将她忘记的、或者没有在意的事情,全都给做的妥帖极了。
骆鸣岐的双手顺着凤来仪的斗篷缝隙,直接伸了进去,她隔着衣服包住凤来仪,说道:“你说,如果你不在我身边了,我要怎么办呢?”
凤来仪终于发觉了骆鸣岐的情绪不对。
她反手抱住了骆鸣岐,说道:“殿下,我一直都会在您身边的。”
骆鸣岐笑了笑,没有说话。
这几天一直都是这样,骆鸣岐很容易忽然就失神起来,但是凤来仪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今天在惯例去骆鸣岐屋子里看骆鸣岐是否安全的时候,她发现骆鸣岐忽然不见了,把她给吓得险些丢了半条命,直接披上了斗篷就出来找。
幸亏,她找到了。
幸亏,骆鸣岐没有出事。
骆鸣岐抱够了,将凤来仪松开,说道:“好了,我们回去吧。”
凤来仪像是想要问什么,但是在骆鸣岐身边的这么长时间,她早就知道了不该问的东西不能问,骆鸣岐也没有义务跟她分享自己的心情,在骆鸣岐心情不好的时候,她只要及时出现就好了。
只要骆鸣岐需要。
骆鸣岐长出了一口气,说道:“这不到一年的时间里,我把学校办起来了,理清了户部近十年来的大事,写出了三十多本教材、六十多本习题,加起来得有一百万字。”
凤来仪以往都知道骆鸣岐一直都在不停歇地工作,但是她从来都没哟想过仔细算算骆鸣岐都做了什么,现在算来,骆鸣岐做的事情,说不定是其他很多人十年都做不完的。
她跟着骆鸣岐这么长时间,知道其他人都是很期待骆鸣岐醒过来,也很希望骆鸣岐能在短时间内迅速地成长起来。
骆鸣岐也没有辜负他们的期待。
她成长的速度甚至有些骇人。
骆鸣岐接着说道:“我或许是应该高兴的,我的兄弟们都很信任我,我的学生们都很敬仰我,我身边还有你,这些都使我觉得满意。”
凤来仪安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骆鸣岐其实也没有让凤来仪接话的意思,她接着说道:“我还给四哥他们解决了小一百件问题,给学生做心理辅导,还得教司久渠我根本就不熟悉的符篆和测算。”
当时国师扔给骆鸣岐一本测算入门,估计就是早就想到有这么一天了。
虽说道法这一行一直都有“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的说法,但是做师父的根本就不能连入门也不会。
在发现司久渠真的在符篆和测算这一学科有好些天赋之后,骆鸣岐总是会有种觉得可笑的荒谬感。
但是那又能怎么样呢?
还不是得自己先学会了,才能教那个天赋惊人的徒弟吗?
骆鸣岐掰着手指头算,算着算着就失笑:“我是真的没有想到,这一年我能做这么多的事情,等今儿晚上睡不着了,全夕月她们去睡觉,谁知道竟然想了这么多东西。”
可能安静的环境就是会让人想多吧?
骆鸣岐转过头,对凤来仪说道:“给你说了这么多,让你见笑了。”
凤来仪从骆鸣岐的话中大概知道今儿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说道:“殿下,您已经做得很好了,若是换了旁人,定然是不会像是您做得这么好的。”
骆鸣岐抬起头,仔细想了想,忽然笑了,说道:“我觉得你说的对。”
凤来仪听到骆鸣岐这句自信又不自负的话,终于松了口气,笑道:“殿下说得对。”
骆鸣岐被凤来仪这毫无底线地吹捧逗笑了,她抬起头,往天上瞧了瞧,看到雪花在无休无止地在往下飘,呼出一口雾气,说道:“你也真是的,平日里话一点也不多,但是若是说出来几句,竟然能句句都说道我心里来,让我不知道日后若是有一天离了你,该怎么办。”
凤来仪也笑了,她轻声说道:“我一定不会离开殿下的。”
这是她这晚上第二次说这样的话。
但是一次比一次分量重。
骆鸣岐摇摇头,说道:“不……不一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虽然如今你我形影不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有一点预感,说不定日后我们是要分离两地的。”
凤来仪忽然觉得心口有个地方变空了。
骆鸣岐说的话一定不是空穴来风的,她是修习道法之人,这种人即使不善于测算,也总是会因为与天道有一定的联系,而经常会有这样那样的预感。
虽说以前骆鸣岐没有说过这样的预感,但是国师有啊!
