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他惯着你。
秦译回到家丢下行李就拨语音电话了。
两秒,接通。
“大忙人到家啦。”小公主娇俏可爱夹着兴奋的声音传来。
秦译莞尔,一边脱下身上的外套一边对着手机说:“对不起,很晚了。你明天要上课,别说太久。”
“不要我不困。”她立刻说。
秦译不明白,体力忽然那么好了,白天在机场简直风吹就倒。
虞菡藏不住事,转头就跟他爆料自己的事:“我今天,把那个,之前在机场加的哥哥,给删了。”
秦译去起居室打开冰箱拿水,把手机放冰箱顶端,明知故问:“谁啊?”
虞菡:“就是那个,给我开矿泉水的那个哥哥。”
秦译脑海里放映过那个人毫不委婉的搭讪、热情、还莫名其妙要送人……还有在听到他时眼底的失落。
他一把拧开瓶盖。
虞菡听到了一记突兀的咔嚓声,在电话里问:“你在干嘛呀?”
“开矿泉水。”
“……”
虞菡捂住脸,没有笑,她只觉得这辈子没有这么尴尬的时候。
秦译喝了一口,对于她少见的沉默没忍住笑了,接着悠悠道:“这都一年了你还留着,留着过年啊你。”
虞菡:“……”她弱弱解释道,“我忘记他的存在了,没聊过。”
秦译灌下半瓶水,瞄了眼手机上弹着的那个头像,她换头像了,换了昨天发给她的雪照。
明明她自己拍了照,但用的是他在家里拍的图片。
秦译嘴角上扬,温柔问:“那今天怎么愿意删了。”
“因为……今天在外面,他看见我了,然后找我。”虞菡没法说在机场找的,含糊地带过去后说,“我才想起来还有这个号存在。”
秦译:“删了。”
虞菡立刻马上乖巧道:“已经第一时间删了,早知道我上次就删了,不听某人言吃亏在眼前,我今天确认他就是有那个意思,他找我两次。”
“两次??”什么玩意,也就是说下飞机的时候,还是在飞机上的时候,还找她?
“嗯嗯,对。”
秦译把水丢入冰箱,拿起手机回去拆行李箱:“没事,删了就行。我都几年了还面临劳燕分飞的危险,谁敢挖我墙脚我可要生气的。”
虞菡:“……”
她失笑。
秦译把手机放回床头柜,从行李箱拿出来两件衣服,目光落在其中一件黑色的衬衣上。
这通电话讲着无关紧要的信息,偶尔说说他,偶尔说说她自己,不知不觉一个小时过去。
眼看时间已经是十一点半了,秦译就哄她睡觉,她明天要上课的。
可是小公主今天不听话怎么也不愿意挂电话。
秦译坐在自己电脑桌前,目光惆怅地透过窗户看向外面寂静的新加坡夜,只能说:“那你等我会儿,困就睡,我一会儿来和你聊天。”
虞菡慵懒地问:“你要干嘛呀。”
秦译:“洗澡。”
虞菡:“……”
秦译:“我洗澡去,你等等我,困就睡。”
“哦。”她别提多乖了,很显然在他洗澡的这个话题上,她无法拓展出可聊的。
唯一好奇的是他这么晚还没洗澡啊?
秦译放下手机,起身进浴室去。
虞菡还在沉思,分析了下,他晚上出去玩了,一小时前,快十点半才回家,一回来就打电话。
那貌似,真的,确实,没来得及洗澡呢。
那边去洗澡的人呢,明明是故意让她睡觉的,但是这个澡他还是洗得略快。
转头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脚步快速地回到床边。
床头柜上的通话界面还在。
秦译喊:“菡菡?”
没声。
秦译:“宝宝?”
没动静。
秦译拿起手机,下意识想说一句“晚安”后挂了,但是临了了,却没有挂。
他躺下,退出微信的语音界面看看别的,半小时后切换回聊天界面。
里面很安静,偶尔有一点点风声。
东海岸的风声很静谧,很唯美,可能里面还伴随着小公主的呼吸声。
“晚安,菡菡。”
秦译放下手机睡觉。
电话直到凌晨五点,因为虞菡的手机没电而关机。
清早七点半醒来的虞菡看到手机关机了,首先有点好奇。
她充上电,开机,打开微信,看到那漫长的六小时语音通话记录,很是很是惊讶……
“早安。”她发了个消息。
秦译不知道,休假呢还在睡觉。
虞菡个苦命的上学者,大早上耷拉着困倦的眼去洗漱,下楼。
家里只有保姆在了,爸爸妈妈都在国内。
阿姨已经给她准备好早餐,吃完饭她就换了衣服悲催地去上课了。
秦译直到快十点醒来,才舒服惬意地给小公主回信:“早安菡菡。”
虞菡每天都带手机去学校,一下就秒回:“你昨晚没有挂断电话呢!”
“是啊,陪你睡觉。”他语音。
附近同学太多了,虞菡戴上耳机后才点播放。一袭慵懒调调钻入耳中,徐徐如春风释放在心头。
她偷笑,附和:“我困了睡着了,对不起。”
秦译依旧发语音,不回复前面的,自顾自问她:“今天困不困?”
虞菡也开始说话了,话太多懒得打字:“嗯刚刚在睡觉,我们老师说,菡菡,马上要毕业了,你再睡就完了。”
秦译回复过去的语音夹着浓浓的笑意,“那我可不信。”
虞菡听得心情美妙,觉得他一直以来都很信任她的成绩,总是觉得他的菡菡非常棒。
“可是我已经快毕业了,我是真该努力点的,我不应该讲一晚上电话的。”
“只是怕你早上起床困,不然,回头你觉得哪里跟不上,有我。”
“唔,不行吧。”
“怎么不行,期末考后回来,我给你补习,你高考前那段时间我们肯定是在一起的。”
虞菡眼睛弯起,心情愉快得没谁。
秦译哄她上课,困就睡,年级第一切身经验表示睡一天影响不了什么破成绩。
他起床去,晚上再和她电话。
虞菡最后一句跟他说:“我下午去海边看日落。览市今天还下雪吗?”
秦译:“……”不知道,已经离览市很远了。
他点入天气预报看一下。
览市今天十度。
退出来给她回复:“今天没有了。你晚上要看日落?”
“对。”
“去哪儿看?”
“我家附近的东海岸公园。天气预报说今天有世纪落日,我拍给你看~”
“好。你自己在家不要跑太远的地方去玩,小心,别遇到危险了。”
“嗯嗯嗯。”
很多时候秦译都觉得小公主听话得让人心软。
下楼吃了顿过了时的早餐后,秦译问姐姐去哪儿玩。
工作日父母都上班去了,家里只有两个人相依为命。
董揽伊指了指自己身上的白色防晒外套和白色帽子。
秦译睨了眼:“爬山啊。”
她郑重点头,指了指沙发上的他的帽子:“给你准备好了。”
秦译蓦地失笑,坐沙发上笑得弯下腰。
董揽伊过去推他:“笑什么,快点,你今天这么晚起来,已经很热了,新加坡不比览市。”
秦译认命,戴上帽子出发。
他为什么笑,因为新加坡的山,其实不适合称之为爬,算散步吧。
最高的一座山武吉知马高一百六十多米。
刚好他们家就住在武吉知马别墅区,董揽伊很喜欢散步,所以每次来都会去爬。
秦译笑的意思还有一层是她爬不腻,这些年爬了也有几十次了吧。
但是她要来秦译就自然而然地陪着。
全程不到半小时就登顶,加上他们从家里徒步到山脚下的二十分钟,加起来反正还不到一小时。
好在这是一个徒步和探险兼具的山,还是自然保护区,沿途和山顶风景还不错,树木郁郁葱葱很多样化,偶尔还能遇到小松鼠什么的,本来还有猴子,但今天没看到,不过松鼠相比较来说还是更赏心悦目一点。
董揽伊很爱松鼠,微信头像都是很多年前自己在这里拍摄的一只松鼠照片。
秦译那个微信小号的松鼠就是去年来
的时候拍的,他觉得虞菡很像松鼠,特别可爱。
董揽伊带了相机,秦译背着,她要用了就拿过去,拍完他就拎在手心,那相机重。
山上玩够一圈才中午。
本来今天在这里看落日也不错,董揽伊也提到了世纪晚霞,但是距离太阳下山的时间实在太久了,加上武吉知马山是一个保护区,山上除了土什么吃的都没有,不能饿着到傍晚。
所以两人中午十二点半就开始下山了。
路上董揽伊还在说世纪落日的事,跟秦译商量下午在山下找个地方看:“不知道真的假的。”
秦译:“我们去海边看,有没有都行,吹吹风。”
“好啊。去哪里呢?”
“东海岸。”
“好的,好久没去那边了。”
武吉知马住宅区位于新加坡西部,东海岸在东边,车程大概半小时,平时大家不会经常去,这些年也只是去过几次。
下山后叫了家里司机来接他们去动物园附近,下午玩玩动物园,加上附近有餐厅可以吃午饭。
相较于这个季节国内大部分地区已经天寒地冻白雪纷飞,新加坡属于燥热的雨季,日常不要下雨就不错了,很暖和。
今天可能真的有晚霞,一下午天气都非常好。
傍晚六点左右,两个人在一个商场刚结束下午茶。
眼看时间差不多,董揽伊就着急要去看日落。
出发之前,秦译在商场买了口罩。
董揽伊好奇:“你戴口罩干什么?”
秦译:“免得被人认出来。”
“谁啊?”
“昨天的…那个。”
董揽伊瞪大眼睛,瞳孔里全是困惑:“啊?你俩,不是在一起吗?你昨天好像来新加坡也不告诉她,为什么呀?”
秦译觉得很难说清楚,不免笑了笑,“网恋,线下不认识。”
“啊?”她的疑惑转为震惊与不解,“你们昨天不是看到彼此了吗?什么叫,网恋?”
她的认知里,网恋不是没有线下见过面的吗?
秦译实在无法深入解释,只能含糊说:“我知道她,她不知道我。”
董揽伊用自己考入耶鲁的脑子想了一会儿还是不太懂,最后没辙,不去想了。
但她看了眼他的口罩,问:“那我需要吗?会不会看到我你也暴露了?”
秦译觉得有道理,就干脆多拿几个。
女孩子无奈失笑,接过一个。
家里司机在门口等他们。
半小时路程,秦译一路在和已经放学的虞菡保持联络随时打探她的行踪。
小公主说约了同学去东海岸骑车。
秦译想起她昨天还例假不舒服没力气呢,今天去骑车,这能行吗?
但是又问不了,昨天是昨天的人,今天是他……
这怎么问。
他只能猜测她好了,觉得骑骑车也不错,所以非常老成地说:“嗯,锻炼身体。”
虞菡:“我骑着玩,我还年轻呢。”她叛逆道。
秦译失笑,末了试探性跟她说:“也别骑太久了,别累着了。”
“我今天很精神,昨天就不舒服,因为例假不舒服,但今天好了。”
原来如此,今天好了。
秦译马上安抚她:“那你差不多就行,嗯?第一天好了也别太费劲了。”
“好~”
一眨眼到了,下了车没走几步秦译就看到了在骑行道路边散步的一小只。
真的非常显眼。
海风吹得小公主的粉色花苞裙起起伏伏似海浪,一头及腰长发也像绽放的花朵,人伸着懒腰站在一辆自行车旁,非常惬意舒服,看着貌似还在等人。
胸口还挂着一个相机。
他送的那个,和董揽伊的是同款。不过董揽伊的是他亲姐姐那个大明星送的,和他无关。
站他身侧的女孩子也发现目标了,扭头看身侧的少年,他的目光已经完全黏在了那个小姑娘身上,炙热不已。
董揽伊低下头摆弄相机参数,说:“小译,那你去和人玩吧,我去沙滩等日落。你要是玩够了给我发消息。”
秦译回头看姐姐,点头:“好,你小心点,我一会儿就去。”
“嗯。”
人背着相机走了,秦译在路边走了几步,貌似在散步,很快就蹲到了一个骑着自行车过去停在虞菡身边的女孩子。
两人站着说了会儿话。
“你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啊。”同学问她。
虞菡:“不知道。”
“那你就自己一个人啦?你晚上要不要去我家住?”
