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且说黛玉同贾母等人去道观打醮回来,才到府里便觉得不舒服。好在她这几年虽有时会偷懒,但有绿沉监督,到底没落下导引术,又有太医在旁常年调养,所以只是有些头晕,并没大碍。


    虽如此,绿沉几人还是请了太医来,太医看过后,只道天热,有些中暑,喝一碗解暑汤就行。


    紫鹃忙命人熬了来,黛玉喝完歇了会,起来后枯坐着醒了醒神,想让人去问武天钺回来没,又怕他误会,歇了心思在书架上随手抽了一本书,歪在桌边翻看起来。


    看了半本,又写了几个字,见天晚了,吩咐紫鹃备水洗漱,话还未完,便见武天钺


    跑进来。


    黛玉见他急得额头都出汗了,顺手拿了帕子要给他擦,忽想到什么又放下了,只笑道:“不过有些头晕,你大惊小怪做什么?”


    武天钺看到她的动作,有些低落,闷闷地问道:“太医怎么说?”


    “天气太热了,那里人又多,闷了些,午间喝了香薷饮,现下已经好了。”


    武天钺这才放心,又道:“明日别去了,天气热,人还多,哪日凉快些了,我带你去护国寺,那里素斋不错。”


    “你整日就想着吃。”黛玉只当没看见他的失落,像平日一样调侃他,“你今日去哪了?”


    “原想回府里看看母妃,但她忙得不行,根本没空理我。”武天钺自己调整好了,接过紫鹃端来的茶,抿了一口,抬头道,“对了,圣上赐端午宴,你也要去。”


    “我为何要去?”黛玉蹙眉疑惑道。


    武天钺虽心知皇上是为了安抚近日水军训练颇有成效的林如海,但这事不能透露,只能含糊道:“母妃常去宫中同太后说话,许是顺口提了你。”


    若说提过,怎么这几年不见太后宣自己进宫,偏接着圣上赐宴时让自己去?黛玉有些困惑,但估量着武天钺也不知,也就没问。


    武天钺喝着茶,忽皱着眉道:“母妃原想明日接你过去,初三同她去布施,但你这样子,还是好好养着要好些。”


    黛玉虽觉得外面热,但也不想天天在屋里闷坐,且有些日子没见忠顺王妃了,遂反驳道:“又没什么大问题,我到时注意些就是。”


    “身体重要。”武天钺摇头道,“但明日回王府也好,更自在些。”


    去了再说,黛玉点点头,又问:“宫宴要注意些什么?”


    武天钺想了想,道:“没什么要注意的,你跟着母妃就行,不过那日中午得多吃些,白日要祭祀,所以虽是赏午,但宴会基本在晚上,菜虽不错,但同你平日吃的不一样,你脾胃弱,不好消化,而且估计还要陪着母妃去同太后娘娘说话,怕是没什么能吃的。”


    黛玉见他一脸认真地叮嘱着,好像什么很重大的事,失笑道:“娘娘经验多,这些肯定考虑到了,我到时跟着她做就行。”


    武天钺一想也是,哼了一声:“那我倒是白替你操心了。”


    “虽然你说的是废话,但看在你特地来传话,又一片真心的份上。”黛玉笑着,起身拿了块糕点,“我就赏你一块八珍糕。”


    武天钺见她高兴,附和她故作失望道:“下人都说林姑娘钱财方面最是大方,没想到我辛辛苦苦跑一趟,又说了这许多话,只得了一块糕点。”


    “你看不上,我还不给了。”黛玉轻哼一声,作势要收回去。


    “别。”武天钺倾身用嘴叼走糕点,“多谢姑娘赏赐。”


    随后见黛玉两腮通红,后知后觉孟浪了,不免也红了耳根,忙道:“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没等黛玉回话,也不看旁边忽然垂头做针线只当没看到的紫鹃和绿沉,手忙脚乱地走了。


    黛玉没想到他会用嘴接糕点,无措地搓了搓指尖,见绿沉在偷笑,红着脸轻瞪了她一眼:“还不预备着歇下?”


    绿沉憋着笑下去端水,紫鹃上前替黛玉卸下钗环,担忧地耳语:“姑娘……”


    黛玉脸上热气散去,低着头沉默了半日,方轻声道:“你放心,我心里明白。”


    说着,绿沉端着水进来,二人忙住了口,洗漱睡觉,一夜无话。


    次日,忠顺王妃命人送了端午节礼来,顺便将黛玉接去王府。


    贾母得知是圣上赐宴,喜得不行,亲自去潇湘馆打点黛玉起身。


    宝玉见忠顺王妃对黛玉这般看重,更觉同黛玉没希望了,每日除了出门同薛蟠、冯紫英等人喝酒聚会,就是在家哀叹愁坐,府里丫鬟见状,都拿话宽慰他,有了她们的陪伴,宝玉即便没放下,心中也看开许多。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黛玉现在不知也不想管他怎么想,她到王府后试了明日进宫的衣服,见外面天气正好,起了逗武天钺的心思,磨着他去钓鱼。


    武天钺这段日子苦练技术,但越努力越心酸,有时枯坐一天都钓不起一尾鱼,要是被黛玉知道了,怕是接下来要被嘲笑好些日子,于是连连拒绝:“那湖边怪晒的,你昨日才中暑,还是别去了。”


    “你就是怕像之前一样又一无所获。”黛玉笑道,“你别担心,我今天不笑你。”


    “那天是意外。”武天钺嘴硬道,“我后来只要钓鱼都有收获的。”


    黛玉不信,看他死撑的样子很是好玩,故意道:“既然这样,不如今天让我见识见识?”


    “今天太热了,改日让你见识见识。”


    众人见他强撑着挽尊,都笑起来,黛玉更是伏在忠顺王妃怀里笑出了眼泪。


    “过分了啊。”武天钺看大家都开心,心里高兴,夸张道,“不给我面子就算了,还要笑我。”


    黛玉笑了半晌,才坐直了道:“今天就放你一马。”


    武天钺起身拜下:“多谢林姑娘体谅。”


    “少阴阳怪气的。”黛玉笑着打掉他的手,又回身抱着忠顺王妃撒娇:“娘娘,听说明日王府有布施,我也要去。”


    忠顺王妃今日才知黛玉昨天中暑,虽没大碍,但她也不敢让她再受累,哄道:“那里又热,人又多,纵有休息的地方,也比不上府里,你昨天本就不舒服,明日再累着了怎么办?下次凉快点再带你去。”


    “我已经好了。”黛玉不依,摇着忠顺王妃的手臂道,“你们都不在府里,我一个人很闷的。且灵儿说布施是在城内的茶楼,我若累了就自己去休息,不会有事的。”


    忠顺王妃受不住她撒娇,无奈道:“那就依你,到时夏槿陪着你,累了就同她说,不能强撑。”


    见她答应了,黛玉喜得跳起来:“多谢娘娘。”


    忠顺王妃看她这般开心,宠溺地叹了口气,刚想张嘴命夏槿将明日的布施提前至早晨,又担心黛玉心思敏感,听了这话又要自省,遂笑道:“明日早早就要过去,你们可别起晚了。”


    在场几人,只黛玉因体弱晚间常睡不好,早上总爱赖床,听了这话瞬间红了脸。


    武天钺本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刚刚又被黛玉调侃,现在见她害臊,大声道:“我可不会贪睡,不像某人,早上叫她起床练功她都要歪缠。”


    黛玉见他拿自己玩笑,哼道:“早晨的时间金贵,用来睡觉总比在池边枯坐来得好。”


    武天钺瞬间偃旗息鼓,见黛玉还要说,连连道歉。


    夏槿看几人聊得热闹,笑道:“前些日子内务府送了几尾鲟鱼来,娘娘吩咐江南来的厨子用做淮扬菜的法子做了鱼肉,虽是爆炒的鱼片,但口感鲜嫩,并不浓腻,林姑娘今日可得尝一尝。”


    黛玉听了淮扬二字,便知忠顺王妃怕自己思乡,很是感动,靠着她道:“让娘娘费心了。”


    “也就是一句话的事,能费什么心?”忠顺王妃摸了摸她的头,笑道,“这些都是小事,你别成日听那府里的人嚼舌根,就想这么多有的没的。”


    见黛玉轻轻点头应下,又吩咐夏槿:“林姑娘昨日中了暑,那鱼片尝个鲜就行。你去厨房瞧瞧今早我让熬的鱼翅羹好了没?”


    “是。”夏槿答应着退下,先去外院悄悄吩咐府里管家更改布施时间,才往厨房去。


    午膳已做好了,夏槿一一查看过,这才带着人提了食盒回去。


    黛玉虽六七岁就进了京,但还是更爱江南菜,只是在荣国府时,虽怡红院有小厨房,但顾忌着外祖母的脸面,黛玉基本都在贾府大厨房吃的,之后发现自己对武天钺感觉不一样时,就更少去小厨房叫饭。


    今日来了王府,自在不少,菜又合胃口,所以即便心里记着忠顺王妃方才的叮嘱,还是没忍住,一口接一口地吃,布菜的小丫鬟见她喜欢,也一直给她夹,黛玉吃得开心,根本停不下来。


    但她昨日才中暑,那鱼片虽不油腻,终究是用油爆炒出来的,武天钺在旁看了,怕她待会儿不消化,只是忠顺王妃在这,怕她看出什么,犹豫半天没开口。


    忠顺王妃没发现武天钺的纠结,只是见黛玉格外宠幸那鱼片后,劝道:“尝尝那鱼翅羹,我一早命人熬的,用的是鲟鱼的腮根,有润肺化痰的功效,你春秋两季常犯嗽疾,多吃些这个养养身子。”


    说完,见黛玉红着脸吃羹汤,但眼睛时不


    时瞟着鱼片,笑道:“江南来的那个厨子是前些日子进府的,我和王爷吃不惯淮扬菜,你回去时将她一道带过去,正好怡红院有小厨房,想吃什么也方便。”


    武天钺在旁听了,开心地应了下来,黛玉已经许久没吃过小厨房了,有了这厨子,她肯定忍不住要来,到时二人也有机会一道用饭,想到这,笑着偷瞟黛玉。


    “你这么高兴做什么?”忠顺王妃笑道,“淮扬菜偏清淡,你何时喜欢这种了?”


    黛玉见武天钺瞅着自己笑,怕忠顺王妃察觉不对,忙道:“世子许是想换换口味。”


    忠顺王妃也只是随口说一句,听了解释,笑着点点头。


    她没起疑,黛玉松了口气,低头吃饭。


    饭后,武天钺去了太子府,黛玉同金灵陪着王妃处理王府内的事,晚间又听她叮嘱了明日布施要注意的事后方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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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章


    次日五鼓,武天钺起床练了武,又亲自去清点今日随侍的侍卫。


    选完人后天才刚亮,听闻黛玉等人已经起了,忠顺王妃院里的嬷嬷也备好了马车,忙回屋洗漱,一切皆备后,骑马跟在忠顺王妃马车旁,一道往外城去。


    约莫走了半个时辰,车队才在外城一茶楼前停下,武天钺催马走到最前方,亲自扶了忠顺王妃下来。


    黛玉同金灵也紧随其后下了马车,好奇地隔着帷帽观望。


    这茶楼是忠顺王府所开,常用来在节日施些粥米,是以并未处在闹市,周围也没太多店铺,地方很是宽阔。


    此时楼外已经摆上了长桌,桌上有馒头、包子之类已经做好的食物,旁边临时砌好的土灶上有一大铁锅,里面熬着浓稠的米粥,茶楼对面堆着许多米袋、布匹和竹筐装着的铜钱,四周都有家丁守卫。


    金灵未入荣国府时常跟着戏班走动,见过城内大户人家施粥的样子,所以这些对她来说并不稀奇,只随意看了看便收回目光。


    黛玉却从未见过这般场景,兴奋地四处张望,见只有侍卫、家丁、丫鬟等人,疑惑道:“娘娘,怎么没人来?”


