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牵手
深夜十二点,跑车张狂的气浪声划碎整片老居民区的宁静。
周度坐在椅子上看书,楼下车灯晃照他的窗户。他侧目,起身到窗边看,黑色的跑车下来一个鲜红靓丽的身影,像一团冶艳的火。
看样子是病好了。
又开始穿裙子了。
周度提前去给她开门,在门口听着她脚踩台阶,噔噔噔噔,不疾不徐很有力量和节奏感。
楼梯转弯处,宋矜芙瞥见漆黑地上一道暖黄色的光影。步伐停下,她顺着这道光向上看,周度站在光晕中心,映照得眉目温暖柔和,他问她:“怎么回来这么晚?”
虽然走之前要他等她回来,但宋矜芙没想到,这么晚他也等。
“你还没睡?”她连跨两个台阶,跑到他面前,呼吸微喘,莞尔看他,“还给我留灯。”
连日的阴霾被这束灯照亮,她心情好了许多。
周度牵她进来,轻手轻脚地关好门:“嗯。听见声音了。”如果不是她,这里根本不会出现奢侈的气浪声。
“今晚我吃过饭了。”时间不早了,宋矜芙紧盯他鸦黑的睫羽,忽然有点担心他熬夜明天会不会有黑眼圈?
“那早点睡吧。”他刚刚看书,思想却一直在游离,想要是她还没吃,等下要给她做什么。
她吃过了,周度放心了。
“呐,你的外套。”在他卧室门口,宋矜芙把衣服还他,“我让人洗干净了。”
“还有,糖我吃光了。”她娇俏的脸贴近他,似笑非笑地抱怨:“你小气死了,下次能不能多放几根?”
见她精神抖擞,整个人再次变得神气扬扬,周度眼底也漾起笑意,说:“你不是不爱吃甜?”
他们两个口味很和谐。在一起吃了几个月的饭没打过架。
“那个口味是酸甜的嘛。”
“明天我去买。”
“嗯!”
短别后的寒暄结束,宋矜芙又看了周度两眼,说了句“晚安”。走到自己门前,她回头,看见他还在门口伫立,身影挺直,像一名士兵。
脚步不由自主地调转,她重新站回他面前,笑容在脸上消释,宋矜芙平静地对他说:“我爸妈已经离婚了。这个月底手续就能走完。”
周度愣了愣,她家的事他有所耳闻,但知道的不多。大人之间的事,他爸妈从不在孩子面前讨论。
周度无措地蜷起手指,“那你”
“我以后是单亲家庭的孩子了。”宋矜芙朝他更进一步,迈过他的门槛。漂亮清澈的
眼睛看不出悲喜。可周度想,这绝不算一件开心的事,要怎么安慰女孩子,他没经历过。
他只好暂时驻停原地,深切地望着她,等着她发号施令,需要他做什么他用心照做。
“我们是朋友,朋友是需要互相安慰的。”说完这话,宋矜芙扇动长睫,心虚了两秒,然后一鼓作气抬手抱住了他。
“只是我需要安慰,你恰好是离我最近的朋友。”她小声提醒他:“你不许多想。”
周度没有多想。
他脑子已经停转了。
多年来受的教育和养成的思维方式告诉他,一个和他差不多年纪、又没有任何亲缘关系的女生主动抱住他,按道理,他应该及时推开她比较合适。
可她刚刚说了那些话,再加上她是宋矜芙,周度没办法推开她。因为他说不出太多暖心话,拥抱好像是最合适的安慰方式。也是她开口说想要的。
他慎重地抬手,轻轻地覆上她的背,那一刻,掌中柔嫩光滑的触感,令他大脑空白,一丝电流闪过。
宋矜芙的红裙是露背款的,从前面看,立领典雅,裙型秀致,利落的走线在后背处开叉,一片叶状的镂空。
周度好巧不巧,摸到了叶子正中。他触电似地收回手!
胳膊迟疑地悬在空中半天,见她没任何反应,他的手才缓缓落到她脑后凉凉的发丝间。他碰碰她头发,点到为止,柔声说:“别难过。”
板上钉钉的事,鬼才会难过。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宋矜芙脸埋在他肩颈相接的地方,他凸出的锁骨有些硌人,但又很坚实,无论她怎么依靠都不会后退。
她狠咬着嘴唇,不让自己笑出声。
爸妈离婚。宋矜芙丝毫不难过。她甚至替他们感到解脱。她自己也有几分获释的轻松。
她跟谁都行,但她受够了和两个感情早就分崩离析的人硬捆成一个美满的家庭。光鲜华丽都是给外人欣赏的,她看见的只有虚荣和污垢。
这次从家里回来,她突然就想抱抱周度。
让他心甘情愿地配合,不会把她推开,除了生病,只剩“爸妈离婚”这个能博同情的理由了。
而同情都是有限度的,宋矜芙心里算计着周度的底线,感觉差不多了,她果断松开他。
今晚她不想听他说“拒绝”的字眼,委婉的也不行。
就好了吗?怀里的温软骤然抽离,周度还没反应过来,宋矜芙仅留了句“谢谢”,便打着哈欠回了卧室。
他一个人,空空荡荡,站在简约寂静的房间正中。剧烈怦然的心跳声,周度用手摸了摸左胸膛的位置,非常不适应这种未有过的强烈感觉。没有理由,没有条理,不受拘束,甚至有些危险狂乱可余温又很美妙。
他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木讷机械关灯关门,回到床上平躺好,大脑尽量放空,不去想那抹令人迷乱、烧人理智的红。
*
宋矜芙从沪市带回一辆订制款跑车,黑色的Aventador,终极版,性能高达780马力。周雯丽不许她在国内开车,徐管家安排,给她随车附送了一位司机。
这车平时上学,十分钟的路程,根本用不到,车和司机暂时留在了酒店。
周度知道后,第一时间确认:“你年龄不到,没有驾照,不能开车上路。”
“我知道啊。”宋矜芙噘着晶润的粉唇,不满地抱怨:“国内考驾照的时间太晚了。”
“那国外呢?”
“有人陪同驾驶是十五岁半,十六岁考初级驾照。”
周度算了下,皱眉:“哪个你都没到。”
宋矜芙瞪了他一眼,眸光流转,傲娇地说:“我八岁就会开车了。”车库里那么多车漆闪亮、线条酷帅的跑车,她怎么忍得住不上去玩玩,顶多不去正路,在封闭赛道和家里开着转转。
周度没再多说,只想,她家里既然派了司机,就是不允许她开的意思。有人拦着就好。
因为她家里的事,他和气的性子,最近面对她时又软了许多。
宋矜芙侧头看着男生,看他明暗交汇的侧脸,上挑的锐型眼尾,高挺的鼻梁,微抿的薄唇整组线条也清晰明朗,像一幅留白恰到好处,越看越有意趣的水墨画。
他气质还没完全成熟,她暂时想不到他适合什么车。跑车,有点过于张扬;轿车的话,他尚缺一丢矜贵感,撑不起;大G吉普,想都不用想,他柔和得过分。
她想了半天,直叹气:“周度,你能不能快一点长大?”
周度不解,又习惯她天马行空的说话方式,顺着问她:“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等他长大了,她就知道该送他什么车了。
宋矜芙抱着胳膊,低头默想他们长大后的模样。如果再成熟一些,过了十八岁,她是不是就可以强.制地带他做一些事了?比如开车带他兜风,去海边,去酒吧,回来路上牵牵手,抱一抱那时候他应该不会推开她了吧。
同一阶段种下的,甚至是同一株树苗,结出的果子也分早熟和晚熟。在阳光雨露中暴露多的果子,更先感受到这个世界的好坏,背诵成人的规则,认清现实的轮廓,越过天真懵懂直接解读复杂;而晚熟的果子,经过时间的酝酿,缓慢的沉淀,能保留更质朴的热忱和更持久的坚守。
当节奏不同的果子们被放在一起,会有种奇妙的临界状态——催熟。
不经意的肢体接触,交谈时随口的暧昧词汇,眼神汇聚下意识想躲的心思自从那晚的拥抱过后,这些很正常的交往细节,突然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拉扯。
宋矜芙依然大大方方、坦然地指使他、贴近他。
周度则开始为这些小事反反复复纠结、分神。
苏娴最初让他照顾宋矜芙,周度最近深陷怀疑,他会不会照顾得太过,越过界限了。
和宋矜芙的相处,他常用小静当作对照。对妹妹能做到的“照顾”,那对她也可以。
除了教训手段,他教育周静可以适当严肃一些,对宋矜芙,周度一般宽大处理,引导为主。
但,那个拥抱。如果是同年龄的小静,他会为了安慰拥抱她吗?
周度想,他不太会。他会拍拍小静的肩膀,或者轻轻抱一下,拍拍她后背。
总之不会抱得那么紧。
虽然他是被动的,但没推开、不反感、还有一点微妙的喜悦他都快认不清自己了。
这事他们默契地都没再提。原本要稀里糊涂地翻过去的,直到五月二十号那天,一早上高林麟走过来,把宋矜芙叫了出去。
两人不知说了什么,回来后宋矜芙让他中午自己吃。他们要出去吃饭。
周度垂头说“好”,很有分寸地不问原因,也不问他们要去哪。
最近放学他不再牵她,无论是身体还是言语,他都在重新为他们划定更清晰的界限。
不过界限仅存于他心里,宋矜芙根本不理他又在乱琢磨什么。
她照旧地拽他胳膊,靠他肩膀,下雨天要他背着过马路,时不时还把他传唤进屋给她编头发。
防线一次次建立,又一次次被她推翻。
高林麟要在这天跟她表白。
班里风言风语地八卦,周度中午没回家,在教室里也听见一些。
她不会答应的。
周度边写题边想,这方面,宋矜芙还没开窍呢。
她年纪小,连男女边界都很模糊。家里好像也没人教她。
所以她才会总想牵他手,会没顾忌地要他背,会开玩笑对他说“喜欢”,还会想要拥抱安慰就往他怀里扑都是因为她心智不成熟,最近情绪又脆弱。
周度停下笔,忽然垂眸思考,那她会不会一时冲动?
