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眼前的别墅是梦野久作之前在雾岛光希书柜里的照片夹上看到过的存在。昨天和中原中也一起去“拜访”了那个负责运营网站的家伙后,梦野久作的小脑袋瓜里就一直回荡着中原中也的那句[他只是不爱做表情,他也是会伤心的]。
梦野久作确实看不出雾岛光希什么时候会伤心。但既然光希的照片夹里放了这张照片,那就说明这里是对光希比较重要的存在,他可以给光希制造惊喜,这样光希就能开心起来。
至于所谓的护卫,梦野久作是打心底里觉得那群端枪的大人比自己还菜,不仅如此,他还总是能听到那群人在背后偷偷说雾岛光希的坏话,什么“对先代不忠”“其实也不怎么看得起现在的首领”“尾崎干部处决叛徒的时候至少还会闭下眼睛,雾岛干部是真的连眼睛也不眨”。
梦野久作的思想很简单,如果一定要他保护别人,那他只想保护喜欢自己的人,他也才七岁,凭什么要求他要用自己的异能保护说自己和喜欢的人坏话的草包。
然后他就被打晕了。
光希说没有暴露自己是黑手党的情况下,迷路了可以向警察求助。
结果一转身,该死的警察就袭击了他。
他梦野久作大人都大发慈悲地没有用异能把人弄成傻叉了!傻叉竟然反过来恩将仇报!
梦野久作的脸蛋皱起来,抱着自己残缺的木乃伊玩偶,在七岁这年郑重其事地决定要讨厌所有警察。
“你不就是之前公园里跟在雾岛身边的那个?”
相比之下,松田阵平倒是悠闲得很。他撑着脸,挑眉看向脸色开心一阵又沉痛一阵的梦野久作。
“我说的对吧,给雾岛画什么护身符的朋友家的弟弟?”
松田阵平不开口还好,他一开口,梦野久作就立即认出来他就是刚刚发誓要讨厌的警察之一。
小朋友圆圆的眼睛眯了眯,恶从心中起,刚想报复对方,耳边就又回荡起了[怎么,你要把亲近雾岛的人都杀光?]
七岁的梦野久作大人停了下来:“……”
松田阵平看着他安静一会,小朋友陷入长久的沉默,最后原地蹬腿转了一百八十度,背过身去,抓乱了头发。
可恶的中也!
可恶的太宰!
最可恶的光希!
梦野久作在心里发泄完,过了几秒,又默默地转过脑袋:“你又是怎么进来的?”
“有人说我要是不进来,就让你脑袋开花。”松田阵平笑了声,想起昨天一拳揍到假冒伪劣的[松本管理官]脸上的画面,“小弟弟,你打算一直都离我这么远了?这是你对救命恩人的态度吗?”
梦野久作琢磨着松田阵平这句话的真实性,毕竟他周围都不是什么说真话的家伙,上次梦野久作信了太宰治的邪,一觉醒来差点被警察送进孤儿院,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
“朋友家的弟弟。”梦野久作重复,“光希是这么说我的?”
长久的无聊令松田阵平产生了想抽烟的冲动,但他看了眼挪近些的梦野久作,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嗯。”
松田阵平的应声给了梦野久作不少鼓励,他瞬间将自己刚刚的誓言忘得九霄云外,噔噔噔地跑到松田阵平身边坐下。
“那光希还说了我什么?”
“你自己怎么不和他打探?”
“因为光希很少把心里话说出来。”
“哦~连你这种小孩子都发现了啊?”
梦野久作哽住。他有些被戳穿心思的羞愤,威胁似的瞪人:“快说,不说久作大人就让你变成傻子。光希不喜欢傻子的。”
松田阵平安静地看着他,倒是的确从他身上看到些雾岛光希的影子。
【“我不喜欢小孩”】
雾岛光希的声音在那天的夜风里飘散了。
松田阵平的唇角勾起,他注视着面前梦野久作的视线挪开,撑着自己屈起的膝盖起身。
雾岛那家伙要是真有小孩,估计就会被他养成现在这个样子。
说着不喜欢的话,但衣服都是全新的。养得骄纵,爱耍点小聪明,容易把雾岛光希自己气得半死,可和他撒撒娇说不定气就全消了。
松田阵平道:“他很喜欢你。”
听到了真正想打听的话,梦野久作眨巴眨巴眼睛,是的的确确感到了开心。
可碍于外人在场,在意身份的久作大人只是“哼”了声,骄傲地扬起脑袋。
“那是理所当然的!”
松田阵平没再回他。青年在门锁前蹲下,由于身上的东西都在进来前被收走了,尽管松田阵平向来擅长拆解这些小玩意,现在也暂时有点无能为力。
zero估计已经发现他留下的线索了,至于剩下的,是尽快找到办法从这里出去……
松田阵平正思索着怎么在没有工具的情况下破解机关,一枚刀片就被伸到了面前。
“给你。”梦野久作单手抱着玩偶,异常乖巧地说。
松田阵平没有立即接过刀片,目光反而落在梦野久作的手臂。
他抓住小朋友的手腕,在对方震惊的目光从将他的袖子捋了起来。
在那条纤细的手臂上,用绷带缠着六七个刀片,只要稍稍受到些外界的冲击,刀片就会嵌进肉里,划开他的皮肤。
“为什么要这么做?”松田阵平问他。
什么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他异能的发作前提是受到伤害,他得用这个方法碰瓷别人啊!
这个秘密梦野久作还不打算告诉面前这个稍微顺眼一些的条子。
太宰说光希讨厌弱小的生物,所以在把雾岛光希当做家人的那天,梦野久作就决定从单纯地用异能和别人[玩],转变为合理利用自己的异能,像中也一样变强。
那怎么才能够在不告诉对方真相的情况下,撒谎骗过条子,还能让对方在光希面前说自己的好话呢?
梦野久作的脑袋飞速转动,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他乖巧地蹲在松田阵平身边,长长的睫毛垂下来。
“因为还不够。”
梦野久作道。
“我想让光希亲口和我说。”
对他好不是因为他像太宰才对他好的。
太宰在撒谎。
梦野久作用力地眨了眨眼睛,差点又要哭了。
“我想让光希只喜欢我一个小孩。”-
雾岛光希的相册上之所以有这栋别墅的照片,是因为这栋别墅是他们母亲嫁到意大利前的家。她那时候天真浪漫地,抛下一切嫁给了他们作为黑手党的父亲,最后才发现自己只是父亲的情人之一,直到斯贝尔比斯库瓦罗在出生后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她才正式转变成了父亲唯一的妻子,成为了人人称赞的坚强又善良的“天才剑士的母亲”。
墙上的装饰被换下,斯库瓦罗的家徽被挂在墙上。雾岛光希想起以前斯库瓦罗说不喜欢别人叫他“斯贝尔比”,大家索性就称呼他为“斯库瓦罗”。
斯库瓦罗总是坐在书桌后的家徽下处理文件,他戴着眼镜的样子意外沉静,只有被窝在沙发上盯着自己看的雾岛光希盯得久了,才会咋咋呼呼地骂他【“小混蛋,你又想干什么”】。
雾岛光希那时发自内心地夸了他一句【“因为哥哥很好看”】,斯库瓦罗就闭上了嘴巴,狐疑地盯着他看了一会,然后捏着他的脑袋,逼他看了十部好莱坞硬汉大片。
人要是能从过去走出来就好了……
雾岛光希抬手,指尖在触及朝自己砍来的剑时,那锋利的剑身就逐层碎裂开,最后变成一枚小型炸/弹,将握剑之人的手炸成了血雾。
一个。
两个。
雾岛光希每往台阶上走一步,就多一滴血从台阶上流下。
丧失生气的尸体滚落,最后堆在台阶下方的红地毯上,宣告了他们漫长生涯的结束。
直到走到二楼,雾岛光希的脚步才停了下来。
他的背影如松,衬得窗外汹涌的晚霞都失了颜色。雾岛光希打开了书房的门,却没有往里面走进一步。
“母亲。”他念道,“好久不见,看来您清醒了不少。”
那道站在桌子前的影子转了过来,脸色惨白,五官里却隐约透着雾岛光希与斯库瓦罗的痕迹。
然而管家先生说过,斯库瓦罗长得更像他们父亲,反倒是雾岛光希长得和夫人小时候一模一样。
见对方没有开口的意思,雾岛光希没像小时候一样和她行礼,只是问:“[ghost]在哪?您所做的一切,是不是和沢田纲吉打算毁掉彭格列指环有关系?”