国师预感骆鸣岐会是一个能在霄国力挽狂澜的人,如今看来,那是一点错都没有的!
骆鸣岐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凤来仪想了一夜,都不知道他们会在什么情况下才会分离,甚至在第二天四皇子过来的时候,她还是一副昏昏沉沉的样子。
“真的,我就说嘛,世子的这个年纪,早就是可以婚配的了,定远侯不提,怎么你也想不到?”四皇子看着凤来仪,说道。
第59章 日常
听到骆子都这话, 骆鸣岐无语道:“你既然这么说,我岂不是也到了婚配的年龄?怎么,你能给我找个什么东西回来?”
骆鸣岐主动将战火引到自己身上, 瞥了骆子都一眼, 说道。
凤来仪刚刚回神, 在反应过来骆子都说出了什么惊人之语之后,她猛地咳嗽了几声, 说道:“不着急, 臣不着急。”
凤来仪这辈子都没有想过要婚配的事情, 毕竟她自己是个女子, 根本就无法娶妻, 凤来仪也想过,等日后认养回来一个孩子或者是用什么其他的法子弄回来一个孩子, 但是到了如今, 她听到这种类型的话的时候, 总是下意识地抵触。
可能是因为当自己没有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 所以什么东西都能想到最优解, 但是当自己有了喜欢的人的时候,即便是最后落得一个最差的“孤独终老”, 也好过其他所有的可能吧。
她侧头,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骆鸣岐。
其实骆鸣岐的婚配问题皇帝他们早就找她问过了, 骆鸣岐当时所一切都还没好, 最后万一搞一个没有B数的男人过来指手画脚, 说不定骆鸣岐会忍不住当第一个刚结婚没多久就忍不住杀掉自己妃子的第一人。
骆子都见骆鸣岐那这种话堵自己,也彻底没了辙, 她说道:“行吧, 你自己高兴就好。”
其实他自己也是没有什么立场劝结婚的, 毕竟他都二十多岁了,依然不似乎没有成亲?
莫说是他了,就连已经快要三十岁的大皇子都没有成亲,这是他们这群人的默契,他们到底不是真正的皇族,而在骆鸣岐还没有清醒过来之前,他们不知道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所以根本无心顾及这些事情。
但是后来骆鸣岐醒了之后,他们发现骆鸣岐完全没有近期要婚配的想法,因此为了让骆鸣岐的皇太女之位更稳一点,他们不得不也不成亲,即使他们全都开始被怀疑不行,也不能成亲。
所幸他们都不是在意这些的人,现如今生出来个孩子被当做皇孙,估计又要生出许多事端,如今他们两两搭伴经常出去玩,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
更何况骆苋阙那个小子实在是太会玩了,每次跟着他出去都不会觉得难受,给骆子都纷繁的无聊的生活增添了很多乐趣。
凤来仪说道:“殿下,咱们该用午膳了。”
骆鸣岐站起来,说道:“怎么样四哥?今儿五哥给你说有什么好馆子让你一起去吗?”
