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次日一早,因身边常用的人都被派出去了,武天钺便让兰叶回王府找人给自己澄清,又写了封信,让忠顺王妃给那花魁立个女户,让她赶紧招婿,别扯上自己。
忠顺王妃看了他的信,很是无语,只觉得儿子练武练傻了,哪有男孩子哭着闹着说自己清白被玷污了的?
虽嫌弃他,但也想将事赶紧完结了,于是命人将那花魁叫来:“你日后有何打算?”
花魁待了这几日,也明白王妃不喜自己的身份,恭恭顺顺地道:“任凭娘娘安排。”
“我身边的有个嬷嬷,老家是金陵的,近日脱了籍,正要回乡。她青年丧夫,又没有孩子,你若愿意,便认她作干娘,我会给你们立个女户,你日后或是招赘或是嫁人,都随你,只不要再上京来。”忠顺王妃喝着茶道,“银钱这些你不必担心,她伺候我多年,我已命人在金陵给她置办了个绣坊。”
花魁一开始觉得自己最好的结局不过就是入奴籍成为王府的丫鬟,没想还能脱籍成良民,日后还有个亲人互相扶持,喜得连连磕头:“多谢娘娘。”
“起来吧。”忠顺王妃放下茶杯,又随意指了个丫头,“带她去找张嬷嬷。”
花魁走后,忠顺王妃吩咐夏槿:“城里流言多半是皇后安排的,让人收拾了。”
夏槿应下后,忠顺王妃又道:“我听说前两日钺儿在贾家那宝贝院里闹了一通,让他给我去道个歉。”
“这事世子也没错,流言确实是那位少爷身边的小厮传出来的。”夏槿笑道,“娘娘为何要让世子道歉?”
“他那么大了,还不知该怎么解决?这般直冲冲去闹,只会让旁人看笑话,不让他道歉他永远不知道体面二字怎么写。”
夏槿听了,忙道:“是。”
武天钺还不知自己马上要被迫理解体面,急急催兰叶走后,长铗便来回话了。
因只让打探薛家经商之事,且薛蟠不争气,薛家生意一直在缩水,是以长铗昨天就打听清楚了。
“薛家嫡系如今只有三人:薛蟠、薛宝钗以及其母王夫人,其余旁枝皆在金陵。薛蟠祖上是紫薇舍人,也是那时为薛家争取到了皇商的身份。薛蟠祖父还在时,薛家也还算是如日中天,他死后,其子虽不如他有本事有魄力,但也能勉强守成,可惜早早死了,留下几个孤儿寡母和诺大的家业。”
武天钺听了,点点头,又道:“薛家现在如何?”
长铗回道:“薛蟠不学无术,只靠着祖上的情分在户部挂了虚名,家中生意都靠其祖辈留下的伙计每月领内务府帑银筹办,他只管自己到处游玩潇洒,连供给内务府的专供之物也在前年被其他商家夺走了,如今只供些香料、绸缎之类的,这些里面只有羽毛缎仍在上乘之列,但也不是专供。”
薛蟠半点正事不沾的话,自己也不好用他,得想法子让他先心甘情愿外出贩卖货物,不然自己可找不到理由出去救人。
武天钺想着,吩咐长铗道:“接下来这段时间你先跟着薛蟠,不必做其他的,只要将他拘在店里,对外表现出认真行商的模样,其余时候不用太约束他。”
说罢,带着长铗去了练武场,薛蟠早早到了,此时正坐在廊下打瞌睡。
武天钺让人叫醒他,似笑非笑道:“你是不想来陪我?”
薛蟠着急忙慌地起身行礼:“小人不敢。”
“谅你也没这胆子。”武天钺冷哼一声,“起来吧,陪我练练。”
薛蟠内心万分悔恨惹上这祖宗,但也没法子,忙爬起来颤颤巍巍上前挨打。
武天钺既存了日后利用他的心思,也没打狠了,大都点到为止。
差不多过了半个时辰,武天钺收了拳脚,笑道:“今日劳烦你了。”
“能陪世子练武,是小人的荣幸。”薛蟠听到这话,知道今日算是结束了,一屁股坐在地上起不来,只能喘着粗气答话。
“长铗,扶薛大爷下去休息。”武天钺对长铗道,“薛大爷是陪我练武才这般累的,休息好了你亲自送他去铺子里。”
薛蟠听了,只觉以往的好日子都没了,但做生意再辛苦,也比陪武天钺练武来得好,所以他听了这话,连连点头。
武天钺留下长铗,带着人回去洗漱上课。
午间用了饭,从兰叶处得知王府已经辟谣了,放了心,正要出门去找太子联络感情,以备日后有事找他时好说话,就见夏槿笑着进来。
武天钺被她的眼神看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直言道:“姐姐有话就说,这般看我做甚。”
夏槿捂着嘴笑道:“我是奉王妃之命,来看看在旁人府里喊打喊杀的世子是什么模样的。”
“母妃怎么知道的?”武天钺惊道,转头看兰叶。
“爷别看我,我可没说。”兰叶忙摆手,“您那日闹得那么大,荣国府不比王府,底下人我们可管不了,早传得到处都是了。”
夏槿也笑道:“世子先别管是谁说的了,
娘娘让您赶紧去给贾家二少爷道歉,礼都备好了。”
说着,指了指身后捧着东西的小宫女:“您也别想着蒙混过关,我可得跟着去呢。”
“你看着我道歉?”武天钺跳起来,“那我道歉的事还不得传得整个京城都知道了,我不答应。”
“那您说要怎么办?”夏槿问道,“要不是林姑娘先前送信给娘娘,替您解释了,估计您现在正在府里挨训呢。”
武天钺也知道自己虽是冤枉的,但大闹国公府,质问人家府里的主子,便是太子也要被骂,所以纠结半日,嘟囔道:“我自己先去道歉,你再送东西去。”
这事本就不严重,忠顺王妃派夏槿来也是为了给他个教训,所以夏槿假装犹豫一下,叹了口气:“既然世子不愿,我也不强跟着。”
说罢,用眼神催促武天钺,武天钺见状,只得一步一挪地往清溪苑去。
入院后,只听鸦雀无声,顺着游廊进了屋子,只见外间伺候的丫鬟横七竖八躺着睡觉。
武天钺松了口气,没人听到自己道歉也好,于是放轻脚步转过十锦槅子,还没进入里屋,便从门口看见宝玉在床上睡着了,宝钗坐在旁边做针线。
这要是撞破了免不了要尴尬,武天钺想着,忙转身要走,就听宝玉喊道:“和尚道士的话如何信得?什么金玉姻缘……”
听到这话,武天钺忽想到最近贾府里传的金玉之说,加快脚步往外走去,只是刚到门口,忽见袭人走来。
袭人很惊讶他在这,忙行礼,问道:“世子可是找宝玉?”
武天钺点点头:“我晚点再来。”
话音刚落,就见宝钗走出来,看她神色自若,武天钺打了个招呼,转身出了门。
走出没多远,便听宝钗赶了上来:“世子,请等等……”
武天钺越走越快,仿佛后面有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黛玉正从怡红院那边走来,恰巧看到这一幕,见武天钺冲到自己面前,忙问道:“怎么了?”
“我刚到这。”武天钺大声道,“来找宝玉的。”
黛玉吓了一跳:“你那么大声做什么?”
说罢,微微侧身,见宝钗停了脚步,若有所思地看着两人,黛玉禁不住红了脸。
宝钗见黛玉这样,脸上挂着笑走上来打了招呼,又道:“你们聊,我还有事。”
黛玉定了定神,道:“姐姐先去忙。”
宝钗点点头施施然走了,黛玉瞪了武天钺一眼:“你要闹得人尽皆知?”
“我怕妹妹误会。”武天钺委屈道,“我现在可守夫道了。”
黛玉被他逗笑:“一个大男人守什么妇道……”
话未说完,忽反应过来,才恢复的脸又红了,气不过,掐了武天钺一下:“你胡说什么。”
见武天钺想开口辩解,怕他又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忙问道:“你找宝玉做什么?”
这下换武天钺不自在了,他扭捏了一下,没好意思说,只道:“你先去怡红院等我,我待会儿告诉你。”
黛玉还没回答,就看他一脸视死如归地进了清溪苑。
宝玉刚醒,见身边没人,正准备自己穿衣,就听一阵脚步响,随后便见武天钺跑进来,满脸别扭道:“对不起。”
宝玉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武天钺见他一脸懵,且自己开口了也不再说不出,道:“前些日子没打听清楚就来骂你,是我不对,你包容一下。”
原来是道歉,宝玉忙起身:“世子言重了,本就是我院里的人乱说,该是我同世子道歉。”
“那就扯平了。”武天钺加快语速,“没事了吧?”
见宝玉点头,武天钺只觉得完成了任务,也不去在意他的表情,越过听到声音进来伺候宝玉的丫鬟出了门。
黛玉还在外面树荫处等,武天钺大步上前:“怎么还在这晒着?”
“你去干什么了?”
“妹妹放心,我现在可不会欺负他。”武天钺上前要牵黛玉的手,被黛玉横了一眼,退而求其次拉住她的衣袖。
黛玉没拒绝,只道:“你什么时候有这个坏毛病?”
武天钺高兴道:“那妹妹让我牵手?”
“想得美。”黛玉白了他一眼。
武天钺叹了口气,见黛玉不安慰自己,收起可怜样,又问道:“妹妹方才往清溪苑去,是要去做什么?”
“我有事找你,听夏槿姐姐说你来宝玉这了,来看看。”
二人边说着话,边回了怡红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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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黛玉同武天钺走到怡红院门口,微微用力,将自己衣袖扯了出来。
武天钺也知院内人多不便,没多话,同黛玉一前一后进了门。
夏槿见二人回来,笑着同黛玉打了招呼,又对武天钺道:“爷可道歉了?”
武天钺点点头,催她道:“你快去送东西吧。”
夏槿见他脸上不自在,也无意在黛玉面前让他没面子,笑着对黛玉道:“我先走了,姑娘有事便命人去王府找我。”
“姐姐慢走,代我问娘娘好,我过几日去看她。”
夏槿笑着颌首,带着人出门走了。
她走后,屋里的人都没在,许是被兰叶支走了,武天钺转身又要拉黛玉。
黛玉横了他一眼,躲开了,问道:“你道什么歉?”
武天钺扭捏了一下,回道:“我前几天不是在清溪苑闹了嘛,母妃命我去道歉。”
黛玉听了,笑得不行:“我早说让你谨言慎行,你不听我的,现在被教育了吧?”
见武天钺被说臊了,要上来挠自己痒,忙跑开说道:“我有事找你。”
武天钺上前几步抓住黛玉的手,听了这话,拉着她坐下:“什么事?”
黛玉挣扎不动,想着屋里没人,怡红院又被兰叶管得滴水不漏,任由他玩自己的手,又问道:“你还记得端午那天夜里有人掉井里的事吗?”
“就是贾府二太太房里的丫鬟晚上打水时不小心掉进去那事?”武天钺疑惑道,“不是说已经救上来了,也没什么大碍吗?”
“是没什么大碍。”黛玉抿抿唇,道,“这事你不用管,只是我小时候也受过她照顾,想送些药材过去,但她落水后就出去住了,我不好出门,想着兰叶姐姐时常去王府,我想请她帮帮忙。”
武天钺道:“你直接同她说就是,我们现在还要这么见外吗?”
见黛玉又怒目,嘀咕道:“你这几天都瞪我好多次了。”
黛玉气哼哼说了一句:“还不是你整日说些有的没的。”
武天钺忙赔笑,想到今日在清溪苑听到的话,宝钗追出来许是有话要说,但武天钺又不想单独同她待在一起,所以犹豫了下同黛玉说了。
黛玉低头想了想,叮嘱他:“你只当没听到这话就是,我会和宝姐姐说清楚的。”
这事议定,黛玉又道:“还有件事,可能需要你上心些。”
“什么事?”武天钺笑道,“值得你这么郑重。”
“是探丫头的事。”黛玉道,“前些日子宝玉被打时府里传的话也不算全错,探丫头的弟弟贾环确实在二舅舅面前说了宝玉的坏话。”
说到这,黛玉满脸的嫌弃:“这贾环……就是个小人。”
“这人就这么不好?”武天钺从未见黛玉这般嫌恶过一个人,很是好奇。
黛玉道:“你是不知道,连他亲姐姐都瞧不上他,这人不知怎么学的,小小年纪就刁钻刻薄、心胸狭窄,若他自己也就罢了,偏偏还是探丫头的弟弟,将探丫头的名声都带坏了。”
“他既是这种人,三姑娘为何还要管?”武天钺疑惑道,“她年纪也还小,这事自有父母管教,她插手做什么?”