家庭突生变故对于孩子的影响很大。
她之前理直气壮说“不会早恋”,现下也许被哄一哄,抱一抱,心情好了就乱答应别人。
可答不答应,和他有什么关系呢?他没资格过问。
她要是真早恋,他爸妈也管不
了,估计只能那位周阿姨出面。
周度沉默地转着笔,眉峰不自知地拧紧,和习题册上密密麻麻的数学符号面面相觑。
下午上课铃响前,他身边的人才施然落座,嗳怨地说了句“今天热死了”,别的都没再提。
周度也没问,静静地观察她,心情似乎不好不坏,很平常。
头发是他帮忙编的盘发,完完好好,没有一丝凌乱;嘴唇也柔柔亮亮的,应该是饭后又涂了唇膏;衣服配饰全是早上的穿搭,没有多一条项链或是戒指。
宋矜芙近几日喜欢亮眼夺目的衣服,今天穿了一条柔粉色裙子,裙摆过膝,像蓬软的云朵。
他收回眼,权当做今天什么都没发生。
一下午,宋矜芙都表现正常,只有放学后,她拖拖延延地收拾书包,不如往日动作迅速。
周度站在旁边等她,他们和值日生一起最后离开。
铃已经响过好一阵,本该稀稀落落的校门口,今天却围了许多人没走。
周度扫过一眼,看出来有些不对劲,没等他回身开口,一只柔软的手主动触碰他掌心。
他想也没想,用力握住了。
他想带她绕过人群。发生什么热闹,周度毫不关心。
宋矜芙却拽住他,冲他挑眉眨眼。
周度疑惑地顺着她目光看过去。
人群中央,他认识的校长和教导主任都在,还有几位保安。校长面色焦急地在打电话,具体说了什么,他们站得远,耳边又闹哄哄,他没有听清。
教导主任蹲在地上,一声接一声地喊着人名,声音听得出无比慌乱,平时严酷的形象荡然无存。
傍晚焦灼湿热的风里,熙攘的人群充斥汗味,满地散乱的书本,地上点点的血迹,一直延伸到受伤的那名学生身上。
谁受伤了?周度没看明白。
“噗。”
身侧一声轻笑,他更为迷惑地转头,看见少女嘴角噙笑,满眼戏谑地注视人群中央。
宋矜芙知道中间躺着的人是谁。
周度盯着她上扬的唇角,在一瞬间也猜出了人名。
“怎么回事?”他沉下声音问她。
宋矜芙掀起眼帘撇他一眼,笑着说:“等会儿告诉你。”
救护车笛声由远及近,一分钟后驶进了人群,医护人员抬下担架,几人联合抬起地上的人。
那人穿着一中校服,满头粘稠的猩红血色,完全看不出五官模样,周度不忍地蹙眉,偏头看向身侧。
“啧,这么菜啊。”不知她哪来的感慨。
看着人上救护车,宋矜芙兴致乏乏地转身想走。她去牵周度,后者松开了她。
她强拎着他袖子,两人一齐踏上回家的小路。
“你干的?”周度试探地问她。
“我不是一直跟着你吗?我哪有时间。”
也是。周度想,他们一直在一起,一下午她连电话都没打一个。
“那谁打的他?你知道?”她的表现明显就是知道。
“就平时校门口冲我吹口哨的那些人啊。”
宋矜芙抱着胳膊,瞧他好奇的模样,她简单直白地解释:“高林麟主动去找事,又不扛打,结果就这样咯。”
周度不想听这个,他只想知道:“你让他去的?”
“没有啊。”宋矜芙不以为意,她顶多就是提了两句,又没直说让他去解决,“他自己要逞英雄,跟我有什么关系?”
“还有,高林麟其实是林县长的私生子。”
“区区一个私生子,蟑螂一样见不得光的东西。”还是垃圾中的垃圾。
宋矜芙拗着下巴,精致美丽的脸,写满讽刺和冷漠,“竟然也敢往我身边靠,还敢跟我表白。简直不知死活。”
“不过两个麻烦倒是同时解决了。”她舒心地吐出一口气,感慨道:“估计你们这儿的治安都会好上一阵子。”
周度眉心紧锁凝视她,不是诧异于她说“私生子”这件事,而是被她不符年龄的阴厉语气震惊到了。
所以,这件事还是和她有关系。
“他对你做什么了吗?”
“他敢对我做什么?”宋矜芙不明所以,回头看他。
周度喉头梗塞,知道不该说,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他既然没做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讨厌他啊。蚊子在耳边嗡嗡嗡就很烦人啊,难道一定要等它趴到身上吸血吗?”
宋矜芙不满地打量他,拔高声音问:“喂,周度,你在为他抱不平吗?”
没等他回答,她继续说:“不是你说的不要给你家添麻烦?我这次都没亲自动手。放心吧,就算我妈他们过问,也问不到我这儿来。”
他那句话分明不是这个意思。
周度不知该说什么好,干脆闭上嘴,一路沉默地陪她到家。
学校门口出现恶性斗殴事件,附近小区都传开了。周父周母不知内情,但也问了他俩几句,要他们平时上下学小心,快点回家别在外面逗留太晚。
周度看了宋矜芙一眼,她表情毫无破绽,乖乖说“好”。
夜里,他辗转反侧,这件事对他冲击很大。
在此之前,周度心里,宋矜芙只是有些许娇气,脾气骄纵,被宠过头的大小姐,她有缺点,但瑕不掩瑜,本质纯良真性。
他没想过她会害人。理由仅仅是个人喜厌?
虽然周度也讨厌高林麟,但他否认不了,高林麟对宋矜芙一直很关心,陪吃陪玩,被她打被她骂都没怨言,比他都有耐性。
就只是因为跟她表白了?
周度揉着眉心,想不通也不能理解她的动机。
他觉得自己有点“叶公好龙”了。先前他答应她做朋友会包容一切。现下,这句“包容”已经完全违背了他的交友准则,甚至和他的道德底线激烈冲突。
同样的事,如果是小静做的,他都不敢想她会挨多少手板。
一时间,周度都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宋矜芙。
和从前一样他可能暂时做不到。
而她直觉敏锐,洞察力超强,他一点点改变都会被她看穿。
好在第二天一早,他坐学校的车去省里参加比赛。
宋矜芙祝他“一路顺风”,周度看着她的笑容,点头淡淡地回了个“嗯”。
他要去四天,约莫周五才能回来。
一场大风波过后,学校里里外外都风平浪静。只有他们班主任还有校领导高层在忙忙碌碌,为这件事善后,减少舆论影响。
高林麟直接退学,据说打他的几个人是某所臭名昭著的学校里的混子,都被抓了起来。
那帮人全是进派出所的常客,下手没轻没重,在现场的人都能看出来打得不轻。
宋矜芙对此毫无愧疚,也没任何歉意。
在来洛川后,她妈妈给她打过电话,耳提面命要她不许欺负两个人,一个是周度,另一个就是高林麟。周雯丽当时只说是她朋友的儿子。
宋矜芙没当回事,也没特别注意他。谁知道他主动凑她身边来,她只好礼貌回应一二。
五一假期她回沪市,周雯丽陪她吃了一顿饭,吃饭间,她问起她在洛川怎么样,顺便就聊到了这个高林麟。
得知高林麟有追求她的意思,周雯丽脸色不太好看,跟她说了一件事,“这个男生初中的时候卷进过一起性/侵案里,后来改名字转回了洛川上学。你不要和他走太近。”
宋矜芙一口果汁直接吐出来,嘟嘟哝哝地埋怨她:“妈,你怎么不早说啊?”
“因为我了解你。”周雯丽教导她,“你也不用把这事看太重,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从利益的角度讲,林家是我们集团的合作伙伴。你还是不许欺负他,他要是有过分举动,你及时给我打电话。”
宋矜芙咬着唇腔内壁没有说话。
周雯丽又问她:“那个叫周度的男孩子呢?他人怎么样?”
“哦,他啊。”宋矜芙满不在乎地道:“他除了有点蠢,其他都还正常。”
周雯丽倒是相信周家的家风,但稳妥地多问一句:“他也喜欢你吗?”
“他都蠢死了,懂什么是喜欢。”
宋矜芙耷眉吃饭,
不再跟她继续这个话题。
周雯丽观察了她一会儿,没觉出不对劲的地方,便换了个话题,说过些天她会亲自去洛川一趟,接她回来,顺便做东请周家一家吃饭。
宋矜芙戳着碗里的菜,默不作声地听完,回了个“知道了”。
过些天是几天。
他已经走了两天了。宋矜芙拄着下巴,摆弄手机想,他是去比赛了,又不是关禁闭了,怎么像失联了似的?
难道还要她主动给他打电话?
她才不要呢。
宋矜芙给酒店的司机打了个电话,让他来接她,她要晚上出去兜一圈。
都要走了,她还没好好逛过洛川呢。
虽然她讨厌这里的天气,讨厌洛川的雨季,灰蒙蒙的天持续的低压令人生闷,风里都裹挟着泥土湿润的腥气,但一想到要离开,她心里又有几分黏稠的不舍。
清凉的夜风拂面而过,满天星斗攒聚成半张清俊的侧脸,宋矜芙倚着车窗安静吹风,心底清楚,她是舍不得这里的一个人。
她舍不得他无锋无芒的温柔眉眼,舍不得他眼底的清明澄澈,舍不得在他身边度过的一日一日安逸宁静的生活。
他眼里的万物都是简单清爽的,胸怀洒落如光风霁月,而她触目所见的世界,说是“非黑即白”,实际就是脏得要命。
这几天他不给她打电话,是觉得她做得过火了?他在恼怒她?
途径周度卧室门前,宋矜芙“呿”了一声,再想想,还是觉得他蠢死了。没救了!
第二天一早,她打着哈欠挑了一件Valentino的仙气小白裙。纯白色,极素净的款式。
出发前,宋矜芙还担心了下,这么白能不能撑到下午他回来。
进了学校,可能是身边没人挡着,她又穿得扎眼,好多莫名其妙的目光聚焦在她身上。
宋矜芙一路眉头微蹙地走进教学楼。在楼梯间,一个高年级的男生拦住她,拿着一款新出的iPhone,问她喜不喜欢,想不想要?
他手向前伸,手机盒快怼她身上了。
宋矜芙泠泠打量他的手,冷声说:“你要是敢碰脏我裙子,我立刻把你从楼梯上扔下去。”
那男生却嗤笑一声,什么都没说,斜斜地倚着栏杆,还和她商量:“喜欢别的也可以。我买得起。”
脑子进水了?
宋矜芙一贯冷艳傲慢地抱起胳膊,踩着小高跟绕过他。
她走进教室,班级里的热闹戛然而止。
再迟钝的人也能察觉出不对劲。
更何况她观察力敏锐,几乎是第一时间瞥见了话题“中心”。
宋矜芙径直走到那几人桌前,直接夺过其中一人手里的手机!
“哎,你抢我手机干嘛!”
“闭嘴!”
她冷厉地勒令一声,唬得旁边人没敢出声。
只有手机主人不忿地嘟囔:“你拿别人东西还不讲理?”
她本来就不讲理。
宋矜芙快速翻着手机,是班级群里在发消息,有人转载了几张照片。
照片拍得很清晰,是她昨晚在酒店门口,从跑车上下来,穿西服的司机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真无聊。
宋矜芙“啪”地把手机扔回给他们,若无其事地回到自己座位上。
她还以为是周度出事了呢。
“所以照片上的是你吗?”有胆子大的还真来问她。
宋矜芙朝他吐出一个字,“滚。”
那个男生嘴角抽动地离开,转回身和其他人点了点头,表情“一言难尽”。
这种无聊的“绯闻”,宋矜芙权当他们没见识,家里没有司机,懒得计较。
她从书包里拿出笔,去桌洞里找书,随着书掉出来一张卡片。
她愣了下,弯腰捡起来,紧绷着脸,对着这张长方形的硬塑卡片一言不发。
一直关注她,眼尖的朱继强,大嗓门儿震惊地喊:“哇,是房卡吗?!”
所有人都看过来,各种目光打在她身上。
闲言碎语嘁嘁嚓嚓。
班长李语第一时间起来组织纪律:“都安静!”她来到宋矜芙桌前,说:“宋同学——哎,你去哪?!”
白色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众人目送,没人敢拦她。
一上午,宋矜芙书包在座位上,但人一直没出现。老师给家长打电话,周父接到电话也一头雾水,不知道她去哪了。他只好跟周雯丽问,后者上午开会,只有助理接电话说等下会报告的。
在酒店打了一上午的游戏,及至中午,司机才把人带过来。
宋矜芙早换了一件亮红色皮质风衣,高跟靴踩在男生肩膀处,用力一碾,冷笑着问他:“为什么?你造我的谣,对你有什么好处?”
“真以为匿名发到网上,就不会被人揪出来了?”
说完她顺便瞪了一眼司机,嫌弃道:“你动作太慢了,我等了一上午!”
司机低眉顺眼,回她:“对不起,大小姐。”
“算了。等回去再说。”反正她也要走了。
想到这,宋矜芙难以理解地又狠狠踩了一脚,地上趴伏的龇牙咧嘴的男生,问他:“到底为什么?!”
朱继强咬牙切齿地抬头看她,说:“老子就是看你不爽!”
