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无比疯狂的出逃


    沈辞年闻言,探究的目光看过去:微微颤动的肩膀、凶恶的眼睛不自觉流露警惕和担忧、手指攥被子攥得很紧,除了头在外面,就连脖子都死死盖着。


    这就是方恪所谓的:不怕。


    他不再好声好气哄着方恪,他走过去,不由分说把人从被子里拽出来,抱到床边,摁趴。


    方恪在挣扎,但无济于事,沈辞年干脆把他两只手都用一只手压住,然后一把拉下他的睡裤。


    “年…年终……”


    “嗯?在听。”沈辞年正打算扎下去的右手顿住,侧耳去听。


    听语气,小狗好像想求饶呢。


    沈辞年饶有兴味凑近,方恪慢慢把头转过来,对准他的耳朵,抿着唇很久。


    沈辞年很有耐心,等他说话。


    “你妈!”


    目光一瞬间冻结,沈辞年面无表情直起身子,“第二次了,劳你关心,我是孤儿。”


    方恪愤怒的神情凝固在了脸上,下一瞬他的表情竟有那么一丝不知所措,再下一瞬他将唇抿成细线,把那一点突如其来的愧疚强行压了回去。


    可逐渐放松的身体却出卖了他。


    他不再挣扎,即便沈辞年已经将针扎进了他左边屁股,他也没太大动作,只是抖得可怜。


    只是打针,怎么那么怕沈辞年心中闪过疑惑。


    他想起上次,方恪下高速后直接回家的事。


    方恪好像很抗拒去医院。


    沈辞年给方恪打完退烧针,把死鱼一样趴着的人抱起来,拍着背哄。


    “好了好了,打完了,方恪小朋友最勇敢了,怎么还怕打针呢”


    方恪跨坐在沈辞年腿上,手背过去,拉好裤子。


    他声音很小,底气不是很足:“去你的。”


    沈辞年轻拍他背,真的哄小孩子一样:“怕打针那就别把自己弄生病了,嗯?”


    “别让我生气”,沈辞年目光看向床头柜上的东西,“别让我跟你动手,你说呢?”


    “随你的便”,方恪把头扭向另一边,不看那东西,“谁管你。”


    沈辞年没在意他的语气,多哄了他一会,把他塞进被子里。


    “你多休息”,沈辞年声音很温柔,“想吃早饭按床头铃,米姐会给你端上来。今天周一,有我的课。”


    “我,跟你一起……”


    “怎么还赶路呢?在家睡觉吧,刚回来你不累吗,病着呢,我晚上就回来了。”


    沈辞年下了楼,很快传来关门声。


    方恪在被子里缩起来。


    他把头也蒙住,被子里很闷,或许是暖气太足,他有点喘不上气。


    那又怎么了呢,就这么蒙着。


    身上的睡衣似乎还残留着沈辞年的体温,两边臀部肌肉都在酸痛,他讨厌打针,眉头有一瞬皱起。


    他没注意到沈辞年一早上为了照顾他没吃早饭就去学校了。


    他也没注意到沈辞年其实并未消气,只是他病了,沈辞年还是选择了哄他。


    沈辞年在管他,但他一点都注意不到这些。


    满脑子都是杂乱的思绪和走马灯式记忆的片段。


    一会是沈辞年对他的拒绝。


    一会是书衣亲昵地放在沈辞年背上的手。


    沈辞年要比他大很多吧,也许甚至不止这一段旧情。


    他呢?他是个雏。他要怎么玩的过沈辞年这个情场老手


    楼下忽然传来一阵吵闹声,先是有人敲门,然后是小唐的声音:“谁允许你来的!”


    “hi~”,那人带着太阳帽和眼镜,拎着个行李箱,“老朋友,surprise!”


    小唐拦住门:“不谈交情,先生不让他不在家时有客人来访。”


    米姐拿着锅铲出来,也看向门口那人,“少爷病了,先生说让他好好休息,你来这不会是捣乱的吧?”


    “哎呀,被看出来了呢”,书衣把墨镜往下撩了一点,架在鼻梁上,露出一双戏谑的眼睛,“来给我的创作找点素材,怎么,这么不待见我”


    米姐叉住腰:“反正不让你进。”


    “行啊~”书衣往后退了一点。


    屋内两诡刚松了一口气,就听见书衣高声:“喂!二楼的小三!正宫找上门来了!”


    “你!”米姐气急了,用锅铲打书衣,“少爷在发烧!!!”


    方恪猛然爬起来,光着脚,穿着单薄的睡衣,就直接下了楼。


    他一眼就看到了被拦在门口的人。


    不,那是一只深渊级大诡。


    知道沈辞年的住址、自称正宫、看上去非常熟悉沈辞年的司机和厨娘。


    方恪得出一个结论:书衣在这里住过很久。


    还拖着行李箱。


    原来沈辞年真的……


    那他算什么。


    “我不是小三”,方恪语气很冰冷,“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也不打算有关系。”


    “我走了。”


    方恪刚刚踏出别墅,脖子上的项圈就开始滴滴滴地报警。


    “啧啧啧”,书衣抱着胳膊,看他,“哎,别走啊我不介意家里多个小宠物啊。”


    方恪没理,也没有听见小唐和米姐的阻拦,他就那么光着脚,踩着雪走了出去。


    “喂,你们可看到了,不是我赶他走的”,书衣摊摊手,“哎呀,我还是跑路吧,神主回来该不会要打我吧”


    食梦诡举起锅铲:“还用得着先生吗!我现在就打你这个混蛋!”


    “喂喂,梦丫头,你锅铲上还有菜呢!别弄脏我的定制西服!我走,我走行了吧!”


    书衣戴好墨镜,一脸欠揍相地离开了。


    他心情大好:“哎呀呀,亲爱的神主,我可没有搞破坏呀。”


    ……


    雪还在下,手机忘了拿,身上没现金,什么都没有。


    他单薄的身影越来越远,中途小唐开车来找过他,他躲进了小巷,与小唐的车擦肩而过。


    项圈还在滴,并持续性放出低电流。


    很快,很快安全局就会发现他跑了,然后封锁路径来抓捕他。


    那又怎么样呢,有本事引爆他的心脏,有本事让他魂飞魄散。


    没有钥匙,回不了家,方恪走的是去酒馆的路。


    他一路躲躲藏藏,一直走到天完全黑,才进了酒馆大门。


    叮当——


    头顶铜铃响了一声,店里的人纷纷看过来。


    目光首先落在方恪脖子处,那个滴个不停的项圈。


    坐在吧台后面正在给自己调维他命的男人一愣,随即皱起眉头,“方恪,你怎么搞的,搞成这样”


    “苏楠”,方恪忽然抬头,“带我走。”


    他一直知道苏楠对他有意思,当初他来唐县,很多事都是苏楠帮他的。


    他想玩诡异游戏,也是苏楠给他搞的偷渡号。


    苏楠放下调酒器,神色已经大变,“怎么回事,你跟我下去说。”


    苏楠把外套脱下来,披在方恪肩上,然后带他下了地窖。


    越过大厅,后面有一排私人的房间。


    苏楠进了自己的那间,然后让方恪坐在沙发上,他自己拉了凳子过来,然后关切地询问:“你打算怎么办?具体发生什么我就不问你了,需要我安排你出国躲一躲吗?”


    “不对,你这项圈……”苏楠神色一紧,忽然想起来前段时间的投票,他投了否决,但无济于事,并不能改变什么。


    “你别怕,我会想办法的”,苏楠其实也没什么好办法,但他还是尽量安抚方恪的情绪,“如今只能约方家主或王家主出来,也许……”


    “不。”方恪摇头。


    “那只能去找沈氏的人了,我认识他们集团的高层,也不知道能不能跟那位副会长说上话……”


    苏楠很想抱住面前这个他喜欢了很久的人,但最终只是克制地拍了拍方恪肩膀,“具体怎么办在路上说吧,我们必须在封城之前离开,我的车油不多了,没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走吧,现在就走。”


    苏楠握住方恪的手,拉着他进了自己的车,方恪没有坐副驾驶,只是进了后座。


    苏楠在后视镜里看着他,启动车子。


    “这次过后”,苏楠压下眼底的情欲,“你可以给我调杯维他命了吧?每次都只调一半就不耐烦,这次……”


    “嗯。”


    “行,那我当真了”,苏楠一脚油门,冲过路障,然后向着高速路的方向疾驰。


    巨大的后坐力让方恪昏昏沉沉的脑子狠狠晃了一下,头剧痛,但他没说。


    其实他忍气吞声不离开别墅就会什么事都没有。


    可他没办法忍气吞声。


    正宫都回来了,他还赖着干什么。


    跟诡异共处一室,这种事他做不出来。


    他忍不了,一点都忍不了。


    后视镜上反射出蓝红的光,警车追上来了。


    苏楠心一横,直接闯红灯,他将油门踩到底,然后以飞快的速度走着s形,不断漂移超过前面的车。


    “坐稳了”,苏楠看到前面警车拦路,方向盘打向一旁的绿化带,“我们从人行道上越过去。”


    车子以不可思议的角度翻越绿化带,行人吓得连忙躲开,苏楠肾上腺素已经提升到了顶点。


    方恪的项圈滴声越来越急促,电流越来越高,在他即将受不住的那个临界值,电流忽然断开。


    ……


    十四班讲台上,沈辞年按下遥控的停止键,然后拿起椅背上的外套。


    “自己晚自习”,说完,他便下了讲台。


    第42章 疯狗被主人制裁


    唐县乱作一团,来来往往不断有警车穿梭,每一条街道都设置了阻拦点。


    对讲机的声音此起彼伏:“七小组封锁e3长阳大道,疏散行人,三小组跟紧方恪的车,不要跟丢。”


    “方恪!我是三小组组长,我现在命令你立刻靠边停车举手投降!否则我们将考虑请示击毙你的可能!”


    “联系年老师,劝说他启动电击,电流至少两百毫安。”


    “联系不上!”


    “继续打电话,一小组去学校找,二小组封锁龙井家园别墅区!”


    “你怕吗?”汗水从额头滑落,苏楠却没功夫理会,他安慰着方恪,“后座有水,一会上高速后再喝。你坐中间,别靠着窗,万一一会撞了车,中间生还几率大一点。”


    雪让路面一直很滑,苏楠握紧方向盘,总感觉车子在打飘。


    在即将上高速前的一瞬间,一辆黑色的迈凯伦迎头别了过来,直接将他们的车逼停。


    沈辞年一边打着电话,一边从撞坏车头的车上下来,“陈局长是吗,我是年终,方恪没有出逃,只是被人劫持了,这是我的疏忽,事情我会处理,你的人可以散了,现在警力稀缺,不麻烦你们。”


    打完电话,沈辞年将手机放在驾驶位上,走向苏楠那辆白色宾利的后座,一把拉开车门。


    语气和神色都是前所未有的冰冷:“下车。”


    方恪没动,甚至还往里面挪了一点,抗拒的意思很明显。


    “下车”,沈辞年再次重复,“我不打算在这里动火,但我耐心有限,你最好现在下来。”


    方恪抓起手边的一瓶水,就直接丢了过去。


    水瓶砸在沈辞年左肩,然后掉落在地,滚了好几圈。


    好的很。


    沈辞年把眼镜摘了,收进外套口袋,然后弯身,一把抓住方恪的胳膊,强压怒火把人往外拉。


    “哎哎哎”,苏楠连忙从驾驶位下来,他虚张声势道,“你这人怎么回事,撞我的车还拽我的人,你别乱来,我要报警了!”