黛玉叹了口气,将手从武天钺手里抽出来:“贾环生性欺软怕硬,以往赵姨娘还在时,都靠赵姨娘为他争这争那,现在赵姨娘不在府里,二舅舅事忙,不能总想着他。凤姐姐因他亲娘一事也讨厌他,府里的人上行下效,时不时克扣他些东西,这也好办,探丫头时不时命人送去些也就够了。”
“只是他现在越来越偏执,不敢惹那些管事的,就整天拿跟着他的小丫头出气,动辄打骂,平日也不学好,探丫头怕他惹出祸来,又可怜那几个小丫头,再加上赵姨娘求人从庄子上带了信来,求探丫头管他一管。”
说到这,黛玉忍不住骂道:“这人也是不知所谓,府里那么多长辈她不求,偏偏找探丫头,探丫头一个深闺小姐,又不是正室所出,怎么越过这些人照管弟弟?”
武天钺见黛玉手背被自己搓红了,有些心虚,不敢再牵,接话道:“所以三姑娘求到了你头上?”
黛玉点点头:“赵姨娘在庄子上估计也是不好过,不知同探丫头说了什么,再加上二太太虽没因宝玉被打的事罚他,但也只当没这个人。探丫头想着再不管,日后不知会做出什么来,便想让我问问你,能不能派人看着点环哥儿,也不必教他什么,只要不做出什么作奸犯科的事就行。”
她都开口了,武天钺自然满口答应下来:“这也不是什么难事,我让人日常在外看着就行。”
说着,又凑到黛玉面前:“有没有奖励?”
黛玉红了脸,推开他:“没有。”
武天钺正要说什么,就见兰叶进来问道:“姑娘可饿了?”
黛玉上前挽住兰叶:“姐姐今日陪我一起吃吧。”
兰叶笑着应下。
不多时,几个婆子用食盒提了饭来,三人一道用了饭,武天钺方把黛玉送回潇湘馆。
天有些晚了,黛玉怕人觉察什么,将武天钺赶了回去,正犹豫着要不要去蘅芜苑找宝钗,忽听外间有小丫头进来说道:“宝姑娘来了。”
话音刚落,宝钗已迈过门槛进来:“就你一个人?”
“除了我,还会有谁在这?”黛玉起身让宝钗坐。
宝钗坐下,笑道:“我见你最近同世子倒是比以往亲密。”
黛玉不自然地否认道:“我们一直都是那样的。”
宝钗笑得更加揶揄,但也没戳穿,只道:“你们虽不是从小一起长大,但母亲是好友,亲密些也正常,只是平日还是要多注意,被那起子小人看见了,编排些什么就不好了。”
黛玉听了,更加脸红耳赤:“多谢姐姐提点。”
宝钗也只是今日听到二人说话时的神情有些奇怪,又想起平日他俩相处时总有种旁人插不进的气氛,武天钺又总是时不时拉拉黛玉的衣袖,扯扯黛玉的发钗,猜出了一二。
现在一试探,倒是准了,怕二人不防,被有心人看到了拿去做文章,所以来告诫黛玉,见黛玉懂了,笑着起身要走。
黛玉将她送到门口,低声道:“今日午间的事,没人看到,姐姐不用担心。”
宝钗并没想到她会为了自己宽心,透露了武天钺跟她说的事,愣了愣笑道:“多谢妹妹。”
黛玉摇摇头,犹豫了下,劝道:“姐姐有母亲,有哥哥,便是哥哥不成器,也犯不着赔上自己,这府里我冷眼瞧了许多年,早便入不敷出了,凤姐姐是个多要强的,也累得病了几场,以姐姐的人品本事,便是嫁个家世一般的,日子也能过得不差。”
宝钗低头不语,许久后苦笑道:“我倒是想离了这里,只是……”
说到这,咽下了话,只道:“我先回去了。”
黛玉看着她出了门,想起府里传的话,似是薛姨妈同王夫人说出来的,宝姐姐就算想走,也没人给她做主,且宝玉确实是个温柔体贴的,不怪她看不开,不由叹了口气。
武天钺不知黛玉同宝钗互相剖心说话,他从潇湘馆回来后,便让人带贾环来。
贾环正在屋内发脾气,今日晚膳送的晚了些,大热天的饭送来时都冷了,他不敢冲厨房里的人发脾气,只敢咒骂伺候的小丫头。
正骂着,见王夫人房里的小丫鬟来叫自己,吓得不行,哆哆嗦嗦跟着去了。
到正房时,只见贾政沉着脸坐着,贾环生怕是为了宝玉那事收拾自己,腿一软跪下了。
贾政见他这般没用,气不打一出来,质问道:“你最近可惹了世子?”
贾环忙回道:“并没见过世子。”
“那他为何让人来叫你?”
“儿子不知。”
贾政见他面色不似作假,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武天钺派来的人又在外面等着,只得叮嘱了几句要恭敬些,不许得罪了世子的话,便让他去了。
贾环知道王府世子住在自己家,但他一来进不去大观园,二来素性欺软怕硬,不敢招惹有权的人,所以从未见过,见这么晚了还唤自己过去,心中很是忐忑。
武天钺不知这两父子战战兢兢的心思,听人回贾环来了,便让带进来。
想着贾家众人长得都还行,探春更能算是女中豪杰,和她同母所生的弟弟便是比不上她也应该差不到哪去,没想看到贾环后,还是被惊到了。
竟有人气质这般猥琐,再加上他整个人看起来怕极了,浑身都在抖,更像一只臭烘烘的老鼠在瑟瑟发抖。
武天钺一时说不出话来,心里一番天人交战,一面想着这是黛玉第一次交待自己做事,可得好好做,让黛玉在姐妹们面前有面子,一面又哀嚎,这人放在身边简直是时时刻刻挑战自己的眼睛,看久了会不会瞎了?
贾环自进来后,除了听到一句“起来回话”,就再没声响,更害怕了,疯狂想着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整个人缩得更紧了。
武天钺见状,更加看不上他,纠结半天,决定遵循老祖宗的中庸之道,将先前打定主意将他放自己身边当个书童,好在黛玉面前表现表现的想法丢得远远的,决定坑一下别人,遂对贾环道:“你可愿跟着我做事?”
贾环被惊到了,他从未想过是这种走向,但心里确实憋着气,觉得自己没什么地方比不上宝玉的,但不管是姐姐还是父亲,都认为宝玉更好,听了这话,虽害怕,但还是哆哆嗦嗦点了头。
武天钺见他同意了,忙让人将他带走,提笔给飞焰写了信,看看他那能不能塞个人——
作者有话说:感谢小天使“熬夜上瘾”灌溉的营养液~
第43章
送走贾环后,武天钺叫人进来吩咐明早给飞焰送信去,听闻长铗回来了,又叫他来问今日薛蟠的事。
得知薛蟠一直待在铺子里,很是满意,又叮嘱长铗务必看好他。
一切做完后,不由感叹贾府外面的男人没一个靠谱,有本事的女子却被关在家里。不由联想起自家府里到处宣扬神童的那个弟弟,论起聪慧来,还不如他同母所生的姐姐。
又想到黛玉这般才华也被关在家里,不由生了等以后外放了,让女子出来做事的心思。
不过这都是后话,武天钺叹了口气,恨不得明日就带着黛玉远走高飞,但现实如此,只能先耐着性子一步步谋划。
正思忖着,兰叶进来道:“爷可忙完了?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忙完了。”武天钺边说边出了书房。
洗漱时见自己手上因经年耍刀弄棒留下的茧子,想起黛玉手背的红痕,问兰叶道:“可有什么药物能将这茧子弄掉的?”
他小时最讨厌遗传了王妃的皮肤白皙细腻,天天嚷着要晒黑才算真男人,是以兰叶听了这话,很是惊讶:“爷怎突然要将这茧子去掉?”
武天钺听到兰叶惊讶的语气,有些不好意思,但想到今日自己将黛玉的手搓红了,想了想觉得还是道:“就是忽然想试试,你拿东西来就是。”
兰叶有些疑惑,但还是将自己常用的手脂拿来:“爷
先暂时用我的,明儿我请太医给您调一份。”
说着,要给武天钺涂上。
武天钺忙接过来:“我自己来就是。”
兰叶见他坚持,也懒怠伺候,只在旁指导,待他笨手笨脚涂好了,方收了手脂出去。
武天钺闻着手脂浓烈的香味,十分嫌弃地睡下了。
次日午后,飞焰回了信,说他们现在正扮作江湖上的游侠,在城外租了个小房子,这人来了,倒是可以先扔在厨房劈柴,有人看管着也不怕他做什么。
武天钺看了信,觉得可行,提笔写了回复,只道这人目前看来就是个怯懦的,但还是要好生看管,免得有什么漏洞,不过不要让他有生命危险之类的话。
写了信,武天钺又亲自找了王府的长史官,让他帮自己去贾政那要人,只说身边缺个书童伴读,长史官不知他在搞什么鬼,但这只是小事,遂抽了个时间去了一趟荣国府。
贾政听了,虽不觉得自己小儿子有什么能让王府世子看上眼的,但这些日子他也颇为想念赵姨娘,不看到贾环那副模样时对他也有几分温情,见他有了前途,不用自己操心,也松了口气,忙让人将贾环送了过去。
武天钺见都没见贾环,听闻人到了,吩咐一个小厮同贾环一道去,想了想又叮嘱小厮不必跟着去做什么任务,闲暇时就盯着贾环读书。
飞焰收到回信和人后,因武天钺一直没说贾环的身份,所以飞焰收到信和人后,便将他当作普通小厮一样对待,贾环还没得富贵便开始了吃苦之路。
这些武天钺并不知,他有了妥善安排贾环的法子,自觉做得很是不错,晚间做完事后便去黛玉那邀功。
今日来得早些,潇湘馆内众人都还未歇息,见他来了,忙请进来。
黛玉正在灯下读书,听到外面说话,起身正要迎出去,还未出门,便见武天钺急急进来了。
人还未到眼前,一股浓烈的香味袭来,黛玉皱了皱眉,一根手指抵在武天钺胸前,将他推开:“你身上什么味?”
今日武天钺虽叮嘱了太医特制的药膏不要香味,但那个要过几日才能做出来,所以现在用的还是兰叶的,此时听到黛玉问,不好意思道:“兰叶今日在熏屋子,许是在屋内时沾染上了。”
黛玉皱着鼻子闻了闻,不信他:“这味道分明是女子身上香膏的味。”
但若是同女子待在一处染上的不可能这般浓烈,黛玉蹙眉想了想没想出来。
武天钺只觉得这事丢脸,随手拿了桌上黛玉写的一张书笺要转移话题,拿起来一看,是半阙诗。
黛玉见他拿了诗,伸手想抢回来。
武天钺自然不给,借着身高优势举着念道:“荷风倦抚残香散,蝉声暗度南楼。浮云聚散总成秋。孤光渐冷,薄暑去,病魂幽。”
读罢,心中蓦地一疼,这诗怎么这般苍凉、哀愁,也没了打闹的心情,低头看向黛玉。
黛玉趁机夺了书笺塞到刚才看的书里,转头见他眼里都是心疼,笑道:“不过随感而发写一句诗罢了,你干什么这样?”
武天钺道:“虽只是一句诗,但也太悲凉了。”
黛玉不在意道:“人间本就如此,终究都会散,何苦自欺。”
武天钺听了,上前一步:“妹妹想和我散?”