依旧没能得到回应。
但随着[沢田纲吉]这个名字落下,那个影子总算往前走了两步。
她的模样被夕阳映亮,雾岛光希这才发现,她的脖子上缠了一圈厚厚的绷带,整个人是病态得消瘦,像是好不容易才从病床上站起来的。
“什么[ghost]。”她低低地笑道,“那是白兰大人。拯救我的白兰大人。”
“只要杀了你,杀了沢田纲吉,白兰大人就能让一切重来。阿莱西奥,这一次,没有你的人生,我一定能得到幸福的。”
【我的骄傲,我的斯库瓦罗,竟然因为这件事想要杀了我】
【从阿莱西奥出生以后,斯库瓦罗也不再听我的话了。明明我才是赋予他们生命的人,凭什么只有我落得这步田地】
赋有岚之火炎的剑从腰侧擦过,雾岛光希的外套被划开一截口子,看向手握长刀,等候在一边的管家。
斯库瓦罗是瓦里安的人。瓦里安属于彭格列。
可斯库瓦罗背后的家族却背叛了彭格列,这听起来可不算件好事。
“阿莱西奥少爷。”见雾岛光希看着自己,穿着燕尾服的管家行了个骑士礼,“职责所在,请您见谅。”
胃部的绞痛感又在加剧。雾岛光希低头,稍稍挪开了左脚,在短暂地叹了口气后,迅速向后一跃。
可近距离的爆/炸还是造成了冲击,雾岛光希的身体砸在一旁的茶几上,他的腰部磕在桌脚,刚痛苦地蜷缩起指尖,就不得不撑起来一些,在朝着自己而来的长剑穿透心脏前,索性握着桌腿,将整个茶几砸碎在管家的脑袋。
管家踉跄着后退几步,还没等视线恢复清明,就感到自己的腹部遭到重创。他握剑的手一松,雾岛光希的身影就如鬼魅般逼近,夺走了他手里的剑,差点将他的脑袋整个削下来。
原本被岚之火炎覆盖的剑,到了雾岛光希的手上,瞬间变成了单纯的破铜烂铁。
雾岛光希看了眼,听到抹去嘴角鲜血的管家道:“和夫人说的一样,您真是一点也没继承家族的荣耀。”
雾岛光希没有反驳这句,抬眼问他:“我记得很久以前斯库瓦罗就将您处死了。”
“所以白兰大人才是神明般的存在。”
管家道。
【不论是妄图挑战白兰大人的沢田纲吉,还是想将白兰大人却而代之的[ghost]……】
雾岛光希一愣,他想起ghost模糊不清的脸,瞬间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他想利用我对付那位首领。
——可我是独立的个体。
“没错。”管家笑道,“[ghost]是被白兰大人从另一个平行世界拉来的,另一个世界的白兰大人。他是白兰大人的财产,但既然违背了白兰大人的意志,那就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吧?”
雾岛光希没有耐心听他的话。
如果这句话是真的,那么不光是彭格列,港口黑手党也必须做好战时的准备。
这世上不存在完全的中立,在他们被卷入这场战争前,必须做好站在哪一边的决定。
雾岛光希的手腕微动,尽管右手受了伤,左手也依旧挽了个漂亮的剑花。银色的光芒闪过,在他将面前的人砍成两半前,雾岛光希不得不调整落剑的方向,以阻挡从背后而来的子弹。
女人的枪口还冒着丝丝缕缕的白烟,小巧的女士手/枪里总共有五发子弹,这也就意味着雾岛光希不得不躲开她的突然袭击四次。
【“小混账,你还手啊。”】
不知怎的,雾岛光希的耳边再次响起斯库瓦罗的话。
这样的声音和狱寺隼人离开意大利那天的声音融合在一起,那双碧绿色的眼眸里有愤怒,有悲伤,还有恨意。
【“我的母亲是被我的家族害死的。如果连自己的母亲都保护不了,那我算什么黑手党。”】
豹子形态的匣兵器咬住了雾岛光希的手臂,他眯了下眼,周旋于几人之间,由于身体的虚弱,实在有些自顾不暇。
那种熟悉的恶心感涌了上来,雾岛光希想要捂着腹部呕吐,流着血的手臂却再次举起,挡开了本应穿透自己脑袋的子弹。
——耻辱。
——耻辱。
——阿莱西奥,我对你很失望。
——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连自己的能力都控制不好!
——为什么要拖累你哥哥!都是因为你,斯库瓦罗本来能成为瓦里安的首领的!
“那时候……”雾岛光希的嘴唇翕动,在这样刺耳的声音里,抬起眼来,看向自己的母亲,“……那时候,在指环争夺战前夕,绑走沢田纲吉的……”
“啊。”女人哂笑,不屑一顾,“是我派人去的。”
“本来应该帮你哥哥拿到指环的是你,但你居然和敌人做起了朋友。阿莱西奥,你根本就不适合做黑手党,我不知道你身体里究竟流着哪种弱小的血,真是令我蒙羞。”
【“你把十代目弄去了哪里!”】
雾岛光希的后脑勺跟被人砸中了一样疼。他的眼前浮现出狱寺隼人揪着自己的领子,将他整个人拎起来,撞在墙上的画面。
【“阿莱西奥!十代目从来没有伤害过你!快点告诉我他在哪!”】
不知道。
和九年前一样,巨大的恐慌席卷了雾岛光希的内心。
他对沢田纲吉去了哪里一无所知,回过神来的时候,只发现自己的朋友都围在身边,用充满敌意的目光看着自己。
“什么宽容,什么温和,他们彭格列又是什么好东西!”女人大笑着,近乎癫狂地吼道,“如果不是那位家庭教师的默许!我怎么可能能带走沢田纲吉!还有你选择的那个医生,他怎么可能不知道那个针剂的副作用,阿莱西奥,他也害怕你,他巴不得你变成这副虚弱的样子——”
沢田纲吉在次事件中,第一次在没有死气弹的帮助下燃起了火炎。
他封印了那些对雾岛光希而言有些残忍的记忆,却依旧在分道扬镳后,每年惯例地打探远在日本的朋友的消息,任由谣言愈演愈烈,反倒会因为自己的朋友误解了自己而感到稍稍的开心。
那不就证明阿莱西奥还没想起一切吗。
他想不起来,不就不会难过了。
别说了。
在雾岛光希无力地,想要将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背后却传来稚嫩的,呼喊他的声音。
“光希——!!”
最后一枚子弹被指向了手臂鲜血淋漓的梦野久作。于是动摇的世界安静下来,雾岛光希脸上惯有的平静一层一层地碎裂,扭曲成一种狰狞的,和当年离开意大利的狱寺隼人一样狰狞的恨意。
手里的剑刺穿了女人的心脏。
没人相信这副画面,连一向自信[不管怎样,阿莱西奥少爷都不会对夫人动手]的管家也愣住了。
女人低下眼睛,看着刺穿胸口的金属。
能听到心声的坏处就是,到了这种地步,雾岛光希依旧能听到她的嗓音。
【阿莱西奥,阿莱西奥】
【两岁就炸掉了我的手掌,令我感到耻辱的阿莱西奥】
她缓慢地,缓慢地抬起手,拥抱了自己的孩子,那把小巧的枪转过来,枪口对准雾岛光希左肩后的位置。
那是心脏跳动的地方,在阿莱西奥还在她肚子里的时候,他们曾经拥有同样的心跳。
女人的手指搭上扳机,却迟迟没有扣下。
打斗中掉落在地上的枪被捡起,随着松田阵平率先一步扣下扳机,温热的血液溅到了雾岛光希的脸上。
他依旧一动不动,被绷带缠绕的右手抬起,在女人的尸体砸在地上前,伸手揽住她的腰。
人死之后,最后一个丧失的是听觉。
也许是看到了松田阵平将雾岛光希拽过去,仔细检查他身上哪里受伤了的画面,女人的瞳孔扩散,留下的遗言却是:
【如果我得不到幸福,凭什么夺走我幸福的阿莱西奥能得到幸福】
雾岛光希一直庆幸着,自己的情感因为某种原因被封闭。除了欣慰以外,他只能感到愤怒,或者是开心。
可随着尘封的匣子打开。
雾岛光希抬手,指腹蹭过自己的脸颊,注视着那被液体稀释掉的血液,有些悲哀地想到。
要是他以后每处决一个和自己亲近的人都像现在这样难过,那他还怎么当干部呢?
不管是太宰,还是中也,还是红叶,他们每一个都比他要小,他怎么能把这种残忍的事情推给他们呢?
“你知道你在哭吗?”松田阵平擦着他的脸,感觉雾岛光希的眼泪就跟擦不完似的。
他从来没见雾岛光希哭过,今天一看才发现这人也是会哭的。
雾岛光希进步了一些。
比起旗会的时候,他的嘴唇动了动,回了句“我知道”。
梦野久作抱着玩偶,他的异能令人自相残杀,仅存的两人也很快死在他的异能之下。因为有着这样残忍的能力,被孤立的梦野久作曾经也崩溃地大喊【“又不是我想变成这样的异能力者的!”】。
但小朋友现在的情绪异常稳定,只是拉了拉雾岛光希的衣摆,示意他蹲下身来。
雾岛光希疑惑了片刻,蹲下身去。
一个濡湿的吻落在他湿漉漉的脸上。
雾岛光希愣了下,听见梦野久作在他耳边说。
“我喜欢你哦,光希。”
“太宰也喜欢你,中也也喜欢你,植物鸟更是喜欢你。”
“你别喜欢惹你伤心的人。”
梦野久作什么也不懂。正是因为他什么也不懂,才能大摇大摆地说出这样的话。
耳边回荡着的心声被覆盖,变成了梦野久作的声音。
“光希。”他说。
【你喜欢我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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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梦野久作对让光希流眼泪的人是谁一无所知,那个人临死之前,到底叽里呱啦地喊了什么,梦野久作也没听清。梦野久作说的话是按直觉说的,说完后自己也没有底气,然而在他说了那句话后,光希愣了几秒,却确确实实地对他笑了。
梦野久作一向觉得雾岛光希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不像璀璨炫目的宝石,倒像块温润细腻的玉,含蓄地散发出令人沉醉不已的光泽。
可惜雾岛光希平时不喜欢笑,梦野久作好奇的时候就鼓起勇气,向认识光希最久的尾崎红叶打听。女人眉头一挑,说是因为光希生了病,他光是站在那里都嫌累,哪有工夫陪你笑呢。
梦野久作听不懂这些。他只是觉得人开心的时候自然而然地就笑了,光希不笑不是因为累,一定是因为他不开心。
自己不开心的时候,光希就会陪着自己。那光希不开心的时候,自己当然也要保护他。
误打误撞地说出了令雾岛光希哭笑不得的话,小朋友在救护车赶到之前,被雾岛光希从地上抱了起来。
“你还难过吗?”梦野久作问他。
“有一点。”雾岛光希道。
“那没办法了。”梦野久作闭眼,沉痛道,“要不然去把那个高高的塔炸了吧,光希你不就喜欢看烟花吗。”
松田阵平眯了眯眼:“你这小鬼还真是不拿我当回事啊。雾岛,你要再不管管他,明年就能在新闻上见到他了。”
梦野久作这才发现旁边还有个松田阵平。
【什么叫光希不管管他?挑拨离间!这不是挑拨离间是什么!】
梦野久作的脑袋拉响警报,在雾岛光希怀里扭来扭去,差点跳起来咬松田阵平的脑袋:“要不是我你才出不来,你才恩将仇报呢!”