    “报”,沈辞年不为所动,语气冰冷,“现在就报,我等着。”


    苏楠心里有鬼哪里敢报警,握着拳头说不出一句话。


    “在这里站好别动”,沈辞年对着方恪说,“动一下试试看,你大可以看看我脾气有没有那么好。”


    说完,沈辞年松开了方恪的手,挥手示意跟上来的警车停下,然后走过去,“我已经跟你们安全局陈离局长说清楚了,这件事是一场误会,方恪仍在我掌控之中,放心回去吧,辛苦你们白跑一趟,过几天我会上门道歉。”


    “害,早说嘛,年老师你可要把人看好啊,今天的事绝不能再有第二次了。”


    警方收队,沈辞年转身,朝着苏楠冷声:“你的宾利最多值三百万,我给你卡上打了八百万,开着你的破车滚去修,今天的事我会摆平,但我不希望有下一次。”


    “下一次”,沈辞年的目光平静地有些可怕,“我帮你挑个好墓地。”


    苏楠与沈辞年的目光对视,只感觉对面的沈辞年深不可测,眼神里的那股子阴狠仿佛真的杀过人一般,他气势不自觉弱了下来,深深看了方恪一眼,似乎还想安抚一下方恪,但很快沈辞年眼神扫过来的瞬间,他收回自己的关心,闷不吭声上了车,跟在警车后面离开。


    四周安静下来,只剩下沈辞年和方恪在对峙。


    看着方恪身上单薄的睡衣,沈辞年压下心头的火,用不容置疑的语气,“上车,你最好在到家前想好该怎么解释。”


    方恪上了车,同样闷不吭声。


    “椅背后面有毯子,拿出来,裹上。”


    “我不回家”,他顿了顿,补充,“我不回你的家,我回去拿了东西,就回我自己家里。”


    “可以”,沈辞年的语气听不出来感情,“把毯子裹上。”


    方恪还是没动,沈辞年也不再说什么,只是调整空调暖风,对着后座的方恪吹。


    方恪往右边移,躲在热风吹不到的角落里。


    可那些无处不在的暖空气很快填充了整个车内空间,像一张温柔没有分量的天鹅绒毯子,将他轻柔包裹。


    他不想要,他伸手想要开窗,还没动,沈辞年的声音就低低地传了过来:“别逼我在人来人往的马路上抽你。”


    “你凭什么管我!”方恪咬了下嘴唇,用力按下开窗键。


    没有动静,沈辞年将车窗锁定了。


    他顿了顿,然后把脸贴住冰凉的车窗玻璃,用尽全身的力气去用头顶玻璃。


    其实,其实是有一点崩溃吧。


    他忽然抬起头,狠狠撞了一下玻璃。


    近在咫尺的东西,却总是得不到。


    可能他其实知道该怎么得到吧。


    他的心无法妥协。


    犟,是一条恶犬或者一条疯狗的本性。


    发疯,是他方恪的本性。


    方恪忽然往前探出身子,双手去抢方向盘,把它往旁边逆行的车道上打!


    死吧!一起死!都死了算了!


    极端的情绪在一瞬间夺走理智,方恪忽然想毁了眼前这个从始至终只表现出冷静的人。


    沈辞年的冷静在那一瞬间,破裂了。


    平静的湖水一旦荡起波纹,谁也没想到那竟然是惊涛骇浪。


    他的手依然很稳,不但没向着方恪希望的方向驶去,反而变道然后靠边停下。


    车停好后,他一把将方恪从后座拉到前座,打开车里的手套箱,从里面拿出一根备用皮带,直接扣上扣,套在方恪的双手上,一拉到底,锁住方恪的手。


    他调整了一下方恪的位置,让他在副驾驶上坐好,扣上安全带,随后重新启动车子。


    期间没有说一句话,只有瞳孔中隐约可见的火气在跳动。


    车在缓缓行驶,车灯刚刚撞坏了,走夜路其实不太安全。


    好在沈辞年开车不需要依赖视力。


    等方恪终于变得安静,沈辞年冷冷一声,“你最好祈祷我别把你打死。”


    “呵呵呵”,方恪在副驾驶上低着头冷笑。


    “求之不得。”


    他缓缓屈起腿,也不脱鞋子,直接踩在座椅上,脑袋埋进膝间。


    很好,事到如今还在拱他的火。


    沈辞年压下情绪,冷静开车。


    大抵是给脸给太多了,有点飘了。


    沈辞年开车进入龙井家园,在007号别墅前停下,别墅花园前的院门被小唐打开,沈辞年启动车子开进去,倒车,入库。


    他下车,拉开副驾驶的门,收起安全带,然后拽着皮带另一头把还没放弃反抗的方恪硬生生拖下来。


    手臂拉伸到极限,肩膀处越来越疼,方恪只能下车,跟着走。


    直到拽着方恪上了三楼,沈辞年这才解开他手上的皮带。


    三楼,是方恪从未踏足过的地方,三楼的楼梯口有一道门锁着,沈辞年输入指纹,门被打开。


    三楼只有一间房间,房间的所有窗户都安装了厚重的窗帘,一方面隐私性极好,另一方面,它完全不透光,关上门之后这个房间如果不开灯,可以做到一丝光线都没有。


    “进去”,沈辞年的声音冷冷的。


    方恪在看见它的一瞬间,就明白了这是什么地方,他毛骨悚然地往后退了半步,不肯进去。


    “不是找抽吗?我满足你。”沈辞年再次重复,“进去,如果让我第三次重复这两个字,你自己考虑后果你受不受得起。”


    方恪在沈辞年开灯的一瞬间心脏骤停,看着里面可怖的布景,他忍不住想要落荒而逃。


    为什么当日思夜想的场景真的到了眼前的一瞬间,他再也升不起一丝一毫向往,只想要脚底抹油赶快离开这里


    沈辞年的气息忽然之间就变得很可怕,逼得他往前走了几步。


    咔哒——


    门再次上锁,整个房间都铺着厚厚的地毯。


    “跪下”,沈辞年走到墙边,挑了个顺手的鞭子,转回身,看见方恪还站着不动,眼神再次冷了下去,“在这间房里,你没有站在我面前的权利。跪下。”


    “放屁!”方恪贴着墙,站着不动,他声音有一些颤抖,“我没跟你确立关系,我没允许你这样做!”


    “你不是想吗?不是求之不得吗?”,沈辞年摩挲着那条漆黑的蛇鞭,“我同意了。”


    “我不同意!”方恪抓住门把手,想要拧开,可无论如何他也打不开这把指纹锁,他贴在门上,眼神流露出惊慌和痛苦。


    “嗖——啪!”


    沈辞年没跟他废第三次话,长鞭瞬息之间扫过他膝弯,巧劲直接卷着他发软的腿跪倒在地。


    “安全局那边的要求是无论我去哪都把你拴在身边,像栓一条毫无尊严的狗那样。”


    “但自从他们把跟你的项圈配套的铁链交到我手上,我就从未打算使用过它。”


    “方恪,我给你容忍和自由不是让你利用它给我乱来的,我已经给你足够多的尊重,但你似乎并不尊重我。”


    “别急着反驳,你自己心里清楚这是事实。你自己不想让我把你当个人看,那你就好好体验一下当条狗的感觉。”


    “现在,双腿分开与肩同宽,双手背在身后,抬头挺胸,我倒要看看你那张乖巧的狗脸是怎么乱吠的。”


    第43章 他不要沈辞年管


    难过忽然就在那一瞬间,如潮水般涌来。


    沈辞年把他当什么有什么关系


    一条狗,一条宠物又怎么样


    最初他不就是那样想的吗,他不就是想让沈辞年这么当作的吗?


    可为什么,好难过。


    他含肩驼背,以一个极其难堪的姿势跪伏在地上。


    或许那不能算作跪——他双手抱着自己的脑袋,两边胳膊肘使劲夹紧自己的耳朵,把两只耳朵都用手臂捂起来,他的脸完全贴在地毯上,身子折叠的角度几乎达到180°。


    腹部贴在大腿上,右边肩膀歪倒在地。


    一副要死不活且不打算听别人说任何话的样子。


    “是你……”肩膀在耸动,说不清是愤怒还是悲伤,“是你……”


    沈辞年单膝点地,将绝望地贴着毯子的人上半身捞起来,搂进怀里。


    “嗯…我怎么了?”


    沈辞年其实还在生气,但不是不可以先放一放,哄一哄小狗。


    “怎么惹你了?嗯?跟我说说。”


    方恪反而不说话了,他的脸在沈辞年胸口闷了很久,久到沈辞年以为他在哭,微凉的手指抚上他脸,打算给他擦一擦眼角。


    方恪就是这个时候暴起的,猝不及防一拳挥过去,原本想打沈辞年右脸,稍微偏了一点,拳头最终落在了鼻梁上。


    很久,很久都没有动静,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方恪缓缓缩回自己的手,往后退了一点,抱住自己。


    沈辞年很慢地站起来,慢到动作像是开了0.5倍速,仅仅只是站起来的动作,威压已经重到面前的方恪快要窒息。


    沈辞年的阴影将方恪笼罩在一室灯光之下,沈辞年抬手摸了摸鼻梁,声音很轻:“方恪同学,是老师太温柔了吗?”


    方恪又往后退了一点,不答。


    “还是我对你太宽容了呢?”


    还是不答,方恪紧紧抱住自己,喉间却忽然泄出一丝哭音。


    “那就是你觉得我打不疼你,是吗?”


    原本垂地的鞭稍忽然离开毯子,沈辞年漫不经心动了下手腕,极富技巧的一鞭子猛然甩出去。


    “呼——啪!”


    完全是跟刚才两种力道,就连风声都变了!


    空气都被那一鞭子的力道撕裂,蛇鞭掠过方恪耳鬓碎发直接打在了他身后的置物架上。


    金属断裂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房间内,经久不绝。


    一鞭子,直接抽断了铁制的置物架。


    架子轰然倒地的同时发出巨大的声响,方恪抖动的幅度明显大了点。


    那是一个空架子,倒地的角度很好避开了方恪坐着的地方。


    不会伤到人,但也足够叛逆的小狗心脏一颤了。


    “给你机会解释,现在告诉我你忽然跑出去的理由。”


    方恪不说话,他用手撑了一下地面,似乎打算站起来。


    在他刚刚站起来的一瞬间,沈辞年的手动了。


    “嗖——啪!”


    力道减轻的蛇鞭瞬间卷过他腿弯,逼得他不得不再次跪下。


    “我脾气还算可以”,沈辞年一步一步走到方恪面前,居高临下看着方恪攥着拳头不肯屈服的倔强模样,他忽然就冷笑一声,“但你也别太高估我的忍耐值。”


    “第二次向你提问,为什么忽然跑出去,回答。第三次让我再问你一遍,这条鞭子——”


    沈辞年一顿,继续,“你大概不会想让它以刚才的力道落在你身上。”


    所有情绪在被沈辞年逼太紧的一瞬间崩盘,方恪终究是哭出了声。


    “是你……你……”,可能有点委屈吧,他把脑袋埋进自己臂弯里,声音说不上来的崩溃,“你管我!我就是待不下去了不行吗!我不想看见你!你管我干什么!安全局要我死那就死了算了!关你什么事我跟你有什么关系!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没有!”


    “你自己非要凑过来找打,我打你怎么了!我就打你了怎么了!我没同意跟你确立关系,你听不懂吗!”


    “你老相好都回来了,你不去跟他上床,你他妈的跑过来追我干什么!老子就是不想活了!滚你妈的!滚!”


    什么老相好沈辞年皱了一下眉,没理解方恪为什么说出这种话。


    但他看到了方恪的委屈,他思考了一下,虽然余怒未消,到底还是决定暂且不再追究,先安慰一下方恪。


    “别骂人”,他将蛇鞭挂回墙上,然后伸手打算抱方恪起来。


    刚碰到方恪的肩膀,方恪就猛得往旁边一躲,“少他妈拿你牵诡的脏手碰我!我他妈的嫌诡脏!也嫌你脏!”


    沈辞年手微顿,眼眸暗了一瞬,那一刻,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好,不碰你,既然你认为我确实没立场也没资格,那么,我向你道歉,并承诺以后不再管你”


    “先生……”门口处忽然传来谨慎的敲门声,厨娘语气很小心,“可以进来吗,我有些话跟您解释,您可能误会少爷、少爷也误会您了。”


    刚刚神主在气头上她不敢阻拦,等了好久才敢上楼。


    沈辞年看了一眼姿势和神情都很狼狈的方恪,目光并未太多停留,“就在门外说。”


    “您的男性普通朋友宋书衣来过家里,还说了不好的话误导少爷,我和小唐失职了没有及时拦住少爷并跟少爷解释,等回过神的时候少爷已经不见了。”


    厨娘停了一瞬,然后语气变得更加温柔,“少爷,您今天一天吃饭了吗,您要吃点吗?我做了开胃的酸奶碗,饭菜已经在热了。您下次其实可以先问问先生的,先生没有伴侣,宋先生只是普通朋友。”


    厨娘的话很清楚地划清了书衣跟沈辞年的界限,向沈辞年和方恪说明情况的同时,还顺便护了方恪一把。


    甚至她还不忘记给方恪留个台阶下。


    方恪一时说不上是什么感受,心里胀胀的,好像有点痛,又好像不是,只是酸酸的,又或者都不是,其实内心只是微微被触动了一下,不,没有,他不承认。


    哦,原来沈辞年没有伴。


    那又怎么样。


    他……是不是亲手把已经得到的东西毁了。


    沈辞年说,以后不再管他了。


    那又怎么样!


