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叽小说 > 青春校园 > 小青梅 > 55-60
    第56章


    第一节成了平局,甘衡助攻中锋破门,江斯岸那边也强打扳平了回来。


    第二节,江斯岸那边调整了策略,展现出核心射手的本色,在攻区连续完成两次射门。


    “局面对甘衡好像很不利啊!”黄秋腾紧张地握紧双手。


    她对江斯岸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不过甘衡是她和程荔缘的同班,坐在前面经常看见,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自然心理上更偏向同班同学。


    还有,甘衡是一中的代表,江斯岸却是启航的。


    黄秋腾自动把甘衡的队伍,和一中队伍画了等号。


    余雅芹却相反,她站在江斯岸,一来第一印象好,觉得江斯岸面善,二来甘衡伤害过程荔缘,她私心对甘衡人品存疑。


    “保持这个节奏,江斯岸赢的可能性很大吗?”余雅芹问马晓捷。


    马晓捷:“要是这一节江斯岸赢了,第三节甘衡那边会更难打。”


    她这句话说了没多久,第二节就结束了,江斯岸队伍赢了。


    中场休息,很多体力消耗过大的队员,都回更衣室去休息了,有些还要调换一下护具。


    第三节开始,程荔缘以为甘衡那边的士气多少会低迷一些。


    一开场,边锋横传找到中路上来的甘衡,甘衡晃开防守,起杆射门,球应声入网。


    “他终于要自己射门了?”马晓捷扬起眉毛。


    “衡队!加油!”低年龄组的选手冲场上喊道,他们都看过甘衡打比赛,对队内矛盾不关心,都只崇拜甘衡的天赋和对赛场的投入。


    “衡队被轮换下去的次数好少,体力消耗有点大。”另一个队员说。


    程荔缘看见甘衡下场前摘掉了头盔,脸上全是汗,迎着灯光,会泛出透明光泽,他皮肤白,就算出了汗也感觉冰沁沁的,让人担心他会冻感冒。


    她想起小时候甘衡不喜欢自己肤色,去晒深了一些,成了匀净的浅沙色,更显出眉眼的锐气,暖色中和了清冷,气质都变了一些,不过很快又白回来了。


    “到后面,不知道甘衡的体力撑不撑得住,”马晓捷评论,“他在正式赛场上都没连续出场这么久。”


    甘衡攻区控球,江斯岸那边阵型朝他收紧。


    经过第一节,江斯岸的队伍明显吃一堑长一智。


    两名防守球员封堵,前锋也逼近抢断,甘衡一记长传,冰球滑到了队友杆下。


    队友顺势带球突进,对方防守来不及回追。


    队友冷静晃过出击的门将,球撞进门网。


    “那真的是B组的吗?”有人震惊询问,分明看到了A组的实力。


    不过,江斯岸这边队伍全力以赴,第二节以一分优势,赢了甘衡那边队伍。


    队员和江斯岸击掌,只要保持这个节奏,第三节他们甚至可以将比分拉更大。


    程荔缘忽然就觉得很不容易。


    不是替甘衡个人,是替他所在的队伍,那种团队对抗,她好像也能领会他们的感觉。


    哪怕那些队员都表现的很平静,很冷静,一点多余的情绪都没有,该干嘛干嘛。


    其实已经拼尽全力了,离那个悬在头顶的分数线明明只有一步之遥,但有些东西,不是集训一段时间,就能实现逆转。


    抱负里面掺杂的东西,还有很多,比如硬实力,天赋壁垒,运气。


    程荔缘想到了一年多以后的高考。


    “嘶……好紧张。”黄秋腾轻轻撞了下程荔缘的肩膀,眼睛看着场地,“你觉得甘衡会赢吗。”