“唔,不方便。”
“怎么不方便啦?我们晚上可以玩。”
“我,我要和男朋友打电话。”
秦译:“……”
同学也很懵:“你不能两天不打吗?”
虞菡:“不太能。”
秦译:“……”
同学很好奇地问:“你们聊什么啊每天都能打电话。”
虞菡想了想:“我也不知道,什么都聊。”
同学说:“见又见不到,这也能喜欢,好神奇。你喜欢他什么啊?”
虞菡说:“他会陪我啊,很多无聊烦躁孤单的时候,他都陪我呀。”
同学:“我没陪你啊。”
虞菡:“……”
秦译偏头笑。
虞菡悠悠道:“这,略微有点不一样吧。”
同学:“除了性别,哪儿不一样啊。”
虞菡:“他,他会说菡菡很厉害了,菡菡很棒了,今天睡觉他说不影响,困就睡。你,你只会说,完了考不上国立大学了。”
同学:“……”
秦译:“……”
同学摸了摸下巴瞅他:“哦,他很惯着你,你就是喜欢他对你的溺爱。”
秦译:“……”
虞菡害羞了:“啊不说了不说了,骑车骑车。”
很快两人就上车骑走了。
秦译往她们骑行的方向散步,慢吞吞的,手插在口袋里,偶尔看看海,偶尔看看已经渐行渐远地小身影。
他去找姐姐。
世纪日落在七点左右开始崭露头角。沙滩上的人也密集起来。
董揽伊在一张木椅子坐着,秦译坐在一侧,慵懒地看着那天边血红得仿佛要滴落下来的晚霞。
整个世界宛若被塞在一个橙红色的气球里,无边无际的红色近在眼前,举手之间似乎指尖穿过的都是橘红色的空气。
天边丝丝缕缕的云互相缠绕,紧密得像一辈子分不开;
硕大的太阳就在海和山之间,徐徐朝既定的一侧低垂。
确实不错,好看,不知道骑车的小公主拍到了没有。
想法刚在脑海里闪过,秦译就收到新消息。
虞菡拍摄的沿途落日,发给他了。
她说相机拍的等她回家导照片,先用手机拍一张给他看。
小公主非常喜欢:“好美好美好美~!跟你昨天发给我的雪景一样美!”
秦译想说他此刻在看同一场落日,但是说不了,正如她前天无法跟他说她也看到雪了,览市今冬的初雪。
她大概骑行了八公里后返程,等她回来时间已经快八点。
他们下午茶吃得很晚,肚子不饿,就一直在海边吹风。
整个东海岸已经找不到一丝红色,而是至醇的蓝调。
掐着时间估算她应该快到了,秦译就再次起身,打算再看一眼小公主后吃饭去了。
在她们启程的地方,秦译站在路边树下看手机,余光一直注意着远处越来越近的两个骑行身影。
快到他眼前的时候,人朝他看了过来,四目相对。
秦译一身黑T黑长裤,戴着白口罩和黑色帽子,笃定她认不出来,但是……心跳还是于视线交融的那一刹那停止了,在正儿八经对上小公主那双好奇地眼时,总觉得格外地心动。
这辈子很难再有这种感觉了,瞒着她,骗着她出现在她骑行的必经之地。
本来他可以和昨天一样光明正大地用别的身份出现在她面前,但是感觉,他出现在新加坡,她会非常非常兴奋。
他对不起她的兴奋,会愧疚。
所以索性放弃,不想一骗再骗了,今天当个陌生人好了。
两个女孩子停在他前面的骑行道路边,各站一边,虞菡碰巧停在秦译身边。
“我们去百汇
广场吃饭吧,我爸妈今天也不在家。”对面的同学陈橙伸着懒腰跟虞菡说。
她点头:“好。”
末了拿手机给秦译发消息:“我要去吃饭啦。”
秦译一边看着她发消息一边感受着手机在掌心轻振,宛若加速的心跳
陈橙:“那我们骑车过去?你还能不能骑?累不累?大概是三点多公里,要是太累了我们打车过去。”
“可以的,没事。”她把手机塞身上的花苞裙口袋里,再揉了揉手腕骨,末了就扶上车把手,把车子掉头。
刚掉一半,看到身后大概十米远的地方有人骑过来,她就停止掉头的动作,扶着车子缩回路边给人让路。
谁知道那个自行车在她一边退回去的时候一边直直冲过来,不往中间骑了且一点刹车迹象都没有,最后在对方“啊啊啊”的惊恐声音中撞上了路边的虞菡和车子。
一阵乒呤乓啷响,伴随着对方的尖叫。
虞菡的手被震得一阵麻:“唔。”
肇事者从车上摔下去。
被那股巨大的冲击力撞得,虞菡退了一步脚从骑行道踩到了路牙边草丛,人也往草地摔下去。
秦译往前两步直接把人捞住,一手将她搂在臂弯里稳住一手去拉住车子别砸到她,两辆车子的重量指定能把她砸伤。
从一开始就停在骑行道对面的陈橙已经吓傻了,马上丢了车子跑过来。
“菡菡!”
她先把对方那个压着虞菡车子的车推开,然后从秦译手中接过虞菡的车子停好。
虞菡手脚被震得发麻,大喘着气。
秦译腾出手后,双手扶起她,再看看她通红的手。
手掌因为被力量冲击到而指节与皮肤都泛红,尾指处被对方的车把撞到了,直接破了皮,伤口有一公分宽,在流血。
秦译的眉头深深地锁了起来,扭头冲对方看去。
唯美的东海岸蓝调被这一夹冰裹霜的眼神冻得气温骤降,从地上爬起来的女孩子吓到,生怕被打。
“你有冇搞错呀!你车子无刹车呀?!”广东移民的同学气得飙出了粤语,掐腰指着对面的女生,“而且你这个人骑车斜着骑的?!”
“对不起对不起,我一看到你们在前面掉头,以为会撞上,一紧张就控制不了直线了。”女孩子马上小心翼翼道歉,也说中文,“也、忘记刹车了。”
“离那么远,撞啥啊撞,我们都一大早给你让路啦!还忘记刹车,老天爷怎么会这么离谱。”她转头去看虞菡,“菡菡。哇,流血了。”她再瞪了眼对方。
“我,我要不,带你们去诊所。”对方在秦译森寒目光中,怂怂而积极地表态。她不怕说粤语的女生,骂几句罢了,但怕这道不言不语却好像要片了她喂鱼的眼神。
虞菡摇摇头,因为还没稳住心慌,所以说话声显得气息孱弱:“不用了。”小伤,主要是吓得比较多。
而且她不痛。
秦译看她轻描淡写的模样,就知道问题了。他的心疼比知道她会疼更甚……
她明知道自己受伤了,血流淌入掌心,落在他手指上,但是她感觉不到痛,所以息事宁人。
无法感知伤情程度而延误治疗,是她这个病最危险的地方,是他坚决不让她回国的最大原因。
不知什么时候,虞菡在看他。
秦译发现时,小公主眼神已经充满了端详与好奇,直勾勾地在暮色中紧盯他的眉眼。
第27章 你在马来西亚吗?
对方得到释令,感动地说了两句对不起就马上扶着自己的车子跑路。
同学从包里抽了纸巾给虞菡摁住手,忧心地说:“真的不用去上药吗?”
“没事,小伤,而且不疼的。”虞菡再次看向身侧的人,他已经松开她而在低头看她的手。
有点眼熟,好像某人。
但是昏天黑地的,看不清细节。
“谢谢。”她说。
“你好,你的手也弄了血。”同学又抽了一张纸巾塞到秦译手心去,“真抱歉。”
秦译在虞菡的注视下,扭开了头去擦手。
虞菡一看人家这么陌生,也就不去想什么了,回过神来终于冲他咧嘴笑,说:“谢谢你扶我哦,谢谢,不然摔死了。”
秦译摇摇头,表示不用客气。没说话。
边上的同学替她再次道谢:“非常谢谢,不然我们菡菡就摔惨了,真的谢谢你哥哥。”
见他还是没说话,只是捏着纸巾擦一擦自己手指上挂着的一道血,动作很慢,很温柔,但是他也没有走。
虞菡和同学都很困惑。
陈橙问:“你,是华人吗?或者,hello?Thankyou。”
秦译:“……”
他依旧沉默,只是看了眼她们,末了把纸巾塞口袋里,附近没看到垃圾桶。
两小女孩面面相觑,然后当他的面商量。
同学为难地嘀咕:“难道他说马来语?也不像大马人啊。你用马来语跟他说说。”
秦译:“……”
虞菡悲伤道:“我也就会一两句。”
陈橙:“那怎么办?”
虞菡:“那是,说泰米尔语?我不会呜呜。”
秦译:“……”他忍俊不禁,可爱惨了。
新加坡主流语言就四种,华语英语,马来语和泰米尔语。
想当初虞菡在外网发的那封寻人启事,这四种语言都上了。
秦译指了指她的手,打破她们俩的为难。
虞菡低头,蹙眉:“怎么还不止血。”
秦译伸手跟她同学要纸巾。
同学懵懵地掏出两张递过去。
秦译拿过来叠在一起折厚,摁在那伤口上,再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口罩,压在纸巾上,用口袋的绳子绑住。
“哇呜呜呜,谢谢你。”同学感动得快哭了,“你怎么有口罩的哥哥。”
秦译依旧没说话,只是摇摇头,和安静看着他的小公主对视一眼,就走了。
虞菡看了他的背影好一会儿,回头跟同学说:“好眼熟啊。”
“啊?你认识?不可能吧。”她扶起自己的车子,踢起脚架,反正她完全没印象。
虞菡也扶起车子:“好像我在国内认识的一个朋友,眼睛似乎很像,身高也差不多,气质也像,上上下下都是像的。”
“真的吗?”同学笑了,“那可能是缘分。我们在附近买个创可贴吧,然后再去吃饭。”
“嗯嗯。”但是虞菡出发前,还是忍不住掏出手机点入昨天加的那个微信。
“你,你现在在马来西亚吗?”
末了两人骑着车出发。
因为口罩绑得很紧,买到创可贴时伤口已经不流血了,只是破了皮之后肉暴露在空气中,看着就很疼。
同学正在给虞菡贴创可贴,虞菡手机收到一个回复。
J:“对。”
虞菡腾出一只手回复:“真的吗?你在马来西亚哪里啊?”
他发了张图片过来。
虞菡一瞧就看出是在哪里了,马来西亚亚庇的海,发的是一张日落照片。
她去过好几次亚庇,对那边的风景了如指掌。
好吧,可能是看错了,天色很晚,乌漆麻黑的看个人都是帅哥。
来不及多想什么,秦译回复她了,问她骑完车了吗。
虞菡随便跟另一个人说两句,就切到秦译的账号去回复。
“骑完啦,要去吃饭了。”
“好。”意料之中她不会马上跟他说受伤的事,秦译也无法追问,就应了后让她晚上自己在外面小心。
末了收起手机,他问姐姐:“回家吃饭吗?”
董揽伊还在拍海面夜景,闻言随口说:“都可以,在外面吃也行,小叔和婶婶晚上反正要应酬。”
秦译:“那想去哪儿吃?”
董揽
伊:“你看看附近有什么店你喜欢,我都行。”
秦译根本没查手机,直接道:“那我们去……百汇广场。”
“可以。”她点点头,抱着相机给他看自己拍摄的照片。月亮和星星、晚霞、蓝色海面、飞鸟,都出现了。
“好看。”秦译由衷点评。
董揽伊笑了,“好了,那我们走啦。”
东海岸沙滩去百汇广场很近,坐车就不到两公里,骑车的话三公里多一点。
秦译估计小公主应该还是自己骑车去的,她那个车子是自己的,想骑哪儿都行,手上的伤看上去她也没放在眼里。
他和姐姐打了个车过去。
大概一刻钟后,虞菡给他发微信。
“你今天晚上还出去玩吗?我们什么时候能打电话?”