    厨娘很识趣地下楼,没有在门前逗留。


    沈辞年打开门,语气听不出来什么感情:“去吃饭吧,之后你想听电视还是坐一会都随你。”


    “吃完饭半小时后去找米姐拿药,之后再让她帮忙量个体温。”


    方恪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握起。


    每一个字传入他耳中,都是沈辞年对他的疏远。


    “如果需要我帮忙打退烧针或滴眼药水,来主卧找我前记得敲门。”


    方恪很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正在失去什么,而造成这一切的正是他自己。


    他应该道歉的。为那一拳。也许还能……挽回。


    可他说不出来对不起这三个字。


    他杵着,没有动。


    沈辞年目光平静,身体缓慢靠在了门上,“要我一直等你吗?”


    沈辞年看了下手表,“我明早有课,今晚不打算花太多时间在你身上,尤其是这样无意义的耗着。”


    方恪还是坐在地毯上没有动。


    沈辞年信守承诺没有开口责备他什么,他只是耐心地站在那,十五分钟后,他重新站直身子。


    “抱歉,我今晚很忙,等你什么时候想动了,出来的时候记得帮我把门和灯关上,谢谢。”


    沈辞年说完就走了,楼梯的灯没关,给方恪留着。


    沈辞年进了主卧,坐到窗边,开始处理工作。


    厨娘端了两杯热牛奶上来,沈辞年接了一杯,她刚要将另一杯放在床头柜上,却被沈辞年叫住:“放客房桌上,给他把床单重新铺一下,被套换了。”


    “先生”,她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去做”,沈辞年打断她。


    她不敢再违抗,应了一声,端着牛奶出去了,出去后就关上了主卧门。


    她站在门口想了一下,还是决定先在楼梯口喊喊方恪。


    “少爷,可以吃饭了,牛奶也热好了——”


    “少爷要是不喜欢喝牛奶,饭后可以喝一点酸奶,蓝莓味的。”


    方恪忽然出现在二楼楼梯转角,眼神凶恶无比。


    “少……”厨娘看见这眼神,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刚要开口劝阻,方恪已经抬手对着托盘一挥,牛奶泼洒一地,玻璃杯落在没有地毯的冷瓷砖上,瞬间破碎。


    他没有下楼吃饭的打算,尽管他已经一天没吃饭。


    他进了客房,直接用力甩上门。


    “我做饭真的……很难吃吗”,米诗梦眼眶湿了,她蹲下来,一边捡碎片,一边很小声地自言自语。


    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少爷不吃我的饭…我…我在这一点用都没有…我还是回深渊吧……”


    沈辞年听到玻璃碎掉声音的第一时间,就走向了门口,他打开门后听了一会,食梦诡说的话他听到了一些,他默默注视着蹲在地上的食梦诡,良久,“不怪你。”


    “下去吧,放着我会收拾。”


    “是,那您小心些。”


    沈辞年没有生气,甚至没有任何情绪,他只是扫走碎片,用拖把将牛奶拖干净。


    拖地的时候,那只神出鬼没的布偶猫忽然出现在他脚边,打着呼噜用头顶他。


    沈辞年放好拖把,洗干净手,出来抱猫。


    “喵,呼噜呼噜,喵。”


    “乖猫”,沈辞年把猫抱进房,“今晚没人占你位置,去吧。”


    “我真是要把你惯坏了啊,小猫怎么能上床睡觉呢,罢了,反正你从小就这样无法无天。”


    第44章 被逼太紧的绝望


    小汤圆跳到床上,趴在其中一个枕头上,睡着了。


    呼噜呼噜的声音听着很解压。


    沈辞年敲着键盘,倒不是在备课,而是集团那边有急事要问他意见,下午就给他发了消息,他没顾得上理。


    【16:39。老板,要继续推动人类医学的发展吗?会不会有些太快了,我们和方家的合作要不要先停一停】


    【17:52。老板您看这合同还续签吗?您在忙吗?】


    【22:34。老板,方家主已经有些着急了,您看……】


    22:48分,沈辞年回复【续签,随便打发他走。】


    对面秒回【好的,神主。】


    刚发出去,对面又马上撤回,改成【好的,老板。】


    有几项文件需要他亲自查阅签字,对面很快发了过来,他滑动鼠标一条条慢慢看。


    一廊之隔,方恪窝在床上,背对着门的方向。


    胃病再次发作,胃酸反流的感觉并不好受,就好像是有人往嘴里灌了一杯硫酸,灼烧着他的食道,让他不停地逆呕。


    高烧,具体多少不知道,可能已经达到了四十度,他连胳膊上的皮肤都变成了奇怪的浅红色。


    头和脖子像是失去了联系,脑袋好像断了一样痛得没办法,痛得他好烦好烦,抬起手臂想要捶床,可到头来四肢无力到连手都抬不起来。


    手指不甘心地想要握住,但握不动,手指与掌心像是两块同性相斥的磁铁,不知道哪里来的阻力让他无法攥紧拳头。


    有点冷。整个别墅都开着暖气,但还是冷。


    他想要给自己盖上被子。


    太黑了,原本就模糊不清的视力让他看什么都不清楚。


    膝弯处那道鞭痕在发痒,发烫,灼热的感觉像是用手摸了刚切过的辣椒或姜。


    又或者是涂了风油精的感觉。


    沈辞年的技术离谱地很好,两鞭子完全重叠在一条伤痕上,没破皮,仅仅微微肿起,当时的炸痛能瞬间夺走他继续站着的能力,过后却连痛都不再残留,只剩下抓心挠肝的热和痒。


    连药都不需要上,也许明早起来,它连痒都不再痒一下,红色的痕迹会完全消失,就仿佛从未存在。


    从未存在。


    沈辞年会将他客客气气地当作一个客人看待,那曾经的关心呢?


    从未存在。


    呼吸又开始困难了,脑袋木木地发着麻,脑海里不断闪过想死的念头。


    想沉入海底,不再挣扎于海面了。


    就让海底的压强把他的骨头击碎,把他碾成肉泥,然后任鱼类啄食他残存腐尸中的营养。


    那条鞭子还在腰上,没在挣扎的过程中丢失。


    方恪强行坐起来,整个人都在天旋地转,他伸手扯下那条黑漆漆末端有结绳的马鞭,像系围巾那样在自己的脖子上缠绕了一圈。


    在内环带刺的项圈下面,绕了一圈。


    “呵…呵呵……呵呵呵呵”,他忍着足以把人逼疯的头痛,竟然坐在床上像一个厉诡那样笑起来。


    “谁要…你管……”


    他将鞭子的两端握紧,胳膊一点点用力拉拽。


    “不就是,死……”


    窒息感逐渐加深,方恪的眼角竟然滑过泪水。


    泪水不多,就两颗。


    门就是这时候开的,沈辞年站在门口,走廊的光涌进没有开灯的客房。


    “你准备一下,王会长刚刚发来的消息,副本明天开,奖励是一年的物资,任务至关重要,让你或者我陪你去。”


    “……”方恪愣住很久,猛然抬起头,眼神仿佛要喷火,“滚!滚出去!”


    “可以,鞭子还我。”沈辞年走到床前,伸出左手,手指微微弯曲。


    “滚…出去……”方恪的声音忽然就带上不受控制的哭腔,“滚……你滚开……”


    沈辞年见他不动,直接伸手握住鞭柄朝反方向绕了一圈,然后一拉,就这么从方恪脖子上轻易抽下来。


    他眸色微沉,拿着它,出去了。


    门口隐约传来他的声音,“诗梦,把药端上来。”


    “哎,知道了”,楼下应了一声。


    三楼的灯没关,门也没关,沈辞年一步一步走上去,进门,挂好马鞭,关灯,关门,下楼。


    米诗梦正好端着感冒药和胃药上来,在客房门口犹豫了一下。


    “去吧”,沈辞年就站在客房门口,眼睑下有一片阴影,“我在这看着。”


    压迫感太强,米诗梦不自觉抖了一下,虽然不是针对她,但她还是觉得神主这个样子真的好可怕好可怕,吓死她了,吓得她差点把药抖洒。


    明明语气很平静,神色也很正常,可就是令人从脚底板升起来一股浓厚的恐惧感。


    米诗梦低着头快速进去,然后站在床边,弯腰将托盘放在床头柜上,拿起那杯感冒药,递过去。


    “少…少爷,可别再不小心打破了,先生正在门口看着。”


    方恪攥了一下被子,“滚。”


    他不是不小心,他就是故意的,他不需要别人给他开脱,也不需要别人向他示好,他不需要!


    “你滚不滚!”


    他抬手,似乎是打算打人。


    “你先退下吧”,沈辞年走进去,从米诗梦手里拿过药。


    当着人前,他给方恪留面子,他没有说什么。


    等米诗梦离开,他不咸不淡道:“打,打啊,我就站这让你打。”


    等了很久,方恪没动,沈辞年便再次把药递过去,“折腾够了就把药喝了。”


    不动。


    “要我喂你吗?”


    依旧死犟着不动。


    沈辞年就笑了,“你是觉得我不会在你嘴里插个管子给你灌下去吗”


    只笑了一下,他神色便彻底冷下去“还是说你想试试鼻饲是个什么感觉”


    鼻饲。方恪知道。非常残忍的玩法。


    没有人性的。


    少部分极端的狠主会剥夺奴隶用嘴吃东西的权利,改用鼻饲管从鼻腔直接插进胃里,打针一样将流食输送进去。


    其过程非常难受,要将鼻腔完全捅开,所承受的痛苦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


    鼻子进水就已经很难受了,更遑论插个管子进去。


    他不想。所以恐吓起了效果。


    方恪伸手,接过药,一口饮尽。


    沈辞年拿起床头柜上的另一杯,再次递过去。


    同样一口饮尽。


    他把药喝完了,这一次却没有被摸头。


    沈辞年没有摸他的头,从始至终也没有碰他,甚至递药的时候都刻意避开了他的手指。


    “在我把退烧针拿过来之前,你自己把睡裤脱了趴好。”


    似乎是料到了他不会听话,沈辞年冷冷补充:“你最好是照做,除非你想让我叫别人过来给你打。”


    他不想。他不想。


    他歪着身子想去拿桌上的空杯子砸沈辞年,沈辞年却先他一步端起托盘,他的手最终只碰到了冰冷的红梨花木床头柜。


    23:12分,沈辞年再次走进客房,就看见方恪整个人趴在床中央,脸死死埋在被子里,睡裤敷衍的往下斜着拉了一点点,只露出巴掌大的一片雪白臀肉。


    沈辞年推出针管里的空气,动作熟练地给方恪打完针,期间一直没有跟方恪有任何身体接触。


    沈辞年当真是信守了承诺,不再碰他。


    方恪背过手想抓住沈辞年的手腕,但沈辞年却将空了的针管拔出,丢进垃圾桶,没让他跟自己触碰到分毫。


    “侧身,左耳对着我。”


    耳膜其实已经好差不多了,药水除了消毒也可以有效帮助修复他的耳膜。


    方恪不想动,但更不想听见沈辞年对他的那些威胁。


    他慢慢侧过去,等药喷好,不用沈辞年说,他自己就翻了个身。


    两只耳朵都喷好,眼药水也滴好,沈辞年拉了一下被子,“进去。”


    等方恪钻进去,他便给方恪把被子盖上,没给他掖被角。


    掖被角的时候,会隔着被子碰到他。


    沈辞年走出去,关走廊灯、关客房门。


    沈辞年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跟他说,甚至没有跟他说一声晚安。


    沈辞年回主卧时,看了眼时间,已经23:48。


    太晚了,洗完澡出来估摸着该零点以后了。


    他作息一直很规律,一般来说十点半之前就会睡。


    沈辞年无奈地扶了扶额,有些头疼地进了独立卫浴,简单洗了个澡,上床。


    “呼噜”,猫闻到主人的味道,往前蹭了一点,下巴枕在沈辞年肩头,脑袋顶着沈辞年的下颌,继续睡觉。


    慈主多败喵,他惯得不行,这猫半点规矩没有。


    动不动喜欢睡在他身上。


    方恪一个人失眠着,陷入无穷无尽的黑暗里,好多个瞬间,他感到床板变成了悬崖,他在飞速往下坠落。


    心脏霎时受惊,猛跳一下后又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他难以入睡,即便入睡,也会很快醒来。


    没有完整视网膜保护的眼睛干涩酸痛,他闭着眼睛,已经完全陷进负面情绪的深海之中,无法自拔。


    还要如何呢?他已经这样了,还要如何呢?