    “布施还未开始。”忠顺王妃看着黛玉和金灵道,“要先准备好再命人放进来,不然乱糟糟地容易生事。”


    两人知她在教自己,忙点头示意知道了,随后又同忠顺王妃上楼换好活动的衣服。


    换完衣服,坐着歇了会,夏槿上来回:“娘娘,可以开始了。”


    忠顺王妃点点头,细细叮嘱黛玉和金灵:“虽一开始进来排队的人是府里挑选过的,但不能摘帷帽,也不能太靠前,发完这一队后,剩下的交给府里的嬷嬷,之后或是在大厅等着,或是回楼上休息,都可以,只是不能独自离开,若是想回府了,告诉夏槿一声,她会安排马车送你们从后门离开。”


    见二人乖乖应下,方带着她们下楼。


    楼下的空地上已经站满了人,桌前排好了几支队伍,男女老少熙熙攘攘地挤在一起,因有王府家丁侍卫看守,并不见杂乱。


    武天钺同忠顺王妃来过许多次,所以见夏槿陪着黛玉,放下心,轻车熟路地陪在忠顺王妃身边,待她说完话后,又跟上去帮着盛粥。


    黛玉见金灵被王府内会武的嬷嬷簇拥着站在桌前开始发放食物,也在夏槿和众嬷嬷陪同下走到另一个地方。


    只是刚一抬头,便看见队伍最前面是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妪,瞬间没了刚才出来玩的激动和兴奋,心里满是震惊和酸涩。


    “姑娘。”夏槿见她出神,在旁轻声提醒。


    黛玉回过神,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将装好的热馒头递给老妪。


    看着她颤巍巍地接过馒头,想要磕头道谢,黛玉下意识伸手要扶她,手刚抬起,整理队伍的嬷嬷已经稳稳抓住老妪的手,大声道:“您是新来的?王妃娘娘的规矩,布施时不必跪拜。”


    老妪似是年纪大了,听不清,嬷嬷又说了几遍,她才理解过来,慢慢点了点头,连声向黛玉答谢。


    说罢,脚步缓慢地穿过人群走了。


    黛玉攥紧包着馒头的细布,只觉心中沉甸甸的。


    跟在老妪后面的一个小女孩见黛玉没动作,仰着头怯怯道:“姐姐。”


    黛玉微微低头,见她不过四五岁,衣服上摞着补丁,脸上有些脏污,但眼睛又黑又亮,像刚刚用水洗过的葡萄,想到这,黛玉心情更加低落,小女孩怕是连葡萄都没见过。


    看着她懵懵懂懂的眼神,黛玉忙将馒头递过去,轻声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


    “娘亲去领钱啦。”许是来之前母亲教过她,小女孩乖巧地回答,说着说着,吸溜了一下口水,“娘亲说领到钱就给我买糖葫芦。”


    看到她天真烂漫的表情,黛玉忽想起小时候母亲抱着自己念诗的场景,笑着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道:“那你日后可要好好对你娘亲。”


    小女孩乖乖点头:“等我长大了,给娘亲买很多很多糖葫芦。”


    说着,许是看到了母亲,丢下一句:“谢谢姐姐。”然后挤进了人群。


    “怎么了?”黛玉呆呆地看着她消失在人海,正要接着发馒头,就听到武天钺的声音,“不舒服吗?”


    “没有。”黛玉这才发现武天钺不知何时走到了自己旁边,看了他一眼,摇头叹道,“只是觉得……这才是真的‘风刀霜剑’。”


    “什么‘风刀霜剑’?”武天钺的眉头紧紧皱起来,“荣国府里有人欺负你?”


    “有娘娘在,谁敢欺负我?”黛玉不想同他说府里那些风言风语,调转话头赶他走,“你别在这妨碍我。”


    武天钺见她不像早上出门时开心,装着委屈的样子逗她:“我哪里妨碍了?是你半天才发了两包馒头,母妃和金灵都进去休息了。”


    夏槿在旁笑道:“姑娘不必着急,慢慢来,还早着呢。”


    黛玉转头,见忠顺王妃同金灵坐在大厅看着,点点头没说话,继续分发馒头。


    她太沉默了,武天钺有些担心,顾不上忠顺王妃在里面看着,待在一旁帮她。


    府里的人知道黛玉体弱,所以给她选的人也少,两人没用多久就发完了东西。


    才进大厅,忠顺王妃便问道:“可是累了?要不要上去休息?”


    黛玉摇摇头:“不累,在这坐着就好。”


    忠顺王妃见她脸色虽有些凝重,但也不见疲累,许是看到这些场景被吓到了,以后多出来看看就好了,所以没多问,拉着她坐下:“那就陪我坐会。”


    说完,吩咐夏槿放人进来。


    夏槿出去后没多久,便涌进许多人来,比先前吵嚷了不少。


    黛玉有些不适,但并没走,坐在大厅里看着嬷嬷有条不紊地发东西。


    武天钺在旁看她盯着人群不知在想什么,脸色很不好,有些着急,上前拉了拉她的袖子,轻声问道:“怎么了?”


    黛玉摇摇头,没说话。


    武天钺也不好再问,只在旁坐着陪她。


    这两年虽风调雨顺,但忠顺王妃每次布施的东西都很实用,装粥的碗和包馒头的布对有些小钱的人家来说很平常,对于穷苦些的人,这些东西很是稀缺,更别说还有钱和米。


    且每次布施前都直接让人在城门处贴了告示,又花钱雇了街上写信的人宣读,所以来的人很多,不到午间东西就全发放完了。


    最后一个领东西的人走了,忠顺王妃命夏槿留下来收拾,带着黛玉几人回到楼上。


    忠顺王妃正要看今日发放物品的记录


    ,见黛玉神情疲惫,想着她才中暑过,命她先回另一间屋子休息。


    黛玉也没逞强,起身去了另一间房间。


    武天钺担心她,也跟着过去,才进门就见黛玉躺在榻上,说她道:“让你去休息你不去,现在知道累了吧。”


    黛玉张嘴想同他呛声,但想着方才自己心情不好,说话不客气,确实委屈他了,但现在没心情解释,遂没理他翻身朝另一边躺着。


    武天钺看她心情不好,蹲到榻前:“你怎么了,早上还好好的,发东西的时候就恹恹的。”


    黛玉想到今天的所见所闻,心情越发沉重,一时觉得自己在贾府里的生活还不如那个小女孩,至少她还有娘亲陪着,一时想到自己至少还有优渥的生活,不必在外奔波,却整日伤春悲秋,实在是不应该。


    心里虽千思万绪,但黛玉面上很是安静,这让武天钺有些着急,不知说些什么宽慰她。


    正恨自己嘴笨,忽想到先前听到的黛玉同那个小孩子的话,以为黛玉是想娘亲了,轻轻戳了戳黛玉的背:“你别伤心,虽然你娘不在你身边了,但我会一直在。”


    还未说完,黛玉转过身来,武天钺看到她红红的眼眶,心疼道:“除了我,母妃也一直在的。”


    不说这话还好,这话一出,黛玉更是悲从中来,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滚落下来,许是觉得哭了丢人,她又捂着脸坐了起来。


    武天钺忙起身坐到黛玉旁边,正要说话,她忽转过身,将头埋在他怀中,不住地啜泣着。


    听着黛玉的哭声,武天钺不知该说什么,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安慰她。


    二人就这样沉默地相拥着,不知过了多久,黛玉哭声渐消,但还是靠在武天钺怀里没说话。


    “人生在世,谁都有点旁人不知的苦楚,只要不因自己私欲欺凌他人,在自己有余力时尽量帮助他人就行。”武天钺想起黛玉说的“风刀霜剑”等话,开口安慰她,“你不必因自己所思所想愧疚或难过,再小的苦也是苦。”


    他这话没头没脑的,但黛玉明白他在安慰自己,心中很是甜蜜,前些日子决定只把他当哥哥的决定又开始动摇。


    想到这,黛玉咬了咬嘴唇,将这个想法压下去,比起他来,娘娘还是更重要。


    但现在的情况很是尴尬,自己还被他抱着,黛玉纠结一会,决定还是再伤害武天钺一次:“没想你整日舞刀弄棒的,还懂这些大道理。”


    武天钺见她坐起身子,眼睛还红彤彤的就说自己,咬牙道:“我在安慰你。”


    黛玉骄矜地点点头,没回话,只道:“脸上好难受,要洗脸。”


    武天钺忙起身去给她端水,回来后看到黛玉对着铜镜擦脸,忽惊觉自己好像太卑微了,就算是喜欢她也不能被她这么操纵,心里暗暗提醒自己别这么听话,但黛玉擦完脸后又主动将水倒了。


    倒完后,武天钺有些怀疑人生,但还没等他想清楚日后怎么硬气起来,端午节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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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章


    每逢端午,为祈求风调雨顺、驱邪避役,皇家都要祭祀一番。


    所以武天钺陪忠顺王妃一行人布施完,回府休息了一晚,初四日便被太子叫过去准备,忠顺王妃则是等次日带着黛玉入宫。


    是日卯时,武天钺早早起床,盛装后在朝冠上插了艾草尖,腰间挂好五毒荷包与装了丁香、雄黄等草药的香囊,方与太子骑马进宫。


    入宫后,同太上皇、皇太后、皇上等人请了安,又一道乘马车往地坛祭祀。


    黛玉虽不用做这些,但忠顺王妃要随皇后在内庭祭祀,所以她起得更早,还未卯时,便已经晨妆完毕,预备同忠顺王妃一道进了宫。


    今日皇后并不会接见命妇,是以黛玉在夏槿的陪同下留在忠顺王妃入宫时歇脚的殿内。


    忠顺王妃早就买通御膳房给黛玉做了药膳,走前便命人去拿药膳来,又对黛玉道:“午间是粽席,都是些不好消化的,你现在先吃点垫垫肚子,吃完再睡一觉,我会提前让人来找你。”


    不待黛玉应下,她便将夏槿留下,忙忙地走了。


    黛玉用过膳,夏槿劝她休息,她却道:“昨日睡早了,现下还不困。”


    夏槿知她内心敏感,许是有些紧张,也没多劝,怕她无聊,去寻了两本书给她打发时间。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有宫女来说祭祀已尽尾声,夏槿忙带黛玉去见忠顺王妃。


    忠顺王妃见她来得这般快,便知她没休息,但也没多问,领着她去了太后寝宫。


    太后和蔼但平日不管事,对黛玉也不怎么关注,只随意问了几句话便赏了东西。


    忠顺王妃带着黛玉出来,又往坤宁宫去,皇后正在接受后宫妃嫔、公主、女官等人的朝贺,见二人来了,笑道:“这就是你成天念着的那个小姑娘?”


    “让娘娘见笑了。”忠顺王妃答着话,又对黛玉道:“玉儿,同娘娘请安。”


    黛玉忙上前行礼,皇后看着她,停顿了一会嗤笑一声:“玉儿?”


    随后又问忠顺王妃:“你何时同那贾敏那般要好了?叫她女儿叫得这般亲密。”


    忠顺王妃说出那话就后悔了,往常时刻注意着,没想今日累了,忘了以前闺中之时自己也会叫皇后玉儿。


    皇上登基后,她在皇后面前只能是臣子,便是当时关系还不错,也没再这般叫过她,更别说二皇子出生后,皇后性子越发偏执,常因一些细枝末节同自己争吵,二人关系急转直下,到如今,也就只剩些面子情了,更不可能这样叫。


    好在已是许多年前的事了,且这称呼也是二人随意起的,旁人并不知,也谈不上需要避讳,只是皇后这个样子,定是记仇了。


    忠顺王妃有些头疼,她怎么连个称呼都要计较,本不想理,但又怕她迁怒黛玉,叹了口气起身要请罪。


    正要说话,皇后已经恢复母仪天下的样子,笑着将黛玉叫起来,又赏赐了节礼。


    黛玉领了赏,坐回忠顺王妃旁边,见她神色凝重,借着宫女宣读赏赐名单和物品时问道:“娘娘可是累了?”