“嚯~”松田阵平一点也不让他,“也不知道刚才是谁在地下室里哭唧唧的,说要让——”
梦野久作:“啊啊啊——闭嘴!你不准说!”
【可恶的条子竟然威胁我!亏我还夸他是个好条呢!】
一大一小两个人吵了起来,雾岛光希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从梦野久作竟然人生第一次没对惹他生气的人使用异能看来,他应当也是挺喜欢松田阵平的。
松田阵平这人的确很神奇。雾岛光希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发现松田阵平的墨镜挂在领口上,刚才捡起的枪也收了起来,或许是怕给梦野久作留下心理阴影,一直挡着梦野久作的视线,不让他看到背后的尸体。
上警校的时候咋咋呼呼的,像条咬人的小狗。加入搜查一课后反倒带了种游离在黑白之间的气场,瞧着潇洒又叛逆,实际上意外地沉稳冷静。
就连刚刚开枪的时候,也是毫不犹豫地就扣下扳机,握枪的手都没抖一下。
雾岛光希想到这里,微微侧过脸,看向血泊中安静沉睡的女人。
鲜红的血染红了她的银发,她胸口的剑没有被拔出,这么远远看去,就像是被钉在了脆弱的地板上一样。
窗外红色的云如烈火一般展开,仿佛要将头上金色的家徽都燃烧殆尽。
——斯库瓦罗,要是有天我像你一样出名,妈妈是不是也会像喜欢你一样喜欢我?
——她什么时候喜欢我了?
十四岁,刚成为剑帝的斯库瓦罗低下头来,动作粗鲁地抹掉了年仅五岁的雾岛光希脸上的灰尘。
——阿莱西奥,你要是一辈子都为了别人的眼光而活的话,能理解火炎是什么才怪。
受到攻击,必要十倍奉还。
背叛了家族的人,就算是至亲之人也不可原谅。
到了现在,雾岛光希才明白斯库瓦罗嘴里“黑手党”的真正含义。
【怎么了?他认识那个女人?】
余光捕捉到雾岛光希的视线,松田阵平也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然而雾岛光希在此之前已经收回了目光,他的脑袋昏昏沉沉的,隐约可以看到醒来的风见裕也一脸崩溃,在那里震惊地看着周围,说“等等,你们到底干了什么?!”
雾岛光希松开了抱着梦野久作的手。
“我有点……”
在把疑惑的梦野久作放回地上的时候,雾岛光希才很轻地眨了下眼。一直忍耐的痉挛感在这时形成了反扑,雾岛光希忍不住像昨天遇到斯库瓦罗时一样呕吐,可这次吐出来的不是咖啡,而是鲜红色的血。
降谷零带着公安率先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松田阵平将脸色惨白的雾岛光希抱起来的画面。青年身上那件黑色的外套被当成了毯子,披在他的身上,雾岛光希的脸偏向内侧,松田阵平低头看了一会,才抬眼和一脸无奈的降谷零解释。
雾岛光希的意识模模糊糊的,朦胧中,他听到松田阵平和降谷零的对话。
“都和你说了这家伙是看不住的。”
“身上有伤吗?”
“有些擦伤,但右手的绷带是怎么回事?”
“……被冒充管理官的犯人咬了。总之你们先出去,救护车快到了。”
雾岛光希不理解他们在讨论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又不需要救护车。
他只是有点困了-
之后澄清的事是异能特务科处理的,公安最后那栋别墅之后搜到了大量还未经流通的药物,甚至有一部分资料是与组织之前失窃的研究材料相关。降谷零将这份材料拷贝后,又把原件带回了组织,因此受到了朗姆的嘉奖,唯一的遗憾就是,他依旧没能找到当年出卖诸伏景光资料的人。
降谷零不会就此放弃。
事情看着告一段落,然而只有那时候听到管家对话的雾岛光希知道,这件事远远没有结束。
光靠着那几个人,是没有耐心惹出这么一连串的事的。他们的背后是所谓那个被他们称呼为[白兰大人]的男人,这一切的一切,就像是他在因为[ghost]的事情和雾岛光希打招呼——尽管这个招呼雾岛光希本人并不喜欢。
“这里是公立医院。”
坐在病床上,安静地将手里的书翻过一页。雾岛光希的目光从放在床头的果篮上移开,落在面前穿着白色外套的男人身上。
“您这样私自出行,会令您的护卫队感到麻烦。”
【他原来也知道给别人添麻烦?】
森鸥外的心里是这么想的,但却依然地在旁边的陪客沙发上坐下了:“那我又能怎么办呢,光希君。”他道,“太宰一开始就不太听我的话,中也又因为对旗会那些人的承诺下定了绝对要保护你的决心,红叶把你对她说的话转告给了我,怎么?你以为你自己会死在那里?”
说得这么严重……
“只是以为我会昏迷一段时间而已。”雾岛光希诚实地说。
森鸥外若有所思。他随手拿起旁边花束里的卡片看了眼,对佐藤美和子和高木涉的名字没什么印象。
“胃穿孔?”
“……出血而已。”雾岛光希顿了顿,“说是应激性的,不必担心。”
【倒是和他之前提过的[沃尔茨]对上了】
森鸥外好笑地想到。
【那部电影里,作为教父的麦克柯里昂为了保护家族,杀掉了作为自己哥哥的弗雷多柯里昂,尽管确实带着家族走向了强盛,最后却一个人孤独地在庄园里死去】
“伤心了吗?”森鸥外撑着下巴,就这样悠闲地注视着自己这位坐在病床上的干部,“Q君可是因为你哭了,差点真的去把东京塔当烟花炸了。”
雾岛光希没看他,听着森鸥外对那部电影的评价,又把手里的书翻了一页:“您说过,最重要的是结果。我伤不伤心和您有什么关系?”
【喔】
森鸥外挑眉。
【他还会举一反三了】
“之前让你和别人多说点话……”森鸥外说到这里,停顿一下,从容地笑道,“这下反倒看起来跟令我自食其果似的。”
森鸥外的语气里有说不清的暧昧,雾岛光希掀起眼瞧他,却没从森鸥外的脸上找到任何装模作样的蛛丝马迹。
“说说看吧。”窗外的阳光被遮挡,森鸥外的影子洒在了雾岛光希的脸上,“那个人临死前究竟和你说了什么。”
雾岛光希实在不想探讨这个问题。可森鸥外抬手,轻而易举地就将他手里的书抽出。
青年右手的绷带拆掉了。黑色的缝线留在皮肉上,使得森鸥外不禁想起,就在前不久,他还夸赞雾岛光希的手好看。
“……”
雾岛光希依旧没有说话。森鸥外等待了一会,果不其然,在深吸一口气过后,雾岛光希的视线幽幽地,再次看向自己时,颇有谴责的意思。
森鸥外根本不生气。
相反,他非常喜欢雾岛光希这副模样。
毕竟一年以前,碍于身份的差距,森鸥外每次见到雾岛光希走过,都不得不称呼他一句雾岛干部。
雾岛光希那时候就停下来,他弄不明白森鸥外叫住自己的原因,于是点了下头,疑惑地问他“森先生,您找我?”
命运真爱捉弄人。
森鸥外现在可不用尊敬他。
【说到底,那人说了什么,我大致也能猜到……】
“她说您也害怕我。”
雾岛光希平静道。他直视着森鸥外的眼睛,脸上丝毫没有一旦把表面上的和平戳破,森鸥外就会立即对自己动手的恐惧。
“她还说,您之所以允许我将那种药用在身上,是因为您对那种药的副作用非常清楚,巴不得我身体虚弱,威胁不到您的地位。”
趴在沙发上的爱丽丝装聋作哑的,森鸥外低头,就这么默不作声地凝视着直视着自己的雾岛光希。
森鸥外的心声沉默不语,半晌,薄薄的唇瓣却张开,颇有兴致地问他:“那你是怎么想的?”