    逼死他算了是吗?他的身体已经成这样了,他的灵魂也要崩溃才罢休是吗?


    还要他怎么样呢?他已经为人类争取到那么多了,究竟要怎么样呢?


    要怎么样呢!到底是要怎么样!


    他忽然不想让太阳再次升起,他忽然想让明天永远不要到来,他忽然当真冒出一丝背叛的念头。


    然后让自己陷入没有尽头的追捕,在某次狙击中被钉穿眉骨,头破血流地死去。


    第45章 铺天盖地的诋毁


    天亮了很久,天光埋葬了一切情绪,方恪面无表情望着天花板。


    一夜未眠,睁眼到现在,被单上有血,是半夜烦躁难耐的他自己抓破掌心蹭在上面的。


    血已经干涸了,深褐色。


    烧退了,胃仍在隐隐作痛。


    距离上课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沈辞年起床的动静也过去了很久,方恪又在床上继续躺了半个多小时,才起来打算冲个冷水澡。


    冲完澡,大概上午十一点多,方恪又躺回了床上。


    低烧,可能是被水刺激的,温度在慢慢往上升。


    胃里很空。但仍然没有下楼吃饭的打算。


    不是绝食,不算是,只是心情不好加上没有食欲。


    门忽然被敲响,这个点沈辞年不可能在家,他以为是给他送饭的佣人,没理。


    “出来,可以吃饭了。”


    是沈辞年。他更加不想理,瞬间把头埋进被子里。


    沈辞年只喊了他一声,就径自下楼。


    沈辞年在餐桌主位等了很久,等到饭菜热了第四遍,他低头看了眼手表。


    快一点钟了。


    很好。好的很。


    “吃饭”,沈辞年拿起筷子,招呼米诗梦和唐白渡,“不用等他了。”


    “先生”,米诗梦有些为难的在裤腿上蹭了蹭手,“我…要不…再去喊一遍少爷吧还有少爷的药……”


    唐白渡已经端起了碗,闻言又讪讪放下。


    “老板”,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也去”


    “坐过来,先吃饭。”沈辞年没给两人拒绝的余地,自己先开动了筷子。


    丢下神主让神主一个人在餐厅吃饭这种事两人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的,神主才是他们唯一需要在意的对象。


    两诡只好也跟着拿起筷子,陪坐,大部分时间只吃碗里的米饭,偶尔夹点菜。


    一顿饭吃得气氛压抑无比,小唐率先放下筷子,坐立不安等着沈辞年吃完。


    沈辞年碗里还有最后一口饭,小唐看得眼急,他却慢条斯理地夹了块鱼肉。


    “喵”,布偶猫忽然出现,蹭了蹭沈辞年的腿,随后两只前爪抬起来,扒上沈辞年膝头。


    它后腿正在蓄力,看架势,甚至打算跳上桌子。


    大抵是想吃鱼。


    “乖”,沈辞年左手食指轻轻点了猫脑袋一下,“不是水煮的,调料太多,小猫吃了对身体不好。”


    “老板!我来喂猫粮!”唐白渡自告奋勇。


    沈辞年闻言一顿,淡淡收回手指,点点头。


    得了许可,他连忙起身,弯腰抱起猫离开。


    米诗梦配合着沈辞年的速度,沈辞年放下碗的时候她也刚好吃完碗里的食物。


    虽然……她其实没有那么喜欢人类的食物。


    但……在她心里能陪神主享用午饭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阳光从巨大的落地窗上照进来,窗帘缓缓摇曳。


    雪在融化,植物珍惜这来之不易的阳光,努力伸展着生长。


    暖光下,唐白渡端着猫食碗,布偶猫急切地扒拉他的腿。


    米诗梦系着围裙在洗碗,水流开得很小,尽量不打扰家里的安静。


    沈辞年坐在沙发上看报纸,标题依旧很醒目。


    【方恪的危害——昨日唐县警笛长鸣,疑似方恪不受控制出逃安全局是否该给百姓一个说法玩家会是否在偏袒这位“驸马爷”】


    【江陵某高校组织学生游行,雪白条幅上书血字,要求将方恪逐出人籍!】


    【方恪再上头条!短短数日连发两起危害公众安全事件,专家称: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看着没什么意思,沈辞年放下报纸,打开手机,屏幕上立刻给他推送一条视频,封面是夺人眼球的几个大字:百晓生说方恪。


    点开,一个肥头大耳穿着灰色长袍的中年男人正在唱鼠来宝。


    “嘿,这来到了高速道,


    车流滚滚秩序好。


    忽见黑影逆行冲,


    吓得我心肝蹦蹦跳!


    定睛一看是方大佬,


    “灵魂漂移”耍得妙!


    交警上前把他拦,


    他鼻孔朝天开口笑:


    “部长证,怀里掏,


    哪个敢动我分毫?


    规则算个啥玩意?


    我的灵魂是国宝!”


    玩家会,护得牢,


    黑的白的一笔消。


    逆行算啥大事情?


    VIP通道早修好!


    御灵人,都这套,


    特权护身胆气豪。


    今日逆行高速路,


    明日指不定卖同胞!


    嘿,这特权是免罪牌,


    这包庇是催命符!


    今日他把野怪刷,


    明日谁将百姓抛?”


    视频的最后,胖子摇头,故作沉重叹息,“这年头,奸人当道,普通百姓可算没活路咯!”


    点赞量、转发量和评论数都很多,大几千万。


    沈辞年伸手划过去。


    下一条还是抵制方恪的,一个黄色阿衰头戴墨镜的瘦子和一个黑色羊毛卷同样戴墨镜的胖子将这条时事拍成了搞笑短视频。


    流量很大,同样近千万点赞。


    沈辞年退出视频软件,开始查询人类研究诡异的学术资料,他需要了解人类对诡异的熟悉程度,这样才能保证上课时别说出什么不该说的。


    搜索框的默认内容同样与方恪有关。


    沈辞年直接忽略,漫不经心浏览着学术资料。


    ……


    客房的窗帘被方恪完全拉起,他用被子蒙着头,驱赶室内已经足够微弱的光线,他尝试入睡,可无论如何就是睡不着。


    心里面好像密密麻麻的针扎着似的,扎得心脏漏风,风穿过小孔的瞬间,有点像吃了太酸的东西牙齿被酸倒了,连豆腐都咬不动的感觉。


    心里面的小孔们在发酸,酸得人难受。


    不吃饭、不喝水、不喝药、洗冷水澡、失眠。


    意味着胃很痛、嗓子干哑、发烧头疼、眼睛干涩刺痛仿佛被砂纸磨着。


    意味着还活着,但活得难受,不如死了。


    一丁点声音一丁点光线都成了他睡不着的因素,他翻来覆去只觉得越来越烦越来越烦,拳头不停捶床,腿徒劳地踢着被子。


    为什么,为什么睡不着!为什么!


    为什么沈辞年真的不管他了,就因为他一句……


    一句气话。


    就连沈辞年也放弃他了,是吗?


    方恪不值得伸手。


    不值得被拉一把。


    是吗?


    是不是也要跟那些搬走的人一样对他避之唯恐不及,是不是也要模仿散开的人群那般生怕离他还不够远去


    一下午的时间就这么耗尽,他不仅没能睡一会,反而在踢被子的时候受了寒,头更加欲裂难忍。


    18:00。脑海中准时传来提示音。


    【晚上好,我亲爱的方恪,你准备好来一场惊险刺激真要命线下面杀剧情演绎版狼人杀了吗?】


    【本次副本为:十三人中型封闭性烧脑游戏类副本,本次参与人类玩家数为:两名。】


    【欢迎来到副本——《诡乐园》,本次副本为本年度最受诡异欢迎作家书衣大大新上线作品,除基础奖励外,书衣大大还为获胜阵营准备了一份惊喜大礼。注:惊喜大礼的事没有公之于众,只有两位玩家知情哦。】


    方恪没注意到0221是什么时候不再针对他的,也没听出来它的语气改变了很多。


    他头很痛,灵魂在一点点被抽离。


    被抽离出身体大概需要十秒,这十秒他正在慢慢体验死亡的感受。


    他体验过很多次这种十秒。


    每一个玩家每参与一场游戏,回来基本都会大病一场。


    需要一个月甚至好几个月的时间才能彻底恢复。


    方恪呢?


    方恪越来越容易生病,没人照顾的日子,他连药都懒得吃,就那么硬生生熬着,还没好转一点,马上又要赶下一场任务。


    对那什么神秘大礼,他提不起来一丝兴趣。


    他觉得,他其实可能很快就要英年早逝了,不需要他去寻死,他可能要不了几年就要病逝。


    大礼对他没有用,有什么用呢?跟着他火化然后随便找个地方连着骨灰一起扬了吗?


    扬他骨灰的时候,必然有好多记者采访,记录这大快人心的一幕,顺便围观研究院先进的机器是怎么神奇地运作然后困住他魂魄、奴役他灵魂的。


    ……


    唐县的雪短暂的停了,A市还在下大雪,天空始终蒙着一层灰沉沉的画布。


    安全局总部大楼顶层。


    “他娘的,脑子有病吧”,陈离闲来无事打算刷刷短视频,刚好刷到了那条鼠来宝,他勃然大怒,“他方恪一人做事关我们其他御灵人什么事!封了!给我封禁这个人的账号!把所有攻击御灵人集体的相关言论都给我查封!”


    他的秘书连忙出去传达,而他还在愤愤不平地咒骂:“真他妈的祸害!非要抹黑我们全部御灵人才罢休!非要挑起普通民众反抗情绪才罢休!什么狗屁特权!没有我们顶着压力,诡异早就吃光这些愚民的狗脑子了!”


    “妈的死方恪,就知道连累老子,你他妈的死不死,要死快死,少给老子添乱!”


    “对了秘书,金角大厦A03的预约取消,老子今天没心情泡脚!给老王打个电话,问问他对自己的‘驸马爷’是个什么看法,是不是要起义的学生都挥师北上他才知道醒悟!”


    “不趁他妈的方恪没死在副本里便宜诡异前赶紧把他魂魄抽出来,真打算把女儿嫁过去呢傻B!”——


    作者有话说:[锁]作者有话要说内容存在问题,暂时锁定


    第46章 包治百病的药丸


    十秒后,方恪睁开眼的瞬间,就看到了一个人。


    沈辞年坐在他的对面,黑色的礼帽,帽子上有一朵血红色的玫瑰和几块薄纱。


    沈辞年的打扮……


    不对,沈辞年在这里,那他不去学校就是为了……


    方恪瞬间抿住唇。


    十二人围着桌子齐聚,一人站在桌子旁,正是宋书衣。


    宋书衣穿着一身燕尾服,看上去和沈辞年那一套很搭……


    宋书衣似乎注意到了方恪的目光,缓缓露出一个不明意味的微笑。


    “欢迎来到《诡乐园》第一章 ——死亡狼人杀。本场狼人杀的板子是——预女猎白经典板。狼人阵营:四狼。好人阵营:四位神职(预言家、女巫、猎人、白痴)以及四位平民。”


    “预言家:每晚查验一人身份。”


    “女巫:拥有一瓶解药(首夜可自救)和一瓶毒药。”


    “猎人:死亡(除毒死外)出局后,可发动技能开枪带走一名玩家。”


    “白痴:被公投后会翻牌自证身份但不会出局,在白天发言环节白痴牌可以任意插嘴。”


    “好了,我亲爱的书迷们,盛大的狼人杀宴会即将开始,请各位子系统分别向你们的玩家展示身份。注:本场部分玩家身份牌非随机,由诡神大人直接指定。”


    场上一阵骚动,诡异们异常兴奋,伟大的诡神竟然正在注视他们


    比起激动的诡异们,方恪和沈辞年就显得有些另类,沈辞年单手撑头闭目养神,另一手随意叩击着桌面不知道在想什么,方恪则双手抱拳,冷冷地坐在椅子上懒得动弹。


    【请查阅您的身份牌。玩家方恪,您是一号,恭喜您,您是一张神职,您的身份牌是:白痴。】


    好一个白痴。他妈的。


    方恪攥住拳头。


    宋书衣意味深长看了方恪一眼,然后开始念开场白:“天黑请闭眼,狼人请睁眼,请用夜间手势商量战术,限时三分钟。”


    宋书衣一边说话,一边绕着桌子匀速走动,三分钟过去,一声钟鸣响起。


    “时间到,请指定你们要杀的人。”


    “狼人请闭眼,女巫请睁眼,昨晚死的人是…”宋书衣比了一个七号的手势,“你有一瓶毒药,你有一瓶解药,你要用吗?”