    忠顺王妃摇摇头,道:“今日原想找个时间让你同贾妃说说话,但有些变故,你待会儿要一直跟着我。”


    黛玉聪慧,猜出许是同方才皇后的异样有关,自己又同元春只有一面之缘,并不熟悉,不见也好,所以乖巧点头应下。


    皇后接受了众人的请安,也一样赐了节礼,转头看见两人窃窃私语,心中很是不舒服。


    正要说话刺二人一下,蔡让进来道:“禀娘娘,两位圣上已领众王爷、皇子祭祀完毕,预备在乾清宫举行‘射粽礼’,请娘娘同各位王妃、公主前去观礼。”


    皇后听了,收敛了神色,带着众人往乾清宫来。


    一时来到乾清宫,殿前庭院上已摆好金盘,盘内均有数十粽子,另一边侍立着许多待会射粽的人。


    黛玉跟着人群往前走,偷偷转头看那些人,一眼便看到身姿挺拔的武天钺。


    他不服输,但又总被自己气得跳脚,黛玉从未见他这般专注、严谨,一点不见平日的插科打诨,不由多看了两眼。


    武天钺感觉有人看向自己,微微转头,就对上了黛玉似嗔非嗔的目光,虽知她生来就是一双含情目,这次也只是平常的眼神,还是不免心跳加快,脸上不由沾满了笑意。


    看着他开心的笑容,黛玉心里放松了不少,忽想起这是在皇宫,若是被发现,怕是都要被罚,正要瞪他一眼让他收敛一点,忽见旁边一青年男子看过来,忙低下头。


    黛玉速度快,那男子没看到什么特别的,但还是轻声提醒武天钺:“别


    失礼。”


    武天钺随口应了一声,收敛起神色。


    待皇后带着众人落座,太上皇和皇上又谦让几句,太上皇方下令开始。


    众人听了号令,均拿起特制的小角弓开始射粽。


    现在只皇室中人在,太子不善骑射,随意射了几箭,得了两个粽子便收手了。


    其余人不及武天钺有天赋,又比不上他受宠,也纷纷放弃,只武握瑜还在和武天钺争斗。


    但他不论天赋还是努力都不及武天钺,且今日黛玉在,武天钺想表现一把,所以格外用心,没多久就眼睁睁看着武天钺领了帝后的嘉奖。


    射完粽子,已至午时,众人挪到殿内用膳。


    武握瑜握着酸痛的手,看武天钺得了赏赐后得意的样子,哼道:“武夫。”


    武天钺眼睛瞟着他的手,啧啧道:“皇子尊贵,自是看不上这等武夫的行径,不过也没事,便是没射到,也能吃上。”


    说着,指了指桌上堆叠的粽子。


    武握瑜气得不行,正要开口骂他,太子转头斥道:“吵什么?”


    武天钺笑道:“二皇子恭喜我呢。”


    太子皱眉道:“食不言,寝不语。”


    武握瑜虽觉得太子优柔寡断,不配为储君,但也不敢在这种情况下不给他面子,只得吃下这个闷亏。


    武天钺看他吃瘪,更加开心,一口接一口地吃起粽子来,气得武握瑜直咬牙。


    一时用完饭,众人又移步到太液池观赏龙舟表演,因有受邀的官员入内,所以男女分开,黛玉同皇后一行人去了另一个临水高台。


    皇上和太子尚文,所以今日众人都没参与龙舟赛,只在岸上观赏并吟诗作对。


    赛后,太上皇赏赐了获胜的龙舟水手,不耐烦听那些酸诗,起驾回宫了。


    皇上倒是兴致勃勃,仔细看了评选出来的诗词,又命人将女眷那边作的诗拿了来,亲自选了几首赏赐葛纱、画扇等物。


    其中一首便是黛玉的词,虽不如那些浸淫文学多年的翰林,但词藻清丽,其中韵味倒是更胜一筹,得了三等。


    武天钺高兴得像自己得了赏,其余人没发现,皇上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他忙收敛了。


    好在接下来地方上的官员纷纷献上“端阳贡”,皇上也就没时间观察他。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黛玉这边,龙舟赛结束后,又同众人一道作了诗词,拿了赏赐,便随皇后等人回了宫苑里。


    太后有些累了,自回去休息,皇后带着众人从太液池出来,乘轿回了乾宁宫。


    黛玉随着各公主、郡主谢过礼,一一归坐,因之前同忠顺王妃出门赴宴时互相见过,所以并没什么不自在,坐在一处聊起早上的射粽、方才的龙舟和诗词。


    不多时,有宫女端了饮品和各种精致点心来,黛玉见都是冰镇的,本不想喝,但众人都喝了,不好搞特殊,正要端起一杯冰镇玫瑰露抿了一口,就听忠顺王妃命人换饮品。


    忠顺王妃知皇后最爱吃冰的东西,今日天气又热,桌上果然都是些冰镇酸梅汤一类寒凉的,遂吩咐宫女:“这些日子脾胃有些失调,将我和林姑娘的换成热饮。”


    “是。”宫女答应着下去换了。


    皇后端着酸梅汤小口啜饮,见她对黛玉这般关照,俨然一副母女情深的样子,心中有些不大舒服,阴阳怪气道:“林姑娘长得倒是不错,只是这身子着实差了些,方才粽席上也只用了少许。”


    殿内一时安静下来,元春正纠结着要不要为黛玉分辩一二,就听忠顺王妃笑着回道:“玉儿前几日贪玩出去随长辈去道观打醮中了暑,这几日我都是让她吃药膳散散火气,那粽子也是我提前叮嘱了,不许她多吃。”


    说罢,又转头同黛玉道:“娘娘关心你,还不谢过娘娘?”


    黛玉忙上前行礼:“多谢娘娘关心,民女之后定认真用饭,不辜负王妃娘娘的关爱。”


    皇后慈爱地笑着道:“是要好好用饭,可不能像你母亲那样,纵是文采斐然,身子不好也白费。”


    “您不必担心,有我在,还能让她身子虚了?看看钺儿就知道,我养孩子还是很在行的。”忠顺王妃笑着说回去,“不过听闻二皇子今日射粽伤了手,我府里别的没用,跌打损伤的药多得是,可要送些去皇子府?”


    皇后也想起来那不争气的儿子,气不打一出来,只是众人都在,方才说一个小姑娘母亲的话已是刻薄,再多说就不好了,遂勉强着笑道:“一点小伤,不必费心。”


    说罢,揭过这事,命人召太医来讲解端午养生避疫之道。


    至酉时,戴权亲自来说家宴已备好,众人换了更轻便的常服,往大明宫去。


    到了殿内,又是一番行礼,听太上皇和皇上训话后,方用膳。


    饭后,用艾草、菖蒲等主城的“兰汤”洗了手,又用艾草沾水轻洒在身上,结束“洗百病”的仪式,宴席方散。


    武天钺等人退了出来,在歇脚处休息了片刻,正要出宫,皇后身边的宫女来请,忠顺王妃嘱咐武天钺看顾黛玉,随那丫鬟一道去了皇后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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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章


    且说忠顺王妃去坤宁宫后,武天钺看黛玉脸上有些疲惫,也顾不得前些天的纠结,关心道:“妹妹累不累?”


    黛玉摇了摇头,犹豫一会,问道:“娘娘同皇后娘娘先前认识?”说着又将今日的事告诉了武天钺。


    “皇后真是被母妃惯坏了。”武天钺听了,去将门窗打开,见四处无人,这才细细给黛玉解释,“母妃同皇后娘娘从小一道长大,圣上当时不是储君,太上皇便做主将二人许配给圣上和我父王,两人关系也就更好了,因母妃大一些,那些年都将皇后当妹妹宠。”


    说着,压低声音,手指了指天上:“也是因为这位置害人,圣上更看重年纪大、品行善良又有才华的太子,皇后生的二皇子不论哪里都差太子一截,只是他长得更像太上皇,皇后有野心,自小便把他送过去,他也乖觉,虽在外横行霸道,但对太上皇百依百顺,不像之前坏了事的那位,也就更受宠了,但父王和母妃瞧不上二皇子,不愿相助,皇后在他俩这碰了壁,便处处针对母妃。”


    说到这,突然反应过来:“母妃竟帮你出头了?”


    黛玉正哀叹这世上果然没什么长久之事,最终都是曲终人散的,就听武天钺问的这话,懵懵地点点头。


    武天钺酸道:“这么多年我同武握瑜那臭小子打架,都不知被皇后拉过多少次偏架,母妃从来没帮过我。”


    黛玉心里那点怅然都被他这话冲散了,正无语着,就见夏槿进来:“贾妃娘娘身边的抱琴求见姑娘。”


    “快请进来。”


    夏槿听了黛玉的话,出门将抱琴带了进来。


    抱琴给黛玉行了礼,笑道:“娘娘让我给姑娘道个歉,今日事多,没能请姑娘过去坐一坐。”


    黛玉笑着拉她起来:“宫内规矩森严,大姐姐也不容易,我都知道的。”


    “多谢姑娘体谅。”抱琴道,“今日来,是有件事想请姑娘帮忙。”


    “何事?”


    “这是娘娘闲暇时做的,想麻烦姑娘交给家里老太太和太太。”抱琴拿了两条抹额出来,“虽不合规矩,但有姑娘相助,娘娘也有机会尽尽孝心。”


    黛玉对元春被困深宫不能再见家人的处境很是同情,亲手接过来:“这有什么麻烦的,大姐姐进了这里,便没了自由,平日有什么亲密话也不能传出去,我既能帮忙,自然会帮。”


    说完,见抱琴又惊又惧地看了武握瑜和夏槿一眼,惊觉自己有些大逆不道,幸好这里没有外人,不怕传出去。


    武天钺也在旁打岔解围道:“确实,我搬去怡红院后也觉得和母妃聊天少了,有时忙起来让兰叶传话,也不好意思说什么。”


    抱琴回过神来,没敢搭话,又对黛玉道:“还想请姑


    娘给太太带一句话:娘娘在宫里过得不错,皇后娘娘也慈爱,请太太和老太太不要担心。还有,那夏守中贪财,家里不必为了娘娘再给他塞钱,没得喂大了他的胃口。”


    黛玉听了,只觉很是心酸,点头应了下来。


    抱琴笑起来,屈膝谢道:“多谢姑娘。”


    话音刚落,门外有宫女进来回道:“王妃娘娘回来了。”


    黛玉听了,起身向抱琴道:“让大姐姐放心,我会带到的。”


    说着,同武天钺一道出来。


    抱琴紧跟着出来,笑道:“姑娘慢走。”


    黛玉点点头,见忠顺王妃在马车上招手,忙走过去:“娘娘,可以出宫了?”


    忠顺王妃脸上虽有些疲累,但没什么异样,笑着让黛玉上车,又道:“你在车上躺一下,过会儿就到家了。”


    黛玉知道她现在定是很难受,摇摇头,乖乖坐在一旁靠在她肩上:“我陪娘娘坐会儿。”


    见她这样,忠顺王妃便猜出武天钺告诉她了,所以没拒绝,伸手搂着黛玉。


    马车一路出了宫,直到亥时,众人方到王府,黛玉知道贾母定是等着自己,怕她担心,婉拒了忠顺王妃的留宿,要回贾府去。


    天色有些晚了,忠顺王妃怕她一个人回去不安全,命武天钺也一道去。


    二人遂别了忠顺王妃,往荣国府去。


    不多时,到了贾府,武天钺不好进去,黛玉便独自从西角门去了贾母院里。


    王夫人果然也在,黛玉忙上前行礼。


    “好孩子,快坐。”王夫人自然没受礼,起身扶起黛玉。


    二人复坐,黛玉将今日得的赏赐给贾母看了,又说了在宫里的见闻,方道:“我今日在宫里见了大姐姐,她气色看起来还不错,只是事忙,没时间说说私密话。”


    说着,拿出抱琴给的抹额,又将元春拜托的话一一说了。


    贾母和王夫人听了那些话,拿着抹额哭成了个泪人,旁边伺候的丫鬟见了这场面也跟着流泪。


    黛玉也被这氛围感染了,但现在太晚了,贾母年龄大,夜间悲伤过度怕是会伤身体,于是含着泪水劝导。


    劝了半日,贾母和王夫人方止住,王夫人拉着黛玉的手道:“好姑娘,这次多谢你了。”


    黛玉笑着摇头:“舅母说什么呢,我也就帮忙带个东西带句话。”


    “若是没有你,这些话我这辈子也听不到。”王夫人说着,又要流泪。


    贾母道:“我才好了,你又来招我。”


    王夫人忙擦了泪,贾母对黛玉道:“太晚了,你先回园子休息,明日也不必来请安,好好睡一觉。”


    黛玉知道她们有事商谈,笑着应了:“老祖宗也早点休息。”说罢,由贾母身边的大丫鬟鸳鸯送往园内去。


    黛玉走后,王夫人沉重地问贾母:“老太太,那夏守中……”


    “照旧给钱,别得罪了。”贾母摇摇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人能坐上一宫大太监的位置,能力必定不低,若是得罪了,娘娘在宫里怕是会不好过。”


    说着,叹了口气,又对低头啜泣的王夫人道:“日后打点宫里需要的钱由我这里出,明日让凤丫头找鸳鸯商量。”


    不待王夫人回话,闭目养神道:“去吧。”


    王夫人起身告退,又听贾母道:“玉儿日后的月例涨到十两,从我那里面扣。”


    “怎能让老太太出,应是我给才对。”


    贾母睁眼看了看她:“你今日也知道了玉儿在王妃娘娘心里的份量,如今的形势,你也不用担心我要撮合她和宝玉,便给我仔细着些,那些下人也该管管了。”


    王夫人忙低头屈膝:“儿媳知道了。”


    二人之间的对话黛玉并不知,她同鸳鸯出了贾母院里的后门,走过穿堂,刚到夹道,就见武天钺带人等在园门处。


    鸳鸯也看到了他,转头见黛玉原本有些疲惫的脸上忽带上笑,心中有了数。


    只是虽贾母已下令不许再提二玉的事,平日也默许黛玉同武天钺相处,但丫鬟婆子都跟着,若是让两人这般晚了还在一处说话,明日怕是又有许多流言。


    于是笑着上前,正要同武天钺行礼,就听东南角院子里传来一声‘扑通’声。


    现在已子时正刻,府里众人都休息了,四下很是安静,这声响有些瘆人,把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


    鸳鸯忙叫守夜的婆子去查看,又对黛玉和武天钺解释道:“那院子里有口井,基本都是下人用,许是打水的桶没放好,不小心掉了进去。”


    武天钺也只是等着黛玉,无意窥探贾府隐私,听了解释,笑着点点头,目送鸳鸯陪黛玉进了园子,方转身回屋。


    才换了衣裳,想到今天黛玉说的话,盘算着哪天找机会收拾武握瑜一顿,给黛玉出出气,就听外边一阵响动,高声问道:“什么事?”