    程荔缘想说不知道,她想到了高考,总觉得说不知道,是对自己的一种不利。


    “他今天很拼。”程荔缘给了一句客观评价。


    第三节开场,甘衡没有发出任何示意,训练磨合出的默契,只体现在高速的配合中。


    另一个前锋卡住门将正前方,甘衡自己快速滑向侧翼。


    前锋左右晃动干扰门将视线时,甘衡横传到蓝线附近的后卫队友,队友一杆击射,黑色的扁圆柱体,从混乱的数双冰刃穿过,门将视线受阻反应迟了半秒,球应声入网。


    甘衡和队友没有庆祝,直接展开回防。


    接下去,节奏更加激烈了。


    争球时,对方一名球员肩膀撞到了甘衡,甘衡球杆在冰面撑了一下,刚稳住,被另一个人撞了一下,偏偏当时人挤人,空间缝隙太小,究竟是不是故意的,很难判断。


    裁判也就没有吹哨。


    程荔缘眼睛里倍速放慢,看见甘衡重心不稳摔在冰上,滑了出去,护具在冰面划出长长的白痕。


    他迅速翻身,滑回位置,没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根本不在意对方是否故意。


    比分奇迹般追上,程荔缘一口气屏在喉咙中。


    甘衡他们实现了反超。


    “哇……”马晓捷也轻轻惊呼了一声。


    这个结果出乎任何人意料,影响了场上两边的气势。


    江斯岸还好,依然稳扎稳打,他的队友有些着急了,动作露出空档。


    甘衡带球突进至蓝线附近,边锋甩开对手,斜插过来,换位瞬间,甘衡球杆抖了下,球回传至边锋原先所在的左翼空档,对方防守被带偏重心,未能及时补防。


    甘衡的后卫队友果断前插,一记干净利落的腕射直挂球门右上角。


    得分了。


    看台上,所有人都在鼓掌。


    无论心中原有何种倾向,赛场上的拼搏本身,总能让人不由自主生出敬意,只为这份纯粹而致敬。


    江斯岸那边接下去进攻了两次,一次被判越位无效,另


    一次被甘衡他们这边的门将扑救成功。


    在所有人忘了时间的时候,第三场结束了。


    大家抬头望向主记分板。


    三场统计下来,甘衡所在的黑白队,比江斯岸所在的红蓝队,是6:5。


    甘衡这边赢了。


    全场出现短暂的寂静,犹如大家心声的空白,然后是第一声鼓掌,接着就是几乎所有人的鼓掌与喝彩,不像正式比赛那样人山人海,依然响彻空旷冰场。


    “甘衡赢了!”黄秋腾激动地揽住程荔缘,“不愧是我们班班草!脸不重要,这样的拼搏精神才是最完美的!”


    程荔缘被她挤得脸蛋都变形了,意识到她嘴角也有一点轻微扬起。


    不是因为甘衡,是因为目睹了一场精彩的比赛。


    如果甘衡能做到,那她肯定也能做到,这段时间心上的压力,肩上的重担,仿佛被这场比赛一下子卸掉了,异常轻松。


    大家都摘了头盔和手套,江斯岸过去和甘衡握手,一点也没有打输的气馁:“恭喜啊,甘衡。”


    大家注视下,甘衡回握住他的手,空气中的氛围发生了轻微但明确的改变,这段时间,队内无形的分化,还有那些似有若无因为站队的对抗,全都冰消雪融。


    那些之前对甘衡有轻微意见的队员,刚刚也都是鼓掌喝彩最厉害的。


    能激活弱势的队员,这样的行为比其他一切都有说服力。


    江斯岸落落大方地承认:“打赌我输了,这次你们的团队协作更牛,队长的位置,还得是你来担当。”


    和甘衡的完美清冷不同,江斯岸皮肤没那么白,偏中性调子,但眉目敞亮,笑起来牙齿洁白,给人一种单纯明快小老虎的感觉,再看又觉得那样的明快之下,仿佛藏着另一些东西,相处起来又忘了。


    这句话一说,大家只觉得他很坦率。


    甘衡破天荒露出了一些笑意,轻微而自然:“一场练习赛而已,正式比赛大家都是队友,谁能带着大家往前冲,谁就是队长,现在我还行,等哪天状态下滑了,江斯岸,你带队肯定也没问题。”


    大家以前都觉得甘衡是有一点高冷的,当队长有些过于完美主义。


    现在发现他也很接地气,心里最后一丁点隔阂也全都消失了。


    甘衡目光扫向其他人:“不光是我们,全队少了任何一个人都不行,今天大家也都看到了,B组大家表现是什么样的,没有他们,比赛不会是这样的结果,今天这场胜利是他们的。”


    本来还有些嘈杂的人群都安静了一些,都看着甘衡,然后爆发出热烈的掌声,A组和其他年龄组的,都在为B组成员鼓掌。


    甘衡今天的队友都有点不好意思,眼里却闪动着纯然的喜悦光芒,他们不在意胜负,在意的是证明了自己,超越了自己。


    这场胜利,是甘衡带领他们取得的。


    B组有不少人之前对甘衡有偏见,这些全都在训练磨合中早已消除,成了纯然的信服,胜利只是锦上添花,哪怕他们今天输了,他们也会心照不宣地认可他为队长。


    “首发球衣能换,坐在哪个位置也能轮换,只要穿这身队服,大家就都是冰暴俱乐部的一员。”甘衡最后很平实地说。


    “冰暴破风,热血融冰!冰锋所指,所向披靡!”有人喊出了俱乐部的口号,一时间场上所有声音此起彼伏,汇聚成同一口号,很中二,也很热血沸腾。


    “冲啊!”“接下去是全国联赛!我们要成功卫冕!”“冲冲冲!冲就完了!”