    三号女巫选择使用解药。


    “女巫请闭眼,预言家请睁眼,请选择你要查验的人。”


    沈辞年睁开眼,比了个“三”。


    “她是这个”,宋书衣竖了个大拇指。


    “预言家请闭眼,猎人请睁眼。”


    八号玩家睁开眼睛。


    “猎人请闭眼。”


    “天亮了,昨晚是平安夜,请上警玩家举起右手。”


    “一号、四号、六号、八号、十号上警。”


    “从一号玩家开始发言。”


    一号玩家是方恪,他看了沈辞年一眼,强行忍住内心的情绪,开始发言:“我是女巫,昨晚自救,过。”


    二号狼人发言:“我这里是一张神牌,先不说是什么,看看等会有没有人跟我对跳,谁跟我对跳我就投谁,希望好人不要站错边,过。”


    三号女巫发言:“我是平民,昨晚全程闭眼,什么都不知道,先听听场上的发言是什么情况,一号发言有可信度,二号可能是预言家,嗯……先听一轮再说吧,我比较偏信二号是真预言家。”


    四号狼人发言:“我才是预言家啊,二号可能是帮我代跳吧,不过也有可能是狼伪装的预言家,我昨晚查验的三号,嘿你说巧不巧,偏偏三号还就是一只小狼,三号说一号可信,那一号肯定也是狼啊,二号……二号身份不好说,不对,二号也没有说过自己是预言家吧是三号说的,我觉得二号比较像猎人,嗯,就这样,过。”


    五号平民发言:“昨晚是平安夜……狼有可能自刀骗药,有没有人跳女巫的出来说一下昨晚救的谁。我是平民,投票的话……先不跟,第一个白天还是不投吧这样比较稳妥。”


    六号平民发言:“诡神大人的一缕气息谁不想要,我今天就是冲着MVP来的,不怕告诉你们老子就是猎人,有种晚上刀老子,谁是狼谁不是老子心里有数,天一亮就带走你,对说的就是你,四号。三号站边一号是好人你就直接打一号是狼你这么急着投一号,心里有没有鬼你……”


    “时间到”,宋书衣举手示意六号停止发言,“七号开始发言。”


    “平民”,沈辞年语气淡然,“过。”


    八号猎人发言:“我是女巫,昨晚救的一号,一号应该是好人,六号的发言合理,我站边六号,打四号是狼,四号的逻辑很奇怪,一直在引导别人,我认为四号是狼装的假预言家。我觉得六号更像真预言家,过。”


    九号狼人发言:“我是平民,站边二号预言家,打四号是狼。四号应该是铁狼,白天就投他。我们十二个玩家里面有两个是人类,我建议先找出来把他们投出去,然后我们再继续争夺MVP,过。”


    十号狼人发言:“七号发言很奇怪,很简短,没有信息量和思考量,七号应该是神职,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九号场外了一下,不过也不是不可以,来这的目的大家都很清楚,神主正在关注这场狼人杀,没人不想好好表现……嗯,过。”


    十一号平民发言:“我有点晕晕的,七号发言确实很奇怪,一号也很奇怪,这俩玩家好像都不喜欢说话。现在不清楚情况,第一个白天先不站队,过。”


    十二号平民发言:“十一号听发言像平民,九号十号像是狼,玩狼人杀就玩狼人杀,忽然扯到场外要去投人类感觉像是为四号找替死鬼,利用排他心理让我们忘记针对四号,我不赞成先投人类,我认为狼就是四号、九号、十号,十号可能是被带偏的,但四号九号在我这里铁狼,过。”


    “轮流发言结束,进入警徽投票退水环节。”


    “四号、六号、八号退水,仍留警上玩家:一号、十号。”


    “请警下玩家闭眼投票,二号投票给十号,三号、四号、六号、七号、十一号、十二号投票给一号,其余玩家弃权,一号玩家六票当选警长。警长决定发言顺序并额外拥有0.5票。警长死亡后可发表遗言将警徽指定流向其他玩家。”


    “天黑请闭眼,狼人请睁眼。”


    二号、四号、九号、十号玩家睁眼,刀三号玩家。


    “狼人请闭眼,女巫请睁眼,昨晚死的是”,宋书衣比了个三号,“你有一瓶解药,你要使用吗?”


    “你有一瓶毒药,你要使用吗?”


    三号毒四号。


    “女巫请闭眼,预言家请睁眼,请选择你要查验的人。”


    沈辞年思考了一下,做出十的手势。


    “他是这个”,宋书衣比了个向下的小拇指。


    “天亮了,昨夜双死,三号、四号倒牌,没有遗言。”


    “三号、四号玩家为非人类玩家,请向各自系统提交买命钱后离开副本。”


    “请警长决定发言顺序。”


    “二号”,方恪冷声。


    “从二号玩家开始发言。”


    二号狼人发言:“四号投给了一号,一号可能是狼当选了警长,那假设三号是好人四号是狼,一号比我们多0.5票,我们白天就必须再投死一狼,否则——”


    “自爆”,九号玩家翻牌狼人。


    “九号玩家选择自爆,直接进入黑夜,天黑请闭眼,狼人请睁眼。”


    二号、十号选择刀自称女巫的八号。


    “狼人请闭眼,女巫请睁眼。”


    无人睁眼,三号女巫已经离场。


    “你有一瓶……”


    “女巫请闭眼,预言家请睁眼。”


    沈辞年查验二号身份。


    “他是这个”,宋书衣比小拇指。


    “预言家请闭眼,天亮了,昨夜八号玩家倒牌,是否发动技能”


    “八号玩家发动技能带走十号,请两位非人类玩家交钱离场。”


    “请警长决定发言顺序。”


    “七号”,方恪看向沈辞年。


    “七号开始发言。”


    沈辞年神色莫名,叹了口气,“我是女巫,一号玩家应该是预言家,第一夜我救了一号,第二夜我毒死了四号,现在场上应该只剩下一狼,偏向于二号是狼,我站边一号,警长怎么归票我就怎么跟,过。”


    八号九号十号死亡,十一号顺位发言。


    十一号平民似乎是带着目的来的,没人发现他悄悄看了沈辞年一眼,然后道:“我站边一号是预言家,一号昨晚应该已经查验到了狼是谁,归票的时候我跟一号,过。”


    十二号沉思了一会:“四号九号肯定是狼,但十号不一定是狼,场上可能还剩两狼。十一号发言很奇怪,没有什么信息量。第一个白天他说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只说一和七很奇怪,现在又开始站边一和七了,那十一号自己不是自相矛盾更奇怪吗?一和七……一和七不知道打什么谜语好像在相互配合,七好像在暗示一什么,我现在打七和一是双狼,二不确定,二发言好像没什么问题,先不打二,我建议先投一或者七,过。”


    轮到方恪发言,他忽然站起来,掰了掰手指,扭两下脖子,冷笑一声:“老子就是预言家,昨晚查杀二号。七号跟老子一样是人类,有本事放着狼不投投我和七,过。”


    五号发言:“我弃权,过。”


    六号:“一号是预言家先不投,我建议我们投七号。”


    沈辞年眉头狠狠皱了一下,似乎是对方恪忽然站起来不满,但他也没有说什么,十一号、六号是他安排的人,目前场上只有5、6、11、12、1有投票权。


    5弃权,6和12投他只有两票,但11和1投二号是2.5票。


    身为一号警长的方恪,有额外多的0.5票。


    至于如果6、11选择投方恪该怎么办


    呵,他指定方恪身份为白神,根本无法投票出局。


    无论如何,目的已经达到。


    方恪的票至关重要,这个MVP最后一定会落到方恪头上。


    “警长归票二号,二号玩家2.5票出局,游戏结束,好人胜利,《诡乐园》第一章 ‘死亡狼人杀’无人真正死亡,第二章开启时间下周六,存活玩家奖励将稍后结算,下周六我们不见不散~”


    【副本诡乐园完成度提升至10%,恭喜玩家方恪获得MVP特殊奖励(该结算画面已屏蔽所有观战账号,仅你和玩家年终知晓)——书衣大大笔下最神奇的药丸(包治百病)。】


    【此药丸可作用于现实,一经问世必将引发人类高层的注意,请玩家妥善保管(最好出副本后立刻吞服),不要辜负大大的心意。】


    【阶段任务已完成,玩家可选择立刻退出副本,当前阶段玩家表现评价为:深渊在关注你。】——


    作者有话说:宋:为啥都拿我当反派打[眼镜]我只是一个想亲吻神主的信徒罢了。不想爬床的信徒不是好信徒,我跟圣徒大人公平竞争有何不可[比心]


    第47章 小狗又开始作恶


    【退出副本。】


    灵魂归位需要一定时间,方恪眼皮缓慢眨动,适应了很久房间里的光线。


    不对……


    现在大概是19:30,不是自然光,有人把灯打开了。


    方恪模糊的视线看到窗边有一道身影,他猛然攥了下手指,抿唇,“你为什么,不去,不去学校给他们上课。”


    沈辞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站在窗边。


    “说话……”方恪的声音不自觉颤抖起来,他情绪越来越激动,“说话!你说话啊!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是……不是……不是……”


    甚至有些语无伦次起来,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舌头都仿佛打了卷:“不是…不管我了……吗……”


    屋内的气压有点低,大概是因为沈辞年依旧不说话吧。


    于是方恪忍着全身酸痛赤脚下床,踩到光滑的木地板脚趾微微蜷缩一瞬,随后马上铺平。


    他激动地走过去,或者不如说是踉踉跄跄一路走一路摔过去,走到沈辞年面前,他便两只手紧紧抓住沈辞年一角袖子,整个人都在左右摇摆。


    “说话……求你…说话……”


    沈辞年往后退了一点,避开他的触碰,方恪抓他袖子抓得紧,他也就放任了,没执意抽出来。


    “把药丸吃了,我看着你吃。”沈辞年说话了,语气却依旧寒冷如铁。


    方恪整个人都木了一瞬,很久后,绷起的肩膀才逐渐放松。


    “我不想吃。”


    可能是觉得刚刚求沈辞年的样子特别丢人吧,方恪慢慢握起拳头,神情很快又恢复成了那副麻木又冷漠的样子。


    “不吃。你可以滚了。”


    刚才只是……他一瞬间的冲动罢了……他脑子不太清醒,所以才那样失态。


    “赶紧滚!”方恪猛然提高音量,“别让老子把你丢出去!”


    在他的虚张声势中,沈辞年微微眯起了双眼,伸手开始一点一点给自己挽袖子。


    压迫感扑面而来,方恪咬住牙关,梗着脖子不肯示弱。


    “方大少爷”,语气很冷,没有一贯的温和作风,有的只是嘲讽,“你可真有意思。”


    “我都不知道你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又或者说,我都不知道怎么才算如你方大少爷的意思。”


    “不吃是吗,正好我帮你丢垃圾桶,省得碍你大少爷的眼。”


    沈辞年伸出手,掌心朝上。


    见方恪不动,他勾起一抹冷笑,“大少爷,要我三令五申再拿鞭子来请你吗?”