    兰叶推门进来,回道:“林姑娘方才吐了,绿沉请示过珠大奶奶,开了园门请太医。”


    “方才还好好的,怎就吐了?”武天钺急道,“你去瞧瞧。”


    又过片刻,兰叶领着太医来回话:“姑娘今日累了,才放松下来又受了惊吓,这才吐了。”


    “可有大碍?”


    “微臣方才施了针,睡一晚明早服一剂药就好。”


    武天钺稍放了心,命人送太医出去。


    太医走后,兰叶又进来回道:“绿沉说是贾家二太太院里一个丫鬟跳井了,守夜的婆子吓得一路喊着去潇湘馆告诉鸳鸯,把姑娘吓到了。”


    “这贾家的人怎么都这般不稳重。”武天钺皱眉问道,“人可救上来了?”


    “救上来了,只是听闻呛到水了,不知能不能熬过来。”兰叶回道,“贾家没来问,也不好让太医去看。”


    “鸳鸯知道相当于他家老太太知道,应不会有事。若是他家来问,就让太医去瞧瞧,若是没问,就当不知道这事。”


    “是。”兰叶答应着,“我会约束好院里的人。”


    武天钺点点头:“你下去休息吧。”


    他晚间从不让人守夜,兰叶应了,带上门出去,吩咐了院子里的人,又让都收拾了歇下。


    武天钺也自吹了灯上床,在床上翻来覆去想了半晌,始终惦记着黛玉。


    她17岁就去世,说不得这次被吓着也是原因,武天钺想到这,起身偷偷往潇湘馆去,全然没意识到若是没有他,黛玉大晚上根本不会出门,也不可能被这事吓到。


    大观园内守夜的人少,贾府的下人惯会偷懒,主子又常标榜自己宽厚,不加管束,再加上园内照管的人是万事不沾身的李纨,所以武天钺并没受到什么阻碍,很快到了潇湘馆,只是翻墙进了竹林后,又有些踟蹰,不确定自己这样做对不对。


    正犹豫着,忽听到木棍划破空气的声音,武天钺忙侧头躲过,抓住劈过来的竹竿,低声提醒:“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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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章


    且说武天钺犹犹豫豫去了潇湘馆,到了后又在竹林里纠结进不进去,不想被绿沉当成了贼子攻击,忙出声表明身份。


    “世子?”绿沉听到声音,收了力道,“您怎么来了?”


    武天钺没回答,问道:“你们姑娘怎么样了?”


    “不太好。”绿沉叹了口气,“虽睡下了,但睡不安稳,总是惊醒,紫鹃正守着。”


    “我去看看。”武天钺听了,有些着急,顾不上合不合规矩,越过绿沉往屋里去。


    绿沉忙跟上,见紫鹃


    站在门口,知她方才被自己吓到,跟出来查看,忙解释:“没事,是世子。”


    紫鹃也看到了武天钺,待他进去后,赶紧将门关上,往外去安抚黛玉的奶嬷嬷王嬷嬷道:“绿沉看到个野猫,一惊一乍的,吓到您老了。”


    外间说话的声音模模糊糊地传来,武天钺站在床边,见黛玉怒目而视,陪着笑问道:“妹妹没事吧?”


    “你这么晚来做什么?”黛玉今天累了一天,才回府又遇到那事,困得不行却睡不着,现在被他这一闹,更没了睡意,没好气道,“还这么大阵仗,搞得我这里不得安宁。”


    “我听说你吐了,来看看你。”武天钺腆着脸坐到黛玉床前的脚踏上。


    黛玉下意识往里让了让,又顿住,想了想道:“坐那干什么,夜里这么冷,小心冻着,快回去休息。”


    “你别动,好好躺着。”武天钺意识到她在避嫌,但不想走,随手搬了椅子放在床边,“我坐这就好。”


    “你坐这我怎么睡?”黛玉埋怨一句,见他赖着不走,不想多说,又躺了回去。


    才躺下,见他大马金刀地坐在椅上,不知想到什么,禁不住笑了出声。


    武天钺摸不着头脑:“你笑什么?”


    “你这架势,秦琼尉迟恭见了都自愧不如。”


    “……”武天钺听她将自己比作门神,无语道,“你是不怕了?还拿我取笑。”


    “我明明是夸你。”


    武天钺摇摇头,劝道:“快睡吧,你累了一天,再不睡伤身子,闭上眼休息一下也好。”


    “我自己会睡。”黛玉也没再说,只蹙着眉头催他走,“你快回去,在这像什么样子。”


    武天钺自然不想走,忙吹灭了蜡烛,顺着她方才的话题道:“昔日唐太宗夜不能寐,秦琼和尉迟恭夜守宫门方得安眠,今日我虽没有身着甲冑,但也能护你片刻宁静。”


    黛玉哼道:“我可比不上唐太宗。”


    “那不正好?”武天钺笑道,“我也比不上那两位将军。”


    黛玉一时无言,顿了半天骂了一句:“油嘴滑舌。”


    武天钺听她声音很是无力,没反驳,低声哄道:“快睡,你睡着我就走。”


    黛玉已经适应了黑暗,借着月光看到他身姿挺拔地坐在自己床头,倒真像一个尽职尽责的门神,心里很是熨贴,再加上今天奔波了一天,着实累惨了,不由有些矫情,想让他陪着,也就没反对,默认了。


    两人都没再说话,黛玉盯着武天钺挂在腰带上的香囊,听着窗外风吹竹叶的沙沙声,不多时困意涌上来,沉沉睡去。


    武天钺坐在黛玉床前,见她严严实实裹着绫被睡觉,一点不似平日在自己面前盛气凌人的样子,越看越觉得可爱,没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


    黛玉蹙眉哼唧了一声,武天钺忙放开,轻轻拍着她:“没事,我在的。”


    许是听到了他的声音,黛玉眉头舒展开,又安稳睡去。


    武天钺不敢再有什么动作,起身坐到脚踏上撑着床沿看她,心里思绪万千。


    紫鹃在旁边软塌上守夜,见黛玉睡着了,武天钺只安静坐在那,也就没出声,只强撑着守着。


    【你不会真喜欢上女主了吧?】系统看武天钺满脸温柔地盯着黛玉看了一夜,忍不住道,【皇家太复杂了,她要活下去就不能太过耗费心力,嫁进皇家只会重蹈原著的覆辙。】


    武天钺表情瞬间僵住,没解释,顺手将系统关进了小黑屋:【我还忘了今天还有八小时。】


    之后看着黛玉微微埋在枕头里的脸,脑海里系统的话和今日皇后为难黛玉的事,又想起母妃近日在给黛玉挑选夫婿,忽然起了个念头,不管母妃给黛玉选的是什么王孙公子,也免不了她要伺候那些长辈,还不如嫁给自己。


    越想越觉得可行,自己到时再想办法外放,出去后黛玉便不用困在这四四方方的宅子里,想去哪去哪,想做什么做什么。


    正猜测着黛玉出去后会如何开心,忽想起黛玉最近疏远自己的事,她不是那种为了避免麻烦而不正视自己内心的人,所以突然避嫌只能是对自己没感觉。


    想到这,武天钺深深叹了一口气,有些挫败,但想了想实在无法忍受黛玉嫁人后要孝敬公婆、伺候丈夫、生育子女,还得迎来送往,这些可配不上她。


    纠结了半天,决定不管黛玉怎么想,还是要试试外放的路,万一黛玉对可以随意外出心动了就答应自己了呢?


    想着想着,情绪又低沉下来,先找人教教自己怎么讨女孩子喜欢吧,不然以黛玉的性子,对自己没男女之情绝对不会妥协的。


    这般思考了一夜,转头见外面天已蒙蒙亮,紫鹃也撑不住在榻上睡着了,再待下去估计要被发现。


    武天钺有些不舍地偷偷捏了捏黛玉的脸,趁着天色未亮回了怡红院。


    他才起身,黛玉睁开眼睛,看着他高大的身影远去,只觉心口有一股暖流,将原本就不怎么坚定的决心冲散了。


    武天钺并没发现黛玉醒了,他刚从潇湘馆回到房间,就听兰叶敲门:“爷可醒了?”


    “进来吧。”


    兰叶见他已换好了衣服,笑道:“昨日忙了一天,爷还要去练武?”


    “不可落下。”武天钺洗了把脸,稍微吃了点东西,出门练武。


    练完后回房洗漱了,又出门上文课,午间去找黛玉一道吃饭,得知史湘云今日来,她去贾母处见客,遂往忠顺王府去,准备探探口风。


    忠顺王妃正在忙,见他来了,笑道“怎这时候来了?”


    “想母妃了。”武天钺挨着忠顺王妃坐下,笑道,“母妃做什么呢?”


    “府里大小事哪件离得开我?”忠顺王妃推开他,“少给我灌迷魂汤,你来干什么?”


    武天钺嘿嘿笑着坐开:“我觉得文课太多了,每天就只有早上那点时间练武,我想空出点时间来。”


    “你别想。”忠顺王妃戳着他的额头道,“东宫喜文厌武,你去扬州时落下的那些补了那么久还没长记性?给我好好学,别整日想着舞刀弄棒的,小心你父王回来揍你。”


    她的回答也在意料之中,看来还是要慢慢谋划,不过以母妃吹毛求疵的性格,给黛玉选个她觉得好的夫婿还要很久,时间还多,武天钺也不着急,倒在炕上:“知道了。”


    忠顺王妃见他这样,摇摇头,接着处理事务。


    武天钺躺了一会,忽想起昨日的事,还未开口问忠顺王妃,一宫女来回:“娘娘,长史官求见。”


    “不是去帮王爷办事了吗?”忠顺王妃疑惑着,吩咐道,“请进来。”


    “参见娘娘。”


    “长史不必多礼。”忠顺王妃笑道,“可是王爷有什么事?”


    “回娘娘。”长史官道,“常在王爷身边的小旦琪官不见了,王爷命我去找,我四处探查过,都找不见他在哪,审问了他身边伺候的人,都说同贾府衔玉那位公子相交甚笃。”


    忠顺王养的那班戏子忠顺王妃从不插手,此时听了,皱眉不语。


    长史官见状,笑道:“我听闻贾府故去的小姐是娘娘的手帕交,特来请示娘娘。”


    “你自去贾府问就是。”忠顺王妃道,“那府里除了林大人的女儿,其余人与我无关。”


    长史官听她如此说,便知这贾府除了林姑娘,其余人不必在意,心中有了数,答应着退下了。


    武天钺八卦道:“那琪官怎又和宝玉扯到一起了?”


    “你管这些做什么?”忠顺王妃瞪眼,“人家的家事,你别去掺和。”


    “知道了。”武天钺耸耸肩,将这事抛到脑后,转而问道:“昨日皇后为难林妹妹了?”


    忠顺王妃头都没抬:“一点小事,我已经解决了。”


    武天钺嘀咕道:“解决了为何那边一点表示都没有。”


    “皇后娘娘是一国之母,为难的人换成我也是应该的。”忠顺王妃失笑道,“且娘娘今日又赏了东西给玉儿,你还要她有什么表示?”


    武天钺也知皇后不可能道歉,但对她欺负黛玉还是很不爽,送的东西指不定是哪个宫女随意扒拉了一些送过去的,皇后可没受到什么伤害。


    心里琢磨着怎么给皇后一点苦头吃,突想到武握瑜,前些日子宫里准


    备端午宴,他被太上皇拘在宫里,今日无事,以他的性子,肯定要出来玩,既然皇后用黛玉的娘亲为难她,自己就收拾武握瑜一顿,看她心不心疼。


    打定了主意,起身要走,忠顺王妃见他一脸不怀好意,猜想许是与黛玉昨日那事有关,也没拦他,只道:“别闹得太过了。”


    武天钺嘿嘿笑着出门,吩咐人去打听武握瑜的行踪。


    不多时,飞焰来回:“二皇子在寻香别苑。”


    “寻香别苑?”