【虽说那时候让光希君和旗会的其他人一样慢慢恢复也可以,这样醒来后或许身体上就不会留下后遗症,但先代的人偏偏挑了港口黑手党最虚弱的时候掀起叛乱……】
【没错】
森鸥外那双深紫色的眼眸里暗流涌动。
【这就是我的最优解。中也和太宰要应付外国来的使者,那些被先代派三言两语就挑拨叛乱的人,大多都是那场战斗中死伤的成员的家属和朋友】
【能够安抚他们的人……】
雾岛光希的睫毛颤动,忽然笑了。
这种笑是近乎开怀大笑的那种笑,和雾岛光希平日里的样子截然相反。他的肩膀随着笑声一耸一耸的,银色的长发落在脸颊一侧,分割开他脸上的明暗。
即使是森鸥外也愣了下。
“我知道那是真的。”
雾岛光希说。
“要说我从这件事里学会了什么,那就是不能随便通过别人的话判断一个人。”
青年的嗓音里还带着未消的笑意,随着封闭的内心打开,整个人意外地变得生动起来。
他的眉眼里透出和斯库瓦罗相似的张扬与活力,银灰色的眼眸被落在身上的日光映亮,如一根烧红钢针,直直地刺进森鸥外的心脏。
“但从您站在这里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她说的是真的。”
“森先生,做一个正常人好辛苦。做出决断,舍弃掉自己亲手带回来的部下也好辛苦。我厌恶您的决定,却又清楚地明白,就现在的港口黑手党而言,没人比您更适合当首领。”
或许到了今天,森鸥外才勉强看到了封闭内心前的雾岛光希,究竟是什么样子。
他是怎样在郁郁葱葱的花园里狂奔,怎样兴奋地举起剑,和自己同为黑手党的朋友比试,怎样为路边的小猫小狗停下脚步,连别人看不见的幽灵,都能伸出手,和他做朋友。
“只要是为了港口黑手党的强盛,就算是再来一遍,我也会亲手将先代送上绝路。我希望,忠诚地期望着,您能继续理性地做出判断,在利用太宰和中也以前,先利用完我身上的价值。”
——为什么要拖累你哥哥!如果不是你,他早就是瓦里安的首领了!
从这句开始,雾岛光希就没再在意自己的母亲嘴里能说出什么更折磨自己的话。
他知道是假的。
沢田纲吉不是那样的人,狱寺隼人也不是那样的人。
正是因为知道xanxus能比自己更能引导瓦里安走向最强,斯贝尔比斯库瓦罗才会心甘情愿地低下骄傲的脑袋,无数次赌上性命发起叛乱,对他宣誓效忠。
现在,雾岛光希也体会到了那样的感受。
“白兰君的事情是个很好的起点。”
雾岛光希冷静地分析道。
“上上次,您利用魏尔伦的事情,使得港口黑手党的武斗派充盈许多。上一次,您又通过龙头战争,毁掉了gss和高濑会,确定了港口黑手党在横滨的主导地位。”
可横滨好小。
意大利的面积是横滨的六百八十九倍,日本却是意大利的一点二五倍。
“不是为了您,是为了港口黑手党。”
“是我将他们带进港口黑手党的,我得对他们负责。”
雾岛光希一连说了好多话,却字字踩在了森鸥外的心上。
那根刺穿血管的钢针不断地发烫,再发烫,差点令森鸥外的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这下遭了】
森鸥外一动不动地看着面前规划着港口黑手党未来的干部,有些苦恼地想到。
【前天才刚刚教训过太宰……】
句句听着像建议,句句背后是命令。
森鸥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现在说句不要,等到太宰十八岁,雾岛光希就能再一次说出[森首领病故,临终前传位于太宰,我就是证人]。
二十六岁,常暗岛战役,“不死军团”计划开启,森鸥外想象着将异能力者投入战斗,以此打造最强的军队。
二十七岁,战争失败,“不死军团”计划也随着与谢野晶子和士兵们的崩溃而宣告失败。森鸥外的政治生涯正式结束,心灰意冷地回到横滨。
三十一岁,计划带走进入军方疗养院的与谢野晶子,却被福泽谕吉横插一脚。与谢野晶子握着那个叫江户川的小鬼的手,头也不回地在森鸥外眼皮底下从轮椅上逃离。
同年,森鸥外拜师夏目漱石,了解到了维持横滨和平的“三刻构想”。
为了实现这一构想,森鸥外步步为营,三十二岁那年谋害了先代首领,正式成为三刻构想之一的港口黑手党的首领。
森鸥外今年三十四岁。他可没那么多精力,要将港口黑手党发展出去,这和直接和他说“我打算把你累死”有什么差别。
“放过我吧,光希君。”森鸥外叹了口气,表面示弱道,“我现在比较想把你踢回瓦里安那边。”
雾岛光希眨眨眼,听了也不恼:“真的?”
他倾身过来,似乎是阳光对着眼睛,晃到了他的视野,身体摇晃一下,坐也坐不稳。
森鸥外面色平静,下意识地抬手扶了他一下。
【当然是假的】
森鸥外的眼线遍布全横滨,情报搜集又是魏尔伦的本行。他可是一开始就了解到了这次的凶手是谁,就等着雾岛光希自己亲手将他与那个家族的联系切断。
至于梦野久作,他一个人怎么可能从那么多武斗派眼皮底下溜走。森鸥外早就示意了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知道那孩子会对雾岛光希说出令他留下的话,也知道雾岛光希会因为梦野久作的话,更加坚定留在港口黑手党的决心。
卑鄙,理性。
无耻,运筹帷幄。
【算计是真的,一切为了港口黑手党也是真的】
“抱歉。”雾岛光希垂眸,将自己的胳膊从森鸥外手里抽出来。
森鸥外鬼使神差地,反倒用手蹭过了他的脸颊,蹭开了雾岛光希刚才笑起来的时候,沾在唇瓣上的发丝。
这个动作令双方都陷入了沉默的境地。然而森鸥外很快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没正面回答雾岛光希刚才的问题,只是像一位优秀的首领,和雾岛光希探讨起了接下来的局势的问题。
“没什么好道歉的。”
森鸥外说着,又把刚才从雾岛光希手里抽走的那本书还给了他。
“在你昏迷期间,意大利和彭格列齐名的基里奥内罗家族正式宣布支持那位名叫白兰的人。”
没有实质的,探究的目光,落在了雾岛光希扬起的脸上。
“既然你让我在利用太宰和中也前利用你,在港口黑手党选择盟友以前……”
“光希君。”
森鸥外微笑,一个抬手,病房的门就从外面锁上,西装革履的黑手党守在门边,似乎是不打算放任何人出去,更不打算让任何人进来。
雾岛光希不过是侧过头看了眼,再把脸转回来时,森鸥外脸上的笑容已经带了十足的压迫感。
【沢田纲吉也好,他那哥哥也好,最重要的是彭格列指环的秘密,还有能让彭格列延续这么久的立足之本】
【在太宰说漏嘴,光希君知道那件事的真相,把我也药死之前……】
“和彭格列有关的情报,你要一字不落地告诉我。”——
作者有话说:*明天又要上班了[爆哭][爆哭][爆哭][爆哭][爆哭]好悲伤——啊!好悲伤——[爆哭][爆哭][爆哭][爆哭]
第33章
雾岛光希不理解。
雾岛光希压根没有理解的可能。
“不是这个问题吧。”
盯着病床前提着黑色手提箱的特务科官员,雾岛光希蹙着眉道。
“他们不都知道我还活着了?”
“不对。”
青年依旧没什么表情地说。
“您已经死了。死得彻彻底底的。”
“……”
雾岛光希转头,看了眼旁边监护仪上的心跳,沉默了一会,再次挪回来看他。
【出现了!要杀人的眼神!】
面前来自异能特务科的精英表面上看着镇定自若,实际上内心已经流下了面条泪。
【呜呜呜,种田长官干嘛非得派我来啊,不就是上班用电脑看点小视频影响了工作吗,我罪不至死啊!】
【我有什么办法,要是说他还活得好好的,那以后万一东窗事发,岂不就说明我们在一开始就知道[雾岛希]就是港口黑手党的真实成员,只是用黑吃黑解决问题,顺便再戏弄了下公安吗】
你原来还知道自己戏弄了公安啊。
【害,其实骗骗公安也没什么,公安骗我们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财政0支出的情况下解决了这么大一个隐患,意大利外交部那边追问起来还能把责任推到黑/帮火拼上,让公安做他们也不一定比我们做得好】
不知道眼前被自己看做“杀神”的雾岛光希能听到自己的心声,这位年轻的特务科成员已经在心里放飞自我。
【这么一想,安吾前辈的心理压力一定比我更大。安吾前辈不愧是精英中的精英,他竟然能在港口黑手党里混这么久,还和这杀神的弟弟混成了好朋友,时刻掌握一手情报——】
“。”
听到熟悉的名字,雾岛光希转头看向森鸥外。
突然被他这么一看,森鸥外眨了眨眼,不明所以地点了下头。
哦。
看来森先生早就知道坂口安吾是卧底。
联想到之前说的“也不是所有卧底都要立即处死”,雾岛光希在这关头默默地忍了下来。
【最最重要的是,种田长官还说了,澄清雾岛的身份不急于一时,万一哪天雾岛先生知道了那件事,想叛逃到异能特务科来呢】
……那你还是想多了。
但那件事到底是哪件事?怎么所有人都意有所指,神神秘秘地瞒着他。
雾岛光希深思熟虑,心想总不能是森鸥外的xp突然变异,打主意打到港口黑手党里那些还没成年的能力者身上了吧。
雾岛光希愣住,继续深思熟虑了一会,开始思考药物去势的可能性。
神不知鬼不觉地。
就像他当初把老鼠药下先代的酒里……
“打扰一下。”森鸥外的双腿交叠,十分优雅地在沙发上对着特务科的人提出问题,还不知道自己身边的人现在打着怎样恶毒的心思,“意思是要光希君以后在东京出现都要易容?我和种田阁下一开始的交易里可不包括这个。”
“您误会了。”那个青年道,“我们只是说[雾岛光]死了,没说[雾岛希]不能存在。”
森鸥外:“那之后东窗事发……”
“就说雾岛警官被派去港口黑手党卧底,卧底着卧底着就叛变了。”
“……”
此言一出,雾岛光希和森鸥外都有点面面相觑的意思。
“当然,在这之后,我们会协调警视厅,慢慢将您调离现在的岗位,我们希望您能尽量减少与松田警官和降谷警官的见面次数。至于有关新成立的[密鲁菲奥雷],受种田长官的指令,特务科将会给予你们最大程度的支持。”
基里奥内罗从彭格列的盟友倒戈后,迅速与白兰所在的杰索家族合并,一夜之间形成了新的,更庞大的[密鲁菲奥雷]。
这在里世界是件大事,特务科也监测到了他们向日本发展的动向,现下才好声好气地,开始为了目的胡说八道点不择手段的话。
【噢耶】
随着病房门的关上,还没等那人走远,雾岛光希就捕捉到了他心里的欢呼。
【又活了一天!下班!!】
你到底为什么能下午三点就下班。
雾岛光希叹了口气,又直接问森鸥外:“能让您这么积极,他们给了您什么好处?”