他家就住在这酒店附近,这跑车刚停这里,朱继强就注意到了。那天他晚上补完课回家,恰好看见她从车上下来。虽然他也有猜测这车是她家的,但谣言发出去,大家难免会往不好的方向想。
他还自作聪明地在附近小宾馆弄了张房卡,趁早上没人时偷偷放进她桌洞里。就等着她拿东西掉出来,被同学看见。
宋矜芙偏过脸,松开他,无语地摇头,冷“呵”一声。
“我还以为你有多新颖的理由。竟然只是看我不爽?”
她蹲下身,眯起眼,笑得粲然生动,熠亮眸子狭光闪动。宋矜芙温温柔柔地跟他讲:“我今天一定要让你知道,我的人生到底有多爽。”
*
回学校的大巴上,周度握着手机,迟疑半天,发出一条短信,跟她说:【快到学校了,差不多半小时。】
他这次比赛很顺利,比想象中的顺利。
只是在这四天里,一有闲暇,周度就会犹豫要不要给她打电话关心一下?要不要问她是不是有隐情?这几天她一个人上学,过得开心吗?有没有人惹她生气?
可能是被她骂习惯了,周度也觉得自己有时候太啰嗦。反复掂量后,他想这些话或许见面聊更合适。
而马上见面了,她又不回消息了。
他握着手机,心脏忐忑不安地跳动,像那晚拥抱过后的后遗症。周度伸手揉了揉,想抚平这股“近乡情怯”的躁动。
心却无论如何,怎么都静不下来。
下午第二节课临近下课,门口保安被通知有学生家长来访,他打开了学校大门。
一辆黑色跑车蛮横地驶进校园,越过停车场,直接开向最宽阔的操场。
下课铃一响,学生都往这里聚集。
流线型的跑车,气势张扬,从车里下来一位穿西装戴手套的男人。
引得周围男生女生都尖叫感叹,不愧是奢华跑车,是个人从里面下来都有一层帅气滤镜。
“这车是什么车啊?法拉利吗?”
“不知道看不出来,但好帅啊!”
“怎么开进来的?”
“是啊,怎么停这里了?这里不让停车。”
也有高一年级的学生,他们早上一传十,十传百,都或多或少听说了那位嚣张校花的新事迹。
见过照片的,隐约能认出来,“这是照片里那辆车!”
旁边偷带手机的赶紧拿出来对比,“好像真是啊。”
“还用对比吗?洛川就一辆长这样的车!”
这一上午,各种流言蜚语,焦点无非是,车是谁的?校花和那个男
人什么关系?
宋矜芙从副驾驶上下来,一身靓丽红衣,无声地宣告了,这车是她的。
她走过去,和那个黑衣男人说了几句话。
男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她抬手,利落的一巴掌,推开他,拉开车门,坐进了驾驶位。
气浪声轰隆隆响动,随着跑车后退,大家才看见,操场中央还有一个人。
一个男生穿着校服,跪在那里。
而跑车在退出一段距离后,重新调整角度,直直地朝向他。
操场多了辆车!早有人去通知了老师主任。李语在看清宋矜芙的第一时间也跑回教室,去找班主任。
但谁都来不及了。
乖张愤怒的跑车像一头蓄势待发的蛮牛,气浪声不断掀起地上的灰尘,猝然飞驰像只离弦的箭,以无比强劲的马力朝操场中央撞去。
“啊——”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没人敢想她是要在学校操场上撞人。
六班班主任徐玲跑到操场刚好看到这一幕,整个人差点晕厥过去。
坐在跑车里的少女,红唇紧抿,猛踩油门,快速打圈方向盘,强大的动力输到后轮,后轮空转,车尾急速甩出去!在撞上去之前,优雅的车身绕着他漂移了一圈,车胎与地面摩擦出刺耳声响,“吱——”。
气流狂暴地掠起一圈的尘雾,挡住所有人的视线。
原地漂移转了两圈,宋矜芙终于停车,降下车窗,探头看中间的男生,微笑问他:“喂,爽了吗?”
朱继强整个人瘫痪在地,面如土灰,脸上肌肉不受控的抽搐。地上一滩湿痕。
她轻蔑地扫了眼,轻飘飘地说:“我以为你多大胆子。没劲。”
宋矜芙开门下车,车门都懒得关,双手插兜,感受到手机的一声震动。
她拿出来看了一眼,又面无表情地放回去。
少女视若无睹地跨过躺倒的男生,在众人视线中,一路走向教学楼。
大家都觉得她疯了。
校长也觉得自己快疯了。洛川一中存在三十年了,不说是什么名门大校,但在当地也有点口碑。接二连三的出事,像是犯冲了!
“赔钱道歉!”
校长室里,对方家长咄咄逼人,嚷着要让她给自己儿子道歉,赔付精神损失费,还说要报警这是“杀人未遂”。
这次司机报告给了徐管家,不用周正植出面了,司机暂时全权代理。
“您先别激动,事情来龙去脉我们还在调查。”班主任徐玲一面劝道。
另一面宋矜芙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一副“拒不悔改”“生人勿近”的冷傲模样。
司机打完电话,跟对方家长沟通,提出可以赔钱,但只接受和解,还要签谅解书,当地的律师很快就到。
细究起来,起因还是朱继强先造黄.谣,给人泼脏水,自家儿子不占理,但孩子还小嘛。再说,那也不能开车撞人啊!
“她连驾照都没有!”朱父揪住这一点,直说要是真报警,打官司,他们肯定输,到时候判下来是要记过入档案的。
记档案也不会怎么样。她完全可以不在国内上学。
只是打官司太麻烦,能用钱干脆解决的,没有必要走到那一步。
律师来了,先让宋矜芙接周雯丽的电话。宋矜芙冷着脸,把手机扔了出去。
律师只好坐下来,跟对方交涉,在老师和校长面前,谈好赔偿价格。
谁都看得出来这台跑车价值不菲,再加上对面又司机又律师的做派,朱父判断这是户有钱人家,开口就是:“二百万,少一分都不谈!”
“呵。”
一直保持沉默的女孩突然笑了一声,这笑声突兀又诡异,她晃悠悠地转过座椅,歪头笑着说:“早知道是这个价格,我找人撞死他好了。反正撞了人也就赔这么多吧?”
周度下车前,接到周父的电话。一路赶到校长室,他推开门,刚好听见她娇俏如铜铃的嗓音,语气佻然地说出这句话。
周度掀起眼帘,难以置信地看向她,“宋矜芙?”
声音自她左侧传来,宋矜芙笑容僵在脸上,一瞬收敛。她侧过头,冷艳的红唇对着他漠然轻启:“滚出去。”——
作者有话说:本章是爆炸泡芙。震惊小周。
提示:
女主行为非常不好,观点也十分错误,不许学,她也会得到批评惩罚的!!!
结尾令小周震惊的话,纯属她口嗨。
话说回来,也不能全怪小芙,人的成长毕竟家庭教育是很重要的,她要是啥都宽容,纯善的话也不太符合人设。她家教育要负很大责任。
她和小周就是爆爆龙与镇定剂。孩子人不坏,不惹她也不会爆炸的。[求你了]
[捂脸笑哭]sorry,更的有点晚。我今晚还会继续写的,因为我喝了一点点奶茶[托腮]要是能写完就给大家加更。[加油]
下章回归都市线。
[抱抱][抱抱]
第22章 今夜
【宋矜芙,如果你的喜欢是玩弄我那我也祝你,玩得开心。】
那天周度说完这句话,平静地转身离开。
宋矜芙记着他的话,也记得他转身时眼角一道晶亮的泪痕。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看见周度流泪,她就会莫名高兴;看着他痛苦,她竟然会隐隐欣慰她逐渐习惯了从他的心痛中擿取他的爱意。
这不对,也不好。她都知道。但这都是他逼她的。
从前陪伴是爱,相守是爱,但这种健康正常的恋爱从真心里掺假意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崩坏了。
他们回不去了。
回不去就不回去了。宋矜芙举杯呷一口酒,感受它的酸、它的涩在她唇舌间弥漫。
当初她回国救小静,一开始只是为了小静。
等见到周度,她又想,他喜不喜欢,愿不愿意,很重要吗?
成年人的世界哪那么多心甘情愿。
比起他的拒绝,比起放他去爱别人,她宁可周度干干净净地死在她身边。
毁掉他的事业,强迫他来沪市陪她,她看着他的生活从丰富多彩到单调枯燥、两点一线,看着他从出类拔群的学霸变成囿于方寸之间,只围着她转的普通男人。
最初的一段时间,宋矜芙是快意的。
她甚至片刻理解了宋霖天的不忠。金钱权力的魅力之一就是用暴.力手段控制他人的人生。
她完全掌控了这个男人,肆意操纵着周度的人生,没有一丝愧疚感,仅偶尔会后悔——早知道这么容易,他们就不该闹得那么难看。在众人面前跟他决裂,简直有失她的格调。
后来周度病倒,躺在床上高烧不退,医生建议她送去医院。
宋矜芙瞧着他清秀苍白的脸,鸦黑长睫覆在淡青眼睑,眼角脆弱的潮红,轻薄的鼻翼翕动,呼吸声渐渐羸弱,她伸手碰了碰他干燥失色的薄唇,觉得他真是可怜,又可恨!
他们十几岁就认识了。周度明明知道怎么能哄她开心,他偏要拗着性子跟她对着干。
“你就不能开口求求我吗?”像她爸她妈养的那些情人一样,说点好听的、哄人的,用情绪价值换些实际的东西。偏偏要守着那颗不值钱的自尊心。
她挥手让医生出去,俯身枕在他肩膀,用手轻轻抚摸他的脸颊、额头,温度骇人。
宋矜芙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最后趴在他耳边柔声说:“周度,要是这次你醒了,还继续这样不识抬举,那你就死了吧。我们都痛快了。”
她起身,叫医生进来,立刻给他安排住院。第二天要进组,她没等他醒,连夜飞往云南。在那里待了五十天。
这期间,宋矜芙没问他病好没好,人还活没活着。
她全当没有他这个人。
回来之前,她带团队去香格里拉放松度假。他们在寺庙里买十块钱一个的平安符,问她要不要。
十块钱的东西能有什么用。宋矜芙戴着墨镜,靠在柱子边晒太阳,不想扫兴,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问问他有多少,买几百个。你们先挑,分完剩下的给我。我拿回去送朋友。”
买完她就后悔了。带着一大包批发价不过几分钱的小红袋回去。宋矜芙皱眉想,她一
辈子都没送过这么廉价的礼物。
扔仓库吃灰吧。
下车前小骁才敢告诉她,提心吊胆地说:“周哥在家做饭了,他说想你回家吃。”
宋矜芙抱臂冷冷地看他,诘问他:“你是我助理还是他助理?这里是我家?宋家在哪你不认路吗?”
小骁忙说“对不起”,要重新启动车子。
宋矜芙淡淡扫了眼他,拿起包说:“算了。你也出差一个多月了,早点回去吧。”她不是苛待员工的人。“帮我把行李拿进去再走。”
“你回来了。”门从里面打开的,周度如往常一样接过她的包和行李。不同的是,在她换完鞋后,他握住她肩膀,用温和沉静的目光将她细细描摹了一遍,然后笑着关切地问她:“累不累?”
宋矜芙感到奇怪,抬眼睃他,拍掉他的手,也问:“你不烧了?”看起来像病情变异了。
最近半年他偶尔会吃抗抑郁的药,她都知道。她也得过。有时候抑郁病人突然变明媚不一定是好事,很可能是加重了。搞不好下一秒就会跳楼什么的。
“嗯。已经好了。”男人牵起她的手放到自己颊边,让她摸,感受他正常的体温。他柔静的黑眸注视她说:“这次生病多亏了你。”
“哦。”宋矜芙别开脸,感觉掌心余温还是有点热乎乎的。
另外,多亏她是什么意思?她又没陪他看病,也没守在他身边。多亏她,他才发烧的是吧?