    飞焰知道他自小就被忠顺王夫妇拘着读书,剩下的时间都拿来练武了,并不知道这些地方,含糊着解释道:“是男子闲时听曲的地方,王爷走丢的那个戏子也常去。”


    武天钺听闻琪官常去,心里有了个主意,来不及质疑为什么要强调男子,带着人便往寻香别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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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章


    武握瑜在宫里约束了好多天,好容易过完了节,不耐烦听皇后唠叨,听闻城内寻香别苑来了个新花魁,便找了个借口出宫来看。


    到了寻香别苑,吩咐人将花魁叫来,刚坐下让斟酒,就听人说武天钺就来了。


    太子平日端庄持重,对太子妃又敬又爱,只爱文书不爱美色,从不来这种地方,武天钺常同他一道出行,也不涉足这些地方。


    武握瑜虽认为两人是见皇上不喜忠顺王流连美色,为了讨皇上欢心装成这样,都是些表面清高的人,现在听说武天钺来这里,心里很是不屑,嗤道:“他来就来,找我做什么?”


    话音未落,武天钺走进来道:“听闻二皇子在这,特来打个招呼,免得有些小人去皇爷爷那告状。”


    武握瑜本就觉得他是一个表面清高的人,听他暗讽自己,也嘲笑回去:“什么风把我们清清白白的黄花大小子武世子吹来了?”


    武天钺本就是来揍他的,听了这话更不惯着,拉开开他身边坐着的女子,伸手拿了桌上的酒瓶捏着他的嘴灌进去:“我说怎么一进门一股恶臭,你这嘴怕是几天没洗了,我帮帮你,不用谢。”


    武握瑜带来的人都飞焰等人被拦在门外,那女子看他挣脱不开,脸上身上全是酒,不敢再故作柔弱,忙上前拉扯武天钺。


    但武天钺身强力壮,就是外面的人进来也扯不开他,所以任凭这女子怎么扯,他还是纹丝不动。


    直到酒瓶空了,武天钺才放开武握瑜。


    一放开,武握瑜就瘫倒在地,被呛得连连咳嗽,过了一会方停下来,挥开帮自己顺气的女子,想上前对打,又不敢,只能指着武天钺道:“你等着。”


    说罢,起身气冲冲地出了门。


    武天钺知道他是要去告状,也没拦,款款坐到椅子上,吩咐那女子:“去将你们老板叫来,我有事要问。”


    女子连忙去了,不多时,带着一肥胖的中年女人来。


    那女人看着地面一片狼藉,顿了一顿,又堆起笑:“不知世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武天钺随意点点头,让飞焰拿了琪官的画像来,问道:“你最近见过这人没?”


    “并没见过。”女人道,“前些天王府长史官也来查过,他上个月就没来了。”


    武天钺也是找借口来收拾武握瑜,所以并未细问,听了这话扔了张银票在桌上:“有这人消息了去王府汇报。”


    说罢,起身要走,见方才那女子低眉顺眼地侍立在一旁,想到武握瑜那暴虐的作风,这人今日看到了他的丑态,多半要被报复,于是命人给了她些钱财,又道:“有事来忠顺王府找我。”


    带着人出门往皇宫去,刚到宫门,就见蔡让急匆匆骑马出来,武天钺不待他说话,道:“走吧。”


    蔡让命人去寻香别苑内打探情况,随后同武天钺一路去了大明宫。


    到门口时,武天钺调整了一下状态,哭着进门拜下,殿内坐着的太上皇等人见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嘴里的训斥都噎住了。


    武握瑜看他又要蒙混过关,气得站起来:“你装什么?方才灌我的时候你怎么不哭?”


    “你只说我拿酒灌你,怎么不说你骂了我什么?”


    武握瑜顿时心虚起来,那虽不是什么太过分的话,但母后最近正给自己物色皇子妃,若是牵扯出来自己在外寻花问柳,少不得又要被关紧闭。


    武天钺不知他这些心思,继续哭着道:“我今日听闻常伴父王身旁的琪官跑了,便想带人替父王找,才得了个消息赶过去,就被二皇子迎头骂了一通,骂我就算了,还骂我父王是废物点心,整天在戏子堆里打转。”


    忠顺王本在旁边眼观鼻鼻观心不说话,听儿子一开口把自己牵扯进去,又看到皇上投来的眼神,硬着头皮向太上皇请罪:“儿臣失察,致使孩儿得罪了二皇子。”


    父子俩你一言我一语将这口锅扣在武握瑜头上,武握瑜气得差点破口大骂,但转头见太上皇也不赞同地看着自己,忙跪下道:“皇爷爷,他在撒谎,我根本没说过皇叔半句坏话,当时还有个女妓在,她可以做主。”


    皇上听了,头疼得不行,一点不想牵扯进两个小孩子的打闹里,但二儿子明显就是对这位置有野心,他性子暴虐,又和自己早就离心了,有武天钺压制着也好,放出来容易对上太子,到时太子不管是对付他还是不对付他,都会落个不好的名声,所以偷偷对太上皇道:“蔡让已将现场的人带来了,父皇您看……”


    太上皇看他一眼,方才他先发制人命蔡让去寻人,不就是抱着买通在场的人的心思吗?现在让自己断什么案?那人说什么还不是他的安排?所以并未宣人进来,而是向堂下斥道:“吵什么?这些事很光彩吗?要闹得人尽皆知?”


    武天钺三人忙拜下请罪,太上皇哼了一声,骂忠顺王道:“你一个做父亲的,整日贪恋戏子,还让人跑了,闹得要自己儿子帮忙找,真是丢人,将人撤回来,不许找了,日后再让我听到你整日带着戏子外出,仔细你的皮。”


    忠顺王忙道:“儿臣遵命。”


    太上皇又转向武握瑜:“才过了节,你就往那种地方跑,去就罢了,还敢口出狂言编排长辈,平日教你的规矩哪去了?这个月都不许外出,在宫里好好学学。”


    见武握瑜委委屈屈应了,又看向武天钺,见他长手长脚地缩在那,抽抽嗒嗒的,活像个受气的小媳妇,要不是那张脸随了他母亲,真就要没眼看了,于是头疼道:“念在你是为了父亲,饶你这一次,向握瑜赔个礼就算了。”


    武天钺能屈能伸,马上对武握瑜道:“对不住了,二皇子,以后你再说我什么我都不会动手的。”


    说着,又仿佛想起什么,接着道:“不过接下来这个月我们应该没什么机会遇到了。”


    武握瑜气得起身要和他打起来,忠顺王无语地将武天钺扯到身后,太上皇见越发不像样,呵斥道:“做什么?”


    几人又忙跪下:“儿臣/孙子,知错了。”


    太上皇捏了捏眉心,气道:“都给我滚出去。”


    “是。”三人答应着退了出去。


    一出来,武握瑜哼了一声,正要说话,就被太上皇身边的大太监戴权请走了。


    武天钺幸灾乐祸地同他道别,转头见忠顺王神色不善地盯着自己,忙道:“父王息怒,这只是权宜之计。”


    忠顺王冷笑道:“权宜之计你就能把亲爹拿来当挡箭牌?”


    话音未落,皇上已同太上皇商谈完毕,退出来了,


    见父子二人对峙,笑道:“天钺回去吧,日后不可这么冲动。”


    “皇伯伯放心,这次确实是意外。”武天钺怕被亲爹骂,忙拍马屁,“多亏了皇伯伯坐镇,不然我少不了一顿打。”


    “少给我灌迷魂汤。”皇上笑骂了一句,又想起昨日端午宴上看到他孔雀开屏的样子,问道,“你如今可想好了?要我给你同林如海的女儿赐婚吗?”


    武天钺虽想,但黛玉之前疏远自己,定是不愿,下旨赐婚跟逼她有什么区别,忙反驳道:“皇伯伯别乱说,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


    “我乱说?”皇上笑道,“那你们在端午宴上眉来眼去做什么?”


    武天钺见忠顺王皱眉看过来,嘴硬道:“谁眉来眼去了,您看错了。”


    “我看那小姑娘文采斐然,同你倒是挺相配的,你考虑考虑。”皇上挑挑眉,没多说,“回去吧,我同你父王还有事商议。”


    说罢,同忠顺王走了。


    武天钺见二人走远,正要出宫,一小太监拿了一张契书来:“世子,这是今日那妓子的身契,蔡公公让我给您拿来。”


    “给我干什么?”武天钺有些摸不着头脑。


    小太监有些惊讶,那老鸨不是说世子走前让那妓子有事去找他吗?难道是骗我?心里后悔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面上笑着解释:“您也知道二皇子的性子,那妓子看到他……若是不管,这妓子怕是活不过明天。”


    武握瑜虽跋扈,但最多收拾收拾这人,不至于要了性命吧,但这几年自己也没关注他,许是被养废了,武天钺不敢拿人命去赌,只得接了契书,将那妓子带回王府。


    忠顺王妃老神在在地坐着,见他带着人进来,也没问,吩咐夏槿道:“带这姑娘下去休整。”


    夏槿答应着去了,武天钺忙给忠顺王妃端茶:“母妃别生气,我有苦衷的。”


    忠顺王妃本来就看在他是为了给黛玉出气的份上,没怪他,且也喜闻乐见忠顺王因为戏子的事吃瘪,但还是瞥了他一眼,接过茶喝了一口,训道:“这次就算了,下次给我长点心,一点小事就将你父王扯进去。”


    武天钺见她没怪自己,放下心来,又嘀咕道:“那武握瑜从小到大都一个样,明明比我还大几岁,一有事就告状。”


    “还说?”忠顺王妃瞪眼道。


    武天钺忙停下来,笑道:“母妃好好休息,我回去了。”


    忠顺王妃知道他是怕忠顺王回来骂他,失笑摇头:“去吧,功课别落下了。”


    武天钺答应着退了出来,想着身边女子都对太子和太子妃的爱情赞不绝口,他肯定知道不少讨女孩子欢心的法子,这般想着,催马往太子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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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章


    武天钺快马到了太子府,听闻太子今日得了半日闲暇,正在书房读书,又往书房去。


    太子正如痴如醉地研读近日朝中大儒新写的文章,就听外间道:“世子来了。”


    才放下书,要让请进来,就见武天钺冒冒失失进了门,想到方才听说的事,太子笑着调侃他:“你怎有空来,皇叔没收拾你?”


    “父王还在宫里同圣上议事,一时半会也出不来。”武天钺耸耸肩,“而且我现在也不住家里。”


    太子早就习惯了他这样子,笑着摇摇头,又问:“我听你的夫子说你最近读书上有些懈怠?”


    “母妃和您盯得这般紧,我可不敢懈怠,只是这几日有些累了,进度慢了点。”武天钺心里暗骂夫子和武握瑜一样,都是告状精,面上委屈道,“您这可有吃的,我午膳还没吃呢。”


    “……”太子一向拿他这个滚刀肉没办法,且节庆期间确实事多些,也就没多说,吩咐人准备吃的来。


    武天钺只早上吃了早饭,午间在忠顺王妃处用了点点心,之后就一直在外跑,饿得不行,待饭菜端上来,狼吞虎咽地开始吃饭。


    太子对他这般没规矩很是不赞同,只是怕在他吃饭时同他说话会让他呛着,再加上古人常言:食不言寝不语,所以忍着等他用完,方道:“细嚼慢咽才是养生之道。”


    “今天太饿了,平日不这样的。”武天钺敷衍着,漱了口,坐到太子旁边的椅上,神神秘秘道:“殿下,您和太子妃感情这么好,是不是有什么秘诀?”


    “什么秘诀?”太子很是疑惑,


    “我听说你们成婚之前只见过一两面,您是怎么让她为您倾倒的?”


    “为什么要倾倒?我同太子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结发为夫妻后自然要相敬如宾,她为我生儿育女,孝顺父母,我敬她爱她,将府里托付于她,同寻常夫妻一样。”


    怎么和旁人说的如胶似漆不一样?武天钺很是疑惑,不死心问道:“那太子妃生气了您怎么哄?”


    “太子妃端庄大方,进退有度,为什么会生气?”


    “您同别的女子亲密时太子妃也不气?”


    “我身边没什么女子,屋内的妾室都是太子妃亲自挑选的,她自然不会不满。”


    武天钺虽知这好像是所有夫妻之间的正常相处方式,忠顺王夫妇也一样,但心里总隐隐约约觉得不对,一个人只有一颗心,若是给了妻子,那就说明容不下旁人,那为何又要纳妾?这对妾室和正妻公平吗?