“自然是没有的。”骆子都眯眼笑着,说道。
“那可真不巧,我今儿个没有给做你的饭啊,”骆鸣岐作势要赶骆子都走。
“哎哎哎,可千万别,我听说你搞出来了就一个什么鸳鸯锅?还弄肥牛作料,我这会儿是肯定不会走的。”骆子都跟上去,很有一副死皮赖脸的样子。
骆鸣岐就知道他会这样,忍不住笑。
她说道:“那牛肉是我留着过年的时候吃的,即便是我们,一年到头也吃不了几次牛肉,当然得在合适的时候吃合适的东西嘛。”
骆子都也不知道从谁那里听说了肥牛锅的好吃,忍不住劝道:“我自然知道那是过年要吃的,只是过年咱们还需要去宫里吃宴席,你只要留下一些就是了,倒是没哟必要全都留在那个时候吃。”
“就是你自己想吃而已。”骆鸣岐说道。
骆子都当然想吃,若是不想吃,他今儿就不会过来,都过年了,谁还想去做那些公事啊?如果不是骆鸣岐这里有好吃的,他才不想在这种时候去和骆鸣岐讨论所谓的卷宗呢。
在和骆鸣岐共事之后,他觉得自己真的是勤奋了不少呢。
骆鸣岐知道骆子都的德性,也知道自己家里的这些人有多能吃,所以早就准备了足够的牛肉,因此在骆子都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准备好了。
骆子都在看到那些食物之后,瞬间就知道了骆鸣岐一开始的打算,笑道:“我就知道,你肯定不是小气的人。”
“我怎么不小气啊?我可小气了。”骆鸣岐给凤来仪夹了一筷子牛肉,对凤来仪说道:“这玩意儿咱们也不能常吃,你多吃一点。”然后她对骆子都说:“这不是得分人吗?”
骆子都看着有趣,忽然说道:“我看你们两个就很登对!怎么,你们有没有想过要成亲?”
“你今天是忽然有毛病了是吗?”骆鸣岐无语,给他用公筷夹了一筷子菜,骂道:“真的是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骆子都在太子府从来都不是个矜持的人,他塞了一嘴的菜,咽下之后说道:“真的,你看你们也年纪相仿,门户也相近,还形影不离,肯定知根知底了,这不是正好吗?”
他说者无心,但是凤来仪听者却很是有意。
骆鸣岐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和骆子都呛声,凤来仪夹起了骆鸣岐刚给自己夹得菜,心不在焉地嚼着。
如果……骆鸣岐日后被大臣们被催的烦了,说不定真的会找一个人来做自己的场面人,但是其他的人骆鸣岐肯定是无法信任的,所以她凤来仪——明面上是定远侯世子的凤来仪,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但是凤来仪也只能自己想想而已,因为她很清楚,以骆鸣岐的性格,即使是被大臣们给催的烦了,也定然不会轻易地合了他们的心意。
即使是真的想要一个太女妃,她凤来仪也不是唯一的人选。
凤来仪不敢想骆鸣岐若是和别人成亲了,自己会怎么样,因为如今只是想想,她心里就开始一抽一抽地疼起来。
骆鸣岐会喜欢上别人吗?
如果骆鸣岐喜欢上别人了,她该怎么办呢?
凤来仪不知道。
“你怎么了?”
骆鸣岐的声音忽然在她耳边响起,让凤来仪瞬间回过神来,她刚抬起头,就看到骆鸣岐一副关切的样子。
凤来仪自然是不能说实话的,她说道:“无事,只是方才忽然被迷了眼睛。”
凤来仪的解释简直称得上是拙劣,也不知道骆鸣岐信了没有,但是最后骆鸣岐到底是没有深究,让凤来仪松了一口气。
等凤来仪从睡眠不足中清醒过来之后,她简直要被自己的失态给蠢死了。
凤来仪简直不敢想,自己当时竟然那么理所当然地将自己作为了骆鸣岐的婚配对象,甚至忘记了自己其实是一个女子的事情。
可能在有的时候,只要喜欢上了一个人,就会在有的时候忽然无视自己的弱项,费尽心机的想要和对方配成一对吧?