那也是他自找的。早点回来不就完了。
宋矜芙抽回手,往里走说:“我去洗澡。”
“换完衣服先出来吃饭吧。我做了你喜欢吃的。”周度打理她的东西,突然叫住她,“小芙,这个要放哪里?”
“什么?”宋矜芙闻声回头,见他手里拎着那包平安符,不解地看她。
她想了想,再一次抬眼,仔细地将周度上下打量过一遍,男人面色红润,俊秀白净,也没瘦太多。
她弯唇哂笑,回身继续走,跟他讲:“挂你自己头上吧!”省得下次乱生病,浪费她的钱。
当晚,周度跟她解释当年那通电话,宋矜芙觉得他真没眼力劲。之前那么久时间,嗓子被毒哑了是吗?非要挑她心情还不错的时候提。
夜里,周度喝酒微醺,解开睡衣扣子色/诱她,宋矜芙又想,他终于肯认清自己身份了。脑袋像块木头似的。她之前养的那个可比他知情识趣多了。唱歌也比他好听。
吻技也比他娴熟。
这是他的初吻吧。笨拙蹩脚得不像个优等生。
可她接吻过了,亲过不止一个人。
她没想遮掩隐藏,勾着他脖子主动教他,没什么耐性,几次咬到他嘴唇,后来干脆把他咬破了。
这个吻,他们曾经无比珍视。在日落晚霞的橘色光晕中,少年少女对坐着用眼睛一遍遍描摹对方的唇瓣,像一场盛大仪式前的预演。
然而真正发生却是在一个如此稀松平常的夜晚。
没有过多的喜悦,也没想象中的羞怯,周度抱起她时,她也紧紧缠住他。
他们是两个正常的成年人,也像成年人一样相拥。
不会瞻前顾后、彷徨不前,一遍遍地跟对方确认好不好、要不要他俯身时,宋矜芙仅仅皱了下眉。
抱着她的人却明显地停顿了一瞬,随后,他的吻愈发轻柔,带着她熟悉的讨好和怜惜。宋矜芙眉头皱得更紧了。
她想说,再拖沓就滚下去吧。
该死的周度!什么时候了,分不清主次。气得她头疼,甚至盖过了其他感觉。
在她忍耐力快到极限时,他才继续,吻得加重。
念在他是“初犯”,宋矜芙浅浅挠了他一下,算作小惩罚,没真说让他滚。
这几分钟的停顿,再亲吻,她头不疼了也不痛了。
可也没别的。
“这对吗?”像遇到一道新题,她不确定答案,还是想跟他探讨一下。
宋矜芙偏着头,脸快埋进枕头里。她轻咬手指,小心地开口问,以防有别的什么“不好听”的声音泄出。
她感觉得到,周度也在迟疑。这题他也第一次解,生硬拘谨,步步犹豫,他比她还怕拿到不满意的分数。
她喜欢被全身心地拥抱,是要像抢.劫犯绑.架人质一样,令人窒.息的拥抱。她喜欢。
他还记着。
扣着她脑后,将她呼吸埋在他颈间时,宋矜芙听见他用最轻柔的气音,咬在她耳边问:“要停吗?”如果她没有感受很好的话。
宋矜芙蹙眉想了几秒,不太满意地咕哝:“继续吧。”越想越讨厌,她忿忿地抓了下他头发,“早知道就不和你先——”
后面的话被他堵住了。
周度含住她饱满丰润的唇,细细碾揉,像在追寻、品尝、回味什么。
没变过。她唇膏的味道,还是甜丝丝的蜜桃味,舌尖勾起一点牛奶香气。
“小芙。”他边吻她,边唤她,在唇.齿交.缠间,含糊地跟她道歉。宋矜芙开始不接受,他表现太差,今晚,无论是接吻还是别的。后来,周度抱她去浴室,温暖缭绕的浴缸里,他请求,“可不可以再试试。”
她勉勉强强,拧着眉心答应了。
这次,她主动拥抱他,亲吻他,用他的唇堵住自己的声音。她没发出过这么黏腻、类似哭吟的声音。不好听。
“我喜欢。”周度还是跟她对着干,在她耳侧低笑,嗓音喑哑撩人。
笑得很讨厌。
可别的她又很喜欢。
功过相抵了。
宋矜芙趴在他肩头,浑身干爽舒适,只用稍稍抬手,他将干净的睡裙给她穿好。
周度的床暂时停用了。
她很大方地让他进了主卧。
完全长成的、成年人的身体,这点疲乏她恢复得很快,也没什么“后遗症”,腰酸或是背痛。只是早上起来比平时饿了点。
“你可以多睡一会儿。小骁说你今天空闲。”
吃过早饭,周度抱她在沙发上看电视。他手臂揽着她膝窝,另一只手横亘她胸前,压着她,后背紧贴他胸膛。
只看画面倒影,像她被绑架的姿势。
不过她才是强求的那个。宋矜芙“啵”地亲了下他脸颊,说不想睡觉,想睡他。
周度漆黑沉静的眉眼看了她两秒,骤然掀起海浪,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拍打在沙发上,淋了一身湿漉漉
如果她没在他柜子发现那张体检报告,她也以为他们是和好如初了。
她的体检报告怎么会在他这里?
宋矜芙捏着那一叠薄薄的纸,指尖颤动,前因后果在她脑子里连成线。她忽然明白了周度为什么愿意跟她低头。
因为她那时刚做完手术一个月,还没出院就先回国他知道了,所以他愧疚。他在用自己补偿她。
谁稀罕他的愧疚!
宋矜芙双眼模糊,她一把擦掉眼泪,用力撕碎手里的纸。
她没有告诉过他,就是不想他为这件事可怜她。
爱还是不爱,喜欢或者不喜欢,她都可以!但她要的是纯粹的感情,不能掺杂“愧疚”或是别的什么!
他们的感情不是他弥补亏欠的工具。
对小静的恩情,对她的歉疚,还有,他们已经睡过了像周度这样道德感高的人,宋矜芙清楚,无论她怎么折磨他,他都不会反抗了。
意识到他们的和谐甜蜜是建立在这些之上,男人的温顺变得刺眼,温暖的怀抱也开始失真。
“你对我的好,到底有多少是出自于‘你爱我’?只是单纯地因为‘你爱我’?”
年少的时候,她不用问都知道答案;
现在她就算问了,他也只会红着眼眶跟她说“对不起”。
“周度,我不要翻翻捡捡才能看得见的真心。”
这句话她一早就告诉过他。
他明明记得,却还是任由他们的感情发展到这个地步。
那就一起痛吧。
会落泪,会心痛,至少证明了他们的爱情还活着。
门铃声响起,宋矜芙看了眼手机提醒,远程给她开了门。她仰头喝干净杯底的酒,趿着拖鞋不紧不慢地走向门口。
来人一身朴素卫衣,拎着两个沉甸甸的布袋,她一进屋就赶紧放下,拍着胸脯累得直喘。
宋矜芙眼神警惕地扫过她的袋子,严肃警告她:“李语!如果你袋子里装的又是卷子,我就打电话叫保安把你们仨一起扔
出去!”
曾经尽职尽责的小小班长,如今兢兢业业的人民教师——李语眯眼一笑,二话不说先给了她一个热情洋溢的拥抱。
“啊宝贝,我想死你了!”
“哇,你好像又瘦了。”
“这身绿裙子太性感了吧!后背一点布料都没有啊。”
“不过,宝贝,你穿成‘红绿灯’一般都是心情不好。来之前,我掐指一算,百分百,这次肯定都是学霸的错!”
李语笑眯眯地把其中一个布袋放进宋矜芙手里,挽住她手臂轻车熟路地往里走,道:“走,我们进去慢慢说。学霸又做什么惹你生气了?”
“这该死的男人,怎么没有消停的时候呢!要我说,一点正宫的气度都没有!拈酸吃醋,太不像话了!”——
作者有话说:[狗头][好的]助攻上线。[抱抱]先和好一阵吧。
sorry,发的又有点晚。早上起晚了。[捂脸笑哭]
第23章 今夜
【和明星做朋友是一种什么体验?】
第一次刷到这个问题,李语心想,这她可太有发言权了!
最大感受就是爽!吃瓜吃到爽!
娱乐圈一有点风吹草动的八卦,她就立刻发消息问宋矜芙是不是真的。有时候宋矜芙也不确定真假,但会贴心地帮她问问。
最难的一关则是克服分享欲。
宋矜芙主动给她爆的从来都是大瓜。狠起来连她家的和她自己的瓜都拿出来分享。
李语空有一腹八卦,却时刻谨记守住嘴巴,不能往出说一个字。
抛除“明星”二字,最主要的,她们是朋友。
李语没想过自己和宋矜芙会成为朋友。高中三年,她们统共没说过几句话。虽然李语私下关注她还关注得挺频繁,但她那纯是喜欢磕她和周度。学校生活枯燥无聊,她就爱看点“小情侣”打情骂俏。
等到毕业,大家各奔东西,最初的一年,高中群还有人聊大家的去处。后面慢慢都沉寂了。曾经一起吃饭上厕所的饭搭子,最后也失去了联络。
李语成绩不是最顶尖的那批,但也不差,高考考到了沪市的一所师范学校。她读数学系,一路读到研究生,凭借学校招牌直接留在了沪市当中学老师。
当了老师,李语才知道,这世上真有报应一说。她上辈子绝对是作大孽了。第一年,她生了一整年的病,全年都在感冒咳嗽发烧,放假就要跑医院;第二年她看遍世情百态,脑子一抽,在家长会上留了自己的联系方式。
那天以后,班上一位女学生的家长开始给她打电话。对方自称单亲爸爸,跟她讨教育儿方法,说孩子没有妈妈,自己和女儿很难沟通。
那个女孩子学习不错,李语也热心肠地跟他沟通了许多方法。直到电话越来越频繁,时间越来越晚,话题也逐渐跑偏。对方总是“不经意”地透露他去了哪里出差,喝了什么酒,住了哪家高档酒店,以及他身边空落落的,很寂寞。
和家长发生冲突,受伤的永远是老师。李语谨记前辈这句话,绷着青筋强忍着,然后某天,她也“不经意”地拉黑对方所有联系方式。
本以为这事能到此结束,然而,新学期刚开学的第二天,一位气派十足的女人找到她学校,进了她办公桌。众目睽睽之下,那女人拿起桌上她泡的枸杞水泼到她脸上,斥责她“勾/引”她老公,拿出了他们夜晚通话的记录。
好在最初察觉到不对劲时,李语保存了通话录音。学校查清事实,虽然没责问她,但鉴于对方有一定的社会地位,还去教育局投诉了,只能先停她的职,后续再给她调班。
愤懑又沮丧,李语在床上怅然抑郁地躺了三天,期间对方还总给她打骚扰电话,威胁她主动辞职,不然就找人弄她。
最难过的时候李语真想过辞职回老家。给父母打了个电话,却得知他们刚卖了老家的两套房,打算凑一凑首付给她在沪市买一套小房子,让她能安心留在那里。
在父母眼里,她是优秀有出息的孩子,他们全力托举她来到大城市。而只有跨过龙门的鲤鱼自己知道,在汪洋中无依无靠的孤独滋味。灰暗低落时,她就会无比怀念养育她的温暖的小溪。
李语习惯了报喜不报忧,在说了几句后便急匆匆挂了电话。她怕再说下去,哽噎的声音藏不住,会让他们担心。
蒙被子哭过一场后,李语举着手机,扒拉好友列表,想看看能找谁碰面喝杯闷酒。她一气滑到最下面,在慢慢往上滑,然后看见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头像。
宋矜芙?她好友列表里还有个明星呢?!