    但他也知自己这想法不容于世,若是说出来,估计又要听太子长篇大论解释,只得闭嘴,思索着接下来找谁取取经,就听太子道:“你不好好读书写文章,问我这些干什么?”


    “随便问问。”武天钺见他十句有八句要自己好好读书,忙起身要走,“我先回去了,您慢慢看书。”


    “慢着。”太子叫住他,“既来了,让我检查一下这些日子读的如何了。”


    武天钺没跑成功,苦着脸被考校了一番,然后被灌输了一脑袋要用功之类的话后又写了一篇文章给太子检查,直到晚上一道用过膳后方回大观园。


    有气无力地进了院子,兰叶见他十分萎靡,上前伺候着洗了脸,关心道:“爷可用过晚饭了?”


    “在太子府用过了。”武天钺躺倒在床上,许是用脑太累,又觉得肚子有点空,对兰叶道,“留了饭就端上来,我再吃点。”


    “自是留着的。”兰叶笑着答了话,下去传饭。


    没多久,带着几个小丫鬟捧了食盒来,边摆菜边道:“今日宝二爷被打了,爷哪天抽空去看看?”


    “他怎么被打了?”武天钺很是奇怪,宝玉最近不是莫名其妙满脸愁容,只有同姐姐妹妹还有那些丫头打闹时才开心吗?还有空出去惹事?


    “奴婢不知。”兰叶摇摇头,“只听闻府里长史官来了一趟,走后宝玉就被贾员外郎打了。”


    “你派人送药去就行。”听闻是府里来人,武天钺心中有数了,想是琪官的事,那就同自己没什么关系了。


    武天钺坐到桌前,迅速解决了饭,随后哈欠连天地坐在椅上边看丫鬟们收拾盘子边思索身边在女子中口碑好的男子。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便觉困得不行,起身回里屋睡了。


    次日一早,武天钺照例早起练武,随后又去上课,午间做完功课给夫子检查了,得了准许回来休息。


    吃完饭正要歇一歇,就听廊下小丫头们凑在一起说八卦,武天钺看她们义愤填膺地样子,有些好笑,偷偷躲在屋里的窗下听。


    没想这八卦还和自己有关,说是这次宝玉被打,是因武天钺授命忠顺王府长史找宝玉问琪官逃跑之事,再加上宝钗兄长薛蟠见琪官同宝玉交好,心下吃醋,挑拨着人在贾政跟前下火,贾环又说了金钏儿跳井的事,贾政一怒之下才打了宝玉。


    武天钺奇怪这事还能扯上自己,叫人进来细问,才知这些闲话昨晚就在贾府里流传起来了,不由气个半死,大丈夫敢作敢当,我便是知道二人交好,也不屑告诉别人,况且我根本不知道他两个相识。


    又想到黛玉同宝玉一道长大,便是对他没有男女之情,也定有兄妹之义,这话又是从宝玉院里传出


    来的,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自己正打算讨她欢心,若是她听信了这流言,怪上自己怎么办。


    武天钺本来就觉得自己没什么机会,再来一件这事,岂不是更没希望了?


    这般想着,便有些冲昏了头脑,也顾不上什么脸面,起身便往清溪苑去。


    宝玉院里的人见他来了,许是有些心虚,躲躲闪闪不敢上前拦。


    武天钺如入无人之境,很顺利就进了里屋,顾不上规矩,站在床头就质问宝玉:“我从来不知你同我府上琪官相熟,你们为什么觉得是我说的?”


    宝玉见他来势汹汹的,有些被吓到,趴在床上呐呐道:“我从未说过。”


    武天钺冷哼一声:“你没说,这府里会传得沸沸扬扬?外面到处都在说你这次被打,我是始作俑者。”


    “许是……许是旁人误会了。”


    “旁人是谁?谁误会了?怎么误会的?可有证据?”武天钺一连串的问话问住了宝玉。


    袭人见他这般咄咄逼人,宝玉脸涨得通红,许是被吓到了,忙上前道:“世子不必逼我们爷,他自被打了,一直卧床,怎可能知道?定是外面跟着的人胡乱猜的。”


    “谁猜的?”武天钺冷哼道,“他可是有证据说是我说的?把他叫来。”


    在外间伺候的晴雯见他这般生气,早拉了相熟的兰叶问,兰叶来时已经让人去找黛玉了,所以并不着急,将经过说与她听。


    晴雯得知是自己院里传的,自己却不知,气得破口大骂,院里的丫头听了她的话,都不敢作声,


    她骂了个痛快,又听武天钺不信宝玉的话,便道:“这事连我也不知,宝玉定也不知情的。”说着就要进去替宝玉给武天钺解释。


    武天钺正在气头上,晴雯又是个暴脾气,两人若是哪句没说到一起,又闹起来,这事就更不好收场了,所以兰叶死命拉住她。


    宝玉的丫鬟麝月等人也吓得不行,武天钺平日没什么架子,他院里的人也和和气气的,便是有什么摩擦也从不计较,今日闹成这样很是吓人,慌乱之下便要出去禀报贾母。


    可巧今日有个叫玉玔儿的,同那日跳井的金钏儿是姐妹,平日也在王夫人身边伺候,今天奉命给宝玉送莲蓬汤来,听了这些话,理出了因果,有些幸灾乐祸宝玉也有不敢惹的人,又想到自己今日在这,任由这些人出去嚷嚷,贾母知道了怕是要怪罪王夫人,自己定会被迁怒。


    想到这,忙拦住要出去的人,劝道:“这事本就是宝玉不占理,就算夫人来了,也得给世子爷致歉,若是闹大了,让老爷知道了,宝玉少不得又是一顿打。”


    众丫鬟听了,忙停下来,又不知该做什么,同无头苍蝇一般。


    玉玔儿又听里面武天钺同袭人的对话,忙道:“还不去将说这话的小厮带来,世子找到了源头,问了个清楚明白,道个歉罚一回这事也就过了,再扯不到宝玉身上。”


    晴雯听了,觉得有理,气冲冲出门吩咐小丫头将常跟着宝玉,名唤茗烟的小厮叫进来。


    不多时,便有一面容清秀的小厮低着头抖着腿进来,众人也不看他,只催着快进去。


    “参见世子。”许是有人给他通了气,茗烟一进来就战战兢兢跪下求饶,“世子饶命。”


    “我又不要你的命。”武天钺冷笑道,“你只需说说你为何会猜是我就行,若是没道理,那就是凭空污蔑我。”


    茗烟不敢说话,只不住地磕头求饶。


    武天钺不耐烦,命人把他拉了起来,正要说话,就听人回:“林姑娘来了。”


    话音未落,就见黛玉进门来:“你在这耍什么威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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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章


    且说宝玉的小厮茗烟许是心虚,不好好答话,只是连连向武天钺求饶,弄得武天钺甚是烦躁,正要发火,兰叶引着黛玉进来了。


    “我哪里耍威风了?”武天钺听了黛玉的话,忙起身给她让座,“我被冤枉惨了,来找宝玉替我分辩一二。”


    黛玉今日无聊,在园中闲逛,怡红院的小丫头找来时正在山石上赏景作诗,被打断了思路有些不悦。


    再加上那日武天钺守夜后,她便决定了,就算娘娘不同意,她也要问问武天钺是怎么想的,但昨日湘云来,姐妹们都去待客,也就没时间问他。


    今天遣人问了几遍,武天钺都不在,现在见他有时间不去找自己,有些害怕他往日的行为并无深意,是自己误解了。


    听了事情经过,又气他不管不顾地在这闹,园内人多,嚼舌根的也多,若是传出去了,旁人不知会怎么编排他,心里又怕又气,说话便不中听:“不耍威风要弄得园子里不得安宁?”


    武天钺不知黛玉心里怎么想的,见她一来就训自己,觉得她是护着宝玉,很是委屈:“我才是占理的那个。”


    黛玉正在气头上,不听解释,冷笑道:“这不是公堂,你也不是县官,占理也不能这样审人,还是说你是王府世子,比我们都高贵?”


    “我没有。”武天钺此时也反应过来自己闯清溪苑是冲动了,声音弱下来,“我一时气急,没考虑到。”


    黛玉斜睨他一眼,转头冲宝玉道:“许是茗烟在外听谁乱说了,没查证就来同你说,但你也知道,世子为人坦荡,绝不会做出这等事。且我方才遣人去问过忠顺王府长史官了,你同琪官相交的事是平日伺候琪官的人说的,同世子并无干系。”


    宝玉见她这般心思细密,却不是为自己,而是为武天钺着想,嘴里有些发苦,低头闷声道:“我知道,与世子无关,茗烟胡乱散播谣言,任由世子处置。”


    武天钺听黛玉这般为自己操心,说明在黛玉心里,自己是清白的,只要她不误会,旁人说什么他也不在乎,所以又开心起来,不再抓着不放,大度道:“乱嚼舌根,罚他在园子里同每个主子洗清我的冤屈,然后三天不许说话,拿两个月月钱在城内施粥。”


    “你有什么冤屈要闹得天下皆知?”见他这般幼稚,黛玉失笑,“只罚不说话和施粥就是了。”


    说着,看向宝玉,宝玉会意,心里更加悲伤,趴在床上道:“多谢世子体谅。”


    茗烟也连连磕头谢恩。


    “你好生养着,我们明日再来看你。”事情解决了,黛玉命兰叶和自告奋勇的晴雯监督茗烟之后去施粥,随后起身同宝玉告别,拉着武天钺出了门。


    二人走在路上,黛玉见武天钺盯着两人牵着的手傻笑,气着甩开:“你给我收敛些,少摆你世子的架子,圣上和太子最重名声,你别一时糊涂了弄出事来。”


    武天钺知道她为自己好,没反驳,只低头小声嘀咕了一句:“我在你面前还能有架子?”


    “说什么呢?”


    “没什么没什么。”武天钺赶紧否认,忽见宝钗从前方走来,忙转移话题,“那不是薛姑娘吗?”


    黛玉听了,抬头望去,就见宝钗缓缓走过来,恍惚想起方才在宝玉院里看到了莺儿,意识到宝钗许是也要去看宝玉。


    想到府里的“金玉良缘”之说,待要调笑她几句,又勾起自己的心事,幽幽叹了口气,没说话。


    宝钗已走过来,见她心情有些低迷,笑着问道:“是世子惹你了?怎又不高兴了。”


    黛玉扯扯嘴角,敷衍道:“天热,有些闷罢了。”


    “那怎不进院子?”正值午后,园里阳光正盛,宝钗关心道,“身子弱还站日头底下,当心中暑。”


    “我刚看过宝玉出来。”黛玉笑道,“你进去吧,我走了。”


    说罢,不待宝钗回答,转身走了。


    武天钺见她走了,也赶紧同宝钗打了招呼跟上黛玉。


    黛玉低头走着,武天钺怕她还在生自己的气,叽叽喳喳地说着旁话:“今日早上我练武回来,遇到薛姑娘独自一人,无精打采地出了园子,双眼红肿,似


    是哭了,没想现在就好了……”


    正要再说些让黛玉也别整日钻牛角尖,像宝钗一样看开些身子也好点的话,没想黛玉也想起宝玉挨打的那个流言里牵扯到宝钗兄长薛蟠,冷笑着打断他:“许是世子今日的壮举英雄救美了。”


    “我哪里英雄救美了。”见黛玉生气,武天钺忙大步跟上加快脚步的黛玉,一前一后进了潇湘馆,“我今日这般冲动,若是没有妹妹,估计现在正被母妃训斥,严格说来,应该是妹妹美救英雄了。”


    “真不害臊。”黛玉听了这话,又气又无语,“哪有人说自己是英雄的。”


    说着,已穿过竹林,到了正屋前,武天钺正要说话,就听廊上黛玉养的鹦哥叫道:“贼来了,贼来了。”


    王嬷嬷出来赶这鹦哥:“这鸟不知发什么疯,世子莫见怪。”


    武天钺见黛玉噗嗤笑了出来,不像先前那样沉着脸,摆摆手示意没事,又厚着脸皮跟在黛玉身后进了屋。


    黛玉见他进来后有些缩手缩脚的,笑道:“你这般作态做什么?我是什么洪水猛兽不成?”


    武天钺觑着她的神色,见她没在生气,更加忐忑,以为自己被黛玉放弃了,忙道:“今日真是我错了,但我也是怕府里那些人乱说,传到你这里了,你不理我怎么办?”