黛玉听了,低头没说话,她不知该如何回他,这些天做出这些越距的事也只是为了自己的心,不想欺瞒着自己,不明不白地度过余生,事后冷静了也知道自己同他未来的路有多难。
武天钺也看出黛玉的顾虑,忙拉着她的手道:“妹妹可是觉得我这几天没有为未来打算,所以生气了?我现在除了这世子的名头确实还没其他本事护你,但你别担心,我最近正在谋划,待那事成了,我也算在太子身边站稳了脚跟,定不会负你。”
说罢,见黛玉不回答,又道:“妹妹只管等着,待这事结束了,我有了配得上你的底气,我就去同母妃说,让她来提亲。”
黛玉听他越说越不像话,红着脸转过身去:“谁要和你成亲。”
武天钺还想再说什么,又被黛玉瞪了回去,只得在心里默默下定决心要干出一番事业,随后又抽出那张书笺来:“我替妹妹续上后半首如何?”
黛玉挑眉笑道:“你又要乱改我的诗。”
“我只是狗尾续貂罢了。”武天钺说着,提笔写了。
黛玉走到案前,只见上面写着:
幸有人间星火在,垂杨系住行舟。
相随碧水共长流。四时皆夏,荷未落,总宜眸。
黛玉看到“相随碧水共长流”一句,心中泛起涟漪,赶紧垂眸遮掩了情绪。
武天钺这边写完了,将书笺递给黛玉,道:“我知道妹妹常觉万物不长久,终究会散,但不论何时,我都会陪着你。”
黛玉指尖摩挲着书笺,没答这句话,转而说道:“你手上擦了什么?怎么这般香?”
“没擦什么。”武天钺见她又注意到这个,忙道,“妹妹昨天让我做的事有结果了。”
黛玉见他不愿意说,心里打算着明日找兰叶问问,也就没揪着不放,顺着他的话道:“什么事?”
“就是贾环的事。”武天钺邀功道,“他住在贾府,我也看管不到,但今日我已请长史官同贾政商量好了,日后贾环就是我的书童。”
黛玉蹙眉道:“他年纪小,又是那样的人品,怎么做你的书童?”
“谁说书童就要跟着我了?”武天钺神神秘秘地笑道,“我早给他找了个好去处。”
“你可别伤了人。”
“妹妹放心就是,保管他过段时间回来听话又乖巧,说不定读的书还能比以往多。”武天钺说着,凑到黛玉面前,“这事我做得怎么样?”
黛玉见他满脸写着“夸我”,笑道:“若真的如你所说的这样,做得确实不错。”
武天钺听了这话,兴奋道:“那妹妹给我什么奖励?”
“你帮的又不是我弟弟,我为什么要给你奖励?”黛玉将书笺夹回书里,故意逗他道,“你该去找探丫头要奖励才是。”
武天钺委屈道:“你明明知道我是为了你才帮忙的。”
黛玉见他一脸敢怒不敢言,扑哧笑了出来:“你想要什么?”
武天钺又开心起来,凑上去问道:“我可以再抱抱你吗?”
他凑得太近了,黛玉似是能感觉到他的气息扑到自己脸上,忽有些不好意思,不敢看他的脸,将他推开道:“不行,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
武天钺很是失望,但也不敢做什么,唉声叹气地坐回了椅子上。
正要说什么,就见紫鹃拿了一个瓷瓶进来,笑道:“世子来说说话,姑娘气色都好了不少。”
又对黛玉道:“姑娘该吃药了。”
黛玉那日被吓到后,太医叮嘱过,要连吃一个月的安神药,武天钺怕药苦,让做成了丸药,紫鹃拿的便是这药。
“同他有什么关系,是我这几日睡得好了。”黛玉接了过来,用水服了药,反驳紫鹃道。
紫鹃笑着没说话,武天钺听了道:“既然这药有用,日后长久吃着也行。”
黛玉笑道:“这药的造价那般贵,怎能长年累月的吃?”
“有什么不能的?”武天钺道,“有用便吃着,我还能缺了你的药钱?”
紫鹃没忍住笑了出来,黛玉听她揶揄的笑声,红着脸回武天钺:“是药三分毒,是能混吃的?”
武天钺听了,只觉有理,连连点头:“一个月后问问太医再说。”
黛玉横了他一眼,道:“我乏了,你去吧。”
外间绿沉也得了王嬷嬷的指示来问他何时走,武天钺有些不舍,但也乖乖走了,只是遗憾人多,没能哄黛玉让自己抱一下。
武天钺走后,黛玉忽想起他方才要奖励的样
子,回身从屋内拿了自己做的荷包,命绿沉送去,顺便打听打听他身上的味道是怎么回事。
绿沉脚程很快,没多久就回来了,悄悄回了黛玉经过。
黛玉知道他想除了手上的茧子,想到昨日,瞬间明白了,心里又是好笑又是开心,提笔写了几句话命人送去怡红院。
写完后,又将那书笺拿出来,从头细细读了一遍,只觉余意缠绵,提笔在后面添了一句:
从今不惧星霜换,携手烟波共白头。
写罢,不由腮上通红,忙将书笺夹回书里,回去躺下后又怕人看见,起来好生折了放在枕头下,许久才睡去。
第44章
且说武天钺才回了怡红院,就见绿沉送荷包来,一眼便看出是黛玉做的,喜得不行,亲自将平日戴的换成这个。
还未折腾完,又收到黛玉写的纸条,上面只一句诗“云月自成千古色,何须改换门庭旧清辉”。
武天钺一看这诗就明白她知道自己做的傻事了,心里很是不自在,忙命人倒水来,将手上手脂洗了。
洗完后,刚想让兰叶明日让太医不必做那膏药,又想到黛玉体弱,常待在屋里,皮肤很是细腻,纠结了许久,还是没让停了制药。
次日,派人将贾环送出城,武天钺又恢复了以往的生活,只是往太子府去的频率高了不少,也不像以往那样浑水摸鱼,反而在大家商量事的时候很是积极参与。
太子虽疑惑他怎么突然那么热情,但也只当是堂弟长大了,不再依赖自己那身力气,懂得了文学的重要性,所以更加严格教导武天钺文章诗词,时不时还带着他一道外出做事,晚间做完事后还要压着他或是作一首诗或是写一篇文章。
武天钺每日被折磨得痛苦不堪,好在薛蟠迫于他的淫威,每天都来陪他练武,薛蟠又抗揍,武天钺倒是通过欺压他释放了不少压力。
他确实是舒服了许多,但薛蟠就惨了,一开始有长铗一直跟着,好在只有他想从铺子里走的时候长铗会阻拦一二,其余时候,只要他还在铺子里,不管做什么长铗都不插手,薛蟠好不容易在这种高压环境里有喘口气功夫。
但现在武天钺每天闲了就让人将薛蟠叫过去,薛蟠又敢怒不敢言,时间长了,作息变规律了,那些狐朋狗友知晓是武天钺让他陪着,也都不敢来找他,日常生活也被迫干净不少,让一开始心疼他的薛姨妈也支持起武天钺来。
三人这般你折磨我我折磨他地诡异又平衡地相处着,直至夏尽秋来,贾政被皇上点为学差,拟定了上任日期后,飞焰那边才递信来。
武天钺收到信,见一切皆备,是时候让薛蟠出京了,思索片刻,叫来兰叶问道:“我记得前些日子内务府送过一批羽毛缎来?”
兰叶点头回道:“是送了一批来。”
武天钺听了,吩咐她:“你派人去一趟内务府,只说我见今年羽毛缎成色不错,要预备些赏赐,让他们每种羽毛缎都给我送一点过来。”
兰叶答应着去了,因武天钺受宠,又常与太子同进同出,当晚内务府便遣人送了许多来。
武天钺让长铗检查了一番,确有薛家上贡之物,便又让人去内务府指名要这个。
现今皇室人数虽少,但太上皇和皇上时不时就要赏人,内务府内的羽毛缎倒是不少,只是薛家的羽毛缎虽是上等,但在内务府采买的那些里面只算平常,是以存货并不多。
府内官员见他只要这个,数量还大,忙将剩下的送了去,又让人找了薛家,让他家再采买一些。
薛家当铺揽总张德辉接到命令后,因是上贡的物品,量又大,忙打点了行李,去告知薛蟠,要亲自往金陵去采买。
薛蟠听了这个消息,心中忖度:“如今在这京里,整日被那世子折磨,离了他还有个跟屁虫跟着,躲都没处躲,一天没有半刻清闲,不如趁这个机会同张德辉出去几个月,逛逛山水也比在这好好。”
心里打定主意,便命张德辉等他几日一同前往。
晚间薛蟠将这事告诉薛姨妈后,薛姨妈又喜又怕,喜他长大懂事了,又怕他在外生事,因此不许去。
但薛蟠实在受够了早睡早起,还不能出去寻欢作乐的日子,执意要去,闹道:“天天说我不学这个,不懂那个,如今我要学着做买卖又不依。”
“哥哥这些日子瞧着比以往好多了,再出门经些事,自然更好。”宝钗在旁听着,劝母亲道,“若真改不了,还像从前一般,我们也没别的法子,还不如让他去外头闯闯,说不得就改了,且张德辉在薛家多年,也是个年高有德的,哥哥一时半刻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他也能劝劝,再说还有伙计们跟着,出不了什么事。”
薛姨妈听了,思忖半晌,还是允了,命人请张德辉来,让薛蟠在书房款待,自己在廊下隔着窗子嘱托。
张德辉自然应承下来,吃过饭告辞时又同薛蟠说内务府要羽毛缎要得急,许是这两日就得走。
薛蟠听闻可以快点走,喜之不尽,忙忙同他约定好日期,又进来将这话告诉了薛姨妈等人。
薛姨妈听这般着急,赶紧和宝钗以及薛蟠妾室香菱打点行李和随行之人。
是日,诸事皆备,薛蟠辞了贾府众人,正预备出门,宝钗见他就要这般走了,道:“哥哥近日常陪世子练武,此番出门,还是去辞行一番的好。”
薛蟠听了,虽不情愿,但想想自己若是真的不打招呼就走了,回来后怕是有祸事,于是犹犹豫豫地去了怡红院。
武天钺知道薛蟠出门的消息后,正命飞焰加快速度布置城外的人手,忽听薛蟠来辞行,忙让飞焰退下,命人带薛蟠进来。
二人虚伪地说了些客套话,武天钺又道:“金陵路远,便让长铗随你一起去,也护你安全。”
薛蟠心里腹诽着:这路我又不是没走过,都是官道,跟着的也是走熟了的人,哪用他来护我?但也知武天钺做的决定自己哪敢反驳,所以装作欢喜地应下,随后带着长铗退下出城去了。
他走后,武天钺通知飞焰让城外的人行动,又亲自回王府找长史官。
“世子怎来了?”今日无事,长史官正在房内歇息,听人回武天钺来了,忙迎出去,笑道,“有什么事遣人唤我过去就是。”
“有件事想麻烦您。”武天钺笑道,“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有些麻烦。”
长史官一边叫着人上茶,一边回道:“世子但说无妨。”
“我需要您拖住都察院的人几日,我没递消息之前他们都不能为王家、贾家、薛家所用。”
“这不难。”长史官答应着,又疑惑道,“您要做什么?”
“我逗薛家那小子玩玩。”武天钺才不想现在就漏了底,只敷衍他道,“您可别让我父王母后知道,我就玩玩,不会伤人。”
长史官从小看着武天钺长大,算是他的长辈,也知他有天赋又爱习武,却不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是以总是宠惯些。
再加上他同忠顺亲王一样不喜欢贾史王薛四大家族,所以对他这纨绔的行径倒是不反对,只劝了一句:“您见好就收,薛家还有个王子腾护着,别闹大了,到时吃挂落。”
“您放心,我有分寸。”武天钺笑道,“那薛蟠文不成武不就,活脱脱是个纨绔,当日他家姑娘上京选伴读时王子腾不在,王家早早派人去拦他们,不让他们进府。王子腾还在京外,只要不出大事,王家那些人不会管他的。”
长史官见他对这些八卦如数家珍,无语道:“这话在我这说说便罢了,在旁人面前您还是收敛些。”
“我知道,也就在您这说说。”武天钺说着,起身道,“我先走了,您可别忘了这事。”
“您的事我什么时候忘过。”长史官将他送出门,又亲自扶他上马。
武天钺推脱不得,借着长史官的力上了马,别了他回到大观园。
兰叶见武天钺急急忙忙出门,不知他什么时候回来,见天色有些晚了,便让怡红院伺候的小丫头们去吃晚饭,自己等着露陌等人用完饭来换班。
正坐着看账本,便见武天钺回来,搁了笔迎上去道:“世子可用饭了?”