李语都忘了当初怎么加的她了,也许是毕业之前发什么资料档案吧。宋矜芙的头像就是她自己照片,这张脸她现在在电视上经常看到。
她家好像就是沪市的,而且家里背景很深。李语想起中学时候,她开跑车来学校,干了件“惊天动地”的事,被直接停课,第二个学期才回来。
【hello?在吗?】李语自来熟地跟她打了个招呼,对方头像是灰色的。可能是隐身,更有可能是号早就不用了。
李语开始想问她“有没有空要不要聚聚”,后来再一思索,她俩是熟到能聚会的朋友吗?人家多半不会理她,会觉得她疯了。
可她要是理了呢。
要是宋矜芙真回她了,李语想,那她能不能找她帮忙不说还她个清白,她现在是真有点不敢出门了。
左思右想,她决定坦诚相告。赌一把。
她又发了一条消息,简单地说了下自己是李语,洛川一中的。她们以前是同学她现在也在沪市。小心翼翼地套完近乎,李语委婉地表示,她遇到点麻烦,能不能请她帮个忙。
具体情况她没说,先看看对方态度吧。
李语也清楚,发出去多半不会得到回应。
她也许只是需要一点盼头。
世界的真相太残酷了。象牙塔里许下的梦想,她刚进入社会就被无情地戳破。
第二天中午,她睡醒,手机上一条新消息提醒。李语看着那个小红点愣了片刻。
宋矜芙回她了!
她就回了一个字——【说。】
*
仗势欺人不好,但是真他喵的爽!!
对方在学校里公开跟她鞠躬致歉,还主动澄清真相,并提出弥补损失。
李语全程高冷,爱理不理,但内心爽得要爆炸了。她腰不疼了,腿不酸了,一口气上十八楼都有劲儿了。
宋矜芙还在聊天框里问她【解决了吗】。
【解决了!我爱死你了!】李语没控制住,给她发了一串抱抱的表情包,然后提出【我能请你吃饭吗?】
宋矜芙说她最近没时间,回沪市会联系她。
李语说【好!等你回来!我随时都行。】
第一次请明星吃饭,宋矜芙开着她那辆金色的劳斯莱斯到校门口接她。李语默默退掉了团购劵。
她报了饭店名,宋矜芙说那家不好吃,带她换一家,问她介不介意。
“不介意。”李语摸摸钱包,她今天连信用卡都带上了。
在这座城市学习工作了这么多年,李语第一次真正感受到这里的璀璨繁华,仰头才能看见的大楼,变成了脚下的星星。
给她们做服务的都是一米八的制服帅哥,李语没忍住,看了一眼又一眼。
对面宋矜芙眼都没抬,直接忽略他。
也是。娱乐圈帅哥更多。李语小心地吃菜,心里默默计
算这顿饭得多少钱。好在只是吃饭,宋矜芙没开酒,可能是顾及到她囊中羞涩。
这顿饭她们交流不多,只问了问对方的工作近况。李语用果汁敬她表示感谢。宋矜芙笑了笑,没说什么。
饭后她也没要她结账。她们吃完就走了。
她还亲自把她送回家。李语本来说她坐地铁就好。宋矜芙说没关系,她今晚不忙,顺道而已。
下车前,李语想了想说,“下次我再请你吧。我选一家好一点的饭店。”
“你不是请过了吗?”宋矜芙侧头看着她。弯曲的头发散落在白皙肩膀,她笑容娇媚带一丝俏皮,朝她一眨眼,“你主动提陪我吃饭,就算是请我了。”
啊这“那,那你下次需要我‘请’的时候,随时跟我说。”李语小心脏被她笑得怦怦直跳。
“好。”宋矜芙答应得很爽快。
后续过了一段时间,她们也没再联系。李语按部就班地上课,有时候看到新闻想关心两句,但又怕打扰,也不敢乱问。
【周末有时间吗。请你吃饭。】
李语看到消息,立刻回:【有。】
【我让司机去接你。】
这次宋矜芙在私人游艇上请她吃海鲜。
就她们两个,对坐在真皮沙发上。两岸灯光熠熠,江面浮光跃金,所有华丽美景在她面前都像衬托的幕布。李语一眨不眨地盯着宋矜芙,她今天穿戴都很随意,一件浅绿色真丝裙,宛如雨水润过的芳草地,透亮欲滴的翠色。如瀑长发被微风吹乱,她信手往后捋了捋,露出酡红颊色。
宋矜芙心情似乎不好。全程没有吃饭,只是一杯一杯地喝白葡萄酒。也不劝她喝,她独自一人喝闷酒。
问还是不问。
李语想,那来都来了。
“最近是不是工作太辛苦了?”
“还好。”她聊天的兴致也乏乏。
“话说,我最近看一部剧,《****》,里面那个男二演得真好啊!不愧是我童年男神,老了也那么有气质。”
宋矜芙波光流转,瞧了她一眼,不禁微笑,耐心听她说了半天,方才开口:“你特别喜欢他吗?追星吗?”
李语摇头:“童年滤镜吧。我不追星。”但现在倒学会了给她做数据。天天超话打卡。
“哦,那就好。”宋矜芙开口就是炸雷,“他是个双。以前跟过不少富豪,都是男的……”
李语手里的龙虾钳子都掉地上了,她不敢相信:“真的?!”那他还草爱妻人设!这不骗婚吗?
“当然是真的。”宋矜芙弯唇哂然轻笑,毫不避讳地告诉她:“有一次五一假期我回家,正好撞见他和我爸。”
“他们在客厅,那男人很会叫,忘乎所以,都没发现我在楼上。”
“我还录像了呢。”她爸送了她一辆兰博基尼当作封口费。
“”李语咽了下口水,突然有点想看那得是多“忘乎所以”啊!但录像里还有人家爸爸,她把八卦的渴望咽了回去。
宋矜芙却像是看透她的心思一般,问她:“你要看吗?”
那既然主动问了李语疯狂点头:“可以看吗?”
宋矜芙放下酒杯,直接掏出平板,翻了一会儿,递到她手里。她继续喝酒。
李语激动地点了播放键,画面一开,她立刻找音量键,发现已经调到最低了。游艇上还有开船的呢。不管别人能不能听见,她赶紧静音了。
没了声音,就只剩两坨白花花。
没有一点美感,甚至有点恶心,李语赶紧关上了,喝了口冰水压惊。
她拿眼去瞄宋矜芙,对方无感地看向窗外。李语感慨她内心也是强悍,在现场看着亲爹竟然还能忍着录像。
这话题起得不好。
李语换了个纯洁点的话题,说起了他们当年的老师同学,当然,也无可避免地提到了周度。
“听说周学霸现在也在沪市,哈哈,也许下次能把他叫出来一起吃。当年他去北方上大学,大家还以为他会留在那,没想到还是回南方了。”
她措词仍然委婉含蓄,没敢问,他俩现在还有没有联系。
“哦。”宋矜芙淡淡道:“我让他回来的。我们还在一起。”
当啷!
李语手里的叉子掉在了桌子上。一时间,满桌的山珍海味、美酒佳肴都不香了。
她张大了嘴巴,问:“那新闻说你要结婚是假的啊!”
“哪个新闻?”
“错了。应该是绯闻!说你要联姻那个——”
“那个是真的。”
宋矜芙一瓶见底,又开了一瓶,“不过也快黄了。我没看上他。”
“”李语凑过去,跟她碰了碰杯,小心地问:“那你和学霸,你俩现在的关系是”
“你说周度?”宋矜芙翘起唇角,眼中带着玩味的笑意,晃了晃手中的酒杯,“他啊。他也是我的情人之一,是我包.养的男宠。”
李语目瞪口呆。好半天,她默默举起大拇指,感叹:“会玩。”
她觉得有钱人,不分男女,会玩爱玩都是很正常的,不算新鲜事。比起宋矜芙养男人这事,李语更震惊于周度会愿意?
学霸清风霁月、光明磊落,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高岭之花形象,真是轰的一声在她眼里崩塌了。
时至今日,李语都没参透,他俩是怎么从登对腻歪的“校园小情侣”走到如今这个关系位置上的。
但她直觉,这不是单方面的。学霸肯定有问题。
而宋矜芙,李语不解的是,她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非要专心折磨这一个。那估计也是有她的道理吧。
虽然她和周度认识时间更久,可交情上,李语还是偏向宋矜芙。
步入社会后,有两种人变得稀有,一种是二话不说、无需回报就给钱的人,另一种是废话没有、直接上手帮忙解决问题的人。
不管她私生活如何,就她们当年的“点头之交”,宋矜芙肯帮她,为人已经是十分厚道了。
混熟之后,她还愿意帮她批卷子。什么绝世大善人!
李语来过她家几次,在这留了一大盒红笔。
宋矜芙蹙眉,盯着她拿出一叠厚厚卷子放到桌子上,递了支红笔给她,说:“这是最后一个考场的,这个好批!”
宋矜芙无语道:“早知道不叫你来了。”
“别别别!”李语忙说,“还是叫我吧。这次是意外,保证下次不会了。学校扫描机出问题了,就这次需要手批,等以后就录入电脑了。”
她就得带着电脑来她家吃瓜了。
“最后一次啊。”宋矜芙拿起红笔,警告她,“下次我真得会把这些破纸扔出去的。”
“嘿嘿。”她才不会呢。李语递给她一份答案,说:“你不知道我班上孩子有多少喜欢你的。要是我学生知道这卷子是他们偶像女神批的,估计会发疯。”
宋矜芙“哼”了一声,言道:“我可没引导过未成年人追星。”
“放心,我也不许他们在班级搞这些分心的事。”李语转身倒了杯水,回头不小心瞧见门口附近的影壁下面有一堆干枯的花,还有一个橙色礼盒。
“那什么啊?”她指着问。
宋矜芙扫了眼,不自然地别过脸,“不知道。小骁非要拿回来的。垃圾。”
“垃圾?”李语不信地走过去拎起盒子,重重的,里面有东西啊。“哇,我以后能不能天天来你这收垃圾啊?”
“你喜欢就拿走。”宋矜芙低头批卷子,过了会儿又说,“衣帽间里还有。”
包当垃圾扔,李语可以理解,但旁边还有一束干花,也没扔。
李语推理完,拎着袋子走回来,眼睛一亮问:“这不会是学霸送的吧?”
宋矜芙板着脸没有回答。回想那天,他明明是带礼物回来的,非要扔在门外,说是“垃圾”。
“谁稀罕他的包?品味那么差。”
不稀罕也没扔啊。
李语露出了然的笑容,故意说:“那你不看看吗?你给我的话,我可不跟你俩客气。”
宋矜芙还是说:“随便。”
李语当着她的面,把盒子拆开,一边拆一边观察她有没有抬头。直
到盒子打开,李语故作惊讶地“哇”了一声,宋矜芙都没有抬头,握着笔在卷子上画重重的“叉”。
好吧。看样子事态严重。
李语安静坐回来,也拿起笔,直入主题地问:“学霸干嘛了?”
“带女人回家。”宋矜芙沉着脸说。
李语“呵呵”两声,直言:“我不信。他要是真敢带,他现在就该在江底沉着了。怎么有机会买包求原谅?”
“”宋矜芙沉默片刻,停下笔,跟她简单讲了那两天发生的事情。
李语捂住嘴,“所以你真在他床上?!”