    看台上几个女生也听的莫名燃了起来,四肢暖洋洋的。


    就连看台上的马振国,都微抬嘴角,很快平抑了表情,微微点了下头,跟郑均交头接耳地说了几句。


    黄秋腾很佩服:“他们两个都好有大将风范啊。”她是那种情绪价值给特别足的,平时夸程荔缘也不要钱一样。


    马晓捷看了她一眼,摇摇头:“其实……”声音戛然而止,她差点也被赛后的感人气氛顺着推走了。


    这种话不能随便对外说,哪怕是大家都是好朋友。


    一路看过来,马晓捷深知甘衡和江斯岸,绝不是表面上那样光明磊落。


    笑的越大方,心里越恨不得咬死对方,一个绿茶,另一个就更茶。


    只不过双方都很聪明,会做台面上样子,手段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罢了。


    江斯岸中场休息的时候,看了程荔缘好几眼,马晓捷都看在眼里。


    不好说江斯岸喜欢程荔缘,好感肯定有。


    甘衡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忍。


    也真是奇迹,他居然没在场上把江斯岸往死里打,还在赛后发表了那样滴水不漏的一番话,让其他人心悦诚服的,结果是他这队长当的更稳了。


    规矩无形中由甘衡立下,这一局是江斯岸输了。充分说明甘衡此人城府之深,心机之可怕。


    马晓捷总觉得这事儿还没完,感觉甘衡还有什么后招似的。


    程荔缘见马晓捷沉思不语,眼看其他人要散场了,提醒她:“待会不是要带他们去聚餐吗?”


    “啊啊啊差点忘了!”马晓捷拍拍她表示感谢,跳了起来,手做喇叭朝他们喊,“喂,都别走啊,换好衣服大厅集合,带你们去吃超豪华自助火锅哈!”


    “哦哦哦!!!”“好耶!!!!”所有人都举手欢呼,有人把手套乱扔到冰面上。


    程荔缘起身:“那我们就先走了?”球员们的聚会,不是队里的成员不好凑热闹。


    “说什么呢!”马晓捷一把拉住她,“今天你们都是我带来的,当然要你们跟我一起去吃啦,报销的!不吃白不吃!一起来嗨!”


    “噢噢好耶我也要吃豪华自助火锅!”黄秋腾马上兴奋地说,余雅芹也举手赞同。


    程荔缘有些意外,刚要点头,视线无意中落到冰场上,看见甘衡和江斯岸同时朝她望来。


    两道目光,两双眼睛,全落在她脸上。


    就像知道她肯定会去跟他们一起聚餐一样——


    作者有话说:[竖耳兔头]哦唷哦唷(萝[奶茶][彩虹屁][小丑]:今天被热死,天气真的太热了,大家注意防暑[吃瓜][爆哭])[小丑]兰竹的心机操作还没完……


    第57章


    这家火锅有山珍有海味,自选调味丰富,照顾南北口味,食材新鲜,主食炒饭面条饺子混沌汤圆酒酿蛋都有,还有大量甜品供应,冰淇淋是免费的,马晓捷提前预定了窗边五张大桌子,才把人坐满。