“就不能是我想多陪陪光希君你?”森鸥外不以为然,手边热气腾腾的茶动也没动,显然是不打算在外面吃任何未经检测的东西。
雾岛光希心里有些失落,暗道给作为医生的森鸥外下毒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租界的流通许可。”
森鸥外不紧不慢,在雾岛光希惊愕的视线中道出这个大新闻。
“将暴力转化成金币,不管我们站在哪边,利用未来的战争积累财富才是最重要的。”
“还有,不管刚刚那个人的话让你误解了什么……”
从刚才起,还在消化彭格列情报的森鸥外就发现雾岛光希总是时不时瞄一眼自己的茶杯。
他笑容灿烂:“都是错的。给我忘掉。”-
雾岛光希的随身物品还被风见裕也放在警视厅里。为了不引人注目——或者说是懒得易容,雾岛光希在凌晨一点溜出了医院,戴着口罩和帽子,决定回警视厅一趟。
“我发现你这个人真是一点也闲不住。”
还没等雾岛光希走到车边,靠在停车场墙边的少年就哼了声,将帽檐抬起来。
雾岛光希左右看了看:“你怎么一个人在这?”
“别看了。”中原中也抱臂的双手松开,“太宰没来。他现在忙着租界的事。”
【那家伙最近怪怪的。刚听说雾岛进医院,突然把任务抛给我一个人,结果前脚踏进医院,连人都还没见到,又忽然跑回来,说还是任务比较重要】
但凡太宰治说他是想回来被子弹打中自杀的,中原中也都还信他一点。
出现这种情况,只能说太宰治做了亏心事。
【……他做了什么对不起雾岛的亏心事?】
中原中也打量着面前看上去姑且过得去的雾岛光希,百思不得其解。
【他趁雾岛睡觉的时候偷偷下手,被雾岛按在地上揍了?】
雾岛光希:?
怎么每个字他都认识,连起来他就听不懂了?下手是什么意思?打他?
日语真难,莫不是这其中还有多义词。
“好吧。”雾岛光希点头,“首领下午就回去了。你如果要找首领……”
“我是来找你的。”
少年的眼睛在黑夜里呈现出幽幽的蓝色,丝毫没有回避的意思,就这么打断了雾岛光希的话。
“Q说你很伤心。我不相信你会因为普通的敌人伤心,所以就自己调查了一下。”
中原中也摘下了帽子。
“抱歉。”他低头,作为黑手党,行了个无可挑剔的礼,“私下调查你的过去是我的过失。我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亲自告诉你。”
雾岛光希制止他的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来。
雾岛光希的脑袋宕机了几秒。
“……你要我罚你?”
【不应该吗?】
好稀有的主张。
中原中也是港口黑手党里最遵守制度的存在。在这个压力巨大,加入几个月,就会想方设法偷懒,靠油嘴滑舌撑过去的地方,中原中也倒是风雨不动地工作着,比寻常的黑手党更积极处理工作。
但中原中也的压力也很大。
他本身是[羊]的成员,一旦犯错,错误也会被放大得比别人大些。
于是加入港口黑手党一个月后,中原中也学会了喝酒。
“也没有明文禁止你对我进行调查。”
憋了一会,雾岛光希将那些条例在脑中过了一遍。
[不许打探别人的内心]——这是黑手党里不成文的规定,没像[不可违背首领的命令]一样印成大字,贴在叛徒的脑袋上,
“但你要是在意……”
头顶上传来的触感温热。中原中也原本就低着头,此刻更是像受惊的动物似的睁大了眼。
“你有点像柴犬。”
少年那头打理整齐的赭发被揉乱了,扎成辫子的小揪揪也被勾出来几缕。中原中也抬起头的时候,雾岛光希已经收回了手。
这句话换做是太宰,中原中也现在已经大叫着“混蛋!!”给他一拳了。
【……他应该不是在骂我吧?】中原中也沉吟。
“公关官是阿比西尼亚猫。”
【哦】
中原中也领悟。
【他果然不是在骂我】
“傻瓜鸟像鹦鹉。”
【……港口黑手党是动物园吗?】
听着中原中也的吐槽,雾岛光希短促地笑了声。
他拉开车门,邀请中原中也上车。
中原中也迟疑了一会,最后还是跟上去:“这算什么惩罚,我会和财务部说把我这个月的奖金扣掉的。”
“嗯……”雾岛光希设置了会导航,“按照你这个执着程度,那大部分人的资产应该是负数。”
中原中也:“……”
命运真爱捉弄人。
当年第一次听说中原中也的大名,雾岛光希还不到二十岁,虽然职位比冷血高些,但冷血在暗杀方面几乎从未失手——直到冷血在擂钵街屡次刺杀中原中也失败,大家端着香槟聚在一起,兴致勃勃地讨论怎么帮冷血杀掉所谓的[羊之王]。
“你呢?”雾岛光希问,“我记得首领给了你你父母的地址,怎么没见你去看他们?”
中原中也的父母住所离横滨不远,雾岛光希也是醒来后不久才知道的这件事。
“我去看过了。”中原中也没有犹豫地回答,“稍微看了一眼,反正在他们眼里,我很久以前就失踪了吧。”
看着像个高知家庭。尤其是穿着和服的那位女性,一看就出身世家。
中原中也看着前方的夜景道。
“我的家是港口黑手党。”
……
“喔。”雾岛光希收回调整导航的手,“那你和太宰是兄弟?”
“。”
寂静的深夜中,跨海大桥上,回荡着中原中也内心的咆哮。
【我和他才不是兄弟!!那种天天以取笑我为乐的家伙算什么兄弟啊——!】
轿车在路上呈现一个漂移的走向。雾岛光希被吓了一跳,余光捕捉到忍耐着没真的喊出声的中原中也疑惑地朝自己看过来的动作。
“你怎么了?”中原中也问。
“没事。”雾岛光希心虚地答道,发现自己把左侧的后视镜磕到了。
【[周一下午,把中也的葡萄酒倒进了下水道,换成了葡萄汁,结果中也发现了也不敢相信,还喝了第二口尝试说服自己,唉,小矮人的脑子就是不好,不如乖乖当汪汪叫的小狗]——混蛋!太宰纯粹就是个混蛋!】
雾岛光希不在港口黑手党的这段时间,太宰治出版的《本周不服输的中也》依旧在火热更新中。
“……”
怎么从来没人告诉他的。
听到中原中也的心声,雾岛光希进行反思。
他还以为太宰和中也打架的时候那么默契,关系应该不错来着。
欺负搭档可不是好事。更何况以后他和红叶退位了,太宰和中也是要互相扶持的。
系统:[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察觉到自家宿主生起了没收掉太宰治的乐趣之一的心思,系统为了拉近和自家宿主的关系,立马跟风道。
[相信您弟弟只要能好好道歉,他的好搭档一定会原件他的]
太宰治九岁的时候,曾经干出过教导隔壁邻居家的三花把邻居家的金毛骗出门丢了的事。雾岛光希接到邻居的电话后,盯着太宰治和可怜的金毛道了歉,后果也很明显,太宰治到现在都看狗不顺眼,认为是邪恶的犬类害自己被骂的。
……这似乎是个得从长计议的工作。
车辆行驶过道路,在距离警视厅还有十几分钟的地方,雾岛光希的视野被对面疾速行驶的车辆的远光灯模糊。他有些不适地眯起眼,放慢了车速,对方却为了提速,避开原本车道上的车辆,突兀地改变了方向。
……错觉吗。
是错觉吧。
他不能一出门就倒霉吧?
雾岛光希莫名其妙,他在自己的路上开车,对面的车主似乎多了分被激怒的意思,反而就着这条错误的路,将油门踩到了底。
雾岛光希:?