宋矜芙瞥了她一眼,李语顿时明白了。
“我没想到他回来得那么早。”一想到他进门时,三人对立,宋矜芙有点烦躁,“我就是叫人陪我吃个饭。”
“嗯。鉴于你们俩之前说好都不带人回家”李语分析评判,“那你们也算是扯平了。”
“这怎么能一样?”越想越气,宋矜芙恼怒道:“他明知道那个女人喜欢他!”
“放心,现在肯定不喜欢了。”
“为什么?”
“显而易见的道理啊。”李语觉得她当局者迷,“大晚上的,一个男人都带你进家门了,却只让你在门口站岗,都没礼貌问问进来喝口水什么的。很明显的没那个意思啊!”
“他是不敢有意思。”宋矜芙撇眼干枯的花,闷闷不乐道,“他怕我生气。他说谎我能看出来。”
李语终究抵不住好奇:“那是不是学霸当年杀.人也被你看见了?不然,这他都能忍着出门?”
“是他妹妹,小静生病了。我当年带她出国治病。”
宋矜芙承认,“他不愿意和我在一起,是我用这件事强迫他的。”
李语愣住,“你确定他不愿意?”
无论是校园时期还是现在,她作为旁观者,怎么觉得学霸乐意得很呢。
不过,“做小”确实不像他。
李语心里,他俩这么多年了,怎么说,周学霸都算是“原配正宫”了。
“不然呢。”宋矜芙垂眸,漫不经心地凝视虚空中的某一点,喃喃道:“当年他亲口说的,说他不喜欢我。说他要是有选择,他选世界上的任何人,都不会选我。”
宋矜芙讥嘲地笑,“可惜他没有选择。”
“我倒是给了他两个选项,我让他入赘宋家跟我订婚。是他不肯。既然他想没名没分地跟着我,我当然要成全他。”
“什么破自尊心?竟然比我还重要。”李语看见宋矜芙姣好的面容上,神情多了几分决绝狠厉,“我就是要踩碎它。他心里就不能有比我还重要的东西!”
“”
清官难断家务事。
他们当年的故事,看样子结尾不是很愉快,再多问就冒昧了。李语咳了一声,提回现在:“那他要是认识到错误了呢?我说带人回家这事。”
宋矜芙默了几秒,扬起脸道:“那他就该继续道歉的。是他先做错的,难道还要我主动去找他吗?”
他提前回家不就是为了跟她道歉吗。就算家里有人又怎样,多问几句会死吗。
“要是他已经道了呢。”李语眯眼一笑,掏出一张漂亮精致的小卡片,推到她面前,“‘对不起。我们和好吧。’”
“哎,我看学霸还挺乖挺纯情的,你要不要,再给他一次机会?”
宋矜芙怔愣,凝眸注视这张卡片,半天,她抿着嘴唇,慢慢攥紧了手指。
***
我爱一个人,
她不是好人,但也不坏,
她不够忠贞,却也不滥情。
我爱上她时,她就满身缺点,破坏我的原则,践踏我的底线。
可我义无反顾地爱上,像一头扎进永不后悔的河流。
爱就是心甘情也愿。
是把身心寄托给另一个人,是丢掉清醒,失去自我,随着她的喜怒哀乐摇摇晃晃。
这一点,周度早有预料,也有经验。
他尽量不去想她现在在哪,和谁在一起。
白天,工作是镇痛剂,夜晚,他用酒精麻痹自己入睡。
宋矜芙屏蔽了他的消息,等待是他唯一能做的事。
等的来,或者等不来,主动权永远不在他手里。
这天晚上,周度胃痛没有喝酒,直接吃了两片药来安眠。
一扇扇门打开,人影来到他床前,一只冰凉柔软的手抚上他的脸,周度陷入昏睡,浑然不觉。
说“会永远站在她这边”的是他,说“她最重要”的也是他说“不喜欢她”用力推开她的人,还是他。
“有时候我真的很讨厌你。”宋矜芙蹲在床边,抚摸他的脸,指尖滑过他眉毛眼睑,“可我更讨厌自己放不下你。”
“对不起。”
“再忍一忍吧,周度。”她探身在他唇角印下一吻,纤细的声音对着他轻喃道:“也许有一天我不需要被爱了,就会放你走了”
*
清晨的第一缕光晃照在他的脸上,晒得他皮肤发烫,周度感觉头昏沉沉的,也许是药物的副作用。药效还没过,他提前醒了。
身上也重重的,像有东西压着他。
他是不信所谓“鬼压床”的,这只是四肢还没苏醒,很正常的现象。
周度闭着眼,想今天是周末,他可以多躺一会儿。
可躺也躺不安稳,意识一但活跃,他又想起好多事情要做,伸手去拿手机,却感觉自己手臂麻酥酥的,不听使唤。
他摸到一缕发丝,睁开眼,不敢相信地侧头。他臂弯里躺着一个人,她睡相安恬,长睫卷翘根根分明,呼吸匀畅,睡姿不敢恭维,四肢都缠着他。被子也没盖好。
拜她所赐,周度终于知道,爱情根本不是什么清风遇皎月,它是烈焰,是焚烧,是上一秒相看两厌,下一秒又恨不得抱着她同她死在一起。
算了。周度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伸手把她散落的碎发别过耳后。她肯回来,他知足了。他侧身,拎着被角将她盖好,连人带被重新搂进他怀里。
身躯紧紧相贴,睫毛颤动两下,宋矜芙在他怀里缓缓睁眼。
她想起李语在她家说的一句话——“人的感情是流动的,想法是会变的。尤其像学霸那种“一声不吭就是干”的男人,你不用听他说了什么,你就闭眼感受他都做什么。”
“我拿这只爱马仕跟你打赌,虽然我没有但我敢说,只要你出现在他面前,他宁可自己当台阶给你下,都舍不得你低头。”
“这个不行要真像你说的,那面墙的包,你随便选十个,我让司机给你送到家。”
当时,宋矜芙犹疑地皱眉,担心她主动回去,周度会不会蹬鼻子上脸,又跟她吵架。
现在该死的周度。他用一个普通包,害她送出去十个限量款。
等睡醒了一定要他赔。
宋矜芙压着嘴角腹诽,手臂环住男人精壮的腰身,也更用力地抱紧了他——
作者有话说:[狗头]爱就是“她喜欢我。俺也愿意!”
今天迟到了,sorry~~修了好久。[抱抱]
第24章 今夜
“所以,你们俩这是‘床头打架床尾和’了?”
得知他们再次和好,李语第一时间打电话“回访”。
“嗯。算是吧。”
宋矜芙持着电话,回想那天清晨,她从他怀里抬头,恰好男人低眸。两人静静地对视,三秒之后,周度吻了上来。
实在是氛围太好脑海里重温一次,宋矜芙对着电脑,不自觉地
弯眼微笑。
李语在电话里咳了两声,她才回神,“哦,对了,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让司机把包给你送过去。”
“还真给啊?”
“当然了。愿赌服输嘛。”
李语感叹:“这种赌注再多来几次,我岂不是要发家致富了?这比彩票中奖率高多了。”
“不过十个包哎,太多了,你送我我都不好意思收。还是留到下次请我吃大餐吧!”
“请你吃饭也是应该的。你要是不喜欢包,我那还有好多品牌方送的衣服,小首饰什么的,不然你下次来我家选?”宋矜芙看着屏幕上,联富地产上一个季度的基金报告,DPI的数据让她直皱眉头。她爸近几年真是有够不务正业的。
“行!”李语一口答应,并嘿嘿笑,“体贴”地嘱咐她:“你们俩平时注意安全哦。”
“什么安全啊?”宋矜芙一心两用,顺嘴问。
“你说呢?‘开车’安全啊!”李语说完,又调侃:“啧啧,不过学霸那么严谨的人,肯定不用叮嘱。”
“”宋矜芙脸颊稍烫了一瞬,挂过电话后,她独自咕哝了一句,“他哪里严谨了。”
明明第一次也翻索半天,连正反都没分清。
专心地读完一遍文件,她走出书房,客厅里传来一股蒸好的米饭香气,温热清甜的味道。
宋矜芙悄无声息地走到厨房外,注视站在炉灶前的周度。无论是做人做事,还是做饭炒菜,他都按部就班、条理清晰,正从容不迫地往两个锅里加盐添水。
专注的神情,坚实的肩膀,男人背影有种踏实感。
一种难以言明、宛如回家的踏实感。
周度今年二十七岁了,她也二十六了。纵向看,他们俩都处于人生中的上升阶段,可横向对比,宋矜芙想,她好像是宋家这辈里唯一一个没有结婚的了。
哦,除了她那个结不结都没影响的堂弟。
剩下的堂哥堂姐孩子都不小了,每年压岁钱她都要发出去好多。
她对婚姻没什么抵触心理,早结晚结都是要结的。早年间她倒是非常不想要孩子,主要受她爸妈的影响,宋矜芙觉得孩子在虚伪的家庭里长大很可怜后来想法又有所转变。
转变的根源就是周度。
最喜欢他的时候,她甚至愿意为他放弃哈佛留在国内。她都算好了,大学毕业他们就能领证结婚。结婚后,一切顺其自然,享受几年二人世界,等事业稳定了,差不多也就二十六七岁,他们可以考虑先要一个孩子。她希望是女孩,这样她就能给她买好多好多漂亮小衣服,让周度给她编时髦的小辫子,他们手牵手送小公主去幼儿园,然后各自去上班。晚上回来,一家三口在饭菜香气里分享一天的趣事。临睡前,他们靠在床头,一左一右给她讲故事,哄她入睡画面恬淡温馨,和童话故事的结局一样美好。
如果不是他宋矜芙看着周度背影默想,如果他没有推开她,说那些绝情的话,他们一定早就结婚了她早就有自己的家了。
家世背景她不在乎,苏娴阿姨是好人,小静也和她很亲,她现在也把她们当家人。
就算她爸宋霖天不同意,她妈和宋家其他人也拦着,但她喜欢,她想要,谁又能拦得住她?除了他说的“他不要她”。
后背贴上来一副柔软温热的身躯,周度翻炒的动作停滞,他等了几秒,关小火,想转身问她怎么了。可腰腹被她死死抱着,不许他动。
细密的油煎声中,他听见她说:“周度,我好恨你啊。”
周度默了几秒,拍拍腰间她的手,轻声说:“菜快好了。这里有油烟,出去等吧。”
这顿晚饭,宋矜芙兴致不高。
周度主动问她:“生日会筹备怎么样了?今年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筹备差不多了。”她先回答他第一个问题,随后抬起头,深深地看他,微愠道:“你选不出礼物,可以不送。”
竟然问她想要什么。
宋矜芙低眉不想理他,不懂送礼物是要送“惊喜”嘛。她又什么都不缺。
“只是怕你不喜欢。”周度抿唇微笑,给她夹菜,笑容里有几分无奈。
很遗憾。他想送她的情侣表,他还没买到手,恐怕赶不上她生日了。
差距一直客观地存在着。
长大以后,他想要回她以同等价值的礼物,都变得困难费力。就算没有当初那件事,他们或许也不适合在一起。
这一夜,周度抱着她,思绪暗忖,如果重来一次,他可能会选择从故事的开头纠正“错误”。
如果当初见面不打招呼,不对视,不接触,只做途径彼此的陌生人会不会更好一点?
她会更快乐吗?还是更孤单?