当然,这有的时候,不过就是她脑子不清醒的时候。
等凤来仪脑子清醒了,她依然只是骆鸣岐身边的那个贴心的贴身侍卫,从来不会让自己越过雷池一步。
当时凤来仪给骆鸣岐的解释,骆鸣岐当然是不会相信的。
她当时其实没有多想,只是以为骆子都的德行让凤来仪觉得尴尬了,但是后来回过神来的时候,骆鸣岐忽然发觉,凤来仪那好像不是在尴尬。
而是在害羞。
骆鸣岐一开始是觉得很新奇的,但是在搞清楚凤来仪是为什么害羞的时候,她忽然就新奇不起来了。
如果不是她真的太没有自知之明、这一年以来对凤来仪的理解也有很大的偏差的话,那凤来仪估计是因为喜欢她而害羞。
凤来仪喜欢她?
凤来仪为什么会喜欢她?
凤来仪对她是哪种喜欢?
当然,最后一问在骆鸣岐搞清楚凤来仪当时害羞的原因的时候,她就主动划掉了。
凤来仪可是在骆子都说起婚配的时候害羞的!
那肯定对她是那种想要结婚的喜欢啊!
骆鸣岐在让自己冷静下来之后,忽然发现自己竟然一点难受的情绪也没有。
甚至还……挺高兴的。
说来也是,是她先开始下意识地依赖这个比自己如今这幅壳子还小两岁的凤来仪的,骆鸣岐又自认为不是一个脾气差到身边的人全都无法忍受的人,并且工作也挺卖力的,所以怎么说都不会让凤来仪讨厌。
只是没想到她会喜欢自己而已。
在骆鸣岐自以为看破了凤来仪的喜欢之后,她开始观察凤来仪对自己的举动,但是她最后只能失望地承认,凤来仪不愧是能从很小的时候就将自己的性别瞒得严严实实的人,她观察了很久,竟然一点都没有发现凤来仪有丝毫的不对。
可能是骆鸣岐一开始的猜测就是错的,凤来仪当时确实只是被沙子给迷了眼睛。
当然,这种堪称巧合到荒谬的事情骆鸣岐是自己都不会相信的。
那么只剩下了唯一一个可能,就是凤来仪确实喜欢她,而且喜欢的很深,深到不想让她察觉。
所幸骆鸣岐和凤来仪都还年轻,来得及静观其变。
所有人都以为,这个年他们都会过的很轻松,一直轻松到姑娘们开学,皇子们开始各司其职。
谁知道年刚过完,大年初一,三皇子沉着一张脸大踏步走进东宫,身后一个随从都没有带,他被带到骆鸣岐面前的时候,就有这样的表情,给骆鸣岐带来了一个噩耗。
第60章 乱起
“大庆的军队在边境集结, 看起来马上就要发起进攻了!”
当时骆鸣岐还在吃饭,手里的碗直接就碎在了地上,她猛地站起来, 然后又坐下, 说道:“好, 三哥,你先坐下喝口水, 然后跟我说说这事儿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件事情, 说简单也简单, 说难也难。
大庆民众不多, 但是大多都是一些体质强悍的游牧民族, 再加上大庆是那种全民皆兵的架势,所以邻国经常时不时被侵一番, 最后还得忍气吞声地给对方财物。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 半年前, 大庆忽然就安分了, 安分到了极致, 别说是发动战争了,就连简单的边境侵扰都不做了。
“当时大庆刚与我国作战, 所有人都认为他们是元气大伤,所以不得不开始休养生息。可是……”骆平昌看了站在旁边的凤来仪一眼, 说道:“世子应该也是知道的。”
“是。”凤来仪点点头, 站起来说道:“当时霄国只能算是惨胜, 也元气大伤,需要关起门来休养生息, 但是霄国可以休养生息, 大庆不行。”
大庆没有适合种植农作物的土地, 其余国家因为和大庆交恶,甚至根本就不愿意与大庆通商,虽说这只能让大庆更加走投无路以至于狗急跳墙,但是其他人依然不愿意跟大庆做任何的表面功夫。
骆鸣岐点点头,等着骆平昌接下来的话。
“我们根本就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这么快就休养好了,但是他们的军队确实已经集结到了自己的国境线处,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们的目标应该是霄国,或者是荣国。”
“庆国的人是疯了吧?”骆鸣岐忍不住咋舌。
荣国和霄国在地图上和大庆接壤的地方最多,受到大庆的侵扰的时间也最多。
只是,个大庆接壤多,并不是因为运气不好,而是因为国土面积太多,导致不得不接壤。
也就是说,和庆国接壤的国家中,最强盛的就是霄国和荣国了。
庆国人是真的没有长脑子吗?