哐的一声。
中原中也面无表情,他双手环胸,异能红色的光芒通过他和车辆接触的位置,很快覆盖了整辆车。
扑通。
纯黑的轿车在剧烈的碰撞下飞了起来,撞破桥上的护栏,砸进了海里。
“……”
白色的RX-7和红色的福特野马紧随而至,降谷零从车上跑下,站在护栏边看了一会,直到看到整辆车沉没入海,这才转头,对耳机那头的部下说了什么后,看向那辆刚刚违背物理定律,把库拉索撞下跨海大桥的RS7。
跟做贼心虚似的,RS7的车轮转得很慢,车主大概率是想在降谷零的死亡凝视中偷偷把车开走。
然而凭借着良好的视力,降谷零已经认出了不省心的对方。
“我看到你了。”
他一开口,RS7就跟受惊的猫一样停在了路上。
“来做笔录。”
“……”
赤井秀一没下车,他对于能让降谷零用这副恨铁不成钢的口吻说话的存在有些好奇,可降谷零把那人的身影挡得严严实实,赤井秀一只能听到那人按下车窗的声音,和略带不满的嗓音。
“凭什么。”
雾岛光希道。
“我才是被碰瓷的那个。”
第34章
掉进海里的人名叫库拉索。是朗姆的得力手下之一,拥有过目不忘的记忆能力,降谷零和赤井秀一之所以追她,是因为对方窃取了有关所有登记在案的卧底的资料,其中包括部分FBI和CIA的信息,一旦落入朗姆手里,那么降谷零和水无怜奈在组织里的处境将变得异常尴尬。
雾岛光希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降谷零和赤井秀一的心声在循环播放着。明明讨论的是很严肃的话题,可由于他们两个的声音几乎重合在一起,落在雾岛光希耳边里就变成了念经般叽里呱啦的意思。
降谷零:【要不是可恶的FBI刚刚挡着我的路……】?
哇,进口条子。
雾岛光希的手肘搭在车窗的边沿,撑着脸,目光转向据说里面是FBI的红色福特野马。
FBI为什么能在日本自由活动,话说Japanese为什么还不把美军基地从这里赶出去。
赤井秀一:【是错觉吗?波本似乎一直挡着我的视线,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
魏尔伦到来前,雾岛光希被派到国外处理事情的时间比较多,自然也和FBI产生了不少冲突,其中包括但不限于故意留下线索,让他们找了一圈结果在爬了四个小时的山后才发现上方,等他们下山又发现车被当烟花放了,美利坚的山区寂静又荒无人烟,只有乌鸦在他们头顶上嘎嘎嘎地叫。
雾岛光希的眼瞳默默挪向一侧,心想他以前可不爱说话,尤其是不爱和FBI说话,怎么可能有FBI听过自己的声音。
【赤井秀一】
降谷零皱眉,似乎察觉到赤井秀一对于被自己挡住的雾岛光希的探究。
【他乱看什么】
就是。
雾岛光希心平气和。
快把FBI赶出日本吧,进口条子比日本条子还邪恶,之前他在国外和叛徒打架,FBI的便衣警察就在那里默默看着,直到他打完才说取证完成,在那里得意地说【“阿莱西奥,没想到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吧”】。
什么天网恢恢,那家伙比他还倒霉,刚往不明所以的雾岛光希那走了一步,脑袋就被从天而降的花盆砸到。三楼的棕发美人探出脑袋,在那里“OhmyGod!”了半天,令雾岛光希不得不拨打了昂贵的911电话。
雾岛光希的内心活动十分丰富,脸上却还是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自从不满地说出那句[我才是被碰瓷]的之后,就冷着脸不说话了。
“你认识?”趁降谷零指挥部下对桥下的海域展开搜查的时候,中原中也侧过脸,向雾岛光希问道。
雾岛光希没避讳这个话题:“差不多。”
“……差不多?”
“先代以前让我从警校开始卧底的时候认识的。”
中原中也闻言更疑惑了。
从警校开始卧底多浪费时间,一般人不都是先用钱打通关系,直接从中上层开始卧底的吗?
这就不得不提到先代看他不爽又弄不死他的事了。雾岛光希刚加入港口黑手党的时候只有十四岁,虽然那时候就没什么表情,但由于脸上还带着些小孩子的特征,和别人说话也总是“嗯”“哦”“啊”的,先代一开始之所以把他设立为干部,单纯是打算把他当武器使。
——我都还没下班你为什么能下班。
——因为我下班了。
——……先不说这个。雾岛,去把高濑会那个老头子的儿子带来见我,我要——
——不要。
——?
——我下班了。
——……
——首领,晚安。
——…………
“他可能以为那样就能折磨我。”在中原中也的注视中,雾岛光希不以为意道,“据说他们觉得我脾气太差暴露是迟早的事。就算没有暴露,假以时日,打双份工也一定能累死我。”
——等雾岛他知道打双份工的辛苦,他就一定能哭着求我让他回来,从今以后听话地工作了。
——小孩子嘛,都是以前的人没教好他。
中原中也:“……”
【雾岛能活到现在,应该也有点运气的成分在吧】
【但以雾岛的水准,他不是能任意将触碰到的人变成炸/弹么?先代是因为这个怕他?】
“。”
雾岛光希恍然大悟。他心里的Q版小人眼睛发亮,总算明白了在他第一次拒绝首领的任务后,先代每次见到他就咳嗽一声,让他站远点汇报就好的原因。
【闹出这么大动静,要尽快离开这,如果被琴酒他们发现……】
降谷零听着耳机里公安“还未在岸边发现可疑人员”“正在调取监控”“如果要对车辆进行打捞,可能要等半个小时后救援队过来”的汇报,思索着交通部赶到现场的时间,又看了一眼在车里安安静静地坐着的雾岛光希。
不是应该在医院吗。他到底怎么跑出来的。
【还有旁边那个坐着的,刚刚没看清,果然是当初那个去犬金社调查的港口黑手党的成员】
【既然如此】
“雾岛干部。”
雾岛光希后背一凉。他震惊了一会,足足反应了半分钟才发觉这个称呼是从降谷零口中说出来的。
“我记得你们还没有取得开业许可证,想必待会一定会配合宫本警官的问话吧。”
【总之先把库拉索的事情解决了……】
余光捕捉到赤井秀一的车发动了引擎,似乎是从其他FBI的成员那得到了情报,降谷零也打算跟上去。
也就几乎是降谷零刚上车的下一秒,黑色的RS7的引擎盖被人拍了一下,穿着警察制服的宫本由美眯起眼,向驾驶室里愣住的雾岛光希问话:“我接到了报案,听说有人撞了你的车,结果把自己撞下去了?报案人是你吗?”
【哪来这种离奇事故,大半夜的,要是被我发现是恶作剧这家伙就惨了】
嗖——
宫本由美的制服裙摆被风吹动,她感到身边有两辆车疾速驶过,一回头才发现白车追红车,不管哪一辆车速都超过了一百二十码,并且展现出了《速度与激情》般高超又视交规为无物的车技。
“他们撞的。”
雾岛光希言简意赅。
路边刚刚被撞坏的街灯在此时恢复了照明,宫本由美怔了下,这才发现这人戴着鸭舌帽,虽然装扮沉闷了些,但被照亮的半张脸和电影里的明星比起来也毫不逊色,透着微微的病气,根本不像撒谎,反而显得有些无辜。
“……”
飙车,肇事逃逸,在她这个交警面前玩“时速一百八十迈,心情自由自在”的游戏。
宫本由美深吸一口气,心里那股不服输的劲蹭得一下就蹦了起来。
“苗子!这里交给你!”
宫本由美大喊,坐进了她的那辆迷你巡逻车。
“我要先把那两个家伙驾照的分扣了!”
【……】
中原中也沉默地看着这一幕,没有纠正,只是默默别开了眼,没想到雾岛光希平时还有这一幕。
【怪不得傻瓜鸟说他其实很喜欢幸灾乐祸】
稍微……
中原中也盯着面前的手套箱看了会,偷偷瞥了驾驶室配合三池苗子做笔录的雾岛光希。然而后者像是意识到了他的目光,甫一侧过脸,中原中也就立即有些心虚地将目光收了回来,再次死死地盯着面前的手套箱。
【稍微,鲜活了点嘛】-
白兰杰索是意大利人,然而据雾岛光希调查,对方上大学时期认识了个来自日本的朋友,名叫入江正一。对方前几年刚回国,根据种种线索,他们有合理的证据怀疑,白兰杰索将密鲁菲奥雷扩大到日本,是打算借由和他关系密切的入江正一之手。
理论上雾岛光希今天应该睡个好觉,等天一亮就去线人提供的地方把入江正一捉回来。
但当真正回到令自己感到安心的宿舍,雾岛光希站在玄关处,看着如月光般微微浮动的窗纱,那天别墅里的种反而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
尽管雾岛光希很少回到那个“家”,但从他亲手杀了一直想得到认可的“母亲”的那一刻,雾岛光希才真正深刻,无可避免地认识到——
从今往后,他就算想回去,也回不去了。
雾岛光希垂下眼,他反锁上门,脱了鞋子后,从鞋柜里拿出双深蓝色的拖鞋。
降谷和松田他们两个真厉害。
他们当初是怎么过来的。
雾岛光希将外套随手放在一边,他坐在沙发上,就这么坐了一会,难得违背自己原则地打开电脑,翻出本来推到明天处理的文件。
这长久的,死一般的寂静。
屏幕上的字符逐渐扭曲,最后变成扭曲的小人,手拉手地在雾岛光希眼前跳舞。
【你喜欢我们吧】
“哈……”
一声沉重的叹息从雾岛光希的唇边溢出。他认命地合上电脑,目光垂落,看向指尖那一小簇摇曳的蓝色火炎。
死气之炎。
按那位家庭教师的说法,死气之炎是藏在人血脉里的,只有当人意识到[我有拼死也要完成的事]时,才能燃起的觉悟的火炎。
时隔多年,雾岛光希终于看到了自己的死气之炎。
讽刺的是,他以为自己找到的觉悟,似乎并不是真正的觉悟。这样的火炎太小,连开启匣兵器都不够。
系统:[说不定是和宿主您的情绪变化有关]
雾岛光希的五指收拢,熄灭了那抹湛蓝的颜色:“情绪?”