至少,不会因为他而伤心。
趁她熟睡,他轻轻亲吻她额头,无声地说“对不起”。
——真有重来的机会,我不会再靠近你。
当悲伤大过爱,做陌生人,也好过做恋人。
何况,他还是个不称职的恋人。
宋矜芙生日当天,周度还在外面应酬。
他知道她找人花心思做了一支单曲,在这场告别生日会上送给粉丝,还特意排练了舞蹈。
小骁也给了他一张工作人员的通行证,但他推不了这个饭局,只能尽量让自己不要醉得太厉害,尽量比她提前到家。
生日礼物周度送了宋矜芙一套红宝石首饰,拍卖会上拍来的,是他能力范围内能给的最好的。
可放在她首饰柜里,颜色和大小都排不了第一排。按她说的,设计款式也有一点老气。
选礼物是技术活,他还得继续研修。
饭局结束后,周度站在门口和某医院院长聊天,不是为工作,是他妈妈前段时间来沪,在那家医院做了白内障的手术。余光中,他瞥见路对面一道熟悉的身影。
年轻稚嫩的脸庞,穿着有设计感的铆钉衬衫,直垂牛仔裤,耳钉,项链,手镯,一件不少周度上下打量他一番,皱眉,想不通宋矜芙看中他哪里了?因为他年轻?热情?
热情是真热情。Ember第一眼看见他,眼睛放光似的,立刻抛下同行的另外几人,径直朝他走过来。
周度只好切断话题,把院长送上车。回过头,Ember已经到他跟前了。
他净身高一米八七,放在人堆里也不算矮。但眼前这位少年是模特来着,比他还高一点,周度估计他应该是有一米九以上。
他对这个人没什么好感,连带着,这样近距离的站立,他们之间的身高差也让他有点心烦。
“你找我有话说?”周度低头看看表,不耐烦地问。
Ember毫无眼力劲儿地凑到他跟前,同样好奇地打量他,不停眨巴的大眼睛,紧实的面颊与下颌,干干净净没有一丝皱纹的眼角,无一处不彰显着青春活力。
就连话语都带着未经事故的天真,他直接地问他:“你和Freya在一起多久了?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这和你有关系吗?”周度语气冷冷,板着脸反问他:“你跟着她不知道她最讨厌什么吗?你私下来找我,要是她知道,你觉得她会是什么反应?”
Ember顺着他的话想象了一下,有些胆怵地咽了下口水,他慌忙找补:“不是我找你!是我们遇见了!”
“那就当没遇见。”周度转身去叫代驾司机。他跟这男孩没什么话好说。
“你好冷漠啊。”他摆在明面上的拒绝
交流,Ember没感觉似的,死皮赖脸地跟着他。也不管周度回不回答,他一个劲儿地追问:“你们在一起几年了?三年?五年?Freya现在是住在你家吗?”
Ember看他像看“珍奇动物”一样,满腹疑惑地问:“她从来不住别人家的。你们不止是上/床的关系吧?”
周度停下脚步,被他吵得烦不胜烦,厉声道:“你在她面前也这么多话?好奇心这么重,你可以直接去问她。”
“我不敢啊。”Ember举手投降,“她会打我的。你虽然冷漠,但脾气很好啊,我去你家你都没打我。”
他还敢提?
周度不能理解现在年轻人怎么回事,这个Ember到底怎么想的?跑过来跟他搭讪?
他们之间有什么好聊的,交流经验?他来跟他这个“前辈”取经?
周度懒得理他,他着急回家。
“你知道今天几月几号?”
“十一月十一号。”Ember抢答:“Freya的生日!她没喊我陪。啊,我知道了,她是不是要去你那儿?!”他语气还有点兴奋和惊喜。
周度感到无语,皱着眉头说:“我要回家了。你自便吧。别跟她说我们见过面。”
“放心放心,我不会告诉她的!”Ember锲而不舍,高大身躯挡在他面前,笑眯眯地掏出手机,问他:“哥哥,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你习惯用哪个社交软件?”
“”他是不是疯了?
周度想骂他,出于教养没有说出口。
“谁是你哥哥?”
Ember一愣,仔仔细细端量他两圈,又摇摇头,笃定地道:“你肯定比我年纪大。难道你比Freya年纪还大?要叫叔叔吗?”
周度闭了闭眼,保持镇静,努力克制自己不出拳揍他。
“让开!别跟着我。”
他把车钥匙给代驾,自己坐进副驾驶。Ember还想跟上车,被周度凌厉的一眼制止。
他无辜地吐了吐舌头,挥手跟他笑着说:“Bye!下次再见。”
哪来的下次?
什么东西?
回家路上,周度眉头紧锁,怎么都想不明白,宋矜芙最近的品味怎么变化这么大?
是因为他太一成不变了?她也需要一点新鲜的刺激调和?
多了这个小插曲,他到家已经十点了。
没过多久,宋矜芙也回来了。生日见面会就在沪市,原计划是两个半小时,延长到三个多小时才结束。
结束之后,她跟团队喝了点酒,太高兴,有一点喝醉了。小骁给她送上来的。这小子把人送到就跑,一秒钟都不耽搁。
周度在门口扶着她,问她:“喝了多少?还能不能站住?”
“周度!”宋矜芙两颊绯红,双眸迷醉,看清是他后,她伸手牢牢地搂住他脖子,吐息间都带着浓重酒气。周度心想,这哪里是有一点醉。这至少是三瓶起。怪不得小骁跑那么快。
“你送的礼物我很喜欢!谢谢!”她强硬地揽过他脖颈,在他脸上“叭”地亲了一口,“给你的,奖励!”
“你喜欢就好。”周度也俯身在她红唇上吻了下。他想给她抱进屋里,但宋矜芙不配合,拽着他衣领赖在门边不肯走,非要在这里脱鞋。
她哼唧地强调:“我没脱鞋,不能进去。会踩脏地板。”
周度哑然失笑,“你现在在意地板了?”
“你不许笑我。”她倾身来捂他嘴,手没碰到他呢,上半身失衡,又朝他跌过去。周度双手接住她,抱了个满怀,顺便拍拍她的背,给她顺顺酒气,柔声说:“宝宝,我们先进去好不好?我给你泡杯蜂蜜水。小芙,你喝这么多,明早要头疼的。”
宋矜芙摇摇头,说“不会的”,说她今天喝的红酒二十八万一瓶,醉了也不会头疼。
周度担忧之余,也有点生气,眸色冷淡地掐了下她的脸,质问:“胃不要了?”
“唔!”
他没使力气,她却娇气地蹙眉,喊他:“坏蛋,帮我脱鞋!就在这里!”
清甜嗓音如娇似嗔。
“那你扶好了。站稳,别磕头。”
周度把着她双手,让她扶住旁边的柜子。他无奈地笑笑,蹲下身,攥住她的脚踝,刚要脱她高跟鞋,红色的鞋尖在他眼前晃了晃。
“好看吗?”她歪头问他,声音甜甜的,“我新买的。”
新买的?周度仔细看了眼这双高跟鞋,确认,她喝得记忆不清了。这双鞋她之前就穿过。
看样子是很喜欢,才会在今天又穿了。
“好看。”他抬头哄她,却看见她弯着笑眼,瞳眸闪着盈盈水光,双眼迷离又专注地望着他。他刚刚吻过的唇,一抹湿润亮色,口红擦出了边界,朦胧妩媚的性感。
周度握着她白皙凸出的脚踝没有松开,他渐渐直起身,高跟鞋没脱,他手掌来到她膝窝,向上一提。
一只脚腾空,她理所当然地站不住,要倒,倒下之前一声无措的惊呼,“啊!周度!”
“别怕。我抱着呢。”周度揽回人,笑着咬她耳朵,也觉得自己今晚有些坏。可是她太可爱,秾艳得也像一杯酒,香醇气息缠绕他,引诱他将他密不透风地笼在只有她存在的世界里。
他勾着她两条柔嫩白皙的腿,环住他的腰,托着她将人抱起来。
宋矜芙低头去亲他,含着他的唇珠,发出模糊的音问他:“要是等下踩脏了床怎么办呢?”他有洁癖呢。
“没关系。反正床单都要换的。”
周度啄吻她唇角,她长发丝丝络络搔着他脖颈,胸膛,带起一一阵阵痒意。
他抱着她来到房间,还是没有脱她高跟鞋,直接放到床上,将人牢牢压在怀里,接吻,深深地探入她口腔,卷起小巧的舌尖,一点点吞食她的空气,有耐心地等着她失力、窒.息、喘不上气。他会稍稍松开她,渡一口气给她,再继续吻上去,不给她多余的呼吸时间。
几次三番,宋矜芙双眼眼尾潮红,一边娇哼着说“讨厌他”,一边抱着他,主动凑上去也想咬一咬他的舌头。
“这样会多一点新鲜感吗?”
周度揉着她脚踝,她尖锐的高跟踩着他大腿,黑色西裤一道灰脚印。手上用了一些力气,他趴在她耳边低哑地问,“和他比,会更喜欢我一点吗?”
他说什么呢。
宋矜芙脑子晕乎乎的,他的话从她耳朵里穿过,没有一个字留痕。
她只觉得不太对,用力拍打他的手,娇呼:“周度,我腿要折了!”
“不是学过舞蹈吗。”男人不听,握着她脚踝并拢,压下去,说,“放心,宝宝你很软,受得住。”
宋矜芙意识涣散中还带一点清醒。她磨牙,有点想咬他手,张口下去,先咬到了自己膝盖。头顶传来隐忍的低笑声,一只手掌主动递到她嘴边,说:“乖,别啃自己。给你咬。”
她毫不客气地狠咬他一口,很快又松口,醉不成声,呜呜咽咽,哼了一首不成调的夜曲,一直吟荡到破晓时分她被一席毯子卷起来,搁置在旁边小沙发上,泪眼濛濛地看周度,只穿一条睡裤,上半身肌肉骨骼精壮,块垒分明,俯身时腰腹收缩嗯,她的高跟鞋整齐摆放在墙边,他在重新换床单——
作者有话说:[捂脸笑哭]一要到收尾了,就卡文。最后几万字一般都很卡,我尽量尽量少更一点也不拖更。
[捂脸笑哭]昨晚没发是因为记错日子了!我就说睡觉之前好像忘了点啥……[捂脸笑哭]睡得还可快[托腮]闭眼就着了。
第25章 今夜
周度不太对劲。
近段时间宋矜芙明里暗里观察这个男人,感觉他像
是被夺舍了。
具体情形,她很难描述,大多是些关上门跟外人“无法言说”的事。
连李语她都不好分享。
总不能说,某人终于放弃了“睡衣-浴袍-睡衣”的流程,愿意陪她换点“新衣服”穿穿。甚至她用丝带绑他眼睛,背后缚手,他都顺从没反对。
还有昨晚宋矜芙咬着指甲回想,昨晚他们是在书房聊工作,交流正经事的。
她转头看见周度戴着眼镜的侧脸,神情无比专注,平时嘴严得像上了锁,但跟她讲起专业来,一板一眼,滔滔不绝,时不时用骨节分明的手往上推一下镜框
她突然觉得他有点hot,凑过去亲了他一下。
只是欣赏地亲了下脸。
周度却僵住了,像程序卡壳,缓慢地转头看她,问她:“做什么?”
“没什么。”宋矜芙捧着脸笑,指尖挠了挠他下巴,像在逗猫,问他:“周总,你平时在公司也这样教导员工吗?”
周度谨慎地看着她,先声明:“我们公司的会议室是玻璃墙。重大决策需要通过董事会,小型会议至少也要三个高管在场。”
他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我不会单独找下属谈话,更不会教导他们。那是部门主管的职责。”
“知道啦。”她又不是在严刑拷打。
宋矜芙双手捏住他的脸,用力揉了揉,周度一动不动,眼神无奈地任由她胡乱揉搓。
“就是觉得你戴眼镜有一点‘特别’。”她捧着他的俊脸,轻轻吻了下薄唇,扶正他镜框,“你上学时候都不戴眼镜,怎么工作了还戴?”
周度愣了愣,坦诚道:“那时候没近视。后来近视了。哪里特别?”