打仗竟然会挑选最硬的那几根骨头来啃?
“听说庆国忽然去了几个巫祝,那些巫祝虽然没有我们国师的手段高超,但是他们最会做的就是一些阴损的法子,我们根本不能确认他们做了什么。”骆平昌脸色忽然变得有些难看,他说道:“我已经去找过国师了,他说自己暂时算不出来庆国那里有什么东西,但是可以确定的是,那里一定有巨大的阴谋。”
虽然不合时宜,但是骆鸣岐忍不住想到:果然是又被国师给赶出来了。
骆鸣岐不会测算,但是他毕竟是被天道选中的人,所以对于这个世界的因果是很熟悉的,因此在看到骆平昌和骆逸予站在一起的时候,他就知道骆平昌和骆逸予身上一定是有很大的因果在的。
只是她当时不知道是什么因果,只知道好像是个生死绑在一起的,所以他当时就说了他们之间一定会死一个。
或许是死一个,或许是两个都死,骆鸣岐不确定。
但是可以确定的是,一直在和这个世界的天道沟通的国师一定是知道怎么解救。
或者怎么让这个劫难给圆过去。
当时他是不知道国师是那种除了霄国的国运就万事不管的人,若是骆逸予或者骆平昌其中一个人死了,或者全都死了,都跟国运无关的话,说不定国师真的会放任他们去死。
但是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
骆鸣岐觉得自己可以让自己多斟酌一下,想想怎么去将这些人全都囫囵个儿地拖到自己完成天道的责任。
只是……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骆鸣岐表情严肃,问道:“那三哥以为,庆国最可能攻击哪一个国家?”
虽然她将近些年的卷宗都给看清楚了,但是切实的国情以及对于邻国的态度,却不是她这么一个刚刚穿越过来不到一年的时间就能完全预测的。
能预测的人,只有和庆国完全交手过的人。
定远侯、三皇子骆平昌。
或许还有一个凤来仪。
骆平昌说道:“荣国。”
他在说话的时候,完全是一副对自己的话深信不疑的样子。
似乎完全不会觉得自己的预判会出错误。
骆鸣岐稍微松了口气,问道:“为何?”
“荣国虽然有那么一个摄政王在,却耐不住其他的贵族根本就不知道即将大难临头了,所以他们依然沉溺于声色犬马,根本就不知道大难将至了。骆平昌神色严肃地说道。
骆鸣岐沉默了一瞬。
她忍不住问道:“这个结论是你自己得出来的吗?”
毕竟这话文绉绉的,一听就知道不会是骆平昌自己想出来的。
若是骆平昌自己的想法,想来他只会说一句:“那些贵族都不干人事儿,庆国肯定是挑软的柿子捏。”
当然,这里面可能还会加上一些比较感人的语气词,但是这就不在骆鸣岐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骆平昌理直气壮地说道:“是小六给我分析的,再说了,这种我都听得懂,觉得有道理的东西,你难道会不理解?”
当然不会,骆鸣岐当然听得懂。
骆鸣岐说道:“既然如此,我们需要支援么?”