秦译回她:“不出去,我一会儿吃完饭跟你说。”
“好。”
“到餐厅了?”
“到啦到啦,正要上楼。刚刚在买创可贴……我的手骑车的时候被人撞到了。”
难得她主动提起来了,秦译一下就拨了个电话过去,末了离席走出餐厅到外面去听。
“被人撞了?严不严重,怎么样了?”他问,顺便把口罩戴上,免得一会儿人路过他面前。
“没事没事,小伤。”她在电话里下意识说,“就破皮了,贴了创可贴已经不流血了。”
处理完了才说。
秦译叹息,又在她含糊而云淡风轻的描述里哑然几秒,想到刚刚自己手上沾染的猩红色。
一会儿才回神,心疼不已地问:“不流血了?”
“嗯嗯嗯,没事的,就一公分,别担心。”她甜笑,“我就是没藏住。”
“受伤要告诉我,藏什么。后面骑的时候小心点,多看看和其他人的距离。”他满腔无奈,“你不知道疼,实际上很疼,菡菡。不能这样反复受伤。”
“没事它就算有痛觉也不疼。”
“……”
“我觉得还没你心疼的疼。”
“……”秦译忍不住揶揄,“你知道就好。那还不小心点。”
她笑容灿烂:“我不想跟你说,我知道你会心疼,我觉得小伤不值一提的,只是跟你一说话就很奇怪,我什么事都藏不住一点,一下就把自己什么秘密都说了。
秦译莞尔,说:“那不说了,去吃饭,免得一会儿身家多少都告诉我了。”
她失笑。
“我晚上给你打,去吃饭吧,手小心,吃完后早点回家去。”
“好。”
“回家跟我说。”
“嗯嗯嗯,好,拜拜~”
“乖,拜拜。”
秦译挂了电话往里走。没两步就听到了身后有熟悉的谈话声,他脚步刹住,身子也略有些僵硬。
刚好前面有推着餐车路过的服务员,他避让了一下位置,扭过头,小公主和他擦肩而过。
但她也随之刹住了脚步,还往后退了半步给服务员让路。然后,半个身子就和他挨在了一起。
秦译低头垂眸,眼中平若秋水,心中甜味蔓延。虽然专门随她来这里吃饭就是为了看看有没有机会偶遇,但是谁能想,她也来这家店用餐。
真有缘分,小祖宗。
收到目光的虞菡懵懵地抬头,然后,瞪大眼睛。
秦译忍着笑……那张脸真的,震惊起来感觉像发现新大陆,真是可爱惨了。
他略微冲她点个头,算是打招呼。
虞菡回神:“哇!!!”
秦译:“……”
她这个反应,秦译料到了十二分。
同学陈橙站在另一边瞪着眼好奇地看着那一幕,虞菡兴高采烈地和秦译打招呼。
秦译忍着不说话,低头看她的手。
发现他的眼神,她很乖地拿起手:“我贴创可贴啦,不流血啦。”
他点点头,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
虞菡眼底流出满满的惊喜:“哇你会中文?”
秦译:“……”
虞菡蹙眉,惆怅询问:“你是只会听不会说吗?你不是华人?那你跟我说英文啊,我英文可好了,马来语我也略会一两句。”
秦译:“……”
说了就死。
还是晚上回家说吧,电话里光明正大的,想说什么甜言蜜语都行。
他扬扬下巴指了指自己用餐的地方,末了就走了。
虞菡和他挥挥手,也进去了。
秦译在一个最角落的位置,眼看着她走向另一个方向,他就放心了。
他们这边来了一刻钟,菜已经上齐。
董揽伊戴着手套在处理虾,已经弄了小半盘,见他来了,把盘子递过去。
秦译直接推回去:“我自己来。”末了他也戴上手套,拿了只蟹拆开,取肉和蟹膏。
很快把一盘子蟹肉推给董揽伊。
那一瞬间,忽然想起在另一边吃饭的小公主,他是真的没想过她会来这里吃,因为这家餐厅吃的是海鲜,但是她说过,需要剥壳的东西她不爱吃。
而且那个手受伤,怎么剥壳。
秦译叹息,恨不得去给她剥。
…
虞菡那边,等菜上完她就招呼服务员结账。
陈橙问她:“那么着急干嘛,一会儿也许还点菜呢。”
“还点再结,不麻烦。”她把自己的账单结算好了,又问服务员,“有一个桌子,是一个男孩子,戴着口罩帽子,穿黑T恤的。您知道吗?”
服务员想:“好像有点印象,只有一个人戴口罩。”
“对对,他戴白色口罩,然后人很高,气质非常好。是刚刚来不久的,应该不会超过半小时。”
“差不多,我应该知道您说的是谁了。”
“太好了。那这一桌还没结账吧?”
“没有的,一般是吃完才结算。”
虞菡在同学困惑的目光下,拿卡示意服务员翻看账单:“我给他们结了。”
“这……确定吗?”服务员惊讶,因为这边是海鲜餐厅,不便宜。
“确定。”她点头。
陈橙已经知道虞菡是为何结账了,所以没说什么,笑笑继续挖蟹黄。
服务员翻看手中的账本。
看完那一桌的账单,却说:“他们那桌是一男一女,点的菜更多,还点了梅酒,所以账单,比您这一桌还要多出一百八十新币哦。”
“没关系的。”虞菡马上递过去一张卡。
结算完,虞菡跟服务员说:“不用去告诉他们,我们是朋友,等他们吃完再说。”
“好的。”
人走了,陈橙把面前的一盘子海鲜肉递过去给虞菡,然后感兴趣地问她:“你不会看上那个哥哥了吧宝贝,他扶你一下就花这么多钱请客。”
虞菡拿起筷子吃饭,边吃边从容道:“他戴着口罩呢,看上什么。”
“可是你网恋的那个人,不也是素未谋面吗?”
“那不是的,我其实见过,只是看不清楚,加上脑子那会儿也是被砸得脑震荡,记不住那天看到的细碎画面了。
而且现实中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打过交道,很了解对方的详细情况,包括人品性格、哪里人、学校,方方面面几乎都清楚。”
虞菡对这个事有很多可说的:“加上他是一个非常非常好的人,当初我在外网发寻人启事找他,说要把他落下的表和垫付的医药费还给他,并且想当面感谢他。
发出去一周有无数冒领的人,但是他一直不出现,就因为他不想要我的感谢,所以连着手表和医药费他都不想拿了,他垫付了一万人民币的医药费,那个手表十二万。”
“天呐,”陈橙很是惊讶,“他那么有钱啊,十二万的手表说不要就不要。那后来是怎么找到他的?”
“后来因为那个伤害我的人,那一对情侣否认对我的伤害,处理起来很麻烦,需要证据,但酒店又不配合,所以我不得已再发了一条寻人启事,说需要他的帮忙,他才找我的。”
“老天,他就为了你出现了。”
“对,然后他也不愿意收感谢费,事情处理后,我家里人打过去二十万块钱,但除去他垫付的一万块医药费,余下的他打回来了。”她叹息,“然后又打了十万过去,还是转回来了。”
“我的天呐。”
“最后一
次转了五万。这次他大概是懒得折腾了吧,没再转回来。”
“呜呜呜这哥哥这么不在乎钱,表可以不要,医药费可以不要,感谢费也丝毫没看在眼里,他得多有钱啊?”陈橙非常感慨。
“唔,很穷。”
“……”
虞菡失笑,其实她现在也怀疑他是否真穷了,两人刚认识的时候,她美滋滋地邀他下次一起去旅游,结果他拒绝了,表示暂时没钱了,之前去意大利是花的比赛奖金。
她当场质疑,说那你的表呢,那个表是爱彼皇家橡树系列,十二万八千,而且当初不要她归还说的是已经买了新的表了。
但秦译解释了,说表是同学的,他那次旅游是跟家人同学一起,因为自己那天手机摔了所以只能拿表看时间,而同学爸爸说表丢了就丢了,已经给同学买新了的,所以他就没找她拿回表。
她无法置信,又问他那你给我垫付了一万块钱医疗费,这总是你自己的了吧?
他说那是他的没错,但那也是他的比赛奖金,而且她把钱打回给他后,那笔钱已经花家里了。所以暂时旅游不了了,等他再比赛吧。
她当时很惊讶,惊讶得无与伦比。
后来渐渐熟了,聊得比较多,听他很多次提起外婆喊他吃饭了、一会儿再和她聊,她就问他是和外公外婆一起住吗,他说对,父母离婚了,他自己一个人和外公外婆生活。
所以她就再也没在他面前聊过相关的一些话题了,但是他其实还有一个问题略显奇怪,就是他在医院弄脏的那个衬衣,最近她送他生日礼物就买了同款给他。
而那个衬衣,说实话不便宜,而且他说他已经有新的同款了。
那衣服价值可是五千人民币啊……他不会用奖金买这些东西吧……
对面的陈橙也好奇地说:“很穷,但是他舍得送你这个几万块的相机哎,”她指了指放在桌上的那个相机,“虽说是别人送他的,但是他真的,毫不在意它的价值吗?”
虞菡也说不清楚,但是这一刻她忽然觉得,他如果其实是有钱的,也是好事,她不是很在意他骗她身家这个问题,有钱他不是和外公外婆会过得轻松点嘛。
她希望他过得很好。
但其实她觉得这个可能性还是比较低的,因为确实从来没有听他提起过其他家人,说是和家人去旅游但是当时也不知道是什么家人。
他平时和外公外婆一起生活这个是铁证的事实,如果真的条件很好的话,应该不会这样的。
她现在唯一知道的他的另一个家人,是那个校花学姐,但那是远亲,他俩都不同姓。
反正离婚的父母都不在他身边是真的,她也不敢多问,怕戳到别人的伤心事。
所以尽管两人现在很熟悉了,熟悉到几乎不分彼此,虞菡觉得他们还是有很多秘密是对方不知道的。
她跟同学说:“可能……是因为男孩子本身确实不爱拍来拍去的,而我喜欢,并且相机是因为知道我会喜欢所以他才收那个礼物的,不然他不会要。”
陈橙点点脑袋,认同道:“嗯嗯,应该是,你追星他是清楚的,难得人是他邻居,肯定得为你谋福利啊。”
“嗯嗯。”
“你这个网恋哥哥是真的可以,没钱又视金钱如粪土,而且自己赚钱能力又超牛,居然能靠奖金挥金如土,一万块说不要就不要,几万块的礼物说送你就送你,眼都不眨。我将在今天开始仰望他。”
虞菡笑了。
陈橙:“不过我感觉那个戴口罩的哥哥很帅啊,戴着口罩跟明星似的,他要是能摘下来让我瞅一眼就好了。”
虞菡颔首:“是帅,他跟我一个朋友气质真的好像,但那个朋友去大马旅游了。”
“大马离新加坡不就是一步之遥?也许他来了呢?”
“他昨天才飞的那边,按理说不可能还没玩就过来,而且我刚刚问他了,他给我发了在亚庇看日落的照片。”
“好吧,那不是了。”
第28章 一天29个小时。
今天这个点用餐的人还出奇的多,好像都是看完世纪落日再来一般。
董揽伊一边吃鲜甜的蟹膏一边和秦译聊后面的行程。
“我们去哪里玩一玩再回来过年呢,小译。”离春节还有十天,新加坡本地没有什么好玩的,“不过附近的我们也都玩过了。”
周边所有国家几乎这些年都被他们俩走完了。
一到假期两人就是落地新加坡,休息几天,随之就启程旅游。
“你有什么想玩的,或者想去的?”秦译问。
“也没有什么特殊的,”董揽伊说,“唯一一点,想看雪,览市的雪真漂亮,可惜已经停了。但是近的国家都玩过,去欧洲又觉得太赶了,而且前两年我们也才去过。”她叹息。
“东欧?这一阵俄罗斯雪很多,我们顺便去看极光?”