    “我什么时候不理你了?”听到他在怕这个,黛玉心里又升起希望,“倒是你,这段日子轻易不上我这来。”


    说着,想到自己前段时间避嫌的态度,反应过来他是怕来了又受冷脸,不敢来了,不由有些着急,只是紫鹃在旁伺候,不好意思开口说什么,遂吩咐紫鹃:“这茶凉了,去倒热的来。”


    紫鹃看着刚倒来还冒着热气的茶,会意退了下去。


    屋里一时只两人在,武天钺想解释这段日子少来的缘故,又不好直说是因黛玉避嫌,怕她多想,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就听黛玉道:“前些日子是我没想清楚,苛待了你。”


    武天钺方才听她有些怨自己不常来时就有些奇怪她怎么忽然在意这个,这话一出,更是奇怪:“妹妹何时苛待我了?”


    黛玉涨红了脸,想说又不知从何说起,斟酌了半日,咬咬牙道:“自端午那晚后,我便明白了自己的心,你若是明白,便同以往一般,若是不愿,离我远远的也行。”


    幸福突然砸到头上,武天钺一时有些懵,怔了半晌,还是不敢相信,结结巴巴问道:“妹妹……的意思是……”


    黛玉见他半天没动静,随后又犹犹豫豫地说不清楚,像是在想怎么拒绝自己,心里像是被浇了盆冷水,瞬间凉了半截,垂眸强压着哽咽声:“该我说的我都说完了,要怎么决定在你。”


    话还未完,武天钺忽冲到她面前,拉着她的手要她打自己:“我是在做梦吗?”


    黛玉一开始被吓到了,之后看他这般开心,知道他同自己一样,心里雀跃起来,但又不想如此失态,挣扎着将手抽出来,嗔道:“你发什么疯?”


    武天钺怕她疼,忙松了手:“我不是故意的,就是太突然了。”


    黛玉横了他一眼,见他嘴角咧开,笑个不停,也禁不住笑出来:“傻子。”


    武天钺蹲到她面前,双手撑在椅子上,郑重道:“方才妹妹说的我可当真了,你可不能骗我。”


    “我说话做事何曾欺瞒过人?你尽管当真就是。”黛玉戳着他的额头笑道。


    武天钺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指,脸上的笑压都压不下去,心里有许多想说的,但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


    黛玉看他双眼亮晶晶的,里面的爱慕和开心藏都藏不住,不由有些脸红,羞涩地别开头:“快起来,这样像什么样子。”


    以前黛玉说什么武天钺最后都会妥协,现在更是说什么是什么,所以武天钺听了这话,忙起来坐到黛玉旁边,只是手还是舍不得松开。


    黛玉动了动手,抽不出来,也就由他牵着。


    两人就这样牵着手坐着,一个看地,一个看人。


    “咳”外面忽响起一声咳嗽,接着紫鹃的声音传来:“姑娘,茶来了。”


    黛玉忙收回手,见武天钺又装委屈,瞪了他一眼,无声道:“你收敛些。”


    武天钺也知两人私下互通心意已是大忌,再让旁人瞧了去,名声都不能要了,所以纵是不舍,还是乖乖听黛玉的话。


    紫鹃端着茶进来,见两人耳朵通红,却还正襟危坐,眼神也不接触,猜了出来,心里又是为二人开心,又是替黛玉担心,心中五味杂陈,放下茶后便站到一旁。


    武天钺刚得偿所愿,正是兴高采烈的时候,只是紫鹃在这,做什么说什么都怕黛玉害羞,遂清了清嗓子,对黛玉道:“我今日写了篇文章,妹妹帮我看看有哪里需要改的。”


    不待黛玉回答,又向紫鹃道:“紫鹃去拿笔墨来。”


    紫鹃转头看了看窗下桌案上齐全的文房四宝,见黛玉没异议,叹了口气认命去库房翻找。


    她一走,武天钺又拉起黛玉的手,正要说话,就听黛玉道:“你写了什么?先念给我听听。”


    “啊?”


    黛玉本是因为害羞下意识转移他的注意力,见他忽然呆住,起了逗弄的心思,道:“怎么?一篇文章都记不住?”


    二人刚互通心意,武天钺自然不想让黛玉觉得自己不好,只能一边在心里骂自己找错了借口,一边将文章背了出来。


    黛玉一开始只是想逗他,听了之后严师角色上线,学着父亲教自己的法子同武天钺分析。


    虽夫子早上批改过,但黛玉聪慧,视角不同,不免yo有许多新的见解,武天钺也认真听着,获益匪浅。


    二人一个说一个听,时不时争论几句,很快便到了晚饭时分。


    黛玉正要叫人去传饭,便见贾母那边遣人来叫她一起用饭。


    武天钺听了,很是失望,但又不想放弃,直勾勾盯着黛玉。


    黛玉实在无法忽略他祈求的眼神,问道:“你……同我一道去?”


    “好。”武天钺怕她待会反悔,忙忙起身要走。


    黛玉虽不屑世俗规则,但也从没做过今日这样离经叛道的事,见他他这般不遮掩,有些害怕被人看出来,小声叮嘱道:“你注意点。”


    武天钺连连点头应下,两人这才一道出来,往贾母院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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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章


    且说武天钺厚着脸皮要与黛玉一起去吃饭,黛玉不忍看他失落,答应了。


    二人一道出了潇湘馆,来至贾母院中,只见屋内坐满了人,倒是都来齐了。


    贾母今日只是想着湘云明日要走,是以让人都来聚聚,并未想到武天钺会来,见二人一前一后进来,怔了怔,笑着起身迎接。


    “我怕在怡红院住了那么久,也算是一家人了,大家不必如此多礼。”武天钺笑道,“老太太不嫌我烦赶我走就行。”


    贾母见他还是这般不见外,笑道:“世子说笑了。”


    武天钺一点也不客气,坐下同众人闲聊起来,又聊了几句,那边已有婆子摆了桌椅碗筷,又上了菜,大家让了一回,依次坐下用饭。


    饭毕,丫鬟端上漱口的茶来,武天钺下意识接了,递给黛玉。


    要是以前,这动作也没什么,但今日二人这种情况,黛玉总是有些心虚,怕人看出什么,忙接了茶,偷偷观察大家的反应,见都在喝茶说话,没什么异常,这才放下心,横了武天钺一眼。


    武天钺见她如此害怕,不敢再有什么动作,安静坐着。


    众人又聊了几句,见天色晚了,便各自散了。


    姐妹们都在,武天钺和黛玉找不到理由单独相处,只能将众姐妹送到园门处,眼睁睁看着黛玉同她们聊着天走了。


    看不到人影后,方才恋恋不舍地回了怡红院。


    只是今日怎么也静不下心来,满脑子都是


    黛玉,看书会想起黛玉低头读书的侧颜,望月又忆起黛玉吟诗时的眼波流转,但又不得相见,不由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兰叶见他回来了也不说话,不是盯着书或天空傻笑,就是低头叹气,很是不解,问他他又不说,便想着是不是有什么心事,遂拿些事岔开:“今日薛家大爷送了些香草来,品相倒是不错,虽比不上您常用的,但宫内大都用这个,因是他家进献给宫里的上等品。”


    “你收好就是。”武天钺回过神来,点点头,又奇怪道,“薛家大爷?可是薛姑娘的哥哥薛蟠?他怎突然送东西来?”


    “今日您罚茗烟的事虽没闹大,但园子里的人都知道了。”兰叶想了想道,“许是有人告诉了薛家,薛家谢您帮他洗清嫌疑。”


    两人正说着,绿沉拿着封信走进来,笑道:“姑娘和爷真真是烦人,白天一道待了一天,有什么话说不得?非要大晚上巴巴地让人送信来。”


    见她来,武天钺瞬间将薛蟠的事丢到脑后,接过信看起来。


    兰叶见他看了信又开始傻笑,反应过来他方才奇怪的举动是因为黛玉,笑着摇摇头,拉着绿沉出门:“你来得正好,我这几天心血来潮想做双鞋,但怎么做都会出问题。”


    绿沉边同她出门边笑道:“你那手艺还是算了吧,府里做十双鞋的料还不够你浪费的。”


    二人说着去了兰叶屋里,武天钺这边细细读了信,信中只一首吟月诗。


    武天钺见状,提笔也写了一首,又觉不好,删删改改了半天,见绿沉还在兰叶那,找了个小丫头让送过去。


    没多久,送信的小丫鬟回来道:“姑娘收了信,没说什么,只叫世子好生休息,别误了明日的课。”


    武天钺有些失望,但也知道这般晚了不好一直通信,乖乖洗漱睡觉。


    只是今日太激动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想去找黛玉又怕扰了她休息,想到黛玉,又不由谋划起日后的事。


    日后想要外放,就得先羽翼丰满了,好在端午节时太子提过让自己过段时间跟着他一起处理朝事,若是太子能助自己一臂之力,这事大概能成。


    只是若从文,父王母妃定不同意自己出京,但太子不喜舞刀弄棒,要怎么说服他支持自己当武将呢?


    武天钺正苦恼着,忽想起前些日子曾听忠顺王妃提过一句,说是城外有一伙匪盗,专劫过往商队,武天钺小舅舅的朋友开的镖局最近生意都好了许多。


    若是能从匪盗入手,再忽悠忽悠天天把以民为本挂着嘴上的太子去剿匪,既是正经事务,也能先借此展示展示自己能成为武将的潜力。


    不过自己出城大多数时候是围猎,前呼后拥的,那些匪盗定不敢惹,得想个法子同那群匪盗结仇,才有理由剿匪。


    不过这都是后话,还是要先让人去探明一下那些匪盗的情况再做打算,想着想着,不知不觉睡着了。


    次日清晨,武天钺吩咐人将飞焰带进来,吩咐道:“我听闻最近城外有一伙流匪,你去打听打听,别让府里知道。”


    飞焰答应着带人去了,武天钺自去做日课,午间忙忙收拾东西,同夫子请了假,欲去找黛玉,不想太子让人传信来,有个宴会让武天钺代他参加。


    武天钺无法,回屋换了衣服,让人带消息给黛玉,参加宴会后又去太子府回话,至晚方回。


    晚间回来,也没进怡红院,径直往潇湘馆去。


    时间太晚,潇湘馆已经落锁了,武天钺便又像先前一样偷偷溜进去。


    才翻过院墙,进了竹林,便听紫鹃命人倒水熄灯的声音。


    想到黛玉许是歇下了,武天钺叹了口气,转身要走,便听绿沉压低了声音道:“世子爷?”


    武天钺小声回道:“是我,你们姑娘可歇下了?”


    “姑娘还在看书。”绿沉想到今日紫鹃同自己说的话,问道,“您要进去看看姑娘吗?”


    “好。”武天钺开心地应了下来。


    绿沉许是没想到他真要进去,沉默了一会,转身带他穿过竹林走到黛玉房间的后窗处。


    轻叩窗棂,里面传来脚步声,没多久就见紫鹃打开了窗子。


    紫鹃看到武天钺,转头见黛玉没出声阻止,默默将窗前的椅子挪开。


    武天钺翻窗进了屋子,见黛玉正斜靠在床边,握着一卷书,正要说话,就听黛玉问道:“你来做什么?”


    待要说想她了来看看,又觉太过孟浪,不太敢说,想了想道:“昨日那首诗妹妹觉得怎么样?我觉得不太好,但又不知如何改,妹妹教教我如何?”


    黛玉觉得这般私会不合规矩,但自己昨日都那般越距了,在意这个做什么。


    正纠结着,听到他这蹩脚的理由,难为他想得出来,笑道:“我觉得你那首诗哪句都拿不出手。”


    武天钺本是随意找个理由,听黛玉否定自己,有些不服气,同她争论起来。


    紫鹃和绿沉见二人大晚上相见,却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学问来,有些无语,但也放下心来,静静地在旁伺候着。


    不知过了多久,王嬷嬷见黛玉房里还没熄灯,走到门前问,绿沉忙出去回话。


    紫鹃看了看时间,轻声提醒:“姑娘,快子时了。”


    武天钺听了,好生失落,但那么晚了,黛玉身子不好,不能熬夜,遂笑道:“妹妹送我一下。”


    紫鹃同应付完王嬷嬷进来的绿沉只觉得牙酸,就见黛玉起身同武天钺走到窗前。


    两人静静对立着,一个不想走,一个不敢留,都没说话。


    感受到武天钺一直盯着自己,黛玉十分不自在,正要催他走,就听武天钺道:“我想抱抱你。”


    黛玉脸更红了,下意识转头看向紫鹃二人,二人早转过身,回头又见武天钺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自己,犹豫了会,微微点了点头。


    才有动作,就被武天钺抱进了怀里,黛玉虽身子养好了不少,但身高还不到武天钺的下巴,再加上武天钺整日锻炼,身体很是壮实,是以黛玉只觉得整个人陷在他身体里,像包裹在被子里一样温暖,只是没有被子柔软,硬邦邦的。


    黛玉任由他抱了会,发现他还不放手,抬手推了推。


    武天钺这才放开黛玉,恋恋不舍地道:“我走了,妹妹先进里屋去,别被风吹了。”


    黛玉想看着他先走,见他磨磨唧唧的,红着脸催道:“你快走吧。”


    武天钺见她不进去,脱了身上的披风披在她身上,系好带子:“那你看着我走。”


    说着,打开窗悄悄翻了出去,往竹林里去。


    不想才出来,刚想转身同黛玉再道别,廊下那鹦哥忽叫道:“贼子!贼子!”