私心来说,骆鸣岐肯定是想要支援的,但是就以霄国如今的国情,自然是需要让大家去“讨论讨论”。
不过即使说是讨论,其实也就是那几个有话语权的出来说几句话,皇帝最后按照人数,意向多的那个写一个折子出来,然后皇帝给批了。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干脆。
就这么什么都不顾及。
当然,皇帝这么做是因为他真的做不了主,国库十分空虚,也不是人人都会在国家有难的时候出来当一把活雷锋捐钱,所以皇帝手里没有钱,自然就不能主动去提起所谓“支援”,实则花钱的事儿。
但是骆鸣岐肯定是不会愿意的。
骆平昌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他用骆逸予教他的话劝道:“你不要对这件事报太大的希望,谁都知道庆国的野心不可能这么小,但是我们能怎么办?很多时候,咱们还是需要看看其他人的想法,若是被其他的臣子给记恨了,名声坏了,自然是需要在日后话大代价来补偿的。”
骆鸣岐说:“我不在意这些。”
“我当然知道你是不在乎的,但是民众在乎。”骆平昌越说越觉得自己的六弟料事如神,就连骆鸣岐的反应都猜的大差不差,他说道:“若是日后你登基上了皇位,这些东西都是会翻出来的,那个时候,怎么办?”
骆鸣岐不知道怎么办。
但是她已经知道了自己在第二天的朝堂上不应该对那些不是人的东西抱太大的希望。
那些人,真的是枉为人!
“陛下,臣以为,公主已经到了婚配的年纪,身边再跟着一个贴身侍卫却是不合适的,所以臣以为,不如择日给公主选择良婿?”
“臣附议。”
“臣附议。”
“那侍卫说到底不是简单人家的人,也到了婚配的年龄,这么下去,只会影响名声啊!”
“世子确实也到了婚配的年纪了。”
“定远侯不亏是最为忠君爱国之人,竟然让自己的独自为了公主而不婚娶。”
聪明但是心机不深,坏脾气的定远侯登时黑了脸色。
但他到底是一个在这般藏污纳垢的粪坑一样的官场浸淫这么多年的人了,自然有自己的一套法子,他强行压下火气,说道:“这忠君爱国之人,总是有人要做,我定远侯一族受陛下恩德,自然是万死不悔。”
其他人在朝堂上说这样的话,肯定是要被明里暗里骂一顿道貌岸然的,若是深究的话,说不定还能判一个欺君之罪。
但是其他人说不得,定远侯却是说得的。
因为他说的全都是实话。
其他大臣被他这一番忠君之言弄得说不出话来。
“殿下已经十九了,确实是该婚配了。”
这话一出,把本来就憋着一肚子火的骆鸣岐,彻底点燃了。
骆鸣岐缓缓地从自己的队伍中走出来,给皇帝行了一个礼,得到皇帝的示意之后,她走到那个人面前,一脚把那人给踹了出去。
在朝臣乱起来之前,她做出痛心疾首的样子,说道:“我心寒啊!”
其他人虽然不知道他是为什么心寒,但是在她说出心寒的理由之前,他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是你们说,我作为一个女人,将家长常里短的事情带上朝堂,是我小家子气,而如今我自己的婚事事关国运,却是国事,这我认了。”
“我只知道,庆国在边境集结,正要侵袭我邻国,唇亡齿寒,便是我都觉得痛苦,可我只是心中痛苦罢了,那些身在边境之人,不仅心中痛苦,更是要面临生死存亡!”
骆鸣岐指指大殿中的人,怒道:“可是你们这些人,你们这群人,竟然完全当做没有此事一般,在此与我扯皮,顾左右而言他!”
“庆国未灭何以为家?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想法,我告诉你们,在这件事上,谁若是给我唱反调,你们切且等着!”
但是谁都没有想到,荣国根本就没有等到他们的增援。
不过短短的两个月的时间,荣国就被灭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