董揽伊抬眸,眼神一点点亮了,“好啊好啊,东欧刚好离我们比较近。”
秦译点头,腾出手拿起手机就开始订票,“后天出发?免得赶不上春节。”
“好,明天准备一下。”
接下来这一餐都是在规划路线,去哪个城市玩,去哪里追极光,哪个博物馆董揽伊喜欢,一定要去参观,什么时候回来。
吃完饭已经是快十点了。
董揽伊招呼服务员结账。
服务员过来说:“这边已经结好了。”
“啊?”董揽伊快速摇头,“没有没有,我们刚吃完。”她从身上的口袋掏出一张卡,“我刷卡。”
服务员确认:“真的结好了,是一个女孩子结的。”
董揽伊困惑得抓头,“谁呀……是别人搞错吧?”
秦译心头这一瞬已经一跳,猜到了某些可能的情况。
“小译…”董揽伊不得不迷茫地看秦译,“如果是的话,应该是有人结错了吧。”
秦译问服务员:“是28号桌子的女孩子?”
服务员马上颔首:“是,她们桌子两个女孩子吃饭。年纪和你们差不多。”
“这么小。”董揽伊嘀咕。
秦译有点担心地问:“她怎么知道我在哪个桌子。”这个地方很隐蔽。
服务员:“她问我了,说戴着口罩帽子,很高,穿着黑T。我们今天这店里就您一个符合条件的,而且时间也刚好,所以,就结了。”
秦译:“……”
董揽伊呢喃:“那好像没错。”
秦译点点头,又问:“她们走了吗?”
“十分钟前走了。”
秦译招呼姐姐走人。他们是吃得久了点,一直在研究旅游攻略。
只是没想到,那小祖宗说想在新加坡请他吃饭,结果,真的请了。
他没忍住笑了。
出了餐厅的门董揽伊就问他:“小译,该不会是你那个,那个……”
“嗯。”
“她不是不知道你在新加坡吗?为什么会给我们结账啊。你暴露啦?”
“没有,她在海边骑车被人撞了一下,我扶的。后面打听到她来这边吃饭,所以我来了,谁知道她也在这个餐厅,刚刚又见面了。她就是当感谢费,谢我扶她。”
“……”董揽伊没忍住笑了笑,歪头看了看他,“第一次,见你……会对一个人上心,且上到这个程度。是不是你知道她要去东海岸玩,你才去的。”
秦译但笑不语,沉默,承认。
董揽伊却忽然有点笑不出来了,犹犹豫豫问他:“那我们去旅游,你怎么办?见不到她了。”
“没事,”秦译看得很开,“总不能天天制造偶遇,一会儿我家菡菡该惊悚地报警有人跟踪她了。”
“……”
她无奈失笑。
…
虞菡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相机里的世纪晚霞导出来,被美得晕乎乎的。
秦译那会儿也刚到家,走入院子时看到她发来照片,回复:“回家了菡宝宝。”
“回了回了,我今晚是有作业的人,得抓紧
时间。”
他莞尔。
虞菡:“导完照片给你发,然后发ins,发朋友圈,我事情可多了。”
“……”秦译轻笑。
客厅里的父母在等着他们俩,秦歆拿着手机正想打电话呢就见两人一前一后优哉游哉地进来了。
“你们两个。”秦歆立刻指责道,“玩到这么晚才回来,快十一点了。”
董揽伊凑过去:“我俩十点才吃完饭呢婶婶。”
那夫妻俩:“……”
董树清不明所以:“你俩出国去吃了?”
董揽伊失笑:“没有~早前去东海岸看日落了,你们看到没有叔叔,今天的晚霞特别好看。”
“那会儿在餐厅看到了。你俩原来去海边了啊?”秦歆无奈笑道,“我们那时都跟合作方坐餐厅里了。”
董揽伊搂着婶婶的肩,站在沙发边“嗯嗯”点头,“我们下午吃下午茶,不饿,到八点才去吃晚餐,在东海岸附近百汇广场吃,然后回来坐了半小时车呢,还怪远的。”
“是远的,那一块儿。”秦歆点头说。
董揽伊:“不过,叔叔婶婶,我和小译准备去莫斯科玩,看雪和极光,后天出发。”
“去莫斯科?”董树清纠结起来,“去到什么时候,你俩不回来过年了?”
“哎呀,回的,莫斯科这么近,年前回来,叔叔你整天怀疑我和小译要去国外当流浪汉。”
“……”
夫妻俩笑得不行。
秦译眼看和父母说好了,就上楼去了,一边爬楼梯一边回复虞菡:“事情这么多,那你要忙到什么时候,小祖宗。”
虞菡忙里抽空跟他说话:“你要睡觉了吗?”
秦译:“还早,我几点都无妨,放假呢。如果你一时半会搞不定,我去洗个澡。”
“好吧,那你去吧。忙好你给我打电话,我应该就差不多了。”
“行。那你努力点,我可以通宵达旦但你不行,嗯?今晚早点睡。”
“okok,为了和秦同学早点会晤我今天做事麻利点。”
秦译被她逗得直笑,边笑边去衣帽间拿衣服。
洗澡的时候,脑海里闪过她刚刚发过来的落日照片,所以秦译在想,要不要告诉虞菡自己要去玩的事。
说的话,该怎么解释自己“有钱”,又靠奖金?
但不说,又不甘心,他想给她分享极光,这些东西不分享给她,他看了也没什么价值。
秦译腾出手去拿手机,把她分享的一张照片设置成聊天背景。
手湿的,操作不灵敏,一不小心发了个句号过去。
虞菡:“嗯?你不是在洗澡吗?”
秦译:“对,在洗。不小心发的。”他把那句号撤回。
“洗澡为什么要玩手机?要分享腹肌吗?”
“……”
秦译深呼吸,擦干净手开始认真打字斥责她:“十几岁的人是怎么说出这种话的?”
虞菡:“我ins关注了不少模特啊,你不知道吗?”
秦译:“……”他喉结滚了滚,艰难发号施令,“取消关注。”
虞菡:“我不,你和我只是网友关系,别管那么多。”
秦译:“……”
虞菡:“但是哥哥给我发一张,我可以取消一个关注。”
秦译:“……”
他深呼吸,摁住语音发了句话过去:“你等我洗好,非收拾你不可。”
“嘿嘿嘿小气!”
秦译:“……”
他丢下手机不予回复,赶紧麻溜洗澡。
…
没有收到回复,虞菡默默给自己的ins的美图配文,发送,然后又去朋友圈发。
国内的同学都相继评论好美好美,说览市今天阴了一整日,连星星都没有别说世纪落日。
等秦译洗完澡,拿着手机要去收拾她的时候,发现某小祖宗的ins配文是这样的——什么时候能一起看呢~
秦译握着手机坐在床边,弯下腰,手肘撑在膝上,垂眼直直看了一分钟,才评论:“快了。”
听说她还要发朋友圈,秦译就退出ins到朋友圈去。
小公主在这边可能是因为人多,就没好意思伤春悲秋了,九宫格的配文是:“和我一起看。”
他猜测,这邀请的还是他,所以点了个赞后,去给她私信。
“忙好了小祖宗。”
“嗯嗯嗯。你洗好啦。”
“嗯,来揍你了。”
“那你厉害啊,能沿着电线偷渡到新加坡吗??我要去举报你!赚个五千元。”
“……”他失笑,还五千元,从武吉知马住宅区到东海岸不过区区二三十分钟的路程。
他半真半假地跟她开玩笑道:“你小心点,一眨眼见到了就完了。”
小公主完全不知道人间险恶,沉迷在自我的幻想中:“你来吧,我等着。我爸爸妈妈不在家,你可以在我家留宿。”
“……”语不惊人死不休,年纪越小胆子越大。
他立刻拨打了个电话过去。
“没腹肌照还给我打电话,我都不乐意接了。”小公主在语音电话里道。
“……”秦译叹气,起身走到阳台去,倒在阳台沙发吹吹头发,“还敢提,小小年纪乱看也不怕眼睛得病。”
“……”虞菡羞涩得一头扎在床上,开玩笑的话被他正儿八经指出来,非常令人崩溃。
她含含糊糊地说:“不要胡说八道。”
秦译云淡风轻地反问:“你不胡说八道,我能带坏你?”
“谁让你洗澡的时候给我发消息的,你自己先撩。”虞菡觉得错不在自己。
秦译更冤枉了:“我就是误碰,这就死罪难逃了?你们新加坡法律这么严啊。”
她笑得不行,边笑边负隅顽抗:“哼,就是严,你这样至少也是无期。”
秦译莞尔,又和她拉扯两句,末了才认认真真跟电话那头的人聊自己的计划,“菡菡,说正经的。”
“嗯?我怎么不正经了。”
“我这几天,要去旅个游,所以可能没法每天跟你打这么长时间的电话了,但是你随时可以找我,嗯?”他有点担心她自己一个人在家,“你爸妈回去之前,你不要跑太远了好不好?不安全。”
虞菡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他的第一句话上:“你要去旅游,去哪里?和什么人呀?”
“和姐姐,去莫斯科。给你拍个极光好不好?”
“好好好!”虞菡表示她都没去过俄罗斯呢,“给我拍极光!没见过!!”
“好。你家里人什么时候回新加坡?”
“唔。”她拿手机翻了翻日历,“我刚刚打电话了,他们说,在腊月二十二,他们和我爷爷奶奶一起回来。”
“还要后天。”今天才腊月二十,真是不放心,“你明天不出门玩了行不行?放学就回家去,不要去骑车,等你家里人回来了再去玩。”
下意识想问她手还疼不疼,但是回过神来又刹住,如鲠在喉。
虞菡乖巧的声音传过去:“我不去骑了。”
秦译:“嗯,乖。等你家里人回去了,遇到事情至少有人在,你一个人我实在不放心。”
“好~那你什么时候去玩呀?”
“后天。”
“哦,但你为什么有钱旅游呀?”
“……”虽迟但到的问题。
秦译轻咳一下,说:“这一年,不是多多少少,也参加了不少比赛了吗,你知道的。奖金挺多的。”
“哇,学霸赚钱是这样的。”虞菡摸摸下巴沉思,末了才说,“好吧你好好玩,可惜你有钱的时候我要上学,生不逢时。”
“……”他失笑。
虞菡根本笑不出来,愈加悲伤了:“呜呜呜我这个春节都不回国呢,我们家以后都在新加坡过年了。”
“没事。”秦译马上安抚她
,“你去年回去了,咱也没见面。”
“你这是安慰人的话吗秦同学!!”她炸毛了。
秦译低笑,对着手机安抚:“不生气,我是想说,今年你回去,咱还是见不了,哪怕你想见,也见不了。所以不要在意新年,嗯?我们后面换时间见。”
“你又要去别的地方过年了,是嘛?”她想起去年他要去北市。
“对。”
“好吧,过年对咱俩来说不是个见面的好时候。那你先旅游吧,好好玩,你和姐姐玩呢,那个校花姐姐。”
秦译生怕她想起昨天在机场见过的那一幕,她昨天还亲口说他姐姐漂亮的。
好在小公主说完就换话题了,并没有觉得这个旅游组合“惊人的巧合”。
“那我每天这个时间找你的话,你才下午呢,我记得莫斯科和新加坡有五个小时的时差。嗯,那不打电话了,你玩吧。”
“没关系,随时可以打,要是那么多天没你消息,我不白去了?就算看了极光也无聊至极。”
她笑了,埋在枕头里开心不已。
“你刚刚,在ins给我留言的那个……”她问。
秦译:“嗯。怎么了?”
“会不会又不行。”
“不行什么?”