    武天钺不敢多待,暗咒一声,忙跑进了竹林。


    黛玉看他被吓得落荒而逃,不禁笑出声,心里的不舍被冲淡了不少。


    武天钺这边,躲躲藏藏地回了怡红院,想到自己方才逃跑的样子被黛玉看去了,似是还笑了,很是忧愁。


    兰叶见他这般晚才回来,洗漱后又临窗叹息,管吧他又说无事,不管吧又实在不想听他唉声叹气,忽想起今日薛家来的人,问道:“今日薛家大爷早早来求见,在书房等了爷许久,明日可要见一见?”


    “他等我做什么?”武天钺疑惑道。


    “奴婢不知。”


    武天钺很是奇怪,但想着同宝钗也算认识,且那薛蟠等了自己许久,不好不见,于是道:“让他明日午间休息时来,不必进园子,就在旁边置办的宅子里就行。”


    兰叶答应着,又端了水给武天钺洗漱歇下。


    次日,武天钺听闻薛蟠到了,正要去见他,就听人回:“飞焰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感谢小天使“赵某某”灌溉的营养液~


    第40章


    且说武天钺正要去应付一下薛蟠,不想飞焰回来了,他瞬


    间将薛蟠丢在脑后,命人将飞焰带去怡红院的小书房。


    快步走至书房,只见飞焰已在内等着,武天钺止住他行礼的动作,问道:“情况怎么样?”


    飞焰回道:“那群人说不上是流匪,只是周围几个村子没地的百姓纠结成了一队,劫掠些商贾,不侵扰百姓,对大商队也就是骚扰一二,只是村里的百姓都帮忙遮掩,商队不想惹事,或是花钱请镖局,或是给过路费,他们拿了钱或是见了人也就让过了,朝廷的人见他们都是那里的百姓,管的话没多少收益还容易落个欺压的名声,也就视而不见了。”


    “没有其他的了?”武天钺皱着眉道,“远些的?”


    “梅师傅之前带人剿灭了一遍,那些大的山寨都没了,附近的匪冦除了这个有村民掩护还能有些作为,其余就是些小偷小摸的。”飞焰道,“且这个也算远了,您……”


    “我没理由去那么远。”武天钺听了,有些头疼,规模太小了,路途又远,日后太子问起自己怎么知道的,可不好回答。


    再则这种小虾米要是直接同太子说的话,他定又要说各司其职,那匪盗成不了气候,他不能越距管县令的事。且太子不太喜商人,这些人只劫掠商队,不涉及百姓,他肯定不愿意管。


    武天钺思索着,忽想起薛蟠,薛家好像是皇商,定经常出城贩卖货物,若是同他交好,他日后在外遇到什么问题,自己出门不就顺理成章了?


    只是薛家也算是大户,外面的人轻易也不敢惹,得先同那些匪盗“勾结”一二,给薛蟠做个局,且除了这个能让自己出门的借口,还得让人传播传播这些匪盗伤害百姓的谣言,太子人生信条就是“爱民如子”,若是和百姓扯上关系,他应不会拒绝。


    武天钺心中有了数,又吩咐飞焰:“你继续摸清那些匪盗的实力,找个面生点的尽量打入他们内部,最好能收拢一些流匪,但要看管住了,别让他们作奸犯科。”


    飞焰答应着去了,武天钺又叫了另一个小厮长铗来,让他调查一番薛家。


    长铗领命去了,武天钺才起身去见薛蟠,是时候同自己未来的“伙伴”好好熟悉一下了。


    骑马到了贾府旁临时置办的院子,才进院里的书房,就见一样貌不错但气质憨楞的男子迎上来请安:“参见世子。”


    “不必多礼。”武天钺打定主意要利用薛蟠,自然很是和善,坐到椅上亲切问道,“不知你找我何事?”


    “并无什么要事。”薛蟠憨憨一笑,“只是来谢谢世子。”


    武天钺故作恍然:“不必言谢,便是你没牵扯进去,那事我也要做,且你昨日已送了谢礼来。”


    薛蟠恭敬道:“世子什么没见过,薛家只是商贾,那点谢礼怎么配得上世子。”


    “我这些天习武总觉有瓶颈,需要有个陪我练武的人。”武天钺沉思了一会,道,“不如你陪我练练?”


    薛蟠本是打听到忠顺王府世子前些天给城内新来的花魁赎了身,且有忠顺王这个“榜样”在前,他定也是个爱美色的。


    再加上这几日薛蟠因宝玉的事被家里百般责怪,很是不忿,想着借机带世子出去喝酒玩乐,搭上他后内务府还不得好好待自己?而且也能让母亲看看自己的本事。


    只是没想武天钺不按套路出牌,张口就要薛蟠陪他练武,薛蟠苦着脸想拒绝,但又不敢。


    武天钺对他知晓不深,见他犹豫,笑着问道:“可是有什么难处?”


    薛蟠听了,嘿嘿笑道:“陪世子练武固然好,但听闻每日忙于学文习武,定是没时间出门,我这有个好去处,保管叫世子开心。”


    武天钺见他做起这个表情来,非常猥琐,五官的俊秀全没了,下意识觉得他说的好去处定不是什么好地方,冷着脸道:“怎么?陪我练武便不开心了?”


    薛蟠见他态度变了,不敢再造次,忙跪下道:“小人不敢。”


    “你若不想去,也不必勉强。”


    薛蟠听了,还想再劝一劝他同自己出门,只是一抬头,就见武天钺冷着脸叫人:“送客。”


    这分明是生气了,薛蟠不敢再拒绝,忙道:“小人只是怕自己骑射不好,耽误了世子。”


    “不用担心,我自有分寸。”


    他都这般说了,薛蟠怎敢再拒绝,勉强笑道:“但凭世子吩咐。”


    武天钺装作看不到他苦瓜一样的脸,起身往平日上课的院子去:“我今日文课未完,你先同我上了课,课后再去武场。”


    夫子已到院子等候,薛蟠跟着武天钺进去,一看夫子严肃的脸腿就软了,正要说自己同小厮在外等候便好,就听武天钺道:“你在这做甚,随我一起。”


    武天钺原是想着,常听宝玉、黛玉说宝钗学识渊博、无书不通,她哥再差应该也有点墨水,但见薛蟠很是抵触,又不敢走,坐在屋里一开始如坐针毡,后来竟开始打瞌睡了,有些无语。


    课后,见薛蟠眼神呆滞,一副被摧残得很厉害样子,武天钺不由觉得有些好玩,又带着他去武场。


    一番操练下来,薛蟠累得气喘吁吁,武天钺却觉得很是舒爽,薛蟠看起来就像个有些虚胖的纨绔子弟,没想到这么抗揍。


    “明日卯时来这找我。”武天钺边擦汗边道。


    “什么?”薛蟠一时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怎么?”武天钺斜眼看他,“不是你要报恩的吗?”


    薛蟠方才累极了,下意识想反驳,又反应过来他是忠顺王世子,心里更加后悔今日来找他攀关系,但面上还是恭敬地连连点头道:“小人明日定准时来。”


    武天钺笑着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走了。


    【你不是还要用他吗?】系统疑惑道,【怎么还这样对他?不怕他跑了?】


    【以他和我的身份差距,我要是十分热情,估计他早跑了。】说到这,武天钺停顿了下,这人看起来这么憨,会不会热情点他也没脑子深思自己有其他用意?


    想了想又摇摇头,应该不可能,宝钗挺聪明的,她哥应该不会那么蠢。


    武天钺心情很好地上马回了大观园,洗漱完又急急去找黛玉聊天。


    黛玉正在窗前读书,见他来了,没说话,眼神越过他往他身后张望。


    武天钺回头看了看,什么都没有,疑惑道:“妹妹在看什么呢?”


    “看你今日带了美人来没有。”


    “什么美人?”武天钺挠挠头,“我为什么会带美人来这?”


    “你自然不会带来,都藏在家里了。”黛玉冷笑道,“我这里屋窄,哪能委屈了你的美人。”


    “妹妹在说什么呢?”武天钺上前道,“我怎么一个字也听不懂。”


    “我说什么你心里没数?”黛玉撇开脸不看他,“忠顺王府世子对京城花魁一见钟情,不顾尊卑,从二皇子手里将人抢走了,为此被太上皇和皇上训斥,也不将人交出去,还带进府里藏起来了。”


    武天钺想起来了,惊讶地瞪大了眼:“我什么时候对什么花魁一见钟情了?那天是……”


    “这种英雄美人的佳话都传遍了,你还要骗我?”黛玉打断他,“那人是不是你救的?是不是你带回去的?现在是不是在王府?”


    这些倒也是事实,武天钺无法反驳,又解释道:“我根本不认识她,那日是因为皇后之前为难你,还想送点东西了事,我又不可能欺负皇后,便想打她最爱的儿子一顿,给你出出气。”


    随后,又兴奋地给黛玉描述武天钺被灌酒后的狼狈,还有进宫自己如何运筹帷幄、步步为营地全身而退。


    说着,见黛玉不信任的眼神


    ,声音低下来:“虽过程有些夸大,但我确实没被罚,而且皇后也吃了个闷亏。”


    “谁要听你说这些。”黛玉听他是为了自己,语气也缓和不少,“你给我好好解释解释花魁之事。”


    “当时那屋子里就我们三人,武握瑜那种丑态被人看去了,肯定不高兴,他又是个无理搅三分的人,不敢来惹我,肯定要拿花魁出气,我堂堂男子汉,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能让人替我挡灾,所以随意给了她一些银钱,让她有事去王府找人。”


    “那为何最后你还将人带回去了?”


    武天钺果断甩锅:“这要怪蔡让,谁知道他怎么想的,把人赎出来给我了,我不知道扔哪去,就带回府给母妃处置了。”


    “他赎人你为何要带回去?他一个总管太监,还安排不了一个人?”黛玉哼了一声,“你就是见色起意。”


    武天钺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自己当时怎么没想到让蔡让自己解决。


    黛玉见他呆住,指着他气道:“让我猜对了,你就是见人长得好看,舍不得了。”


    “我没有。”武天钺连声喊冤,“妹妹今日不提起我都不记得还有这个人。”


    黛玉哼了一声,不理他,走到床边坐下。


    武天钺忙跟上,指着外面扫落叶的婆子道:“这世界上的人,只有妹妹对我来说是不一样的,那个花魁在我看来就和她们一个样,若是不出现在我面前,我都想不起来还有这个人。”


    说着,见黛玉眼里噙着泪,心疼地蹲到黛玉面前连连道歉:“是我错了,便是没那个想法,也不该随意带人回去,妹妹别不理我。”


    黛玉仍旧不说话,武天钺发誓道:“若是我下次还不改,就让我……”


    还未说完,黛玉伸手捂住他的嘴:“你要死,这种誓也能随便发。”


    武天钺拉下她的手握着,满脸愧疚道:“对不起,我这次太不知检点了。”


    黛玉被他的用词逗笑:“哪有男子这么形容自己的?”


    “从我这就有了。”武天钺承诺道,“妹妹放心,我日后定时时守规矩,我们一生一世一双人,绝不会有意外。”


    黛玉听了这话,又见他满脸认真,怔了怔,笑道:“我也一样。”


    二人相视而笑,正要说话,绿沉端了茶进来,道:“可算是好了,嬷嬷一直催我们进来伺候,姑娘和爷再不好,她就要自己来了。”


    黛玉红了脸:“什么都有你这丫头说的。”


    “也是姑娘调教得好。”绿沉放下茶,调侃了一句,又问道,“可要传饭了?”


    黛玉听她话里有话,脸更红了,道:“那你还不去?”


    “遵命。”绿沉笑嘻嘻出去了,不多时,送了饭菜来。


    武天钺同黛玉用了饭,又一起腻歪着聊了会天,直至亥时才回自己院子——


    作者有话说:感谢小天使“赵某某”灌溉的营养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