    方恪很长时间都没有动作,僵持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他的手心到底是白光一闪,出现一枚指甲盖大小的药丸。


    “丢你妈!”他恶狠狠的骂了一句,仰头把药丸吃了。


    失明的眼睛在复原,身上的旧疾症状在一点一点减轻,头上甚至长出了新的墨发,黑色的头发越来越长,直到盖住了后脖子和眼睛。


    呼吸的时候,连被烟毒害许久的肺部都畅通了许多。


    看到方恪的变化,沈辞年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方恪手指弯曲,几次握紧又松开,嘴唇瓮动着想要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没能拂开面子。


    他视力已经完全恢复了,看见的第一幕就是客房门口卧着的一只小猫。


    沈辞年弯身,温柔地抱起猫,“这么乖在等我呢?地上脏,回房间睡。”


    “喵~”


    方恪的手指更加用力几分。


    沈辞年直起身子,语气陡然变得无比冰冷,“明天不是周末,把你的闹钟定好,最好别让我等你太久,我耐心没你想象的那么好。”


    ……


    方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窝着一肚子火睡着的,周四早晨六点刚过,米诗梦就开始敲他的房门。


    “少爷,可以下楼吃早饭了,校服我也给您熨好了,您开门拿一下”


    方恪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眼神阴郁无比地把门打开一条缝,只一只手伸出去抓住衣服,然后便砰的一声用力甩上门。


    关门声太大,整个别墅一到三楼都回荡着这声巨响。


    沈辞年坐在餐桌前,看报,对方恪的动静充耳不闻。


    正准备绕过花园和喷水池去地下车库把新车开过来的唐白渡看了一眼二楼的方向,摸了摸后脑勺。


    他在心里感慨了一声:神主脾气还是那么好。


    米诗梦下楼的时候眼角微红,但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路过沈辞年的时候刻意低着脑袋,不想让沈辞年看见她哭过。


    方恪没穿校服大袄子,嫌丑,他从衣柜里找了件黑色的加绒带帽卫衣,套在身上,锁骨和胸前一大片都露了出来,这么一穿等到了外面,必然嚯风。


    拉开橱柜,发现里面的袜子清一色都是白的,他自己的那些破洞袜子不翼而飞。


    也好,不用选了。他妈的。


    方恪故意把袜子一个绷高一个刷低,他下面穿了一条常穿的阔腿裤,插着兜抖着腿走下楼梯。


    沈辞年微不可察皱了下眉,报纸挡着,没让方恪看见他的不悦。


    “什么年代了,还看报纸”,方恪挑衅似的走过去,故意在沈辞年面前晃,“你八十岁”


    “比这大”,沈辞年语气淡淡的,“感谢方大少爷体谅我这个老人,赏脸起早下来陪着吃顿早饭。坐。”


    等方恪坐下,沈辞年又嘲讽了一句,“下次再早点起,兴许还能看见我这个老头在门口抽陀螺晨练。”


    “你……”


    妈字还没出来,米诗梦赶紧出来端起方恪面前的牛奶:“少爷!喝牛奶!”


    一边说一边还把杯子不停往他面前杵。


    方恪瞬间被惹毛了,一把拿过杯子,用力钝在桌子上。


    洒了很多在桌子上,甚至流到了沈辞年面前。


    “走开,老子自己会喝!”


    米诗梦尴尬地笑了笑,转身躲进了厨房。


    “对着她横还不算有本事”,沈辞年抽了几张纸巾,擦干净面前的牛奶,语气还是那么淡,仿佛根本没把方恪的跳脚当一回事,“有本事站我面前横,看我会不会把你当个陀螺抽。”


    去他妈的陀螺。


    方恪皱着脸,没搭理沈辞年,不是心虚,只是懒得搭理,嗯。


    他拿起筷子把盘子里的煎饺捣散,捣了也不吃,刚捣完一个准备捣下一个,手背忽然一痛,抬头一看,刚刚正是沈辞年一筷子敲在了他手背上。


    “方大少爷胃口可真好,一盘子煎饺自己一个人吃。”


    沈辞年将报纸往下放了一点,眼镜框后面的双眸清冷地凝视着刚刚大病初愈就开始狗爪子犯贱的某人。


    他将被捣乱的饺子推到方恪面前,微笑,“吃吧,都是你的。”


    那微笑看得方恪一瞬间火大无比!


    “吃你妈!不吃了!”方恪把筷子一摔,抬脚就走。


    不是不管他吗,那这算什么,单纯对他的嘲讽


    方恪早把是自己先嘲讽的沈辞年这事忘到了九霄云外,他怒气冲冲往外走,拉开新车的副驾驶就直接坐了进去。


    等了大概二十分钟,沈辞年走了过来,看见副驾驶上的方恪,没说什么,只是走进主驾,启动车子。


    小唐在花园里目送车子离开。


    方恪生着闷气,肚子忽然响了一声,他一想到自己是为什么没吃早饭就更加郁闷,抱着胳膊冷冰冰地坐着。


    沈辞年看了他一眼,丢了两个袋装小面包过去,“到学校后吃,别在车上吃。”


    方恪冷冰冰地拆开,面无表情地直接送进嘴里,故意吃得满座位面包渣。


    就吃,怎么了


    就吃!


    沈辞年握着方向盘的手似乎是紧了一下。


    不是什么大事。他保持微笑。


    大不了晚上盯着方恪自己擦干净,多大点事呢?


    狗崽子嘛,都这样。


    顶多他养了只比二哈更调皮点的比格而已,多大点事。


    多大点事。


    沈辞年忍着方恪,压住火气,没发作。


    等红灯的时候,他想:他脾气是不是有点太好了饭桌上摔筷子给他摆脸色,他还能心平气和拿两个小面包给方恪垫肚子。普天之下怕是没有人比他更能忍了。


    方恪吃完了面包,一声谢谢也没有,冷冰冰跟个木头一样坐着不动。


    吃他的住他的,倒像他欠了方恪的。


    沈辞年太阳穴隐隐有点作痛,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让方恪滚下车自己走去学校。


    但一想到方恪不仅可能不会去学校,搞不好又要去惹出什么乱子来,他又默默打消了这个念头。


    算了,多大点事,他忍。


    车缓缓驶进明德三中,沈辞年还没把车停好,方恪就直接打开门跳了下去,头也不回的走了,连车门都没关。


    沈辞年那一瞬间甚至发了一下愣。


    回过神来,他失笑。


    很好。特别好。


    沈辞年把车停好,下车,绕到副驾驶,替方恪关上车门,然后滴的一声锁了车。


    特别好。好像已经很久没见到过这么会气人的小狗了。


    好的很啊,继续拱他的火,看看到时候究竟是谁哭。


    方恪直接上楼,一脚踹开十四班大门。


    历史老师正在监督早读,所有人包括老师在内,瞬间将目光凝聚到方恪身上,视线的落点是——方恪脖子上的项圈。


    罪犯的标识。


    目光中的含义很复杂,方恪唯一确定的东西就是他们在冒犯他。


    非常之,冒犯。


    他瞬间炸毛,抬手掀翻第一排王乐的课桌。


    “看什么看!怕老子弄不死你们!”


    第48章 小狗扇主人耳光


    还有一件事情他十分肯定:他不在的那些日子里,十四班有什么东西改变了。


    也许是快要高考了,也许他们各自的家人终于开始关注他们,也许……是因为那个新来的班主任。


    十四班竟然在早读,早读的时候竟然有老师,那个性格最懦弱的历史老师竟然敢坐在讲台上,听下面的学生七点不到就开始背诵年代表。


    沈辞年做了什么?怎么做到的为什么仅仅才过去了几天,什么都改变了,十四班陌生得好像不是他那个十四班,他好像是穿越了,或者来到什么平行世界,或者他还在什么副本里这是幻觉是那个宋书衣的阴谋诡计。


    王乐错愕地站起来,低声:“班长,你回来了。”


    班长。好一个班长。竟然管他叫班长!


    “刘老师,班长刚从副本回来,他可能有点……”王乐一边解释一边把自己的桌子扶起来,捡地上的书和笔,“继续吧老师,班长可能需要睡一会。”


    刘老师很是通情达理地点了点头。


    停顿的读书声继续,方恪站在原地发呆。


    他好像已经不在自己的世界了,为什么呢,他如此……格格不入。


    每一个人都开始像一个正常人,即使这是唐县最出名的问题班级十四班,即使这是那个历届以来专出恶棍混混和不法分子的放牛班。


    这原本是一滩浑水,但现在,水清了。


    他身上的肮脏便无所遁形。


    刘老师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了,他很和蔼的招呼方恪坐下。


    “来背书的同学也可以去后面找年老师排队啊。”


    方恪听到这句话,猛然回头,这才看到最后一排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张桌子,沈辞年就坐在那里。


    他坐在那里,前排所有人的抽屉就无所遁形。


    他从不打扰上课的老师,也从不起身走动,只是坐在那里做着自己的事情,就形成了一种无形的威慑。


    他坐在那里,其他老师就没有后顾之忧,可以完整地上完自己的课。


    沈辞年是什么时候坐在那里的,他不知道,他不知道的太多太多了,他和沈辞年之间隔着十几排座位,隔着千山万水,隔着……


    认知与阅历的鸿沟。


    沈辞年是一个沉稳、可靠、成熟的年长者。


    那他呢,他好像永远都在无理取闹,他所做的一切到了沈辞年面前都好像在耍小孩子脾气。


    沈辞年当然不会跟他生气,沈辞年当然不会在意他闹腾个什么劲。


    方恪茫然无措地坐下来,不知道干什么,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心里面很空,整个人都是糊涂的。


    像是掩饰自己的不安,他屈起胳膊侧躺在桌面上,脑袋枕着自己的胳膊,另外一只胳膊伸到了过廊上,手无意识地转着笔。


    转了很久,直到笔掉在了地上。


    啪嗒——一声轻响。


    像是连着心里的什么东西也一同掉在了地上,方恪忽然就不会动了,他的手指仍然保持着刚刚那个姿势,他的脸埋在胳膊里没人能看得清他是什么神情。


    沈辞年备着课,偶尔抬头看一眼班上的同学,目光会掠过方恪在的位置,但他并不会站起来,去敲方恪的桌子。


    方恪学不学,都不关他的事,他并不介意方恪在不打扰其他人的前提下摆烂。


    早读结束后,有二十分钟早饭时间,学生们竟然三三两两凑到沈辞年面前问一些必考题。


    “老师,这道函数怎么解啊”


    “老师,地理为什么总是这么难……”


    “老师老师,教我们点可以装逼的英文呗~”


    沈辞年永远温温和和的,从不拒绝学生的提问,他的回答幽默得恰到好处,围着他的有男生也有女生,少年人们叽叽喳喳像一群小鸟,把沈辞年周围的桌子堵得水泄不通。


    “排队啊,来,笔给我,帮你画道辅助线……”


    “哇,老师你真的什么都会啊”,那群小鸟的脑袋立刻往前送,都快要挨着沈辞年的头发了。


    方恪越发把脑袋闷进胳膊里,他从口袋里摸出耳机,塞进耳朵里。


    他的手在桌膛里打开手机,随便放了首音乐,调到最大声。


    可还是盖不住,什么都盖不住,声音减弱了,但还是能传入他耳中。


    “老师从前也是学生呀”,沈辞年笑着与他们打趣,“算是你们学长,比你们任课老师差一点,但解决个作业不算难。”


    “哇,学长,那我可以花钱请你帮我做作业吗?”


    “我也要我也要!”


    好……吵……


    好吵……


    不是嫉妒,没有发酸,不是的,不是,只是,只是他要睡了,他觉得吵,太吵了,他睡不着,吵得他有点抓心挠肝,就这样。


    王乐抱着历史书,眼睛胆怯又期待地望着沈辞年的方向,似乎也想过去提问,可是又不太敢,他犹豫了好久,终于打算站起来,可刚刚走出两步,上课铃声就响了,他只好走回去,重新坐下。


    第一节课还是历史,刘老师给了二十分钟让大家继续背年代表,他自己则在黑板上板书这节课要上的内容的思维导图。


    王乐早就背完了,第二排坐他后桌的同学戳了戳他后背,他往后靠了一点,跟那个同学小声说悄悄话。


    声音被淹没在了读书声和刘老师的板书声里。


    “哎,听说了么,咱们学校转过来一个大文豪,听说初中的时候就写出畅销书,叫……叫什么……呃……送叔衣,反正名字是很奇怪啦。”


    “真的啊,那他岂不是很多粉丝”,王乐用历史书挡住自己的脸,压低声音,“不可能吧?大文豪怎么会来我们三中…他是尖子班的吗…”


    “有啥不可能,国服第二不还是你同桌嘛”,后桌把声音压得更小,生怕方恪听见了,“哎呀,是不是尖子班一会我们下课了去一班看看不就知道了,我这辈子还没见过除了……咳咳,活的名人呢!”


    “热闹我就不看了,我等会想问年老师问题……”


    “你能有啥问题一个破历史,你在书上找不到答案我看你就是……就是……”


    “我没有!”