“总觉得老是各种各样的原因,见不了,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秦译想到她之前专门回国的两次,一次他不想见,一次她最后不想见。
最后一次,故意不跟他说,怕见面。
想到就觉得心疼,心疼现在的小公主说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我保证,不会了。”他说,“之前是不见更好,不是各种各样的原因。”
“唔,那以后适合了也许又不方便,有各种原因呢。”
“不会,绝不会了。”
秦译不是胡说哄人的,是按照事实情况认真计划过的。
他说:“你今年年尾就毕业了。”
“可是你,你和我不一样的。”她情绪低落,“我回国见不到你。”
秦译:“我今年秋季就高三了,今年结束后,明年剩下一个学期,但是正常来说,我应该是走保送的路,所以明年基本不用上课了。”
虞菡声音开始有了一点阳光:“相当于我们……可以同一时间毕业。是嘛?”
“对。”
所以这个面是必须见到了,大把的时间见面。
虞菡开心了,觉得好日子指日可待。
…
一月份俄罗斯暴雪。
从下飞机开始就被淋漓不断的大雪冲击,董揽伊被美得无法言说,也被冻得不行。
住的酒店有一扇弧形格子落地窗,董揽伊整理好行李就抱着相机在窗前拍照,拍阳台的雪和远方雪中的巴洛克风格建筑。
秦译倒在客厅沙发里拿手机跟虞菡聊天。
“耶鲁其实也会下雪。”董揽伊忽然说,“但是明年我不会回来过年。”
秦译抬头朝窗边看去。
董揽伊回眸:“小译,你要考哪里的学校?”
秦译:“国内的。”
董揽伊:“我也是意料之中。”她低下头看相机,呢喃,“你肯定想在本地,好照顾外公外婆。你也不应该跑太远,姐姐拍戏又很忙,回不来。”
看得出她情绪略有些低落,他们从小到大一起读书的。秦译说:“我有时间去看你。明年开年我基本就没事了,我去看你。”
董揽伊轻笑,点点头。
“你想好读什么了吗?趁着我在国内,我可以给你分析分析,不然等我走了就没有人和你聊这个了。”
“想上的不一定行,退而求其次的还在琢磨。”
“你想上哪个?你还有不一定行的?”她很惊讶,“难道那些大热门的专业你不想选吗?如果是这些,你随便挑的。”
“嗯,不感兴趣,枯燥。”
“如果读数学,搞科研,读生物,读物理,这些这些,都是差不多的最后要一个人钻研的,是枯燥的。”
“嗯。”
“那你想读什么?”
“医学。”
“医学。”她惊讶地走了过来,“为什么?我从来不知道你对这个感兴趣。”
“前两年就在想了,其他的,我实在是没什么特别的兴趣,刚好我生物也能参加竞赛,如果这个能拿奖,我可以保送医学院。”
“那你为什么会对医学感兴趣呢?”
“有一阵,认识了一个很复杂的先天性疾病,就觉得,这一块也不错,好像比起读数学,物理,这个方向的科研更吸引人,显得没那么枯燥。”
“那你女朋友呢?”她又好奇地多问了一句,“你们一起读?”
秦译摇头:“她不会,还不知道她对什么感兴趣,没谈过。”
“啊,你们没谈过?”董揽伊以为他们肯定是一起的。
秦译轻笑:“真没谈过。”
新加坡考大学和国内完全不一样,高中期末考一段时间后还要参加一次对于自己专业相关的考试,这次的成绩来决定能申请哪里的学校。
所以总的来说,她毕业之前不需要去过多思考,哪怕毕业时考得不好,那她玩几天再针对自己想读的专业再埋头苦干一下,也能抢救抢救,所以等她毕业了再想不迟。
“那你确定了吗?这个你要谨慎一点,毕竟我们家没人读这个的,”她摊手,“姐姐没有,我也没有,家里的长辈也没人学这个或者从事这个的,没有人能给你任何帮助和意见。”
“我还没确定,还得我生奥能拿奖,不拿也没法子。靠高考的话,我们学校老师不会让我放弃保送的路子去读这个。”
“是,太可惜了。你认真考虑考虑。”
…
清早的飞机,晚上才到,人都有些累了。
两人不久后都回房休息了,任由暴雪席卷这座古老的城市。
睡前秦译跟虞菡发消息。
她那边已经凌晨两点了,没想到小公主又通宵达旦了。
小公主说今天父母和爷爷奶奶到新加坡了,她明天晚上可以出门玩了,准备和同学去海边放风筝。
放风筝应该没有什么危险性了,秦译说好,让她小心一点就好。
虞菡:“莫斯科现在才十点,晚了五个小时。”
“嗯,对。”
“那你会想我29个小时吗?”
“……”
秦译拨了个语音过去。
她不听。
当事人撩完就把自己埋在枕头中玩失踪,怂得跟纸老虎似的。
秦译耐心极了地打,不断打,终于在第三次拨过去后,她被迫接通了。
一接通就被凌迟。
因为第一句就是秦译说的:“当然,我会想我们家菡菡宝宝在全世界统一度量的时间之外的,完完整整的29个小时。”
“呜呜呜呜呜呜。”要死了。
第29章 莫斯科的数学题。【双更合一】
第二日莫斯科雪小了,赶巧可以出门。
在市区游玩了几天,把计划中的博物馆教堂景点,每一个都不落地参观完了,他们就准备换地方看极光去。
那日是周六,同样跑机场的还有虞菡。
她陪陈橙去曼谷看演唱会。
下午一点落地曼谷,再打车到达陈橙定的一个民宿。
两人背着小包一路雀跃开心地进入院子。
后面跟着一男一女,语气有点不好疑似在吵架。
“早知道不带你来了,真烦人。”女孩子大跨步往前,差点撞到虞菡,好在她现在一看这种环境就学会自动避让远离,所以听到声音已经近在咫尺了她马上往旁边一个错步,刚好没有被撞到。
女孩子看都不看她,径自往前。
后面跟着的男人说:“我怎么了?你让我陪你来我这不是来了吗?你能不能别每天乱发脾气。”
“谁乱发脾气了?”她站停,回头怒瞪他,“让你查个导航都查不明白还啰哩巴嗦唠叨一大堆!不爱来可以不来,我自己也行!”
虞菡两人见此就想要先进门去办理入住,不知道他们要吵到什么时候。
结果那女孩子只停一秒,转头又前进。
彻底被撞到了,撞到陈橙。
虞菡马上扶她。
对方睨了她们俩一眼,话都没说就进去了。
“没素质。”陈橙生气地小声嘀咕。
虞菡也不开心,但是想着出门
在外不想再惹事,就咽下火气。
眼看那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吵进了民宿大厅,虞菡索性说不进去了,停在门口摸一只店里养着的金毛。
它好老的样子,脸有些发白了,懒洋洋地躺在大门一侧晒太阳,别人摸它它连个眼神都不给。
它脖子上挂着个牌子,写了个名字:饭饭。
陈橙站在门槛往里探头,等那两人走了,招呼她进去。
民宿楼层不高,老板给她们的是203房。
推开门一股木质香扑面而来,陈设古朴而雅致,还不错。
是个双床标间,虽然比不上大酒店的套房但是空间还挺大。
虞菡放下背包,倒在竹制藤椅里,说:“被那对情侣刺激得,我想起来忘了跟秦译说我这个行程了。”
“为什么要跟他说啊?我们明天就回啦。”陈橙从包里取了个她从机场候机室顺来的泡面递给虞菡。
她接过去,“一直说,忽然不说怪怪的。”
陈橙又摸出一盒。
虞菡都惊讶了:“你那个小包,能放两个泡面啊?”
“能。你那个是香菜的,我专门拿的。”
虞菡弯起眼睛。
陈橙:“我们先将就吃一点,晚上看演唱会前再去外面吃,现在休息一下。泰国怎么能那么热啊,在新加坡待久了我都觉得那边气候宜人了,适应不了这的鬼天气。”
虞菡点点头:“是好热。”
陈橙去煮水。
虞菡就掏出手机给秦译发消息:“早安。”
她知道他们玩够了莫斯科,今天要乘飞机去摩尔曼斯克看极光,不知道这会儿起床了没有,莫斯科现在是大清早。
他没有回复,虞菡估摸就是还没起。她闲来无事从书包里掏出作业,找个电视桌坐下,奋笔疾书。
“哎呀这题……”一道数学大题,她写了两遍,两个答案,“橙仔。”
“哎。”她泡完两桶面跑过去瞅题目,然后皱眉道,“我不会啦,我不打算做了。我准备申请那种不用数学的专业。”
“……”
虞菡捡起丢在一侧的手机,点入微信秦译的号,点击拍照,然后发过去。
“起床先帮我做题呜,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两个答案都不对……”
…
早餐后距离出发去机场还有一点时间,董揽伊开始处理这几天莫斯科拍摄的大量照片。
中途抱着相机从房间出去准备求助的时候,看到客厅沙发前坐着个一身黑色冲锋衣的少年,正弯腰俯首在桌上,手里拿着个笔,手掌下压着一张纸。
夜里大雪,清早雪停,日光透过格子窗落在少年笔挺的眉宇上,昏黄格纹将他上半身罩住,时间仿佛悄然凝固,又好像往后飞转几十年,也好似回到很多很多年前他们初相识的岁月里。
他安静地在刷刷刷地写着什么。董揽伊以为自己产生幻觉了。
她走过去:“你在干嘛?”停下一瞧,“解题?”
“嗯。”
“你大清早的喝多了,搁莫斯科做数学题。”
少年但笑不语。
董揽伊真的困惑得摸不着头脑,抓抓头发又看了他两眼,又看看自己手中的相机。
本来想问问他几张照片留下哪个,现在一看他鬼使神差地不知道在忙什么,她也就不去打扰了。
往房间走了几步,董揽伊回头,又看着那一幕,接着拿相机对准,摁下拍摄键。
莫斯科这种极度古老而寒冷的城市,好像很适合留下一些未来很值得纪念的瞬间。
写完题,秦译拿手机拍了照发过去。
虞菡正要咬笔尖呢,忽然收到图片,先一愣,后惊喜,“哇~!”下一秒哭丧着脸,“我真的做错了。”
她放大图片一瞧,老天,她以为她就是在最后一步算错,结果他开头就和她不一样,简直南辕北辙。
秦译说:“没关系,一道题而已。早安,菡菡。”
虞菡感动不已:“你太厉害了!!你真的起床就给我做题了,那你有没有觉得今天莫斯科的天气被这题搞得不好了。”
秦译笑了,说:“数学题不会影响莫斯科的天气,但会影响我的心情。”
“呜呜呜,那对不起QAQ。”
“会让我觉得今天格外有趣。”
“……”虞菡捂住脸,害羞不已。
“我早前在吃饭。一会儿去机场了,到了再跟你说,菡菡,有题你就发给我,在飞机上一样可以给我们菡菡解题。”
“好好好~”
虞菡也趁机跟他说了:“我在曼谷,陪朋友来看演唱会。”
正要起身去房间拿行李的秦译一看,眼前一黑……
昨天晚上联系的时候还老老实实窝在家里说好想他,结果今天这才下午人就已经到曼谷了。
他问:“你已经到了?怎么没跟我说过这个行程??”
虞菡:“昨天晚上在收拾东西,忘记了TAT对不起。”
秦译:“之前呢?我说我要来俄罗斯的时候,你半个字没跟我说你有出门的计划。”
虞菡:“临时来的,本来我同学是要和其他人去的,我不追这个歌手,但是那个要陪她去的人临时有事去不了了,她就找我作陪,不然两张票就都浪费了。我想着反正很久没来曼谷了,就答应了。”
秦译靠在沙发扶手坐着,紧蹙眉心,追问最后一个关键问题:“你家里人同意吗?不会偷偷跑过去的吧?”