武天钺摇摇头,问道:“
林妹妹用了没?”
“才打发人去问,姑娘说今日探春姑娘开诗社,作诗时吃了不少点心,现下不饿。”
武天钺脱了外衣,问道:“诗社?”
“探春姑娘午间遣人送了花笺来,请世子一道去起社,世子当时不在院里,也不在书房,我便备了贺礼送去,园子里的姑娘们都在那。”兰叶接过武天钺的外衣,转身拿了一幅花笺和一张帖子来,“帖子是之前叫贾芸的那人请人递上来的,一起送来的还有一盆海棠花。”
武天钺打开花笺看了,笑道:“她们倒是有雅兴。”
又吩咐道:“那花送去给林姑娘,再添些螃蟹、荔枝和内务府送来的布匹香料。”
想了想,又道:“螃蟹就算了,她体寒,现在身子虽好不少,但贪嘴吃多了也不舒服,哪日我同她一起吃。”
“这些东西早便拿过去了。”兰叶笑着回道,“不过今日太子府送了一套文房四宝来,成色比之前的好上不少。”
“既然不错就送过去。”武天钺点点头,又道,“这些东西送些去贾府,贾芸那除了这些,再配些时令水果。”
“是。”
兰叶答应着,还未下去,武天钺又道:“把我的饭也摆到潇湘馆去,我同姑娘一道吃。”
底下吃完饭回来伺候的小丫头听了,忙去小厨房传话。
武天钺吩咐完,换了衣裳,在书架上挑了几部书,亲自拿了往黛玉处去。
第45章
这些日子武天钺一直在忙,经常不见人影,虽有姐妹们陪着,但黛玉总觉得有些百无聊赖。
今日同姐妹们作完诗,照例遣人去问,知道他又出门了还未回来,若是之前倒也罢了,至今日两人已有半个多月没见面了,遂觉闷闷的,便推迟了晚膳,自己拿了书在窗前看。
武天钺到时,就见她眉头微蹙,一手托着腮,一手拿着诗集,坐在窗下书案前,表面聚精会神,实际眼神都不对焦了。
抬手止住请安的丫鬟,轻手轻脚地上前吓她:“想什么呢。”
黛玉一惊,手上的书“啪”地一声掉在桌上,抬头看到武天钺笑得前仰后合的,起身要打他,却因坐得久了,腿一麻,往旁边歪去。
武天钺忙伸手扶住她:“可碰到了?”
黛玉抬头,看他清亮的眼睛里盛满了担忧,心里的烦闷一扫而空,但又不想说好话,遂撑着他的手站稳了,又甩开他冷哼一声道:“你今天去哪了?连诗社都没参加。”
“王府里有事,过去一趟。”武天钺留恋地收回手,“今日怎不按时吃饭?你不爱动,吃得晚了夜里容易积食。”
听他这般关心自己,黛玉心里喜欢,却还口是心非道:“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你整日不在,还要管我何时吃饭不曾?”
虽是抱怨,但语气很是亲昵,自两人开诚布公后,武天钺非常喜欢她这样对自己撒娇,笑道:“妹妹这样说的话,我日后便将事都推了,整日在家陪你,到时你可别嫌烦。”
“谁要你陪了?”黛玉瞪了他一眼,脸颊微红着往外走去。
武天钺忙放下手上的书,跟了上去:“那妹妹记得日后陪我用饭。”
黛玉不理他,见丫鬟们都将饭菜摆好了,自坐到桌前,见他还要说话,阻止道:“食不言,寝不语。”
武天钺见她脸上没了方才看到的落寞,心里高兴起来,闭了嘴陪她吃饭。
饭后,丫鬟们收拾了残席,黛玉打发紫鹃等人出去吃饭,自己坐着歇息,忽想到方才见武天钺手中似是拿着书,问道:“先前你拿来的书呢?”
武天钺嘿嘿笑着,起身去黛玉书案上拿了来:“上面这几本是我看过的,写得不错,刀光剑影、快意江湖,下面那些也不错,但都是些才子佳人的故事,书中主人公因些小巧玩物结缘,之后没多久就私定终身了,一个两个还好,个个都是这样,就像写书人约着一起去买了玉环金佩、鲛帕鸾绦一样。”
黛玉一开始见他竟正大光明地将这种外传野史拿来,吓了一跳,随后又听了他这话,被逗笑了:“一本书罢了,偏你想得多。”
“相似的情节着实多了些,而且那些东西又不是什么稀奇的,王府库房里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且个个都来历不凡。”武天钺玩笑道,“要是这些东西拿出去,这京里不知又要流传出多少才子佳人缠绵悱恻的故事了。”
“那些左不过是有人敬献的,有什么稀奇的?”黛玉听了,下意识反驳他道,“能比得上这府里的金和玉?”
“衔玉而诞确实很稀奇,但前朝还有诞玉胎的,说不定也有其他衔玉而生的我们不知道呢?”武天钺道,“若说薛姑娘的金,和尚送的还不好找?我哪日也给你带一块。”
黛玉只是太久没见他,心中有气,所以他说什么都想反驳几句,见他说得有理有据的,一点不让着自己,扭头道:“我才不要。”
武天钺开口后也后悔了,贾府里都流传着金玉良缘之说,他可不希望黛玉同宝玉又扯到一起去,听黛玉拒绝了,忙笑道:“那些东西你拿来也无用,母妃那有方绝品砚台,改日我讨来送你。”
“还用你去讨?娘娘早给我了。”黛玉嗔道,“还有这书,你就这么拿来?若是被人看到,你倒是可以转身跑了,我怎么办?”
“外面的封皮和前后几页我都命人换了,不妨事的。”武天钺解释道,“且绿沉会武,倒是你塞给她,她随便找个房梁藏着就是。”
黛玉哼道:“这园子里没事都有谣言,被看到了藏都来不及。”
武天钺没想到贾府环境这般不堪,又不好在她面说她外祖家的不是,皱着眉思索半天方道:“我同母妃说一下,你每个月去王府住一段时间。”
“你又胡说什么?”黛玉瞪他一眼,“我放着亲外祖家不住,跑旁人家住,像什么样子?”
这事确实不妥,武天钺叹了口气,又将书收起来:“我每日让人拿来给你,你看完了再带走,放心,都是嘴严的。”
黛玉还未说话,王嬷嬷进来笑道:“天也晚了,姑娘该休息了。”
虽是对黛玉说的,眼睛却瞟着武天钺。
武天钺会意,冲黛玉道:“诗社的事我知道了,多谢妹妹赐教。”
他才待了没多久就要走,黛玉很是不舍,但王嬷嬷盯着,只得起身同他道别。
武天钺看她表情就知道她不开心了,弯腰拿书时偷偷道:“过些日子就忙完了,到时我带你出去玩。”
随后趁王嬷嬷没注意,揉了一下黛玉的发髻,在她怒目之前直起腰:“我先走了,多谢妹妹的书。妹妹不必送了,早些休息。”
说罢,当作没看到黛玉羞恼的眼神,拿着书走了。
次日午后,宝玉催着贾母去接的史湘云来了。
探春等人要告诉她诗社的事,听闻武天钺今日在院子里,昨日刚收了他的贺礼,不好撇开他,于是忙让人请了来。
武天钺到时,湘云已知始末,正要看诗韵作诗。
李纨见他来了,笑着打圆场:“世子是有事未来,情有可原,不必罚作诗和东道,且看看昨日的诗。若有兴致,作一两首也使得。”
黛玉见众人待武天钺很是生疏,怕他有被众人孤立出来的感觉,笑着道:“他有事无事都同云丫头一样晚到,且他还收了探丫头发的花笺,没有云丫头被罚,他逃脱了的道理。”
“多谢嫂嫂帮我,但都是一样错过第一次诗社,自然要一道受罚。”武天钺笑着同
李纨道谢,又应和黛玉道,“拿韵来,我虽诗才不如人,但也能勉强作一二首衬托你们。”
他这般随和,众人心中不由轻松许多,尤其是性格爽朗的湘云,看他不似想象中不好相处,忙告诉他诗韵。
武天钺听了,心中已经和成,但同黛玉待了这几年,他也知这帮女子诗才不差,怕自己先写了,湘云会因身份不好越过自己,笑道:“我还要时间,不如史姑娘先写出来。”
湘云并不知他心中想法,只当他真写不出,心中原只得了两首,想着给他争取时间,又多凑了一首录在纸上。
黛玉、宝钗和探春三人看了出来,宝钗二人倒还好,笑笑不说话,黛玉斜眼瞅着他点头,似赞叹似讥讽。
武天钺见黛玉眼神不对,想解释但众目睽睽之下不好开口,看湘云写得差不多了,忙道:“我也有了。”
早有小丫头拿了纸笔来,武天钺随手写了出来:“我这两首不过应命,你们看个笑罢。”
“世子说笑了。”众人说着,先拿了武天钺的看,湘云也挤过来看,只觉得虽比不上自己,但不少句子也很是惊艳。
黛玉则先拿了湘云的看,看一句赞一句。
武天钺往她手上看了诗,感叹道:“我应该昨日来才是。”
黛玉笑着瞅他:“怎么?云丫头作的比你好,我们作的就不如你?”
“人多诗也多,大家都讨论你们的好诗词去了,谁还看我这个。”武天钺叹道,“今日这般,我连红花旁的绿叶都做不成,只配做花根处的泥。”
这话一出,连因见他同黛玉亲密而低落的宝玉也撑不住笑了。
笑了一回,其余人又拿了湘云的诗来看,称赞一番,笑着道:“这个不枉做了海棠诗!真该要起‘海棠社’了。”
湘云笑道:“方才说了要罚我个东道儿,不如明日就让我先邀一社?”
众人皆道好。
黛玉见武天钺在旁笑着不说话,哼道:“你昨日也没来,一点不如旁人自觉。”
武天钺听了,笑道:“那我也该罚个东道了?”
“那就再好不过了。”两人只是闲聊,但李纨听了,想着他好歹是世子,不好单独撇开他,附和道,“只是连着起三社太频繁了,也不好,不如明日世子同云丫头一道邀这一社。”
其余人也道这样更妙。
黛玉说那话是因许久未见武天钺,今日见了他便想多说说话,一时忘情了,此时听到众人的决定后,心中暗悔将两人凑在一处,但不好反驳,只抿着唇不说话。
见她兴致不高,武天钺上前想同她说话,但黛玉没看他,同众人又拿了昨日的诗来给湘云赏评。
武天钺只得也凑上去看,读了昨日前几的那些,有些惊叹宝钗所作的诗含蓄浑厚,但更爱黛玉那首的风流别致,遂一直拿着默默品读。
黛玉先前听他要同湘云一道邀社,又是因自己嘴快定下的,心里很是不自在,现在见他这样,心中又泛起甜来。
不多时,众人皆赏评完毕,贾母处遣人来叫湘云,众人便散了。
武天钺觑着黛玉的神色,对湘云道:“我于诗词一道不甚精通,府里近日也有事,只能烦请姑娘计议设东拟题之事。”
湘云很是善解人意,忙应了下来,晚间又同宝钗商议好后,命自己的丫头翠缕去怡红院告诉武天钺。
第46章
且说众人散了,武天钺见黛玉神色不对,生怕她又觉得自己同别的女子好,想找她辩解一二,又见她同湘云宝玉二人去了贾母房里,只得独自回了怡红院。
又想到明日的诗会,命人去夫子处请明天的假,他该学的都学得差不多了,最近又常出门做事,夫子已经习惯了,是以见他派人来,便允了。
武天钺不怕请不到假,只是想着自己是外男,不好找湘云商议,便让兰叶晚间去问问,若有要出钱出力,这边出就完了。
兰叶应了下来,待打听到湘云回来了,命露陌伺候着,自己独自往蘅芜苑去。
武天钺同兰叶说完后就钻进了书房,安排完事,又回复了飞焰递来的信,听闻黛玉已回了潇湘馆,忙起身要去找她,才到院子,便见兰叶带着一眼生丫鬟进了院子。
那丫鬟见他出来,忙笑着行礼:“见过世子。”
武天钺让她起来,问道:“何事?”