    刘老师回头看了他一眼,王乐意识到声音有点大,立刻装作读书的样子。


    后桌还在小声嘀咕,“没有啥?我说啥了?不就是懒的找吗,多正常…激动得跟个什么似的…”


    第一节课刚过十五分钟,前门忽然被敲响,王主任站在门口,示意刘老师先让到一边。


    “我给大家介绍一下新同学,宋书衣宋同学,宋同学出资给大家装地暖,大家欢迎!”


    “写书这么赚钱吗……”后桌一边鼓掌一边窃窃私语。


    “嗨~”宋书衣一点不摆偶像架子,大大方方打招呼,“亲爱的们,你们好啊,多多关照我哦,今晚我请你们吃大餐~”


    说完,宋书衣扫视一周,发现只有沈辞年旁边没人坐,他唇角立马上扬,当仁不让直接走过去坐下。


    沈辞年皱了一下眉头,这桌子是他用来堆作业本的……


    宋书衣到底哪里来的胆子敢公然违抗他的命令,不仅敢越界,还两次出现在他面前


    “我可是好学生啊,我就喜欢挨着老师坐”,宋书衣整理了一下桌面,把作业本抱到地上,然后往沈辞年那边挪了一点,“老师~我的课本还没到,这节课我帮你改作业呗~”


    沈辞年伸手给他推开,语气略沉,“你,跟我出去一下。”


    说完他率先站起来,从后门出了教室。


    “哎呀”,宋书衣故意在他身后,声音不算很小的说,“不用这么关照我吧?就算我们关系不一般~”


    此话一出,就连刘老师都投去了八卦的目光。


    王乐眼神先是惊颚,随后他低下头,握笔的力气比刚才大了很多。


    他在心里安慰自己:没事,也许是亲戚呢……


    应该是亲戚吧?绝对是亲戚吧?


    可是……可是新同学那么优秀……


    王乐咬着嘴唇,快把嘴皮子咬烂了。


    方恪闷不吭声,好像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普通男性朋友。


    普通朋友会专门从深渊跑到这里来


    诡异那边可是有那个诡神的禁令的。


    冒着亵渎神灵的风险也要来这里找人,就算不是一对也快了。


    现在是不是正在外面法式热吻呢?


    方恪越想越是怒火中烧。


    可是,可是他有什么立场,有什么理由,又凭什么去闹这么一场。


    沈辞年跟他又没有关系。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别墅里的那只猫就是宋书衣变的。


    “妈的……草!”


    他不爽,他还管他妈的立场,立场有个屁用!


    方恪直接站起来,一把拉开门,他一眼就看见走廊里宋书衣正在壁咚沈辞年!


    顿时他眼睛就开始喷火,二话不说直接走过去,一把拉开宋书衣,照着宋书衣的眼睛就是狠狠一拳。


    紧跟着,在沈辞年还没反应过来的瞬间,他抬起手就是一巴掌打在沈辞年脸上。


    “呸”,他凶恶地啐了一口,“你他妈的玩什么不好,玩聊斋!跟他妈的诡异谈情说爱,真他妈有你的!你他妈的!妈的你还要不要脸!”


    第49章 逃学出去还偷腥


    话出口的瞬间,方恪有大概半秒钟的后悔。


    说错话了,不是因为沈辞年跟诡异交往他才觉得恶心,而是沈辞年跟谁交往他都恶心。


    谁先来谁后到已经不重要了,在这一刻,当方恪站在沈辞年和宋书衣中间的那一刻,他就已经选择了打破平静的湖面。


    占有欲和其他更疯狂的念头在冒头,恶念和毒怨上头的那一瞬间,他的理智在短短三息内反复挣扎几次后终于崩毁、湮灭,直至不复存在。


    趁着沈辞年没反应,他右手揪住沈辞年腰间的皮带,用力往上一提横在栏杆上,然后跳上去,俯身将沈辞年整个人往下压倒!


    十四班在三楼,三楼不高,但也绝对不低了。


    走廊不是封闭的,沈辞年上半身几乎是悬空在了外面,整个人的着力点只有后腰那挺人的栏杆和方恪那因为激动还在颤抖的右手。


    看样子,方恪似乎是打算把他就这么丢下楼去。


    或者,打算干脆跟他抱着一块摔下去


    沈辞年第一反应竟然是用左手扶住眼镜框,他以一个微微下腰的姿势仰在栏杆上,右手不动声色寻找着发力点,以便方恪一会真要跟他一块跳楼的时候他能把方恪第一时间推开。


    沈辞年维持着这么个姿势看了方恪很久。


    很久很久,他笑了。


    “班长,这么危险,你可千万别走神啊。”


    他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有那么几个呼吸的时间,方恪甚至觉得沈辞年刚刚的声音比他更疯癫。


    那是一种直面心底的寒意,远超他面对任何深渊级诡异时的那种感觉。


    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手跟着一松。


    沈辞年一挺身,稳稳当当落在地上。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微乱的衣着,笑容收敛,沉沉看了方恪一眼。


    那一眼仿佛重若千钧,差点没压得方恪当场跪下。


    宋书衣这会倒是老实了,他老实巴交地缩在沈辞年后面,感受到神主身上的寒意,连着打了好几个冷颤。


    那一眼很重,因为它很冷,像是一整座冰川直接压在了方恪头顶。


    但那一眼也极轻,因为在沈辞年的眼中方恪丝毫看不到自己的重量。


    沈辞年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沈辞年没把他放在眼里,即使他刚刚疯狂到要拉着沈辞年双双跳楼。


    那一眼中的含义简直比沈辞年回扇他一巴掌还要侮辱人。


    “你不喜欢我管你,可以”,沈辞年就用那仿佛淬了冰的目光冷冷地与他对视,“如你所愿,我尽量给你我最大的宽容。”


    “但你也别太过得寸进尺,没有人的耐心可以一直毫无底线,我不是圣人,我同样如此。”


    “按照你父亲和人类整体的意愿,我现在是你的直接监护人”,沈辞年往前走了一步,离方恪很近很近,脚尖几乎抵到脚尖,他稍微低下头,贴近方恪的侧耳,“无论你喜不喜欢,你都该对我尊重点。方恪,你好好想清楚,我不欠你的。”


    “第二遍向你解释,我与宋先生仅普通朋友关系,甚至不如跟家里那两位关系好。一般来说我这人向来事不过三,但我给你个例外。”


    方恪又往后退了一步,身上汗毛已经全部炸起。


    “我可以向你解释第三遍甚至更多,但你,跪我面前听。”


    方恪拳头又攥了起来。


    可能是仍顾及着他的面子,沈辞年说话时离他很近,声音不大,更像是耳鬓厮磨的低语。


    宋书衣两手一摊,表示自己什么都听不见。


    不知道是这么一大段话里面的哪句话起了作用,方恪心底的那把火渐渐熄了。


    火熄了,余烬将灭,灰尘却留在了心底。


    寒冷的、肮脏的、灰蒙蒙的心尘,把他的大半只心脏都涂凉了。


    那些灰就在心房那一小块角落积着,那些成年累月的灰尘上多了这么一点不多、少了这么一点不少,一切兜兜转转仿佛又回归了原点。


    言尽于此,沈辞年与方恪擦肩而过,他正要回教室,却忽然听见广播的声音。


    “请——高三班主任——到尚书苑一楼121多媒体教室开会——”


    宋书衣抱着手臂,斜倚着栏杆,看着沈辞年远去的背影。


    他咧嘴,笑容异常灿烂,“怎么这个表情好吓人哟——你该不会是也想拉着我跳楼吧班长大人”


    “唉,可别打我啊”,他故意学沈辞年的语气,“我回班咯,和你的亲亲老师同桌的感觉怎么就那么舒服呢~”


    “别生气呀,我可只是个普通朋友呢~对着我就酸成这样,对家里那两位你要怎么办呢”


    没等方恪第二拳打过来,他就径自回了教室。


    方恪一个人站在外面,看着只晴了一天半的唐县又开始飘雪。


    天空灰压压的,他忽然想抽支烟,再喝一点酒,然后在无止境的放纵里沉-沦。


    他没回班,他避开沈辞年走的那条路,翻墙出了学校。


    翻出兜里的手机,扫码在学校门口小卖部买了一包利群。


    他其实更喜欢古巴Behike系列BHK56版本的烟,那个系列都是鳄鱼皮包裹的高档烟草,曾经的拍卖价高达六十万一支,味道很好,上劲快,够过瘾,他很喜欢。


    那是他尝试的所有烟草中,效果最接近毒–品的。


    他目前还没吸–过–毒,但以后谁说得准呢?哪天连这种烟都不再能满足他的时候,说不好他就真的彻底失控,再也管不了什么狗屁的底线了。


    校门口只能买到利群。将就抽吧,他今天心情依旧很不好,一次性点着了两根烟,含在嘴里。


    心脏在一点一点被麻痹,是被烟给麻痹了,不是被沈辞年冷漠的话弄的,不是。


    手脚俱寒,大概是因为身上的衣服漏风。


    他没那么脆弱,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沈辞年不要他就不要,他反正也没有特别想要沈辞年。


    大街上男人多的是,他有的是钱,有的是精力,一夜点两个dom伺候他都不成问题。


    甚至他今天就自己当个dom了,找两个sub玩玩又怎么样呢?


    能怎么样。


    能怎么样!


    不是很宽容吗?不是给他最大的宽容吗?他倒要试试看沈辞年连被他拉着跳楼、被他抢方向盘都没什么太大波澜的心态会不会为他炸裂哪怕那么一次,就一次!


    方恪丢了烟头,骑上不知道哪个老师没锁的单车,他懒得管,放肆地在雪地里穿行。


    甚至横穿车流,甚至漂移超过小轿车,甚至顶着交警的阻拦声闯过红灯。


    他故意招摇着,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在哪里。


    他不要命的骑法逼停了很多轿车,雪地路滑,刹不住就很容易追尾,咒骂声一刻也没有停止。


    但方恪把那些都甩在了耳后,淹没在呼啸而过的风声里,把一切他不关心之事都屏蔽了。


    骂吧,随便骂,骂了那么多年了,也不能让他身上掉哪怕一块肉。


    死目酒馆门口,方恪丢了自行车,自行车倒在了马路上,一辆摩托刹车不及直接从上面压过去,嘎吱一声压断了已经很老很老了的自行车扶手。


    “草!眼瞎啦!马路上有停车位啊!喂!你咋这么牛呢大路是你家!啊!吓老子一跳!傻-B!”


    方恪充耳不闻,他心里烦得很,不想跟人吵架,直接推开酒馆门。


    叮当——


    某种信号似的,每当有人进来,铜铃就这么一声清响。


    苏楠坐在吧台后面,正低着头给客人们调酒,俨然把自己当成了这里的老板。


    方恪走过去,坐在了桌子上。


    苏楠就唠叨他:“你看看你,吧台是坐人的地方吗?你都有人管了,不是小野狗了,收敛一点好不好,你看你让人怎么……”


    “别调酒了”,方恪声音很闷,“调我。”


    “什……什么你来真的我告诉你,偷-腥这种事无论到了任何一个dom手里都是大忌,哪怕不是个dom你这种行为也算得上出-轨了,你明不明白,你要胡来我可不陪你,老实坐着吧,我给你调杯饮料。”


    “你不是想吗”,方恪抓住苏楠去拿橙汁的手,眼底一闪而过不耐,“为什么拒绝!”


    苏楠眼神颤了一下,手被握住的地方仿佛被开水烫到了一样,他很快抽回手,转身时目光里只剩下克制。


    “我是喜欢你,你还是个小孩的时候我就喜欢你,可直到如今你依然是个小孩,我能怎么样?小孩,我现在只能你妈妈那个样子带你,你懂吗”


    “橙汁,喝吧,好喝的,每个小孩子都喜欢喝。”


    “对了,这张卡里是五百万,替我还给你先生,我换了新车,还是宾利。你要是心情真的特别不好,一会可以带你去江边兜兜风,不过……可能你看不到江水,只能看到一大片冰,要不然我带你下去滑冰我后备箱有设备。”


    方恪一声不吭,橙汁只抿了一口就搁在了一边,他又拿了两根烟出来,点燃。


    苏楠就渐渐不说话了,看着烟雾缭绕的吧台许久,他忽然恍然大悟。


    “你跟他是不是闹矛盾了,你想用我激他是了,你要是真的偷-腥,怎么着也不该这么大摇大摆,可是你要想清楚,别适得其反。”


    “成年人的想法跟你这样的小孩子是不一样的,我实话跟你讲,你这行为在我眼里都特别幼稚更遑论是你先生那样的人,你……”


    “幼稚你不还是带着我逃了。”


    同理,哪怕幼稚,他也打算不讲道理的赌沈辞年会“上当”。


    苏楠一时无话可说,最终他摊了摊手:“我提前跟你说清楚,点到为止,你在手机上开–房吧,我出去开车。”


    第50章 沈辞年放他自由


    “你,不怕吗?”