“一开始不太同意,但是我答应同学了。所以我爸爸要求每个小时跟他发定位,还有,不要去管别人吵架,吵死了都别去管。”
“……”秦译仰头叹息。
事已至此,认命。
他也嘱咐了她一些危险的事情,让她出门看演唱会和看完回酒店都要跟他说,人多的地方不要去人少更是远离。
虞菡每一个事情都乖乖应了,她现在可惜命得很呢。
结束聊天后,两人各忙各的,秦译准备出发去机场,虞菡刷题。
傍晚前夕两人去吃了个正经晚餐,逛了会儿街。
商场里,虞菡在一家玩偶店里看一只小企鹅,手工的,很精致很可爱,抓在掌心里刚刚好。
她准备买一个挂手机上。
陈橙在旁边说:“这东西是madeinchina,菡菡。”
虞菡专注挑企鹅:“没关系的反正你我都不是中国人了。”
“……”陈橙在一侧笑得不行,转头莫名其妙自己也去挑一只。
虞菡看中一只原色系的,黑白配色。陈橙拿一个黄黑和一个黑白的比,觉得确实黑白更还原和可爱一些。
“那我也要这个……”她伸手准备拿下来。
一只手插入两人之间挑走了挂在货架上的那只黑白企鹅。
另一只在虞菡手里,剩下的都是其他颜色了。
她们俩蓦然一起回头看。
有点眼熟,是早前在民宿里和男朋友吵架的那个女的,和男朋友。
女生对男朋友说:“哇你看这个,很可爱哦。”
“你喜欢,那买。”男的非常阔气地表示。
虞菡冷漠道:“这是我们要的。”
女人回头,语气还不错地问:“哦,那你们付钱了吗?付钱了还给你们。”
虞菡:“要付钱了。”
女人俏皮地歪头,眨眨眼:“那没法子了,先来后到,小妹妹。”
陈橙皱眉,直呛道:“没付钱也是我们俩先看的啊,先来后到也是我们先来的啊。”
女的明显没认出她们俩,收起笑脸翻个白眼转身拿着那只企鹅塞男朋友怀里。
男的笑一笑:“我给你买给你买。”
他自以为息事宁人地回头跟她们俩说:“那边还有很多,你们看别的吧。”说着去结账。
虞菡把手里的那只挂回去,拉着陈橙出去,“我们不要了。”
“谢谢老公~”身后传来手机支付成功的声音与女人娇滴滴的话,仿佛故意一般。
五十泰株,折合人民币十块钱。
男人特别霸气地道:“不用谢,傻瓜。”
陈橙回头冷笑:“净送些不值钱没人要的东西。”
女人陡然间冷下脸往外面看。
虞菡拉着陈橙的手就跑。
“你们俩给我站住!说什么呢!”男人在后面呵斥。
两人一路狂奔到电梯口,钻进去,狂按,直到门关上了,才相视而笑,笑得直不起腰。
“可惜了,那个小东西其实很好看,就是那女的真是不值钱,早前还吵架呢现在送个十块钱的东西就恨不得倒贴感谢,无语。”陈橙发牢骚吐槽,“人怎么能那么软骨头。”
“我让我同学给我买,反正是medeinchina,淘宝一大堆。”虞菡说,“让她买两只给我寄新加坡来。”
陈橙喜笑颜开:“好呀好呀。”
…
莫斯科飞摩尔曼斯克的航班时间很短,一个半小时后就落地,彼时秦译已经收到虞菡半小时前的信息,说她到演唱会场馆了。
甚至为了不让他担心还贴心地把体育馆名字都告诉他了,在曼谷拉加曼加拉国家体育场。
秦译给她回消息,然后大概也是半小时过去她才回复,说馆里信号不好,但是等她看完就马上告诉他。
回酒店没多久,她非常准时地在演唱会结束就说了,等到了酒店又跟他汇报行踪。
秦译安下心,聊了几句嘱咐后就让她早点休息了。
相安无事快一小时后,小公主忽然又找他:“我们今天住的是个民宿。”
秦译:“嗯?”总觉得无事不登三宝殿。
虞菡:“隔音比酒店还差点。”
秦译:“又被人吵到了?”
虞菡:“嗯,又是一对情侣哎,在院子里吵架,然后店里养了一条金毛,被吵得直吠,我就住二楼,听得清清楚楚的。”
“……”秦译很痛苦,心疼道:“不要出去,回房睡觉,睡不着就听听歌。”
虞菡:“可是我感兴趣呢,女方说男的不爱她,陪她来看个演唱会不情不愿的,男的说她整天诬陷他,要这样的话下次就别让他来,女孩子说他终于说出口了。”
“……”秦译失笑,说,“你在屋里听,不要出去,嗯?千万千万别出去。”
“我知道我不会出去送死的。”
秦译的心刚要松下去,转眼手机忽然传出一个视频来电。
他挑眉,挂断,发消息:“误触了?”
虞菡:“不是,给你看他们吵架,我开窗能看到。”
“……”秦译下意识哄她,“关窗,别被人发现了。”
“没事他们看不到,我不开灯。敌在明我在暗。”
“……”他低笑。
虞菡:“这两个人真是烦人呀,白天刚到店里的时候陈橙就被那女孩子撞了一下,他们俩边走边吵架,走路不长眼睛,还不道歉呢!”
秦译皱眉:“早上被撞了?有没有受伤?”
虞菡:“没事没事,小小一下,本来撞我的,但我躲开了。”
“……”真是敌人的。
“而且后来去商场又偶遇啦,她还抢我们要买的小企鹅!就只有那两个,她非抢,说没付钱就只能先来后到了,可是明明是我们先看的。”
秦译深呼吸。
虞菡:“幸好晚上看演唱会没跟他们在一块,那不然真得拜个佛再回新加坡了,一天遇见三回,邪门。”
秦译无奈失笑,回过神开始哄她:“没事了不气不气。被抢了什么样的小企鹅,你给我描述一下,是jellycat的那个?我在网上给你买。”
“不是不是,”虞菡急忙表示,“它…它就是,五十泰铢,折合人民币十块钱的小玩偶。”
“……”
秦译还以为是什么大牌子。
他说:“泰国的小玩具,是不是中国制造的?我给你买啊,你跟我说说它长什么样,不气了。”
虞菡笑起来:“就是就是,中国制造,你猜对了。但是没事我现在不着急,现在我想看他们两人吵架。”
她才不让他买呢回头收到货又是一箱几万块至少几千块的东西,相机那次不说,他后来给她送的两次礼物都价值不菲。
他这会儿又有钱,奖金花不完呢,肯定乱挥霍。
“白天他们俩抢劫了企鹅后,付完钱女孩子跟男朋友腻歪道谢,感觉故意刺激我们,我同学就没忍住嘲讽了他们一句,因此还差点被追杀呢,我俩撒腿跑了。”
“……”
“晚上回来的时候小心翼翼不敢遇见他们俩哈哈哈,没想到又吵啦,这两个内部就是一盘散沙,军心不齐。”
“……”秦译真是心疼,觉得她出个门实在是危险。
虞菡:“现在吵得可凶了,女孩子说要收拾行李连夜回国。我们开视频,给你直播。”
“……”秦译说:“我不看,我才不看那俩东西,你也不看了。”
“哇等等,大半夜进来了个入住的人,站在院门口看着他们俩吵架,是个帅哥,他都懵啦。”
“……”秦译立刻马上道:“关窗菡菡,你还看起别的男的了,你自己有男朋友。”
“可我没见过。”
“……”
秦译发现这小玩意最近有点口无遮拦了,好像非常想见面,所以他直接拨了个视频邀请过去。
虞菡吓得一个挂断,速度之快迅雷不及掩耳。
秦译都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没了。
他发语音过去,哼笑:“怎么不接了?来,视频,给你看看你男朋友具体五官合不合格,跟别人家的对比对比。”
“……”啊啊啊啊啊,虞菡抓狂,然后就好声好气求饶,“不要嘛我们先听听别人怎么谈恋爱的,取取经,一会儿他们不吵了,过了这村没这店。”
“……”取经如何吵架?真没招了他怎么招惹了个这么调皮的小玩意儿。
虞菡又给他拨了个语音电话。
对面沉默三秒后,很显然,无奈地接受了。
下一秒果然是刺耳的吵架声传来了,男声女声伴着狗叫声。
“你丫的就养不熟!!我给你花得少了?正常人哪个跟你这样的一点不如意就吵吵吵,整天这不满意那不满意,请假陪你看个破演唱会你知道老子搭进去多少钱吗?!”
“哈?你他妈脑子失忆了吗雷建明!!是你舔着脸说要陪我来的!你他妈搞清楚是我求你来的吗!?你搞清楚!”
“那还不是老子怕你有危险!!好心当成驴肝肺。”
“你丫的来了无时不刻拉着个老脸你不如不来!你滚!!”
还有一道突兀的男声在弱弱询问:“Hello,请问这里是泰云思民宿吗?”
无人回答他,只有狗叫和男女对吵声持续。
秦译皱眉。难怪他家小祖宗不愿意睡觉,这声音还真睡不了一点。
隔着手机都被吵得有点头疼,然后,之前在佛罗伦萨出事的那一幕就无法控制地闪过了他的脑海。
虞菡趴在民宿的木窗台上,津津有味地往下看,又对着手机说:“听到了吗听到了吗?”
秦译依旧哄她进屋:“关上窗看能不能小声点,我们聊聊好不好?你同学呢?你们住的什么房间我们适合打电话吗?今天还没打电话呢。”
虞菡说:“是一起住的但同学去洗漱了可以打。没事不急我再听两分钟,我想报报被撞之仇,被夺企鹅之仇,被追杀之仇。”
秦译:“……”看上去是很恨了,以前一听打电话就很开心会放下手头所有事情的。
秦译耐心等她,不再劝了。
忽然电话里传来虞菡的一句话,但声音传播的方向不是对着手机说的。
是向外的:“别吵了,你们影响我睡觉了!!再吵我男朋友揍你们!”
话落就是一阵噼里啪啦关窗的声音,落荒而逃生怕下一秒被谋杀的样子。
秦译震惊:“……”
他整个人都是懵的。
脚步声传了会儿,接着是爬上床的声音。
拉扯被子把自己埋入被窝后,舒服地吁了口气,虞菡拿起手机问:“你在吗?”
“你要完了。”秦译难以置信地说她,“你怎么敢的?”
“嗯嗯没事,因为我男朋友本来就被吵到了,影响他和女朋友打电话了。”
“……”秦译无奈得再次失笑,弯下腰手靠在了膝头,举着手机笑了一会儿,“你真是,胆大包天,一个人在外面还敢这么胡来,要是人上楼来找你怎么办?”