系统点头:[您看,在您还没那么像人类的时候——]
雾岛光希:“。”
系统:[不是,在您还不知道伤心是什么感受的时候,不管您怎么努力都燃不起死气之炎,对吧?]
雾岛光希皱眉,隐约明白了它的意思。
人有七情和六欲,结合但丁在《神曲》里对七宗罪的描述……
雾岛光希严肃:“你要我去嫉妒别人?”
系统:[……]
系统:[爱啦!最重要的当然是爱啊!TD,TDTDTD,把我刚刚还略通人性的宿主还回来!]
……哦。
雾岛光希仰面躺在沙发上,一条腿架在沙发的把手,一条腿踩在地上,努力地试图学习“爱”到底是什么。
就这么学习了半小时,雾岛光希面无表情。
“算了。”他道,“又不是每个人都要用死气之炎打架的。”
系统:[……]
雾岛光希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就着这个颇显惬意的姿势一条一条地回复手机里的短信。
有尾崎红叶给他发的[中也去找你了],也有目暮十三给他发的[雾岛老弟,听松田说你这次的伤很严重,鹤川警视和我说了,在你身体好起来前先暂时休假一段时间],偏偏就是没有他最想看见的几条。
斯库瓦罗知道母亲死在他的手上,会是什么反应?
狱寺那种为了他自己的母亲离开家族,八岁不到就一个人自己生活的人,知道他手刃了自己的亲人,又会是什么反应?
还有当初,自己被沢田纲吉封印的那段记忆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雾岛光希盯着天花板,完全记不清自己当年和年轻的彭格列家族分别的原因。
记忆具有可塑性。而这么多年,看着“母亲”的描述去填补这段记忆,雾岛光希自己都分不清哪些记忆是真的,哪些记忆是假的。
……就这样吧。
雾岛光希阖眼,没有再回床上,索性翻了个身,就这么窝在沙发里睡了。
梦里他又回到了被公关官邀请进入港口黑手党的地方。
和他一起被不知道哪来的龙卷风袭击了之后,狼狈的公关官坐在他的身边,安静片刻,反而哈哈大笑,仰面倒在过山车下的草坪上。
【“不是当成诅咒,而是将你的能力当成上天的馈赠。阿莱西奥,不是所有的黑手党都会令你感到痛苦。”】
【“和我一起,打造一个不会令我们看起来像异类的地方。”】
那时的公关官神采奕奕的,说话时有种令人下意识相信他的魅力。然而加入港口黑手党的第三天,雾岛光希就发现自己上了当。
因为并不是只有港口黑手党里有各式各样的异能力者,而是整个横滨都充满了各式各样的异能力者。
十四岁的雾岛光希气得要死,公关官却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雾岛,大家都知道你加入了港口黑手党,你总不能加入一天就叛变吧”】。
——哥哥。
画面一转。随着游乐园里一片树叶落下,公关官的身影逐渐扭曲消失。
十二岁的小朋友坐在游乐园的长椅上,他的脸上缠着绷带,手腕上也缠着绷带,稚嫩的脸上带着与年龄不符的冷意。
——明明是你把我变成这个样子,为什么要留我一个人痛苦?
十二岁的太宰治从长椅上走下。
——光希哥。
雾岛光希听见他的声音。
——你为什么不爱我了。
凌晨三点,雾岛光希从沙发上滚到了地上。
他的呼吸急促,从地毯上支起身子时,人生第一次感受到了何为恐惧——
作者有话说:*晚安~
第35章
被这个噩梦吓醒后,雾岛光希就睡不着了。他对于自己为什么梦到这种恐怖的东西毫无头绪,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这句话对他的攻击性不亚于有人告诉他明天就是世界末日,或许对于后者雾岛光希的接受度还更大些,如若真从太宰嘴里冒出来——
雾岛光希捂着额头的手一顿,又疑惑地想到。
太宰的嘴里会冒出这种话吗?
雾岛光希猛然意识到,从太宰治十五岁以后,自己与对方真正相处的时间就越来越少。不是刻意为之,只是太宰加入港口黑手党后,也担任了游击队里相当重要的职务,他们的任务总是错开,大多在战场上碰到,太宰治也会微笑着,像别人一样对他用上敬语,看似敷衍,实际冷静地执行了每一次突袭任务。
——可就是很讽刺啊。
十二岁的太宰治就能说出令雾岛光希恍惚的道理。
——人一旦出生就注定了死亡,讽刺的是,死亡的概率是百分之百,人类被设定了[想要活下去]的愿望的概率也是百分之百。既然是这样,活着有什么意义?死了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光希哥也不能理解我?
雾岛光希确实理解不了。
可有能理解太宰的人出现了。与此同时,能让太宰维护的人也出现了。
雾岛光希就这样捂着额头缓了半天,最后还是慢吞吞地站起身,拿起椅子上的外套,从宿舍走了出去。
凌晨四点的街道上静悄悄,由于最后一轮巡逻也已经结束,一眼看去,甚至看不到什么黑手党的成员,只有零零星星的几个醉鬼在街边扶着垃圾桶呕吐。
此时临近冬天,夜晚的气温自然要比白日里低上不少。雾岛光希将没戴手套的手插进口袋,视线刚被呼出的白色的雾所模糊,便敏锐地察觉到来自身后的动静。
黑色的格/洛克抵在来人的眉心。雾岛光希握枪的手稍稍松开,看着那人毫不意外地低下眼睛,朝自己点了下头。
“雾岛干部。”
织田作之助的手上还拎着白色的购物袋,他身上的夹克有些陈旧,袖口处沾了些橡皮泥,那大概是他在龙头战争里收养的几个孤儿弄上的。
于是对准他的枪口跟着挪开。
雾岛光希收回手,同样和他打了个招呼:“晚上好,织田作先生。”
“……”织田作之助神色如常,没有说多余的话。
【其实我姓织田】
“。”
【但雾岛干部毕竟不是日本人,大概是跟着太宰叫的吧】
虽然是这么想的,但织田作之助在想完这句后,提着塑料袋的手反而停顿片刻。
如他看到的未来那样,雾岛光希张了张嘴,格外正经地纠正了自己的称呼。
“织田先生。”
【为什么?】
“嗯。”织田作之助这次应了声,缓缓从街边矗立的街灯下走过,“我还以为这个时间,您应该休息了。”
雾岛光希和织田作之助说不上熟。就职位来看,他们也不是可以变熟的关系。
雾岛光希的手下无一例外都是武斗派,可当他关注起太宰治交了个曾经是杀手的朋友后,太宰治却笑眯眯地和他说,织田作不愿意杀人。
他不愿意杀人,来靠杀人营生的黑手党做什么?
“只是出来看看。”雾岛光希回道,下意识地就跟上了织田作之助的脚步,“您呢。”
【……竟然真的跟了上来】
“我的工作内容里包括调节大人物的夫妻关系。”织田作之助看了眼身边的雾岛光希,诚实地回答了他的问题,“他们之间刚刚发生了激烈的冲突,由于天亮后他们还要出席重要的开幕会,因此命我送药过去。”
“……”雾岛光希插不进这个话题。
青年的眉眼没什么变化,可织田作之助侧过脸看他,却从中读出了一些[原来黑手党的工作还包括这个?]的意味。
【他不知道也正常】
【没人会拿这个去烦他的吧】
雾岛光希懊恼了一瞬。
他想起森鸥外之前和自己说的话,又想起尾崎红叶那边部下的心声,脚步停下。
织田作之助回头看他的时候,雾岛光希的嘴唇张了又合,最后跟下定决心似的问出一句:“我真的很吓人?”