“我们姑娘让我来问问世子对明日的题目和韵有没有什么想法?”
武天钺听了,便知她是湘云的丫头,笑道:“你们姑娘定就行。”
翠缕听了他的回答,笑着退下来。
她走后,武天钺正要去潇湘馆,兰叶忙上来说了明日宴上的菜色。
知晓湘云要办赏桂螃蟹宴后,武天钺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黛玉体弱,虽近些年调整得好多了,但螃蟹这类寒性的还是得少吃。
不过自己同贾家姊妹并不甚相熟,参加诗社也是自己想参与进黛玉的生活,自己也没有参与筹划,不好反驳,只笑着道:“你去同那边说一声,既是她们筹划,螃蟹之类的就让我来出,你负责席上菜色,螃蟹为主,其余的各类饮食都上一些。”
“这螃蟹薛姑娘已说她家当铺里有个伙计家里有。”兰叶道,“且贾府里爱吃螃蟹的多,明日还要请贾家老太太等一行人。”
武天钺很疑惑为何宝钗会掺和进来,还要请这满府上下的人:“怎还要请这些人?”
“我在旁听了,说是前日王夫人说起要请他家老太太在园子里赏桂花、吃螃蟹,只是有事耽搁了。”
那这关诗社什么事?武天钺更加不解,但自己也就是个添头,便没说什么,只道:“既这样,那一家送上来的应该不够,你多备一些。”
见兰叶点头应下,又道:“你过会儿去那边一趟,只说这一社终究是我同史姑娘一道起的,我总不能什么都不出,只让我们这边负责宴上其余吃喝之物就是。”
“是。”兰叶答应着去了。
兰叶去蘅芜苑后,武天钺方去了潇湘馆。
黛玉正在看书,见他来了,笑着呛声道:“世子怎有时间过来?不同人商量明日诗社的事?”
“明明是你提起的。”武天钺熟门熟路地坐到黛玉旁边,委屈道,“怎么还怪起我了。”
黛玉噎了一下,咬了咬唇,不知说什么,扭头气道:“我哪句话怪你了?”
“你没有,是我多想了。”武天钺忙解释,“这只是一个诗会,你也知道我最近忙,所以全程没露面,都是兰叶去的。”
说着,握住她的肩膀将她身子扳回来,见她嘟着嘴生气,煞是可爱,笑着凑近:“我都没生气,你气什么?”
一句话将黛玉说得更气闷:“那你怪我好了,你这么忙还推着你办诗社。”
“我何时要怪你了?”武天钺用额头蹭了蹭她的,低声笑道,“我知道妹妹是不想我融不进去,一个人待着无聊。”
黛玉见他一语道出自己的心思,心中的憋闷都散了,眼里带上笑意。
武天钺微微后退,做好了被她推开的准备,但一直没被推开。
又见黛玉抬眸看着自己,眼里亮晶晶的,也没其他动作,视线微微往下,便看到那片粉嫩的嘴唇,因刚才黛玉咬唇的动作,添了一点水润和血色。
武天钺忽有些口干舌燥,低头想印上去,才有动作,外面廊上忽传来那只鹦哥的声音:“从今不惧星霜换,携手烟波共白头。”
黛玉被这声音吓到,忽把武天钺推开。
武天钺趔趄了一下,忙站稳了身子,咬牙切齿道:“我迟早炖了它。”
黛玉听了那句诗吓得不轻,生怕武天钺问起,脸上红晕还没散,听了他这话,知他没听清,这才放下心来,哼道:“你要做什么?”
武天钺知道她喜爱那畜牲,没敢再说,只嘟囔道:“它都坏我多少次事了。”
黛玉听了,想起方才的事,耳根处才消下去的红色又爬了上来,不好意思接话,转而问道:“明日的诗社如何了?”
武天钺见她不想提,深深叹了口气,又想到明日那事,自己对这些人都不怎么了解,
问问黛玉也好,遂道:“我正要问你。”
随后将明日开螃蟹宴,螃蟹由宝钗出,还要请贾府众人的事一一说了,又道:“我觉得一个小辈间的诗社闹得众人皆知不太好,但我又不了解府里众姑娘的情况,也不好反对。”
黛玉听了,笑道:“那你来问我做什么,怎不去问你的云姑娘薛姑娘?”
只是她嘴里这样说着,心里却在思索着这到底怎么回事。
武天钺正要反驳她,忽听她道:“是了。”
“是什么?”
“我知道为什么宝姐姐要出螃蟹了。”黛玉歪头笑道,“但我不告诉你。”
“你这几天真的太嚣张了。”武天钺见她满脸调皮,起身挠黛玉的痒,“看来我不收拾你是不行了。”
黛玉一时没防备,被挠得歪倒在椅上,连连求饶:“我错了,这就告诉你。”
武天钺这才停手,正要起身,就见黛玉被自己围在椅子里,她晚间并未上妆,两颊染着红晕,眼角带着刚才笑出的眼泪,鬓发微乱,同平日或骄傲或脆弱的样子不一样,整个人透着一股舒展和娇俏。
黛玉喘匀了气,抬头正对上武天钺的眼神,不觉心跳如鼓,红着耳朵推开他:“你不是想知道吗?”
武天钺忙收回眼神,坐回自己位置上:“到底有什么我不知道?”
“云丫头父母早逝,她自小在叔叔家长大……”黛玉叹了口气,没说下去,转而道,“宝姐姐同她玩得更好,定是知道她的处境,方才提出自己来出螃蟹。”
武天钺仍是不解:“但这诗社就是小辈之间的小打小闹,为何要请府里的人?”
黛玉一时也不知怎么解释,若是以前,她也会不解,但同忠顺王妃待久了,见多了听多了众多府邸后宅的事,她已经能理解宝钗为何总是左右逢源,做什么事都要面面俱到。
有个没本事还常惹祸的哥哥,她只能靠自己为家族续命,但身为女子,她不能出去自立门户,想要不放弃哥哥,维持住目前的薛家,她能做的就是讨好二舅母,抓住贾家。
她一个寄居的小姐,上面有母亲和哥哥,那两人又是不会人情世故的,宝钗自然不能越过他们做这种事,只得靠着自己四处走动来维持,这次有了机会,又有湘云的名头,她自然要搏一下。
不过在黛玉看来,这太冒进了,湘云是贾母的侄孙女,从小疼爱着长大的,宝钗这般虽情有可原,但也能扯上利用二字,再加上府里流传着金玉良缘的故事,即便这是她不靠谱的妈传出来的,贾母也会将这些事扣在她头上,此次她怕是要事与愿违了。
黛玉心里明白了,但这是宝钗的私事,不好怎么同武天钺说,只道:“她们既安排了,你一个没出力的出钱就是,何必纠结这些。”
武天钺听了,知晓是自己不方便知道的,点头道:“那我就做个甩手掌柜。”
说罢,又道:“明日你别用许多螃蟹,当心又不舒服。”
黛玉以前对这些吃食没什么感觉,但这些年被各种宠惯着,怡红院的小厨房隔三差五就琢磨菜色送来,时日长了,也将她养得贪嘴了些,此时听武天钺这样说,不开心道:“我自己有数,而且吃一点也没事。”
武天钺见她这般想吃,低头默默算算日子,不同意:“吃多了再过几日又要疼得躺床上起不来。”
黛玉张嘴想反驳,又想起自己葵水就在这几日,这才反应过来他方才在算什么,羞恼道:“你背书不成,整日记这些。”
“这些难道不重要?”武天钺见她双颊绯红,很是可爱,笑着逗她。
黛玉只觉脸上更热,要说什么又说不出来,起身要打他。
武天钺边笑边拿手去挡。
黛玉却没打上来,看到他手上有两个血泡,忙抓着看,惊呼道:“怎么会这样?”
武天钺见自己得意忘形让她发现了,握着手要收回来:“这几日练武练得狠了,被兵器磨出来的,过几日就好了。”
黛玉抓着不让他缩回手,心疼道:“怎么会磨……”
说到这,忽想起之前同绿沉聊天时听到的话,他们习武之人都会经历这些,要等到血泡破了又长,长了又破,循环几次,待那个地方起了厚茧方好。
又想到之前他不再摩挲自己的手,前些日子忽然又开始抓着玩,定是偷偷用了去茧的药膏。
黛玉心里翻江倒海,眼泪不住地涌出来,
武天钺原先见她低头不语,想说些话缓和一下,就感觉手心一阵湿润,慌了起来,忙用另一只手擦着:“怎么哭了?这真是小事,你问问绿沉就知道了。”
黛玉哭得说不出话来,紧紧抓着武天钺的手,任由他笨拙地给自己擦着泪,感受到他的手比以前细嫩,哭得更厉害。
武天钺着急地不知怎么办,黛玉自己渐渐止住了,抽噎着骂他道:“以后你再用那药膏,就别上我这来。”
武天钺见她猜出来了,陪笑道:“我就是随便用用。”
黛玉瞪着哭红的眼睛:“不行。”
“好好好。”她这般关心自己,武天钺喜不自胜,连连应下来,“我回去就将它扔了。”
黛玉这才满意,顾不得洗脸,又连声叫绿沉拿药来。
绿沉见她满脸泪痕,武天钺却一副身心愉悦的样子,想是没事,放了心,转身出门拿了自己常用的药膏来。
黛玉仔细涂了药,见武天钺笑得见牙不见眼,心中升起怒火,想摔开他的手,又怕再伤了,重重将瓶子放在桌上,赶人道:“我要休息了。”
武天钺知道她生气,不敢多话,笑着起身:“那我先回去了,妹妹不用送。”
“我也没想送。”黛玉气着回了一句,但他出门后,还是走到门前。
武天钺就知道黛玉口是心非,看她倚着门框,挥舞了一下双手,见她羞恼着转身回了屋,这才沿着小径出了潇湘馆。
第47章
兰叶同宝钗和湘云商量好了,回到院子,正安排明日要做的事,忽见武天钺手舞足蹈地回来,笑道:“今日怎么了?这么开心?”
武天钺笑着摇摇头,没说话,问起明日的事。
“史姑娘和薛姑娘都同意了,主体她们负责,其余菜色酒茶我们来。”兰叶回道,“螃蟹我也命人从王府调了许多来,不怕明日不够。”
武天钺见她安排得妥妥当当,没说什么,回屋休息了。
次日练武回来,园内已经热闹起来,武天钺听闻湘云已去请了贾母等人,忙洗漱了去潇湘馆找黛玉一道过去。
黛玉才梳好头发,见他来了,忙忙出来,二人结伴往藕香榭去。
兰叶早带着人同贾府的下人将藕香榭布置好了,见他俩来了,笑道:“姑娘今日倒早。”
武天钺笑着调侃道:“难得她不睡懒觉。”
黛玉听二人打趣自己,没说兰叶什么,转身要打武天钺。
藕香榭盖在池中,左右是曲廊,后面有竹桥暗接,武天钺见她要打,忙跑上竹桥。
二人正打闹着,宝钗、湘云同贾家众姐妹走来,笑道:“一大早你们就不消停,小心掉水里了。”
黛玉见众人来了,瞪了武天钺一眼,忙收敛了。
众人说着话进了榭中,湘云四处查看了摆设,见样样齐备,布置虽平常,但却比以往精致,还透着贵气,很是喜欢。
得知是兰叶帮忙的,忙拉着她道谢。
正说着,外面有人来回:“老太太同太太们进园子了。”
众人听了,忙迎出去。
不多时便见贾母等人乘着轿来,至榭前下来。
贾母是个重规矩的,见武天钺在这,又要领着人行礼。
“老太太这是做什么?”武天钺哪敢受黛玉外祖母的礼,忙上前扶起来,“您要次次这样,我以后都不敢参加贵府里的宴席了。”
贾母听了,笑道:“世子这话就是折煞老身了。”
武天钺扶着她往亭子里去,笑道:“老太太将我当作自家小辈就是。”
说话间,一行人进了亭子,众人分次坐下,只李纨和凤姐儿忙着献茶、搭桌等事。
一时都妥当了,武天钺见两人都不敢坐,只在贾母王夫人这两桌伺候,心里很是不舒服,再次坚定了日后要带黛玉跑路的决心。
众人皆没发现他的心思,一面吃着螃蟹一面命人烫黄酒来。
黛玉只吃了几根蟹腿,旁边布菜的小丫鬟就一直给她夹其他菜。
见都是自己喜欢的,黛玉嘟囔了一句,放弃了螃蟹。
转头见武天钺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东西,神情也比平时严肃许多,有些疑惑,只是在饭桌上,不好问他。
贾府这边奢华闲适,飞焰那就艰苦多了。
飞焰站在一土坡上,看着下面农人收割的场景,他身边跟着的小厮忽然开口:“爷,接下来怎么办?”