“没事的我不
开门就好了,已经反锁了,打死我都不开,有本事把门拆了,那老板该急了。”
“……”倒是学聪明了。
他叹息,安抚她忽视掉那些声音,有问题一定要第一时间跟他说、跟家里人说,然后再转移话题跟她聊他今天的行程,他这会儿在酒店呢,晚上再出门去。
曼谷和莫斯科时差是四小时,等小公主聊天聊困了,说要睡觉了,那会儿秦译才准备出门。
…
他们运气非常好,刚到摩尔曼斯克的郊区一会儿就看到了极光。
董揽伊被美得完全说不出话,看到的那一秒就只记得抱起相机狂摁拍摄键。
秦译跟在姐姐身后,慢条斯理地散步欣赏。
宛若遮天蔽日的绿光像一席顶级绸缎,被冷风吹开,在天空轻荡。
无与伦比的一帧画面。
董揽伊站停下来找机位拍摄,秦译就自己往前走。
拍摄完自己想要的,董揽伊正想喊秦译给她拍呢,转头看到身边少年走远了,正站在十米开外的雪白天地间看风景。
很安静的背影。
董揽伊一直觉得他们两个很像,因为年少破碎的家庭环境养成了安静的性格,超乎同龄人的沉稳。
以至于他人在外面也不像个旅游的人,看到什么都很平静,像他们在莫斯科大教堂,他就宛若一个当地人般安静凝神地看画。附近的女孩子看一眼就好像喜欢他,两人交头接耳说听到他讲中文了,所以想去试探性要微信。
她及时说他有女朋友。
像今早在酒店莫名其妙地在昏黄的光下做数学题。
哪怕此刻站在极光之下,也是一种极致的沉静,就好像他只是陪她来。
但他又会对某个女孩子表现出异常明显的热情,耐心十足雷打不动地打跨国电话,一打就是一整年。
她把镜头对准他的背影,咔嚓拍下一张。
秦译回头发现姐姐朝他走去了,知道她要拍照,就往回走。
董揽伊开始拍他的正脸:“你站停我给你拍小译。”
秦译默了默,马上表示:“我不用拍。”
“不行,你停下,我们好不容易来一趟,必须拍几张回去好塞家里相册中。”
秦译无奈扯了扯唇角,原地站停。
少年把手插入黑色的羽绒服口袋,脖子围着一条同色围巾,长身玉立,伫立冰天雪地绿光星辰之间,微风拂动他额前的发丝,虽然原地不动但是在镜头里就是每一张感觉都不一样。
唯一的特点就是,带着一丝不真实。
少年好看得不像真的。
“好好看~难怪一路走来一路都是要微信的。”
“……”
董揽伊拍完几张又跑过去兴奋地拉着他往前,“在这拍。”
“……”
秦译说:“要不我们合个影,还没合影。”
“先拍你的。”
“……”
秦译被姐姐折腾着换了几个机位,最后还要合影。
半天终于摄像机落他手里,自由了。
他举着相机对准极光之下笑容灿烂的女孩子,慢慢调整参数,对焦,努力拍到最真实最好看的一幕。
拍完给她看。
董揽伊笑容更加甜美了:“好看好看,你拍照技术真好,继续。”
秦译莞尔,就继续了。
给姐姐拍他怎么也没烦,换了好几处地方。
终于完成每个景点的必要性任务后,两人找个地方坐下,安安静静欣赏极光。
秦译没有戴手套,董揽伊戴了,她脱出来拿手指碰了碰他的手,觉得冰凉彻骨,就重新戴上手套,把他的手裹在自己的双手之间。
“你真不听话,这种地方也不戴。”
秦译沉默,免得继续狡辩被骂。
四周安静得仿若世界尽头,让人对着绿油油的天光忍不住冥思。
“以前总在想,人活着是为了什么呢,吃那么多苦头。”
董揽伊的呢喃声让秦译回神。
她说:“现在看来,可能是为了看点,好看的。”
秦译的思绪穿过很多年的岁月回到自己十岁的时候,那年的国庆节他第一次看到董揽伊,她十一岁,是他继父的侄女。
彼时继父和母亲尚未结婚,但一起生活在新加坡现在的家里。
董揽伊七岁父母离婚,和他一样。不一样的是她跟着爷爷奶奶生活,但两位老人家都是地质学家,常年在外,她几乎自己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家跌跌撞撞长到十一岁。
那一年叔叔董树清在中秋节回国,发现小侄女孤孤单单的,非常不爱说话,过节也不开心,他就准备国庆节带她去新加坡玩。
去之前他先跟女朋友商量。
当时秦歆和他一起回国。一听小姑娘的处境她就心疼,想起了自己独自在外一样孤孤单单的大女儿,所以说:就她自己一个人吗?那我把小译一起带去陪她玩吧?
董树清说:那太好了。
所以那年国庆节,他们第一次见面,十月一号,在机场。
到了新加坡,他们玩得太好了,董揽伊跟叔叔说:小译他会给我做饭,他会做饭。
她好神奇,因为她……做的不好吃。
以前她接受自己是年纪小不会做,但是必须辛苦地学做饭,不好吃也得吃,她不能总是无时不刻呼叫保姆下厨,保姆并不乐意。
但是秦译打破了她贫瘠单调的思维,他家里有疼爱他的外公外婆为他日常料理三餐,但他也会做饭,而且那会儿不到十岁的他,煮的面非常好吃。
她大他一岁多,但是在大人不在家的时候,在明明有菲佣的家里,他会说:你饿吗,我给你做饭吃,姐姐。
那也是董树清第一次听见小侄女主动对一个人说话,在别人对她的友好中,她有了表达欲,忍不住表达一个人的好。
后来董树清为她换了一个保姆,逢节假日,都会接她去新加坡玩。
第二年董树清与秦歆结婚,董揽伊小学毕业。
叔叔给她挑了个离家不算近的学校,那个学校是秦译第三年会去读初中的学校。
所以从第三年开始,初中、高中,她都不再是孤孤单单一个人了。
放学她可以去秦家吃晚饭,外公外婆对她比家里的爷爷奶奶要好很多很多倍。
后来的每个节假日,寒假暑假,他们大都会一起赴新加坡,偶尔没有出国,她一整个假期都住在秦家。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在她当了六年“孤儿”之后,在秦家过上了。
小时候他们每天疯玩,长大了些一起出国旅游,风景越看越远,有一天一起在这个北极圈看起了极光。
秦译把手从姐姐手心拿出来,揽上她的肩头。
董揽伊靠到他身上,回头,笑起来。
“像两只抱团取暖的企鹅……小译,无论小时候,还是现在。”
“没关系,暖就好。”
董揽伊眼眶酸涩弥漫……
她不知如何形容他们的人生,她好多好多年没见过父母了,这些年父母不知不觉成了董树清和秦歆,但是她的小译一年到头也很少见父母,亲生父亲更是几乎也没见过。
长大后她养成了一个要为自己筹谋的性格,她挑了远在天边的耶鲁大学,在明明舍不得离开的情况下,毅然地为自己的余生做选择;
他也知道要为自己的人生喜好买单,在全部人都觉得他会选的专业里,他脱离既定而会安稳一生的圈子,忽然说他想读医学……
董揽伊在极寒的雪地里忽然明白了他的选择,和她的固执一样,没什么区别的。
人这一辈子,很少有东西长达一生地陪伴左右,只有自己的选择。他们俩都很清楚。
第30章 你知道我喜欢你什么吗?
外面冷,后半夜回
车里,董揽伊开始打开相机挑照片,好看的就导到平板上。
“小译你要吗?现在发给你用不用?”董揽伊问。
秦译随便看一眼姐姐的相机,“这张。”
他挑,董揽伊导。
秦译要了六张。
“这个也好,这张光线超好。”她指着相机里一张他的人像照。
秦译摇头:“我拿极光的照片就好。”
“为什么呀?”
“发我家菡菡。”
“那你不应该发你自己的照片吗?”她下意识说。
“……”他笑了笑,边笑边摇头。
董揽伊实在不理解:“为什么不发啊?我拍了好多,都好看的。”
“她没看过我照片。”
“可你俩私下见过了。”说完又想起他说什么两人网恋,我认识你你不认识我什么的,哎呀,好乱。
董揽伊放弃去了解他的事,太复杂了,只是依然强烈推荐她拍摄的照片:“这几张正面照真的好看,确定不发?”
秦译看了眼那照片,默默摇头。
董揽伊嫌弃:“真浪费啊你。”
“……”
秦译想了想,脑海里闪过几个小时前和小公主的聊天内容,想过那句“可我没见过”,末了伸手去推动相机的那个旋转按钮,看着一张张跳跃的照片在眼前闪动。
最终,他指了指一张背影照。
董揽伊绝望:“这么远,啥也看不到,还是背影。”
“就这个吧,给她看正脸我就死了。”
“……”
董揽伊认命地导到平板,再连着之前的六张极光照,一股脑发他微信去。
发完她说:“那我发我账号啦?”
“ins?”
“嗯。”
“那你先把我家菡菡的号拉黑。”
“哈?”董揽伊歪头,困惑地对他挑眉:“为什么呀。”
“免得她不小心刷到我暴露了。”
“她不认识我,没关注,应该不会刷到吧。”
“会。”秦译知道自己这个新账号就是她刷到的,甚至沈则的也是,所以危险性很高。
他拿姐姐的手机搜索出叫Yuerhan的那个账号,在董揽伊的注视下,把她拉黑。
董揽伊:“……”她失笑,“我搞不懂你们。那等你们,嗯,坦诚相待了,你记得提醒我把她放出来,这样好奇怪。”
“嗯。”
…
可能是今天舟车劳顿,虞菡一觉睡了三个小时,直到半夜被风雨声吵醒。
夜半昏昏沉沉的曼谷城区除了雷电,外面没有任何吵架声了。
一看时间,凌晨四点了。
而半小时前,微信里多了好多消息。
虞菡迷迷糊糊地点开秦译的聊天框,好奇他为什么会在她睡着之后发那么多消息。
进去一看,是照片,不是聊天内容。
而照片……每一张,都有着极致炫目的绿色光芒。
虞菡愣了几秒钟,才一个恍惚醒神,瞬间翻身趴在床上,点开照片。
“呜呜呜真漂亮。”她小小声地自言自语,“秦同学看到极光啦,给我发照片啦。”
她开心地滑动照片,每一张都认认真真地看,最后给他回消息。
“好美呜呜呜!!”
“半夜醒了?”他回复,又问,“吵架的人没找你吧?”
虞菡噼里啪啦打字:“没事没事,外面打雷了,他们不敢出门。”
他失笑。
聊了足足半个小时,才恋恋不舍地互道晚安。
不过虞菡瞧着照片还是很精神的,没有马上睡觉。
看了几次,她发现其中一张里的一个身影有些,奇怪……那是一抹背影,很高,穿着黑色长款羽绒服,围一条同色围巾,站在远方雪地中,脚下是极致的白雪,身前和头顶是舞动的极光和伸手可摘的星辰。
四周空无一人,唯有那道挺拔的身影静静被空前的颜色与极目的星辰包裹其中,黑衣清冷孤傲,围巾又不知不觉透出丝丝缕缕的温柔,仿佛那凌寒中有一袭暖风荡漾,似在江南烟水之间。
能在浩瀚雪地之中、可遇不可求的顶级风光之中让自己的气质不被碾压反倒尽显无遗的,就是她觉得的——奇怪。
那好像不是不相干的路人。
按理说如果是路人,他可以不发这张照片的,因为其他照片里也没有人。
但是这张就有,且是最后一张。
“难道……这是他?”
虞菡忽然吸了口气,放大照片,仔细确认。
人真的很高,黑色羽绒服套在这样的身高上是极具气质的,虽背着身子但是也能看得出那个人给人总体的感觉就是好看的,吸引人的。
“天,这是他自己。”他给她发自己的照片了,是最后一张,和前面的隔了两分钟才发的。
是不是最后思考很久才发这一张?
虞菡几乎猜出来他发这张照片的心路历程,她不愿意和他见面,但是其实心里是想见面的,所以,他最后犹豫着发了张自己的照片。
隔得老远,漫天白雪映衬在高挺的身姿上,孤立雪夜的身影是无敌地引人的。
虞菡看了两个小时,才敌不过睡意,一头栽在枕头上。
这夜滂沱大雨让这座燥热的城市降温五度,清晨天气好转,气温也好。
醒来第一时间,虞菡就是把昨晚的照片设置成他们的聊天背景。
下午的飞机要回新加坡,快中午的时候虞菡和同学打算出去吃个午饭,后面再去机场。
云销雨霁后的曼谷城区洒满稀薄的阳光,碎片式的光偶尔被阴云包裹住,偶尔能挣脱出来一些。
午饭后还有点时间,陈橙想买点东西。
在一家品牌服装店里,虞菡站在一个货架前看一排黑白相间的运动服。
“这衣服,好像览中的校服啊。”虞菡情不自禁感慨,脑海里闪现过穿着这身衣服的一个模糊身影。
陈橙在不远处挑裙子,忙里偷闲问:“览中?是哪里?”
“我们览市的一个高中,本来我想去那儿读的。就是,秦译现在读的高中。”
“哦哦哦,想你秦同学了。”
虞菡莞尔,也没去说什么。
转头看到一件外套,觉得设计很不错。
拿起来一瞧,发现后面有其他颜色,一个款式有粉色和黑色,黑色都是大码的,貌似是男款。
所以……这个,是情侣款?