宋矜芙脱掉鞋,跪在沙发上,上身直立,像模像样地凑到他耳边,周度配合她倾斜脑袋。她却坏意地往他耳窝里吹了口气,说:“特别的sexy。”
“周总,你换一副难看的眼镜去公司吧。这副只许给我看!”
周度无声哂笑,捉住她的手放进掌心里,柔声道:“我度数不高,在公司不常戴。长时间对着电脑会戴着它,眼睛舒服一点。”
“别紧张嘛,周总。我开玩笑的。”宋矜芙哈哈笑着坐回他旁边,半边身子软软地贴上他后背,指着电脑上的模型性能报告,问为什么他的AI模型AUC值能这么优秀。
周度把电脑放到腿上,详细地给她讲解,从最初他们对于临床问题的理解,再到模型架构的选择和创新,还有团队在超参数优化方面重点投入的资源许多核心内容已经超出了探讨的界限,宋矜芙不禁侧头看了男人两眼。他还真不怕她“盗取”商业机密?
他这些东西,她可大半都能理解。
周度心里想的是,既然她开口问了,那她想了解的肯定不是浮皮潦草的表面。深层次的,周度也不担心她知道了就会怎样。
带着“机密”另起炉灶?
那何必呢,她想要,公司他可以直接送她。
这么小的体量,他都怕她看不上。
现在体量小,是因为还没到C轮融资,等到完成IPO,通过并购整合补齐产品线,打造集成平台,完善海外的布局凭她现有的知识和经验,宋矜芙心想,也许都不用被并购,今睿可以独立上市。理想化一点,没准儿能达成百亿级IPO呢。
他们都已经拿到了FDA和NMPA的审批,中美两个超级市场“双轨制”的布局。前者需求巨大,一旦打通政策进入标杆医院和医保,规模难以估量,十四亿人口还可以提供海量的数据用来精进算法;后者看重价值创造,高溢价商业模式,要是被保险体系认可,就能建立长期的商业壁垒。
两个前景都光明美好,而且有径可走。
怪不得宋霖天最近总给她打电话旁敲侧击地问“周度在做什么”。果然无事不登三宝殿。
宋矜芙靠在周度身上,不满地撇撇嘴。
周度察觉她突然不说话,握住她的手,问:“怎么了?困了吗?”
“没有。”还不到一点呢,她困什么。
宋矜芙换了个姿势,把他电脑扔旁边,坐到他大腿上,环住腰,安安静静地靠进他怀里。周度以为她累了,抬手抱住她,温热手掌轻拍她后背,一下一下。
“周度。”她小声问他:“你会恨我吗?之前那么久的时间,我不让你出去工作。”
一年多,快两年吧。她把周度困在身边折磨。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这期间要是被别人抢了先机,那他就完全没机会了。
周度没想到她会在这时候,问这个问题。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不会。我也有错。”
“真的吗。”
“嗯。”
如果他恨得了她,现在也不会坐在这里了。
那还爱她吗。
有多爱呢。
宋矜芙想了想,没有开口问。她一直都清楚,在他心里她有多“坏”。在周度面前她从来都没掩饰过自己。
她也没有傻到让他在事业和她之间做选择。毕竟同样的选项给她,现在的她也未必会再选爱情。
“你选一台车吧。”她轻声说,“我想给你补偿。不管你想不想要,这次都别拒绝。”
周度摸摸她头发,经手柔滑,和她身上的丝绸睡裙一样凉凉的触感。
“如果是补偿,我能自己挑想要的吗?”
“可以啊。你想要什么?”
宋矜芙坐起来,额头抵着他的,笑意温柔的眼睛专注看他,“我用自己赚的钱给你买。”
真能选的话周度双手托起她,放到书桌上,他抬手摘掉眼镜,脸埋进她脖颈间啄吻,一厘一寸尝遍她的味道。
“小芙我想要你。”
“在,在这里吗?”她声音有些发颤。颈间耳朵都好痒,又躲不掉。
“嗯,不喜欢吗?”
“也不是”
宋矜芙话没说完就被他放倒在桌子上,周度覆上来含住她柔软的唇。她闭上眼,攥紧他的小臂,沿着他虬.起的青.筋向上摸索
一觉睡醒,宋矜芙还躺在被窝里回味,不明白周度最近撞什么邪了。
书房、书桌这两个地方,什么时候也能做这事了?
他们从前都是“卧室-浴室-卧室”,两点一线的转场。顶多客厅沙发上抱着亲一会儿,实操还是要“先进屋”。
允许她穿鞋踩床,再到书房嗯哼,宋矜芙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这个男人很不对劲。
不知道受什么刺激了。
晚上对坐着吃饭,她还抬眼打量他几回,想问问,又怕问完他再改回来。
那就得不偿失了。
她还是挺喜欢他现在这样的。
——有种带坏老实人,看他堕落的乐趣。
这事她很久以前就惦记着想干,结果没干成。
没想到到年纪了,周度自己开窍了。
宋矜芙坦然接受了他的“转型”。
吃饭间,两人闲聊到,“你今年过年去哪儿过?留在这里好不好?”
她提议:“把小静和阿姨都接过来吧。”
“小静年后就要考试了,时间会很紧张。她们来不了。”周度给她夹菜道:“我妈前段时间来过一次了。”
“来过了?来沪市吗?”宋矜芙诧异地蹙眉,放下筷子,问他:“苏娴阿姨来,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啊?”她最近又没有忙得不可开交。
周度抬头望向她,端着汤碗一字一字回答:“那时候我们在冷战。你不接我电话,也不看我消息。”
她直接把他拉黑了。
冷战原因是吵架,吵架的原因就很复杂了。
“哦。”宋矜芙迅速低下头,扒了两口饭,还是不高兴地嘟囔:“那你跟小骁说嘛。”看在苏娴阿姨的面子上,她说什么都要回来的。
周度盛了碗汤放到她手边,解释:“这是家里事。我不想麻烦别人。”
他今天炖的是海带冬瓜汤,里面放了瑶柱虾米。这些东西都带盐,他没额外放调料。
宋矜芙舀了一勺,清清淡
淡的口感,“好喝。”
“那阿姨是来专门来看你的吗?小静呢,她也来了吗?”
周度摇头:“不是。小静在家上学。我妈来做了个小手术,出院就走了。”虽然他试图劝过她多留几天观察,但小静一个人在洛川,他妈不放心,也是人之常情。
“阿姨生病了?”勺子掉进汤碗里,宋矜芙站起来,眼睛睁大,不敢置信地追问:“什么病啊?要不要紧?”
她恼怒地拍桌子,“周度!阿姨生病你都不跟我说?”
“是白内障手术。”周度抽了张纸,顺手把桌面溅出来的汤汁擦干净,“她之前也没和我说。”还是小静打电话,他才知道这件事。
“治好了吗?这种病,眼睛会看不见吗?”她仍急迫地问。
周度瞧见宋矜芙一脸焦急挂念的神情,俨然比他这个亲儿子要上心。
而他妈苏娴见到他之后第一时间问的,也是“小芙最近还好吗?你们最近有联系吗?”
他回:“没有。工作忙,没怎么联系过。”
“这样啊。”苏娴理解地点点头,周度也从她脸上看出几分失落和惦念。
“放心吧,小芙。手术很成功。这个病治好了,对以后没什么影响。”周度微笑仰头看她,哄她,去牵她手说:“先吃饭吧,等下凉了。”
宋矜芙鼓着两腮,不太乐意地坐回去,提醒他:“下次阿姨来复查你要记得告诉我哦。”
“好。到时候我提前跟你说。吃饭吧。”
宋矜芙重新拿起汤勺,没有辜负他的劳动成果,喝干净了一整碗汤。
碗盘收进洗碗机。周度擦桌子时,她又站到他身后,转身时他差点撞到她。
“怎么了?”一副欲言又止,还有事找他的模样。
宋矜芙纠结了两秒,还是轻声问他:“叔叔,叔叔的你没回去。这次过年,你回洛川会去给他扫墓吗?我也想——”
“我不一定会去。”周度看她一眼,打断她的话,“波士顿那边很忙。过完年我就回来了,还有可能会出差。”
“哦。我知道了。”她抿嘴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儿。
等他忙完从厨房出来,宋矜芙又问他:“周度,你过年提前回来的话,要不要来我家?”
知道他不喜欢看见她爸,她晃了晃他的胳膊,抱住他撒娇道:“今年我爷爷要回国内过年,他喜欢热闹,我姑姑他们都会来。人一多我就好烦。周度,你来陪陪我嘛!”
“”
周度视线低垂,注视她头顶发旋,想推开她说他不想去。那些人和他有什么关系。宋家的人他一个都不想见。
抬起手,他悬停了几秒,最后摸摸她头顶,说:“小芙,我可能真得没时间。”
“就那么忙?”
宋矜芙抬头不解地问:“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
“是。C轮融资的条款已经敲定了。年后就要签字了。”
那确实是最忙碌的时候。
“行吧。”宋矜芙撒开他,昂首也往书房走,仍然提醒他:“我们家人很少聚这么全,你不去,以后会后悔的!”
她也不是只要他陪吃饭。
过年那两天她堂哥也要来,她想介绍他们俩认识。如果她堂哥认可这个项目,今睿未来无论是推进上市,还是想要进一步开阔北美市场,都会轻松许多。
哼,他还不领情!
*
他家书房布置是中间一张黑桃木长桌,宋矜芙占了另一端,坐在他对面。周度时不时抬眼,瞥见她专注地阅读资料、研究文件,有那么一瞬间,他们仿佛回到了学生时代。
她是他同桌,是他用余光望了千万遍的人。
年后就正式回家上班,这是宋矜芙一早就答应她爸妈的,但艺人工作室她也没想解散,签了新人继续培养。她在娱乐圈好歹混过几年,造星的一套流程她都了解,保留工作室就当作是她自己的小事业。
在完全退幕后之前,她还要带新人演一部戏,也是年后开机。
这部戏的制片人,好巧不巧,正是之前的那位梁小姐,梁雾。
得知这事,宋矜芙冷笑着讲给周度听,问他:“我们要一起拍戏了,你不怕我欺负她啊?”
周度看着她动作,说:“不怕。你不是不讲理的人。”
“你少给我戴高帽子。”宋矜芙回脸瞪了他一眼,“我不讲理的时候还少吗?你又不是没见过。”
“嗯”如果单说现在的话,她正在做的事,是有一点点的“不讲理”。
周度眼睁睁看着,她在把他办公室柜子里的奖杯、证书全都撤下,换成她的照片。
“小芙,能不能留一格给我。”他讪讪地开口,“我也有一点个人成绩想炫耀。”
“什么成绩?幼儿园小红花?”
宋矜芙冷哼,从包里掏出最后一张她最新拍的特写照片,重重地摆到他办公桌上。
“要是有人问起来,就说你在追星。放心吧,以我的颜值和火爆程度,绝对不会有人怀疑你的!”
“嗯。肯定没人怀疑。”
周度“认同”地颔首附和,盯着那张照片暗想,要真是追星,到他这个程度,能天天晚上抱着“偶像”睡觉,岂不是要幸福死了?
她走之后,他拿起桌上的照片,又擦了一遍。玻璃相框上倒影出一双含笑的眼。
就算不追,他也幸福——
作者有话说:最近只能是四五千的短小章了。
[捂脸笑哭]因为要搬新家,家里人给定的日子,九月四号必须搬完,入宅开火。我啥都还没收拾,这两天正在疯狂整理[捂脸笑哭]。
[笑哭]
说是收尾阶段,其实还有七万字左右吧。我预计二十一万字能写完,前七万,中间七万,最后七万字收尾![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