    “什么”苏楠拿着房卡打开房门,闻言愣了一下,随后有些无奈地转过身,半开玩笑道,“在珍珠不问,在路上不问,在前台不问,都到这里了才问我怕不怕”


    “怕啊,当然怕,你家那位先生可是会给我挑墓地的,我怎么可能不怕。”


    还是玩笑的语气,不太能听出来怕的意思。


    “什么珍珠”,于是方恪没头没尾问了一句。


    “就是死目啊,蚌的死目,啧,眼珠是圆的,珍珠也是圆的,不像么”


    其实他在说谎,他想表达什么他自己都不清楚,只是觉得,那块自由自在的小地方实在对他这样的人来说是难得的珍宝。


    “进去吧”,苏楠抬了一下胳膊,似乎是潜意识里想摸一摸方恪毛茸茸的脑袋,但最终他只是缓慢放下手,错开身子让方恪进去。


    有些话他其实很早就想告诉方恪,在珍珠再次见到方恪的第一眼,看到那个小孩坐在吧台上荡着腿弹吉他的一瞬间,他就想说了。


    他想说,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小孩,你如今还会不会自残


    你好像把我这个怪“叔叔”给忘了啊。


    可我始终记得你。


    记得你毫不犹豫从二楼跳下来的模样。


    但他不打算说,他不想用旧情去惊扰方恪什么,就像当年方恪牵着他的衣角,满头满身是血的跟他说“带我回家”,而他哄骗方恪医院就是他的家然后把方恪一个人丢在那里一样。


    他在自己萌生出不该有的心思的第一时间就应该把它掐灭。


    因为……


    苏楠有些痛苦的闭上了眼,用尽全力克制自己的喜欢。


    因为……我是你舅舅,我只能你妈妈那个样子带你。


    这段单方面的情,在他把小孩丢在医院的那一刻就结束了。


    在他把小孩威胁了一顿,然后连夜逃离A市躲到唐县的那一刻,就结束了。


    可命运究竟为什么又要把方恪送到他面前


    为什么要告诉他,方恪是一个sub。


    那种复杂的、隐晦的、肮脏的心思一次又一次地冒头,一次又一次地折磨着他让他睡不好觉。


    而他最终也只能一次又一次克制、压抑,然后等待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破土而出的疯狂。


    也许哪一次,他控制不住了,他就会用手铐强行锁住方恪,然后把那些经年累压的疯通通都在某个夜晚发泄出来。


    ——对着姐姐留给他最后的珍宝,狠狠发泄出来,把这个宝贝的眼睛弄湿,弄得哪里都是湿漉漉的,然后亲一亲柔软的嘴唇,像亲吻一颗圆润的珍珠那样。


    太疯了。太疯了。不应该,不应该这样,所以他只能忍,只能忍下。


    那些倾泻的疯不是满载的一盆水。


    那是吸饱了罪恶欲望的一块海绵。


    太满太满了,以至于根本碰不得一下。


    苏楠坐在椅子上,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方恪并不知道苏楠跟他的这层关系,也并不知道苏楠对他一再克制的那些心思到底有多么危险。


    他只是抿了下唇,问:“你喝什么?我点。维他命”


    “珍珠奶茶”,苏楠眼皮微微下垂,他语气轻松,仿佛又在开玩笑,“维他命我等你亲手调。”


    “哦。”方恪坐在床边,嗓音一如既往冷淡,只是比起曾经的他,似乎如今的他不再动不动就为一点点小事情烦躁了。


    从前的方恪,是会为了找一杯奶茶需要花的时间太久而不耐烦地摔碎手机的。


    方恪并不知道他在漫长时间里的这一点点小小的改变,但苏楠总是能留意到。


    他见到方恪的次数太少了,每天都抽空在酒馆等着,见到的次数依旧屈指可数。


    他努力不去让自己有贸然打扰方恪私生活的念头,但他控制不住想要多获得一些偶遇。


    每一次见到方恪,方恪是什么样子,都被他暗暗拓印在了心底最阴暗的地方。


    这些方恪都不会知道,而他当然也不会将它们说出来。


    三缄其口,莫宣于声。


    但……眼睛里是藏不住爱意的。


    方恪抬头的时候愣了一下,心底隐隐升起一些烦躁,但他没说什么,也没动,只是在愣住很久后重新低下头,语气有些生硬,“点好了。”


    “嗯”,苏楠坐着的椅子离方恪很远,很远很远,远到他控制不住想要走近,但他什么也没做,只是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


    一上午过去了,除了外卖没有敲门声。


    一下午过去了,门口偶尔有脚步,却无人敲他们的门。


    前半夜过去了,时间终于走过凌晨。


    “快一点半了,你确定他真的会来找你吗?”苏楠叹了一口气,“别再过线了,出来偷腥还夜不归宿,换做任何一个冷静的dom都会舍弃这段关系,放sub自由。”


    “你会后悔的,我不想看到你难过伤心,所以我现在送你回家好吗?”


    “再等一会”,心里越来越像一团乱麻,越来越慌,分不清是烦躁还是无措,他固执地说,“你先睡,我等到早上。”


    结果其实已经很明显了,苏楠不想说打击方恪的话,但事实就是如此。


    方恪呢,他难道意识不到吗?


    沈辞年还他自由。


    即便这段关系从未真正开始。


    这就是沈辞年说给他的最大宽容,当真是宽容到了极点,宽容到了就这么不轻不重抛弃他的地步!


    那他呢,他想要沈辞年的宽容吗?


    他不想要。


    当窗边有光亮起,方恪打开了窗户。


    十三楼的风很大,可是风再大,断了线的风筝终会歪倒着坠落在地面上。


    他想跳下去。


    他想把自己乱七八糟的脑袋,总是嘈杂个不停的脑袋摔碎。


    就像摔碎闹钟响个没完的手机那样,把惹他烦躁的一切源头都毁灭。


    在他手撑着窗台,想要爬上去的瞬间,一只微凉的手按住了他手腕。


    是苏楠,眼神说不上来的阴郁。


    苏楠伸手关了窗,脸色前所未有的认真,这认真中其实还藏着后怕的苍白:“不要这样做,我真的会教训你。”


    一顿,他终究说出口:“替你妈妈教训你。”


    方恪那一瞬间,竟觉得有些可笑。


    摔都摔成肉泥了,教训他鞭尸么?


    他用力推开苏楠,然后往玄关处跑去。


    苏楠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准备追过去,却在方恪打开门的一瞬间停住。


    门口有人,他不认识,目光稍微有些警惕,这人来意不明,看衣着像是谁的司机。


    “少爷”,唐白渡伸手拦住门口的方恪,“先生让你接电话。”


    于是苏楠就那么硬生生定住了自己,他不再往前走,甚至就在椅子上坐下来。


    “手机没电”,方恪语气冷冰冰的。


    唐白渡看着方恪还亮着屏幕、响着来电提示的手机,从善如流做了个请的手势:“奉先生之命,送您安全回家。方少,请。”


    那一瞬间方恪其实是有点雀跃的。


    以至于他压根没听出来唐白渡的所有称呼都在他依旧不接电话之后转变了。


    直到车在人还不多的清晨路上行驶,直到眼前的路越来越熟悉,直到老城区特有的衰败映入眼帘。


    心忽然在一瞬间凉了半截,半截身子都在跟着发麻,天灵盖有细小的气流在往外冲撞,身上挂满了鸡皮疙瘩。


    他紧攥着拳头,“这是什么意思”


    “回方少,先生托我转告您一段话:您不用担心安全局那边,先生会替您瞒着,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先生不再见您。”


    “先生搬了家,辞了学校的工作,您不用威胁他或者他的家人,他没有家人,您也不用浪费时间去找他。忘了告诉您上次在副本里先生的朋友宋先生替您取出了心脏里的炸弹,您的定位器一直在先生身上,只要您不主动惹事,先生会遮住安全局的眼,您项圈的遥控先生已经锁进了柜子。您彻底自由了。”


    “最后……先生祝您安好。”


    安好,怎么可能安好。


    心烂了,安不好。


    车停在了他的出租屋楼下,他却仍待在车上不肯下去。


    唐白渡等了他很久,看了眼手机,像是得到了什么指令,他拉开车门,走出去前说,“方少,车送您了,车钥匙在盒子里,您想什么时候下去就什么时候下去,都可以。”


    方恪就是这一瞬间下车的,他死死抓住唐白渡的手腕,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


    像是抓住了最后的稻草,像是已经神志不清,他口中语无伦次地说着模糊不清的句子。


    唐白渡听了很久才听清一句。


    “你…你带我去见他……我,我会解释…我接受……惩罚。”


    “抱歉”,唐白渡目光中闪过犹豫,最终还是心软了,“方少您可能需要等一会,我并不能擅自做主,我现在给先生打电话。”


    唐白渡打了四个电话,都没接通。


    而方恪的心也在这一声接一声的嘟嘟忙音里彻底慌乱。


    第五个电话,在自杀念头再一次涌上来的瞬间,电话终于通了!


    还没等唐白渡说话,方恪一把冲上去抢过手机,手抖得都快要拿不稳手机,他几乎是以濒死的崩溃语气在跟电话那头的人说话:“你…你不要我……我…我只有,只有去……去…去死……!”


    “求你…求你…年终……求你救…救我…一……一次……”


    电话那头却是女音。


    在帮他求情。


    “先生,先生您快过来,少爷他知道错了,先生您别吓唬他了,他要寻死了,先生您饶了他这次吧!”


    沈辞年的声音离得很远,丝毫没有过去接电话的意思。


    即便隔了那么远,传进耳膜的声音依旧冰冷如霜,“我管不了他,我一个小县城老师,哪来的那么大能量去管他方大少的死活。劳驾,让他先饶了我,年纪大了腰不好,容不得第二次当众表演空中下腰这种杂耍了。”


    “先生……”


    “住口!”沈辞年一瞬间厉了声色,“把电话挂了,谁允许你擅自接听我电话的”


    “对不起先生…可是……可是如果少爷真的死了,您,您肯定会更加不开心的。”


    “小唐,你赶紧把少爷带回来,我劝劝先生先生就消…”


    电话骤然被挂断。


    唐白渡摊了摊手,“走吧,少爷,早接电话不就没事了,米姐那边要是不顺利,我也没招了。”


    方恪没说话,闷头进了后座。


    小唐开着车,“米姐对您一直很好的,少爷您别再欺负她了,这次如果先生能消气,您在一切结束之后去跟米姐说声谢谢吧……”


    方恪还是不吭声,小唐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不再劝说,只是本分开车。


    方向是龙井家园007号别墅。


    沈辞年还没搬,就算要搬,也没那么快,不过学校的工作他的确是真辞了,为的就是不想跟宋书衣纠缠。


    从窗户看着他们到家,米诗梦悄悄打开了门,放两人进去,然后小声:“少爷您要不先吃点东西,先生气很大甚至不让开门,您等他消一点再上去”


    “不等。”方恪没伸手推米诗梦,耐着快要压不住的性子等米诗梦自己让开,他便上了楼梯。


    脚步很沉重,心里面一时这个想法一时又那个想法,最终一切万籁俱寂,只剩下一个想法。


    ——他不想让浮木飘走。他想上岸,想甩掉身上的脏水,想……想得到救赎。


    他深吸一口气,提起勇气打开主卧门。


    没有,不在。


    那就是在书房。


    他手刚碰上把手,门里就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私闯民宅,你在犯法。”


    “我…没有”,方恪握着把手不动,“你…你是…是我…监护人……”


    他再怎么炸起一身刺来伪装,终究抵不过自己还是个心智不成熟的年轻人的事实。


    他有些不知所措,直到沈辞年的声音再次响起。


    似乎是对他进行的审判,但这一刻,方恪把它当作救赎。


    “进来,锁门。”


    开门的动作在听见“锁门”两个字后忽然变得无比僵硬。


    但沈辞年并不给他继续僵持的机会。


    “我只给你三秒钟,再不进来,就滚出去。”——


    作者有话说:加更一千[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