虞菡瞄了眼隔壁的一片镜子,发现自己嘴角扬了起来。
她悄悄按自己的码数拿起一件粉色的站在镜子前比划了下,觉得设计还不错,好看。
末了又悄悄在黑色的找一个较大的码数。
拿出来抱着就去柜台。
店员接过去扫码,说价钱。
虞菡递了张卡,很快手机进来扣款短信。
“泰国东西真便宜哈。”她看完嘀咕一句,“这要是在新加坡买,肯定得被骂了。”某人曾经威胁她删好友的。
华人店员听了微笑一声,道:“那边物价是相对来说贵一些,旅游可以在泰国和大马走走,预算不高的话可以不去新加坡。”
虞菡看着店员,欲言又止,半晌苦笑一下,接过东西,“谢谢。”
“不客气。”
她去找个地方坐下等陈橙,她衣服很多不打算再买了。
双手撑在膝上托腮想着某人收到衣服时的反应,忍不住脸红地笑了。
“菡菡你觉得怎样?”陈橙试了一条裙子,跑来找她。
虞菡抬眸,眼睛亮了亮:“好看好看。”
“真的呀?”她很不确定。
虞菡直直点头:“嗯嗯嗯,好漂亮。”
陈橙美滋滋道:“那我要了。”说着指了指虞菡脚下的两个袋子,“你买了?买了什么?这么快试好了?”
“哦我没试,是外套,不用试了。”
“给我看看。”
“……”虞菡把装着粉色外套的那个递给她。
陈橙掏出来,抖开衣服:“哇,很好看,但是粉色的我从来不买,只有你们这种白得发光的人适合粉色。”
虞菡还没来得及说你穿也好看的我们橙仔也白,结果她已经麻利地把衣服折起来放入袋子,放回虞菡脚边的同时在她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下,伸手掏出来隔壁那个袋子里的衣服。
虞菡张口又发不出声,还没来得及尴尬呢,她已
经举着衣服皱皱眉,道:“怎么好像,和那个粉色的一样啊?”
“……”
陈橙歪头看坐在沙发上的虞菡:“是嘛?是我看错吗?”
“……”虞菡干笑,含含糊糊说道,“唔,颜色,颜色不一样。”
“那你为什么要买两个颜色啊,不过你穿黑色也很好看的,白的人穿黑色会更显白呢。”
“你穿也好看的橙仔。”
“但是,你是不是拿错码数了?这件好像大了不少呀。”
“……”
陈橙再次瞅她:“是吧?你没试衣服,肯定拿错了。”
“唔,那个……”
陈橙挑眉,看着她尴尬的脸色几许,还是不懂:“怎么了?黑色没有小码了?”
“……”
忽然一对情侣走过她们俩面前,女孩子停在刚刚虞菡拿衣服的那个货架前,指了指一件粉色的外套跟男朋友说:“这是情侣款哎,我们买一个?”
陈橙扭头去看,然后看到和她手中同款的衣服,瞪大眼睛。
下一秒她回头看虞菡。
虞菡已经捂住脸了。
“啊…?”陈橙挑眉。
“……”虞菡真想消失。
陈橙一边笑一边屈膝蹲下,把衣服折起来规规矩矩地塞入纸袋,“我去菡菡,原来你是买情侣装啊。”
“……”
“你们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啦?”
“……”虞菡脸红透顶,哑巴一样说不出一句话。
陈橙毫无知觉:“你们俩,嗯,真不错。我这种单身狗真不应该乱质疑。”
“……”
前面那一对情侣还在挑衣服,男生说不太方便穿情侣装,平时上班总是要出去见客户。
女孩子不高兴了,抱着双手站在那儿冷着脸问:“你客户不是娘生的啊?靠他爹孵石头,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买买买,你挑,我穿我穿。”男人马上立刻道。
陈橙忍俊不禁,和虞菡对视一眼后跑去换下身上的裙子去结账。
虞菡自己依然坐在那儿,安安静静看着那两个人挑衣服。
他们俩很吵,那边有几个款式的情侣装,两人喜欢的不一样,争执不下。
虞菡叹了口气,不知道是她的秦译太另类了还是他们不正常,她发现自己都要被那些情侣搞怕了。
给陈橙发消息说到门口去等她,然后虞菡就提着袋子跑路了。
一出门就惊喜地发现商场里面有金唯的大屏广告,虞菡一下就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发给秦译。
“看我偶像!你亲爱的邻居。”
“……”
秦译刚睡醒,慵懒地躺在床上看着手机里这条消息,点开之前还寻思着,不对吧,没听说姐姐最近有曼谷的行程。
点开大图一看,哦,原来是广告。
但是他的注意力不在那三层楼高的广告海报上,而在照片里一小片镜子中。
虞菡站在三楼围栏边拍摄,边上是一条柱子,柱子是镜面的,而她拍照的时候,手机的角度把镜子拍到了一点,也就是,她自己出现在了镜子中、照片中。
但她显然不知道。
秦译点开图片,放大。
泰国和俄罗斯气温犹如天堑。小公主穿了条白色百褶裙和黑色吊带衫,披着一头及腰长发,清清爽爽笑容满面,别提多甜美了。
秦译犹豫要不要告诉她这个bug,不告诉觉得自己有点坏,告诉又觉得更坏了。
最后止不住心痒痒,还是说了。
“菡菡,你穿这样,不冷啊。今天不是降温了吗。”
“???????”
秦译低笑,被这一串问号逗得,觉得自己不是人,都不忍心继续说下去了。
但他还是斟酌着提醒:“拍到你自己了。”
“???哪里啊?!!”虞菡惊悚地点开照片,盯着偶像的美颜盛世看了几秒,才意外地发现隔壁是镜子,镜子里有自己的照片。
啊啊啊啊啊。
虞菡无与伦比地震惊,不可思议地放大照片,确认那真的是她自己后,她火急火燎地摁住撤回键。
然而已经超过了两分钟,撤回不了了。
虞菡:“……”她石化了。
这时候秦译的消息进来,“你昨晚,看到我照片没有?”
她像是被人毒哑一样,干涩地回复:“唔。”
秦译:“那就当礼尚往来了,菡菡。”
“……”呜呜呜呜她说,“那不公平,你的是背影照,一开始我都没发现呢以为是路人。”
秦译:“那给你发个正脸的。”
“啊啊啊啊啊啊!我不要!”
“……”秦译笑醒了。
他摁住语音说了句过去:“那我要怎么办啊,宝宝,没辙了。”
虞菡在喧哗的商场里戴上耳机,静静听完这句十二个字的话,沉默地站了会儿。
陈橙出来后又钻入隔壁彩妆店里沉迷采购,她看了眼人,又瞄了眼自己一侧的镜子。
末了,对着镜子又拍了一张。
发送。
远在摩尔曼斯克的秦译正起床,半分钟前董揽伊发微信问他醒了吗,他说醒了,她让他起来看雪。
“下雪啦,非常漂亮,摩尔曼斯克的雪和莫斯科的感觉不一样,带着一种莫名的荒凉感。”
秦译就慢吞吞地拎着手机去阳台看。
满城的风雪洋洋洒洒地飘到阳台,世界一派空无,斯大林式建筑在历史长河中褪去颜色,在风雪中被用力洗涤,岁月痕迹因此一点点在砖瓦上叠加。
积雪深一分,苏联宏伟的风格就一去不复返一分。
是充满荒凉感。
秦译伸手接雪,看了几眼,拿起手机录了个小视频准备给小公主看看。
录完正要发过去,见她又给他发照片了。
这次没看大图他就愣住。手一滑,手机从落地窗边砸到阳台上,陷入积雪中。
秦译低头。
也不知哪一秒就碰到了那张照片,此刻陷入厚雪中的手机仅剩屏幕中间一部分没有被掩埋,而上面,正是小公主的对镜自拍照。
甜笑里夹着从商场穹顶投下来的泰兰德明媚的阳光,空调冷风又吹起她的长发,小臂举着手机,眉眼轻垂,腼腆中裹着一丝小羞涩,只敢看手机镜头不敢看镜子。
但身后的路人模糊了背景,她自己在镜头中对焦,全世界都自然而然地荒芜。
新消息在雪中弹出来在屏幕上。
小公主:“看,你女朋友!慷慨馈赠的女朋友。”
秦译:“……”
捞起来的手机裹满细腻冰凉的霜雪,但掩盖不住那张照片透出来的炙热。
虞菡,他的虞菡是泰兰德永不停歇的盛夏骄阳,是这片热带里不会凋零的盎然森林。
秦译发消息:“嗯?谢谢。”
虞菡:“……”
这个人的反应怎么这么从容呢,一点没有惊喜,震惊,感动,的回应。
下面进来一张图片。
是一个手机桌面截图。
秦译,把她的照片,设置成了手机桌面。
啊啊啊啊啊啊!
虞菡这辈子没这么崩溃过,她整个人迅速升温,好像快中暑了。
喘了两口气,才哆哆嗦嗦地去打字:“不要不要不要!!!”
秦译:“已经设置了宝贝。”
虞菡:“换掉换掉,又不是不能换,快点换掉!!”
秦译:“你发给我的。”
虞菡:“我发错的呜呜呜呜呜。”
秦译失笑。
小公主急起来,恨不得砍死几分钟前得意忘形的自己。
他安抚她:“这么漂亮,你就给我用吧,嗯?菡菡宝宝。”
“不行不行,你快换掉。”一想到自己的自拍照被他每天无时不刻地看着,拿在手里,一天看成千数百次,简直了,她要脸红死了!!
秦译哄骗她已经换掉了。
她让他截图。
他截图发过去,很好,还是那个照片那个桌面。
虞菡:“……”
她发语音:“你想气死我,你想送走我秦译!!!”
他笑得不行。
最后哄她说:“给你发个视频好不好,今天摩尔曼斯克的雪非常漂亮。”
“我不看!!”
秦译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发过去。
虞菡看到跳出来的视频,为了缓解自己身上的红色温度,呼了口气,点了点。
呼号的风声伴着茫茫雪白扑面而来。
她感觉自己一下子就不热了,甚至冷飕飕的不由自主缩了缩身子。
关键是,下一秒的视频里,出现了一只修长而白净的手掌。
穿着白色睡袍,露出的手掌摊开,白里透红的肤色在冰天雪地之中极具生命力,极具,蛊惑;
雪花扑落在他干燥的掌心,一片,两片,清晰得甚至好像能看清雪花的纹理。
很快几根匀称的长指都盖满了雪,宛若伫立广场的千年雕塑被凛冬季节侵袭。
她下意识蹙眉,想要他收回去,这多冷啊,他就穿着睡衣……
但这个手,这个接雪的手,真的真的,真的好看得…像漫画一样。
似乎光看这个手就能想象到人是一张什么样的脸了。
气消了,弥漫的硝烟在这个劝和的视频里调解成功,双方各退一步,握手言和。
秦译给她打电话。
他站在窗前,一边看雪一边给她讲摩尔曼斯克的历史,讲今天这场大雪。
虞菡缩在商场一角坐着等陈橙买东西,自己抱着手机乖巧不已地听电话,伴着风声传来的磁性嗓音宛若流水漫过雪地,冰气森森,但引人入胜。
可能商场空调冷气太足,她宛若真的感受到了他口中的冰雪凛寒。
她眼睛弯弯,觉得他懂好多,只是去旅个游而已,可他对那个城市的历史却脱口而出,隔着数千公里让她顷刻间沉迷,很想很想,和他一起看。
忽然某一刻虞菡心里有个喷薄欲出的念头,想问他一个问题。
“你,你现在方便吗?”
“嗯?”
“你,知道我,喜欢你什么吗秦译……”
他安静的几秒钟里,听筒只剩那座冰城浩瀚而浪漫的雪声,夹杂着曼谷商场里的热火朝天。
虞菡心跳如雷,但觉得往后很难再有这种热烈的时候了,即使不久后他们见面,亲密拥抱,这一刻也很值得回忆。
秦译:“不知道。但……知道我喜欢你什么?”
虞菡脸色如冰冻住,好几秒,才说:“那,你说。”
他声音裹挟着暖风般的笑:“说了今天大概不和我说话了,害羞了。”
一句话,虞菡四肢百骸从冷意中转为滚烫,小脸飞上红晕,“你连这句都不要说就更好了。”
“我们见面的那天,我就告诉你。我们,快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