“这几天都没官兵来,说明世子那边已经打点好了。”飞焰收回眼神,“现在再给这边下点猛药,让他派人去要赎金。”
说着,越过沙土飞扬的土坡,往一间低矮的土房去。
“薛老弟,可是有事发生?”一面相憨厚老实的中年男子正在用饭,见飞焰来了,满脸惊慌。
飞焰笑着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能有什么事?”
那男子松了口气,但神色依然紧张:“真的没事?”
“您怕什么。”飞焰一边安抚着他一边冲外面喊道,“给我拿碗饭来。”
不一会,旁边的更窄小的土房里一个小丫头端着碗跑出来,才到门口,被一个有几分姿色的女子喊回去,没多久,这女子缩着肩膀,拿着筷子和一碗饭过来。
那男子许是见她这样子丢脸,骂道:“做这副上不得台面的样子干什么?老子少了你什么吃的?让人看了还以为我张福连妻女都养不起。”
说着抬手就要打人,飞焰伸手拦住他,笑道:“您跟她置什么气?”
随后接过碗筷,挥手让女子下去后,又低声道:“我有事和您商量。”
张福听了这话,顾不上其他,忙问:“什么事?”
飞焰没回答,用筷子指着桌上的饭菜,笑着调侃:“张大哥,这几天你过得挺滋润啊?”
张福嘿嘿笑着:“那薛家可真是有钱,听说这一次是要去金陵进货,行商赶路那么辛苦,竟还带着这么多享受的,我昨晚只是把被子换了,睡得那叫一个香。”
说到这,又觑着飞焰的眼色,骂薛家道:“不过这其中怕是也有你家的家财,白白让这等小人霸占了这么多年。”
飞焰当时随口编了个故事,只说自己也是薛家人,但是当年自己父亲被薛蟠之父陷害,气急身亡,母亲也受不了搓磨自尽了,薛家霸占了自家的家私,只一个忠心老仆把自己救了出来,入了游侠这个行当。
好在身手不错,这些年赚了些钱,听闻薛蟠之父死了,薛蟠没本事,让薛家落寞了,便想报杀父之仇。
张福只是个乡野村夫,前些年赌博失了土地,便和周围村子里偷鸡摸狗的小混混勾结起来,因他有些力气,又最年长,便成了头头。
之后几人劫掠些小商贩,日子过得不错,村民见他们没骚扰自己,还会在农闲时带着村子里的人一起干,也都心照不宣地帮他们掩饰。
但终究只在这周围打转,没什么文化,平日又爱听富贵人家兄弟阋墙的戏,飞焰口才不错,三言两语便把他忽悠住了,再加上此人生性贪婪,听飞焰保证得了薛家后会报答自己,便带着人将薛蟠劫了。
只是心里还是担忧被卸磨杀驴,又问飞焰:“薛老弟别怪哥哥话多,这些天我琢磨着,我就是一村夫,跟着你干这个,那是担着命的。薛家那小子又见过我的脸,若是你到时得了钱财跑了,薛家再找官兵来杀我,我连跑都跑不了啊。”
飞焰听了,笑道:“您还不放心我?我可是将底细都交代了,且就算我以后有什么对不起你的,你拿着信物往薛家一走,他家不就知道是我策划的了吗?大家族最看重名声,到时我保准吃不了兜着走。”
张福想到二人刚见面时他给的玉佩,前日抓的薛蟠身上也有一块一样的,看来真是一家人,又想到这两天吃的用的,终究放不下这泼天的富贵,笑道:“老弟说笑了,我怎么可能不信你。”
飞焰看着他谄媚的脸,心中冷嘲,面上笑道:“人放出去两天了,官府一点动静都没有,大哥既然信我了,是不是该走下一步了?”
张福摸着下巴思考了一番,还是有些犹豫:“虽然真如你所说,这家人没落了,家里独子被抓了也找不到人来救,但还是多等一下的好。”
这人又贪婪又胆小,飞焰有些烦,但还是耐心劝道:“您放心,我这些年赚的钱都拿去打点了,绝对不会有官兵来找麻烦,到时候您拿着赎金走,我拿着救命之恩登堂入室,待我进了薛家,还能少了你的好处?”
说罢,见张福还在纠结,道:“且时间拖久了,官府那边想两头吃,收了薛家的钱,给我们来个直捣黄龙,不仅发财的机会泡汤了,怕是还会有牢狱之灾。”
张福听了,不想让这到手的富贵飞了,且这两天得来的银钱不少,都在他这里收着,出了什么问题,他一个人也跑得了,遂点头道:“那就照老弟说的办,我现在就让人去要赎金。”
飞焰扒了一口饭,笑道:“大哥那么着急做什么,吃完饭再说。”
张福见他这么淡定,心想不愧是隐忍多年的世家子弟,自己还得多学学,应和他道:“老弟说的是。”
二人吃了饭,张福又请飞焰写了绑架信,叫了个自己信得过的人来,让他去城里交给薛家。
飞焰见他就这么直喇喇让人去送信,真是愚蠢至极,忙拦了下来:“就这么递过去,怕他家带着人摸回来,不如在城里找个小乞儿,给他些银钱,让他去送信。”
张福见他心思这般缜密,笑道:“还是薛老弟聪明。”
遂让那人照飞焰说的去做。
那人走后,飞焰对张福笑道:“小弟在这先恭喜大哥发财了。”
张福心里高兴,但也知道他以后才是自己的财主,连连摆手:“不敢不敢,以后还要仰仗薛老弟。”
“大哥说笑了,我怎敢忘了你。”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恭维了对方几句,又商量了薛家交赎金时怎么作戏让他们相信是飞焰救了薛蟠,细节都沟通好了,这才散了。
飞焰出门来,见四处无人,吩咐自己的小厮:“把之前薛家被拦下来的那个伙计放回去,将路上清理干净了,保证他先到薛家。”
小厮领命回几人先前租住的小院,将人放了,又亲自跟着他,见他顺利进了城,这才转头去大观园给武天钺汇报。
贾府这边,众人用了饭,又游玩了一回,贾母有些累了,带着王夫人一行人出了大观园。
湘云宝钗送她们出了园子,回来时兰叶已重新摆好了酒菜,预备着她们作诗时随意取用。
宝玉见二人回来,催道:“今日作什么诗?”
湘云见兰叶另摆了一桌给紫鹃、袭人等大丫鬟,众人的婆子、小丫头等也安排在外面桂树底下吃喝,一切井井有条的,这才放下心,又拉着兰叶谢了一回,才取了诗题来,用针绾在墙上。
众人上前看了,见要以菊花为宾,以人为主,作十二首菊花诗,从《忆菊》到《访菊》……最后是《残菊》,笑道:“你们是要弄个菊谱不成?”
想了想又道:“确实新奇,只是怕作不出来。”
湘云忙说:“今日不限韵,谁有好句说出来乐一乐就是,且也不必全部作,有想作的都作也行,不能的一首也可以。”
大家听了,都道她想得周到。
湘云又说了是宝钗的主意
,众人又夸赞一番宝钗,这才散开作起诗来。
黛玉想着先前武天钺神色不对,趁着众人作诗之际,走过去想问问他。
还未开口,只见薛姨妈身边伺候的一个小丫头慌慌张张跑来,叫宝钗道:“姑娘,不好了……太太晕倒了。”
第48章
且说黛玉才走到武天钺旁边,正要说话,就被薛家的小丫头打断了。
又见众人皆因那小丫头的话惊慌,只武天钺挑了挑眉,似是早就料到此事,不由心生怀疑。
“出什么事了?”宝钗着急地问道,“妈怎会晕倒?”
“太太方才去了姨太太那,两人正说着话,家里守门的王婆子忽然着急忙慌地跑来,不知她进去说了什么,太太就晕倒了,同喜姐姐叫我来找姑娘。”
宝钗听了,顾不上众人,忙往外跑去,黛玉等人也跟着她往王夫人院里去。
王夫人已请了太医来,正在给薛姨妈把脉。
见宝钗哭着来了,后面还跟着那么多人,武天钺也在,笑道:“没什么大事,许是吃坏了东西,你们都跟着来做什么?”
又吩咐迎春:“带姐妹们回园子里去。”
众人听了,只得先回了园子。
大家走后,王夫人方安慰宝钗:“不用怕,许是蟠儿在外低调,哪个不长眼的以为他好惹,我已经派人拿着你姨父的帖子去都察院了。”
宝钗还不知是什么事,听到与薛蟠有关,颤着声音问道:“哥哥怎么了?”
王夫人还没开口,旁边站着的王婆子回道:“今日我正守门,铺子里的王三——就是太太前些天给大爷挑的那个伙计,浑身是血地跑来,说大爷被土匪抓了。”
说着,像是想起当时的场景,抖了一下。
王夫人斜了她一眼,没说话。
宝钗见了,知道她嫌这婆子没规矩,忙吩咐王婆子:“姨妈既然让人去都察院了,哥哥那定没什么事,你先去外面请个大夫给那个伙计看看。”
王婆子听了,领命下去。
薛姨妈也在大夫施针后缓缓醒来,得知姐姐已安排了,松了口气,抱着女儿哭了起来。
众姐妹这边,被王夫人赶回来后,也没了坐视的心情,随意坐了会,便都散了。
武天钺将黛玉送到潇湘馆门口,正要走,便听黛玉道:“你今日忙吗?”
武天钺想了想,薛家不到处碰壁过,不会求到自己头上,一时半会也没事,遂笑道:“今天应该没什么事,怎么了?”
黛玉想叫他进去说,又想到院里人多,若传出他与这事有关,怕是会不好。
于是四处张望了一下,见没人,拉着他走到一棵树下,问道:“姨妈晕倒一事可是与你有关?”
武天钺没想到黛玉这么敏锐,也没想瞒她,笑道:“我也没想到她会晕倒,但薛蟠一事确实与我有关。”
怎么又牵扯到薛蟠?黛玉更加疑惑:“你到底做了什么?”
武天钺简短地将事情同黛玉说了,只没说想日后外放带她走的事。
黛玉有些吓到了:“你胆子怎么这么大?若是被人查出是你所为怎么办?”
“不会的。”武天钺笑道,“飞焰带出去的人都是我的心腹,若他们都不能信,那我在这世上也找不到谁可以相信了。”
黛玉还是不放心:“若是二舅舅亲自求人出手,飞焰他们被抓了怎么办?”
武天钺笑道,“妹妹在这府里待了这么多年,还没发现贾府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黛玉惊道:“连外面也不行了?”
“古往今来,若是一个家族要坏,最坏的绝不是内宅女眷。”武天钺笑道,“连你们这些闺中小姐都发现家中艰难,说明外面那些爷们早就把这个家弄得千疮百孔了。”
说着,又同黛玉解释:“先不说我已请长史官在各处打过招呼,就算我没这后手,贾家连个不知哪里跑来的贾雨村都找关系安排官职,更遑论其他人?他们早把荣国公留下的那些香火情嚯嚯干净了,外面的人也就是看在还有个王子腾的份上给他家一些面子。”
忽想到贾雨村算是黛玉的老师,找补道:“我也不是说贾雨村没什么本事,只是当年并不熟识,只凭你父亲一封信就安排了知府的位置,太过了,且听说最近你二舅舅又在给贾雨村补任的事想法子。”
黛玉想起贾雨村任职的地方,猜到贾家现在这么重视贾雨村许是与当年薛蟠打死人一事有关,但这终究是别人的家事,又牵扯到人命,自己只是猜测,不好拿出来说,遂没告诉武天钺,只问道:“照你所说,贾家撑不了多久了?”