长久的沉默过后,织田作之助道:“我对您的看法并不重要。”
【我对雾岛的了解基本基于太宰的描述,又或者是做战后清扫时那些人的闲言碎语】
【退一步讲,我只是个普通成员而已,他这是试探吗?】
织田作之助就这么和雾岛光希间隔前后一米的距离,安静地在暖黄色的灯光下凝视着对方。
在织田作之助预见的五秒后的未来里,雾岛光希并未对他展开攻击。
这个认知令织田作之助反而感到疑惑。
“就是因为我们之间没什么关系。”雾岛光希说,插在口袋里的手不太自在地摩挲着冰冷的枪身,“我想听听您的意见。”
织田作之助又安静了一会。他直视着雾岛光希的眼睛,过了几秒,跟接受了这个事实似的,继续往前走时直言不讳。
“是的。”织田作之助道。
【来到日本前就异常出名,手刃自己的前任副官,不管被处刑的人与自己关系曾经多么亲密,都会让对方咬紧台阶,踹碎他们的后脑,走完港口黑手党处置叛徒的流程】
“如果我不认识太宰,只是个普通成员,您在我眼里的确是个可怕的形象。”
夜空中的云在慢慢地浮动。
身后的脚步声没再响起,而就在织田作之助以为雾岛光希不会再跟上来时,青年却大步流星地,再次走到他身边。
“我大致知道太宰为什么会对您感兴趣了。”雾岛光希毫不在意地和织田作之助并肩走着,“他那时候知道我发现了你过去履历的事,担心我把你调来这边,所以特地和我叮嘱了一句。”
【太宰一开始对我感兴趣,应该只是因为他玩扑克牌从来赢不过我】
织田作之助回忆起第一次见到太宰治的场面。
【由于打赌输给了我,不光是武器库的密码,太宰那时候还说了他自己的住所、部下的异能、加入港口黑手党的时间、目前拥有的资金的总额、在组织内负责的生意、喜欢的食物、秘密金库的位置,以及现在的首领是个叫森的地下黑医……[1]】
“……”雾岛光希心情复杂地看了眼旁边只是个后勤成员的男人。
“您要跟着我一起进去吗?”
织田作之助在一栋装修精美的别墅前停下。
雾岛光希替他按了门铃:“都走到这了。”
门铃响了两声就被里面挂断。随后,一个穿着丝绸睡衣的男人不耐烦地打开了门:“好慢啊!港口黑手党的人就是这么替我办事的吗,小心我明早就给你的上司——”
司。
司这个字后面的话,刚才还心高气傲的男人现在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他的脸涨得通红,随即跟想到什么似的,忽然又面色煞白。
“雾岛先生。”他道,“我,我是让这个小子帮我送东西的,没有要麻烦您的意思。”
雾岛光希的食指勾过织田作之助手上的塑料袋,稍稍一扯,织田作之助就会意地松开手。
“我知道。”雾岛光希说,“是我自己对跑腿的工作感兴趣。”
人是非常现实里的动物。这句话一出,男人身上的颐指气使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他的表情谦卑又心虚,顿时鞠躬,向二人再三保证,自己不会再把“护卫”的工作弄错。十分钟后,才讪讪地说了声“抱歉”。
等到走远了些,织田作之助才开口道:“您不用特地为我做这种事。当初收留受伤的太宰也只是意外,我并不是那种会助人为乐,值得称赞的人。”
“你也是港口黑手党的成员。”等到织田作之助说完,雾岛光希才平淡地回道,“怎么不用呢。”
沉甸甸的乌云最终还是压了下来。一滴雨落下,在雾岛光希的风衣上晕开一个小小的黑点。
【……原来如此】
织田作之助收回看他的目光。
“就像我希望有一天,太宰能像和您聊天一样,无所顾忌地把他心里的话告诉我。”
雾岛光希的影子被月光拉长。
“我也希望港口黑手党的成员,能放心地将后背交给我。”
【干部么……】
织田作之助想起当初自己加入港口黑手党,只是为了躲避一些自己惹上的麻烦。
和自己不一样。
织田作之助想,雾岛光希这个自己作为杀手时期就被提醒过需要警惕的人。
似乎是真心热爱这个地方的-
早上七点,雾岛光希从港口黑手党出发,按照线人提供的情报,去了入江正一可能出现的游乐园。
虽然本来想自己一个人行动,可惜由于他住院治疗的时间太短,出门前,为了防止他因为意外晕倒,森鸥外还是塞了一个黑蜥蜴的成员给他。
对方名叫[海野一],是雾岛光希的手下[海野慎]的弟弟,当跟着雾岛光希在游乐园门口下车时,忍不住问出一句:“我们去那个入江正一的家里把他抓了不就行了吗?”
雾岛光希:“入江君已经快一年没回家了。”
海野一:“那就把他的家人抓了。既然他的家人在我们手里,那他也一定会主动找上——”
海野一未说完的话被雾岛光希平静的眼神堵了回去。
“谁教你这么做的。”
缄默法则——祸不及家人。这是黑手党与黑手党之间保持表面上的和平的关键。
最重要的是,倘若黑手党的战争中波及到普通人,那么复仇者监狱的大门将很乐意为港口黑手党敞开。
六道骸至今还没被沢田纲吉捞回去。他在复仇者监狱的水牢里泡了十年,也就是由于那只六道轮回的眼睛,令六道骸能俯身在别人身上到处溜达,不然早就无聊得把他自己憋疯了。
“……哦。”海野一闷闷不乐地应了声,“我知道了。”
【真不知道哥哥迷他什么,雾岛干部畏手畏脚的,黑手党难道不就是以暴制暴的工作吗】
雾岛光希收回目光,对对方的心声见怪不怪。
海野一加入黑手党还不到一个月,有这样的想法也很正常。里世界里每时每刻都有心高气傲的新鲜血液出现,但要令他们活下去,光有才能是不够的。
“情报说入江正一来游乐园是见白兰杰索手下的重要成员。”
雾岛光希提议。
“过山车和摩天轮刚好一个东面和一个西面,制高点更有利于开阔视野,你先去东边?”
海野一瞪圆了眼睛:“分分分分头行动?”
【我我我我恐高啊】
“……”
【那那那万一那个叫入江正一的人身边的护卫很厉害,我怎么办】
“……”这下刚习惯多说几句话的雾岛光希也不禁沉默了。
能让森先生记住名字,那海野一应当是有出色的才能的。
……是什么来着?
“摩天轮现在有空位哦!”
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雾岛光希仰起脸时,发现不远处高台上的阿笠博士穿着绿色的卫衣,正和下面的江户川柯南一行人打招呼。
“要坐的话现在就有机会!”
随着阿笠博士这句话落下,孩子们瞬间兴奋起来。
“那我们就先去坐摩天轮吧!”
“是啊是啊,说不定到了高处大姐姐就会记起什么了!”
雾岛光希的视线从吉田步美身上转移到她跑过去拉着的女人。对方有着头银色的长发,衣服上却沾了灰尘,脸上也有擦伤,一看就是前不久才遭遇过什么不幸。
【我是谁?】
……失忆了啊。
被孩子们拉着弯腰跑了几步,库拉索露出无奈的笑容,并没有把手抽回来,反而很配合地跟这群孩子们玩游戏。
海野一一转头,就看到雾岛光希给游乐园的小摊摊主付了钱,将毛茸茸的跳跳虎帽子戴在了自己头上。
“这也是任务的一环吗?”
“不是。”只露出一双眼睛的雾岛光希如实回答,“没想到日本这么小。你看到我这样还能认出我?”
【你让我猜一百次我也猜不到黑手党会戴这个帽子】
“认不出来。”海野一说。
“那就行。”雾岛光希回,“入江正一的照片你应该已经记住了。发现他后不要擅自行动,先在确保自己安全的情况下通知我。”
【那不还是要分头行动吗!干什么!我去戴个□□熊帽子是不是就能跟着他了!】
“阿莱西奥。”
“……”幻觉。
“哎呀,现在是不是叫你雾岛更合适?”
“……”戴着跳跳虎帽子的雾岛光希面无表情地转过身,看见戴着太阳帽的女人微笑着摘下墨镜。
贝尔摩德拿着张库拉索的照片,微笑着问他:“帮我个忙吧,看到照片上的女人了吗?”
【真是吓我一跳,没想到他还有戴这种幼稚的帽子玩乐的兴趣】
雾岛光希瞥了眼照片上的女人,认出这就是刚才被吉田步美拉去坐摩天轮的存在:“谁?”
“昨天晚上不知道被谁撞下跨海大桥的成员。”贝尔摩德对此丝毫没有避讳,将照片收了起来,“本来是要把卧底的名单带给朗姆的,可惜落入海里后信息就中断了,他可是为此还在生气呢。”
雾岛把人撞进海里光希:……
“这不就是——”海野一同样认出照片上的女人,然而被雾岛光希抬手制止了。
他见自家干部拿出手机,从上面调出图片,递到贝尔摩德面前:“见过吗?”
贝尔摩德瞄了一眼:【这不就是刚才排队入园的时候胃痛的男人?去医务室了吧】
贝尔摩德:“你见过我就见过。”
雾岛光希发觉这个心声系统真好用。
已知,贝尔摩德是个移动的情报收集库。
再已知,他问问题,贝尔摩德先会在心里想一遍答案。
那不就等于他以后可以随时从贝尔摩德那打探情报?
“没见过。”并不想赔库拉索报废的车钱,坚定地认为自己才是被迫“撞车”的雾岛光希在部下震惊的视线中如是说道。
贝尔摩德挑眉:“真无情。阿莱西奥,这么久没见,要不要我帮你带什么话给琴酒?”
他和琴酒有什么好说的?
雾岛光希不理解。
雾岛光希从贝尔摩德的眼神中得到暗示。
“恭喜。”雾岛光希说,“他的儿子很可爱。以后一定能成为和他一样优秀的人。”
贝尔摩德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这句话对他的冲击力不亚于“琴酒其实是组织最大的叛徒”,以至于她站在原地,等雾岛光希走远了,接到琴酒询问找库拉索的进度的电话时,下意识地就冒出了一句。
“gin。”
贝尔摩德问。
“你什么时候弄出个孩子了?”——
作者有话说:*晚安[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