“倒也不是。”见她蹙眉,武天钺安慰道,“只要王子腾还在,贾家这些人稍微收敛些,若能扶持出几个有能为的子弟,说不定能东山再起。便是后辈无能,多置些祖宅田地,也能做个闲散的富贵人家,但若还是不知收敛……”
由奢入俭难,这些人怎么可能收敛,黛玉想着,担忧道:“那外祖母……”
武天钺捏捏她的鼻子:“你放心,王子腾不倒贾家不会被清算的,而且还有我呢,怎么可能不管你?”
黛玉被他这动作吓得没了担心贾府未来的心思,忙四处看了看,见没人,才道:“你做什么?光天化日的,被人看去怎么办?”
“我错了。”武天钺丝滑道歉,“妹妹太可爱了,我没忍住。”
黛玉脸颊绯红,不好意思道:“你就知道欺负我。”
说完,转身往潇湘馆里去,见武天钺还跟着,赶他道:“你跟着我做什么?还不去干你的事?”
“遵命。”
黛玉见他这般没正形,轻哼一声进了院子。
武天钺这才转身回了怡红院,飞焰派回来的人早等在书房。
听了飞焰那边的情况,武天钺点头吩咐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告诉飞焰:小心为上。”
那人答应着去了,武天钺又让人去打听薛家做了什么,得知王夫人派去的人还没消息,这才放下心来,随手抽了本书,边看边等薛家人上门。
薛姨妈同宝钗在王夫人处待了半天,见还没消息,着急道:“怎么还没消息?”
王夫人也有些着急,但还稳得住:“都察院事多,许是被什么事绊住脚了。”
正说着,薛家那王婆子又连滚带爬地跑来:“太太,土匪那边来信了。”
宝钗忙起身接了信,拆开看了,脸色发白道:“他们要赎金,明日日落之前不送到……”
薛姨妈吓得直哭,王夫人却皱着眉若有所思,若是一般绑匪,肯定不敢劫薛家的商队,便是不小心劫了,这两天的时间也够他们打听薛家的背景了。
他们今天才送信来,定是打听过了,觉得自己招惹得起,若是这样,这帮土匪背后定有人,且这人来头必定不小。
宝钗也想到了,见姨妈不说话,猜出她的决定,但还是想争取一下,含泪道:“求姨妈救救哥哥。”
王夫人也不忍心看着外甥去死,但绑匪都送信来了,说明还是求财,老实交钱应会没事,所以劝薛姨妈道:“不如先照绑匪的意思送钱去?”
薛姨妈听了,哭着点点头,起身就要去筹钱。
“妈要叫谁去?”王夫人这般无情,宝钗虽伤心,但也不敢撕破脸,只能委婉问道,“家里也只那些伙计,若是去的人没什么份量,那边收了钱不放人怎么办?”
薛姨妈听了,忙看向王夫人。
王夫人皱眉想着,这府里自己能吩咐的人确实不少,只是自己是贾府的媳妇,被劫的又偏偏是自己外甥,自己怎么开得了口让贾家的子孙为了薛家去冒险?
纠结了会,还是决定不掺和:“不如让人去问问嫂子?”
薛姨妈六神无主,得了这话,马上就要吩咐人送信去王家,忽又想到什么,起身往外走:“这事不能外传,还是我亲自去的好。”
宝钗忙拦住母亲:“前些年我们刚进京,还没去舅舅家,舅母就派人将我们拦在路上,只说舅舅外出了,妈现在上门,他们多半也不会帮忙。”
“那怎么办?”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薛姨妈没了主意,哭道,“实在不行,我亲自去一趟。”
她是自己亲妹
妹,又住在贾府,若是她在那出了什么事,这事定瞒不住,旁人也不定怎么说自己,所以王夫人听了,忙拉住薛姨妈:“你一个守寡多年的节妇,往那边去像什么样子,少不得我叫个人去罢。”
说着,在心里翻找着贾家旁枝那些人。
宝钗看出她要派去的绝不是有些话语权的,心中绝望,强制自己镇定下来想办法。
忽想起武天钺,他是王府世子,便是他不出面,随意叫身边的人去,那边也不敢得罪。
只是自己同他不熟,得找个在他那说得上话的,不由想到黛玉同武天钺的关系,心里有些唾弃自己,之前还说会保守秘密,现在就要拿这事求黛玉帮忙,只是若没有她,哥哥……
想到薛蟠的处境,宝钗下定了决心,向薛姨妈和王夫人道:“我倒是想到一个人。”
薛姨妈忙问:“谁?”
宝钗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说道:“忠顺王府世子。”
“他?”王夫人思索一番,笑道,“他确实是最合适的,那些人不管有什么背景,绝对越不过他去。且前些日子听说蟠儿常陪他练武,定是有些私交的。”
“但除了练武,世子从没叫蟠儿去过。”薛姨妈有些没自信,“这事他会帮忙吗?”
“你不知道。”王夫人劝道,“在这些贵人身边,就是一条猫儿狗儿也比旁人金贵,世子若是知道蟠儿的事,定会帮忙的。”
薛姨妈听姐姐说了这话,心里有了底,但又纠结起来:“谁去同世子说呢?”
王夫人低头思索了一下,看到旁边鲜妍明媚的宝钗,笑道:“这事,宝丫头去最好不过,她同世子都住在园子里,听说世子还同她们姐妹一起办了诗社,她去找世子定没问题。”
宝钗见母亲满怀希望地看着自己,心中冷嘲,面上不动声色应下:“我去就是。”
第49章
且说宝钗应下王夫人和薛姨妈的请求,别了二人出来,往大观园去。
才出门没多久,便看到王夫人身边的婆子急急忙忙出门,知道她是怕惹了幕后的人,命人将中午派去的人叫回来,心中更加悲凉。
但除了她,目前薛家无人可靠,遂打起精神,一路到了潇湘馆。
黛玉正坐着发呆,思考今天武天钺说的话,听人回宝钗来了,忙道:“怎么不请进来。”
丫鬟下去后,又将宝钗引进来。
黛玉笑道:“姐姐直接进来就是,还让人通传做什么?”
宝钗没说话,转头看向屋里的丫头。
黛玉会意,赶人下去:“我们姐妹说话,你们出去做事就是。”
丫鬟们走后,宝钗屈膝向黛玉行礼:“求妹妹救救我哥哥。”
黛玉吓了一跳,忙起身将她扶起来:“姐姐这是做什么?”
听了宝钗的话,又道:“这话从何说起?”
宝钗起身,流着泪将那伙计如何回来,王夫人如何派人去都察院,都察院如何没消息,她们又如何收到信件,一一同黛玉说了,又道:“我舅舅不在家,现今是真没法子了,才想到来求妹妹,不求妹妹一定要救,只求妹妹在世子面前提一提。”
若是没有武天钺中午的和盘托出,黛玉定要拒绝宝钗,不会拿自己同武天钺的关系去要求武天钺做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但她现在知道是武天钺做的,不由对宝钗有些愧疚,想了想答应了下来。
宝钗都做好了被一口回绝的准备,想着实在不行,就求到贾母那去,便是被贾家人和姨妈厌了,也要搏一搏。
没想黛玉没多话,直接应了,宝钗很是感激,拉着黛玉连连道谢。
“姐姐不必担心。”黛玉从未见她这般惊慌无措,安慰道,“那边既说了明日交钱,那今天薛大哥就不会有事的。”
宝钗也知,但心里止不住地慌乱,只是她常年告诫自己要时刻端庄稳重,此时也不想在黛玉面前失态,遂笑道:“妹妹说的是。”
黛玉见她笑得这样勉强,想了想,道:“现在时间也还早,世子估计还没休息,我去一趟怡红院吧。”
宝钗听了,眼睛亮起来,又怕黛玉为难,说道:“没事,明日再去也一样。”
“我现在坐着也没事,出去活络活络,晚上睡得也好些。”黛玉笑道,“姐姐在这等我一会儿。”
见宝钗点点头,黛玉起身出了门,吩咐紫鹃上茶后,往怡红院去。
武天钺正在书房看书,听闻黛玉来了,奇道:“怎么这时候来了?”
“你这是有什么奇珍异宝?”话还未完,黛玉走进来道,“我不能来?”
“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武天钺笑着给她让座,又把屋里伺候的人打发下去,“非要这样说我。”
黛玉笑着坐下,拿起他在看的书,只见上面都是些自己没听过的人名,还写着什么“现代化的军事装备”,许是什么珍稀的兵书,遂合上放回桌面,对武天钺道:“我是来给你送消息的。”
武天钺笑道:“什么消息?”
“你还装傻?”黛玉轻哼一声,“你把人家哥哥害成那样,不打算管了?”
武天钺听了,恍然道:“她家决定来求我了?”
“你知不知羞?”黛玉斜了他一眼,“人家这明明是无妄之灾。”
“妹妹放心。”武天钺笑道,“不会有生命危险,最多受些皮外伤,且薛蟠那人在外作威作福那么多年,受些伤也算赎罪了。”
黛玉无语地摇摇头,又道:“明天要交赎金,你别又搞什么事,姨妈整日养尊处优的,今日又晕了一回,可经不起折腾了。”
武天钺点头应道:“我知道,你让她们安心,我保证明天全须全尾地将薛蟠带回来。”
黛玉听了,起身道:“你知道就行。”
“这就走了?”武天钺不舍,拉着黛玉的袖子道。
“宝姐姐还等着我的消息呢。”黛玉扯出自己的袖子,“她哭得眼睛都肿了,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那你怎么不心疼心疼我?”
黛玉上下打量他:“你有什么可让我心疼的?”
“我都快一年没见你了。”武天钺贫嘴道,“这还不够你心疼的?”
黛玉听了,红着脸拧他耳朵:“整日就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
武天钺一边喊一边说错了,黛玉才放手:“便是宝姐姐不在,这么晚了,我再不回去,王嬷嬷就要来找人了。”
武天钺听了,只得送她回去。
至潇湘馆门口,黛玉停下道:“就到这里吧,天晚了,你进去不方便。”
武天钺点点头,见她进去了,方转身回去。
不知是薛家知道武天钺会帮忙放心了,还是王夫人找人压着消息,总之贾府内没有一丁点消息,还是从前那样一片太平,贾母甚至招待了一个王家的远房亲戚。
不过没闹大倒是对武天钺的计划很是有利,至少不用在事成之前被人知晓。
次日,薛家铺子里的一个管事早早便在书房等着武天钺。
武天钺练了武又去了一趟太子府,应付完太子,午后方让人带他过来。
来龙去脉武天钺都清楚,所以只是随便问了几句,装作了解了,亲自带着人出城去。
那管事是张德辉的大儿子张兴,本以为武天钺会随意指派个人同自己去,没想他亲自去,看来薛蟠在他心里还有些分量,张兴一边小心伺候着,一边在心里盘算着日后还是收敛些,别被清算了。
一行人快马出了城,又行了半个时辰,方到昨日土匪欣赏说的地方。
这里是飞焰亲自走过后选的,离张福所在的村子不远不近,又宽敞,若要跑,骑上快马就能走,那些村民靠脚力赶不上。
武天钺等人迟迟不来,张福已带着众人等了两个时辰,一群人累得很不耐烦,再加上都是些游手好闲的人,便吵嚷了起来。
张福拿了前些日子从薛蟠那抢来的东西给这些人看了,说了几句拿到赎金就分钱的话,有这个胡萝卜吊在眼前,众人才又耐下性子等着,只是心中还是有气,都撒在了薛蟠几人身上。
好在没过多久,便见远远有快马来,众人又是激动马上要有真金白银进账,又是害怕那游侠没打点好,薛家带了官兵来。
不过自己人加上那游侠带来的,怎么也比对方的人多上一成,这样想着,张福放下心来,命人
上前说话。
一个瘦瘦小小的男子看了张福的眼色,上前趾高气昂地找了个看起来就是头的人道:“钱带来了吗?”
武天钺扫了他一眼,没说话,旁边的张兴忙上前打开了随身带着的箱子,里面是整齐排列的金锭,在夕阳的照耀下很是晃眼。
张福瞬间升起撕毁条约,杀人跑路的想法,但又想着这薛家一天就能凑出这么多赎金,待那姓薛的游侠入主薛家,自己得的肯定比这多多了,所以忙压下心中的贪恋,轻咳一声。
武天钺也摆了摆手,飞焰得了二人的信号,带着人冲了出来。
张兴同他带来的人以为遇到了黑吃黑,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忙抱头蹲在地上,悄悄挪到旁边。
张福那边的人也被吓了一跳,底下的小喽啰见身边有人反水,那些奋起反抗的也连忙转身要跑,张福的几个心腹倒是心知肚明,假意过了几招便装作不敌被擒住。
这场战斗在两方人看来都是作戏,所以结束得很快,不一会儿,张福及其同伙就被绑了起来。
他正盘算着日后要怎么向薛家要钱,好弥补自己现在受的罪,就见飞焰上前给武天钺行礼:“世子,幸不辱命。”
张福呆了一会,接着目眦欲裂,挣扎着要站起来说什么,但嘴里塞着东西,又被看守的人按了下去,只能在地上呜呜地说着什么,狠狠瞪着飞焰。
张兴见了这场面,只觉得今天武天钺早上外出是为了打通关系,更加坚定这土匪来历不简单,竟要一个王府世子安排得如此缜密。
心里又默默将薛蟠的地位往上调了调,忙带着人上前给薛蟠等人解绑。
薛蟠这几天吃了不少苦头,见到武天钺也不像之前耗子见猫一样,反而像看到了亲人,哭嚎着连滚带爬往武天钺那跑。
飞焰正同武天钺简单汇报事情,见他冲过来,忙伸手拦住。
薛蟠被拦了也没生气,顺势一屁股坐在地上抹起眼泪来。
他一脸的眼泪鼻涕,武天钺有些嫌弃,但见他鼻青脸肿的,想来这几天没少被收拾,这事又是自己设计的,所以难得关心了下薛蟠:“好了,赶紧起来,待会回城看看大夫。”
薛蟠又哭嚎了一会,觑着武天钺不耐烦了,忙爬起来,在张兴的搀扶下上了马。
武天钺说完那句话后就没管他,吩咐飞焰道:“将人带回城看起来,喂点药,别让跑了。”
“是。”
“再辛苦几天,这事过了给你们放个假。”
武天钺在发放福利这事上从来不小气,众人听了,气势高涨,很快将张福等人捆成一排,拉着往城里去。
一行人紧赶慢赶,在落锁前进了城。
飞焰将众土匪带回前些日子武天钺吩咐偷偷买的宅子里看管起来。
武天钺让人将薛蟠送回薛家,自己回了大观园,想到今日看到长铗身上有伤,命太医去瞧瞧。
又想着今日大张旗鼓押着人进来,忠顺王那长史官能糊弄过去,太子那怕是要找自己问话,得好好想想说辞,明日将太子也拉进来,还得想个能让自己经常出城的理由。
第50章
次日,太子果然早早收到城门处的消息。
照理来说,京内那些公子哥儿做的奇葩事多了,押着那么多人进城的事虽不常见,但也不是没有过,城门卫收了钱也就只当不知。
只是武天钺从来都和这些事没什么关系,再加上他最近在给太子做事,城门卫思来想去,还是去了太子府一趟。
太子知道了这事,正要吩咐人叫武天钺来,就听外面道:“世子来了。”
话音未落,武天钺笑着跑进来:“不用去叫了,我这不是自己来了吗?”
太子挑挑眉:“你倒是乖觉。”
“我是有苦衷的。”太子还没说什么,武天钺就诉起苦来,“那薛蟠好歹是我用的人,就这么被人劫了,我要是没什么反应,还不被人当作好欺负?”
“那也不能越过官府去剿匪。”太子很是不赞同。
“我也不想,但官府一直没动静。”武天钺叫冤道,“一开始我也想息事宁人,但后面听说这些人还骚扰百姓,我一冲动就去了。”
太子听到骚扰百姓,皱眉想了下,没说什么,只道:“这次就算了,只是些小喽啰,你日后注意些。”
武天钺连连点头,又笑道:“还有件事,想问问殿下,求殿下给个主意。”
“你又有什么鬼主意了?”
“哪里是鬼主意。”武天钺知道太子常将百姓挂在嘴边,投其所好道,“昨日我让飞焰审了审这帮人,发现除了领头的那几个,剩下的很多没犯过什么大事,都是在家活不下去的百姓。”
太子听到他审人,眉头皱起来,正要骂他,又听他说都是百姓,低头沉思起来。
“我是这么想的。”武天钺接着道,“既然他们都是失了土地的百姓,不如将人关起来,让人带着他们研究种子,赎了罪再放他们走。”
“怎么突然想到这个?”
“现今国泰民安,但我常和母妃布施,对城里的百姓也有了解,京城明明天子脚下,竟还有许多吃不饱的人。”武天钺叹气道,“圣人说过:民以食为天。我想着圣上为了百姓殚精竭虑,但一国之事太多太杂,我现在没什么本事,便想在这细微之处为圣上分担一二。”
当然,借着这事能经常出城也算是分担圣上整日操心我不务正事的重担了,武天钺想着,又道:“只是我终究力小人微,怕是做不来,便想求您帮一把手,不过您放心,只需要你给个话,能给一些人最好,我马上就去做。”
太子知道忠顺王妃常带人布施,以前没什么人在意,之后自己那几个堂妹渐渐传出美名来,这才引大家争相效仿,他一直觉得这些都是后宅女子为了扬名做的事,只是百姓到底得了东西,所以虽觉得有些沽名钓誉,也没想着批判。
此时听了武天钺的话,竟在天子眼皮底下还有百姓挨饿受冻,内心有些受到冲击,低头想了想,回复道:“这事容我想想。”
“您慢慢来。”武天钺笑嘻嘻道,“我也是忽然想到的,明日再给您带个具体计划来。”
太子听了,欣慰道:“你倒是真长大了。”
“还不是您教得好。”
“少溜须拍马。”太子笑着斥了一句,又问道,“那些匪贼你可处理了?”
武天钺摇摇头:“全关在我前些天买的宅子里,等您回话呢。”
“那作恶的交给官府,剩下的你先关着。”太子说了一句,想了想又道,“我待会儿派人去看看。”
武天钺点头应下,又想起太子的优柔寡断,幽幽叹了口气。
太子见他这样,知道他又要耍宝,笑道:“又怎么了?”
“我那宅子是存了许久的钱才买的,本来是预备着以后带妻子出门逛街歇脚用的。”武天钺嘟着嘴道,“现在被那些人占了,都是些臭烘烘的大男人,我以后怎么用。”
太子被他逗笑了:“你才多大?及冠都还要好几年呢。”
“等您想好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了,这不得去掉一段时间?” 武天钺道,“再加上我筹备的时间,算来算去不就到我娶妻的日子了?”
“少扯这些。”太子笑道,“我尽快回复你,行了吧?”
武天钺这才点点头。
太子见他还故作勉强,又笑道:“我在西城有间宅子,一直空着,给你了。”
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武天钺高兴得跳起来:“多谢堂兄。”
“这时候知道叫堂兄了?”太子道,“偷偷摸摸搞事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是你堂兄?”
武天钺敷衍
道:“以后绝不瞒你。”
太子才不信,摇摇头,转而问起他最近的学业。
武天钺苦着脸被考校了一番,说起要去解决匪贼之事才得空逃出来。
才出门,便见太子府少詹事等在二门处,见他出来,拜见道:“微臣奉太子之命同世子去将那几个匪贼带去衙门。”
武天钺回了礼,二人上马,去了东城。
东城不比西城清净,很是热闹,怕惊扰百姓,两人下马,坐上飞焰安排了的马车,一刻钟时间便到了武天钺买的宅子外。
少詹事拿了飞焰昨日审问的资料,又对照着他这些日子收集的证据仔细翻看了,方将张福等土匪的重要人员提出来。
武天钺道:“你不亲自审一番?”
“世子说笑了。”少詹事笑道,“证据确凿,又有几人画押的认罪书,便是都察院亲自来,也只有夸奖飞焰兄弟的。”
武天钺知道他在给自己卖好,挑眉笑道:“多谢大人夸奖。”
“是世子的人本事好,不然可找不到夸的。”少詹事又夸赞一句,方道,“微臣先告退了,剩下的人烦劳世子再看管几天。”
武天钺点点头:“这是自然。”
少詹事听了,方押着那几人告退。
他走后,武天钺又问飞焰:“昨日人多口杂,没能细问,长铗怎么样了?”
飞焰回道:“没什么大事,只是当时要作戏,他为救薛蟠被划了几道,都是皮外伤,抓住薛家商队后我就将他们分开关押,给他用了药,昨日您又安排了太医来,养两天就没事了。”
武天钺点点头:“这次你们做得不错,跟着你的人每人赏银百两,这个月的粮油布匹翻倍,你和长铗多得五两金。”
“多谢世子。”屋内的侍卫小厮听了,激动地拜下。
“起来吧。”武天钺摆摆手,又道,“最近几日暂时没事,但宅子内剩下的人还需看管,你排个班,每日留一些人看着,其余人休整几日。”
飞焰听他的意思,是要将下面这些人让他来管理,平复了心情,方道:“遵命。”
武天钺见都安排了,点点头转身要去看看长铗。
“世子。”飞焰忙叫住他,“您先前送来的那人……”
武天钺这才想起来还有个贾环被他丢给了飞焰,想了想道:“他现在在何处?”
“就在宅子里。”飞焰回道,“先前事忙,又得防着有人泄露消息,便将他关在那处农家院里,他起先倒是乖觉,之后闹了几回,我收拾了他几次,也就安静了,每日只读书,闲时跟着底下的人练练武。”
武天钺听了,点头道:“带他上来。”
门外站着的一小厮忙去叫人。
贾环从旁人口中知道长铗武功同飞焰差不多后,就厚着脸皮缠着他教自己学剑。
今早被接来这宅子后,抱怨了几句他们把自己忘了,又去找长铗,此时正拿着一把木剑挥舞,听闻武天钺要见自己,瞬间紧张起来。
一路战战兢兢来到正院,见武天钺拿着杯茶坐在上面,强忍着害怕行礼道:“见过世子。”
武天钺上下打量了一下,见他不像前几个月形容猥琐,竟有了几分人样,有些惊讶地转向飞焰:“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
飞焰见他又开始胡说,无语道:“世子谬赞。”
“这可不是谬赞。”武天钺围着贾环绕了几圈,改了将他继续扔在这的决定,嘀咕了一句,“我就不信这次还得不了奖励。”
随后对飞焰道:“你去同长铗说一声,我过几天再来看他。”
说完,带着贾环出了门,一路回了大观园。
将贾环扔在书房:“你在这等着。”
自己回了怡红院,问兰叶道:“林妹妹现在在哪呢?”
“昨日王家有个远房亲戚来拜访,同贾府老太太相聊甚欢,那老人家对园子有些好奇。恰好今日老太太要还史姑娘和您的席,便让摆在了园子里,现在许是在游园子呢。”
人这么多啊,武天钺想着,那这事还得往后推一推。
他没回话,兰叶也没问,只道:“那老人家大家都叫刘姥姥,昨日还送了自家种的瓜菜来。早上鸳鸯来请时您不在,我回说去太子那了,既然现在您回来了,还是去一趟的好。”
武天钺想了想,点头道:“遣人去问问,若是还没散,我就去一趟。”
兰叶随意叫了个丫鬟去了,又听武天钺道:“让人给书房那上些茶水点心。”
“是。”兰叶应了,又问,“谁在那?”
“探三姑娘的弟弟。”武天钺道,“他若是饿了就让人上饭,吃完找个人盯着他读书。”
兰叶疑惑地看着武天钺,等人还得读书,这孩子造了什么孽?但也没多问,下去安排了。
没多久,先前去打听的小丫鬟回道:“姑娘正同贾府里的主子们吃过茶,要到栊翠庵去。”
栊翠庵离怡红院不远,武天钺听了,出门来也往那去,才走到门口,就见一群人乘着轿子从远处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