    大家下意识都跟平时玩的熟的坐一起,黄秋腾和余雅芹被几个阳光弟弟包围了,很欢乐地坐去了旁边。


    “我可以坐你旁边吗,有事要和马晓捷说。”甘衡声音响起。


    程荔缘回过头,下意识要点头,对方理由很正当,没意识到甘衡不是说坐她和马晓捷中间,而是马晓捷、她、甘衡,这样的排序。


    马晓捷一下子听出甘衡找借口坐程荔缘旁边,假装没听见。


    “正好我也有事要跟程荔缘说,衡队,你就坐中间吧。”江斯岸过来了,非常自然地开口,非常自然地在程荔缘右边坐下。


    空气有一瞬的寒气。


    程荔缘右边的位置被占了,左边是马晓捷。


    马晓捷迅速退后一步,让开位置:“诶,甘衡,你就坐这就行,有啥事直接跟我俩说。”她怕修罗场展开,扫射误伤无辜群众,拉着甘衡坐在了她和程荔缘中间。


    于是座位变成了,马晓捷、甘衡、程荔缘、江斯岸。


    大家有的吃辣有的不吃,火锅是分层的鸳鸯锅,正方形,很方便,现在设计都致力于把大家养成最懒的懒人,因为是自助火锅,每桌派两个人去拿食材,先口头报一报各自口味。


    程荔缘很自然地站起来,在家一个人时可以躺,这么多人在,她就不太习惯享受他人无偿劳动力,再


    说她也比较情愿自己去拿自己想吃的。


    “你坐下,让他们男生去拿。”马晓捷拉拉她,这么好的女孩子就是要坐着被伺候的。


    “没事,我跟她一起去。”甘衡冷不丁来一句。


    “啊,那行吧。”马晓捷意识到甘衡想单独和程荔缘相处,放程荔缘去了。


    江斯岸本来也要起身,奈何甘衡站起来比较早,就差那么一弹指的时间差。


    马晓捷对其他人说:“要什么蘸碟的自己去调,等拿回来就差不多了!”


    大家纷纷起立离座,对蘸碟要求不高的,拜托了其他人帮自己调,每张桌子就剩了两三个人。


    程荔缘没想到甘衡会和自己一起去拿,他甚至还熟门熟路找到了一个小推车,可以直接把食材放上面。


    两个人走在这样热闹的环境里,外面人都在说笑,他们这边安静不说话,反而显得诡异。


    不过程荔缘也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


    她脑海里浮现出那天晚上的场景,他把她困在沙发角落,她直接承认自己拜金,他告诉她,就算拜金也无所谓,选他就好,他的心跳在她掌心下,好像要撞进她血管里。


    现在就有点淡淡的尴尬。


    “拿里面那一排的,比外面的新鲜一点。”甘衡知道火锅店的一些套路,这家火锅还算新鲜,不过他平时是不会来吃的。


    “好,”程荔缘伸手拿了一盘切得很漂亮的雪花牛肉,这是大家都要吃的,“你想吃什么?”


    甘衡接过那盘牛肉:“拿你喜欢的就行,他们的我来拿。”


    相当于把活全揽到他自己身上了。


    程荔缘见他已经开始拿了,还推了个车,依然游刃有余,她两手空空,好像就是过来游荡着玩的。


    她就跟在后面,看甘衡缺什么,拿了一两盘,然后发现,其实他连她喜欢的,也一起拿了。


    程荔缘喜欢的有些东西很多人不爱吃,甘衡也不怎么吃,一看就是他替她拿的。还拿了不少。


    “哎,”程荔缘忍不住说,“不要拿太多了,待会吃不完。”


    甘衡看了一眼推车,又望向她,仿佛在说,你有什么误解。


    程荔缘也看着他,她不认识太多男生,只知道甘衡和萧阙都不是那种食量很夸张的。


    “不用管他们,”甘衡解释,“拿多点无所谓,还不够他们吃的,到时候我把你要的放你手边,免得他们跟你抢。”


    其实有他在,没人敢跟程荔缘抢。


    程荔缘不知道,心里有点说不上的感觉,点了点头。


    就在这几天,他身上的沉淀感很强,好像一夜之间变成熟了很多,以前让她在意的那些棱角都收了起来。


    甘衡总给她身披锐甲的错觉,过去她一不小心会被他锋利的麟片割到,现在没有那种感觉了。


    她希望甘衡不要这么默默地重新对她好了。不是说她会动摇。恰恰是她不会动摇,她才希望他不要这样。


    他们在火锅店,这些含义很深的话,私下时机合适才能说。


    程荔缘打算找个时间说清楚。


    一推车很快满了,程荔缘拿了红糖冰粉,黄秋腾她们要的饭前开胃甜点,拿的时候忽然想起,甘衡也喜欢吃这个。


    她犹豫了下,还是多拿了一碗。


    他们回去的时候,其他人也带着食材回来了,吃火锅的气氛一下子上来了。


    马晓捷专门问了程荔缘和甘衡的口味,给他们两个人调了蘸碟。


    “你们俩口味还挺一致,给我省事了。”马晓捷说。


    黄秋腾:“圆儿,我的冰粉nia?”


    “你还卖萌nia,”程荔缘笑了起来,把冰粉递给了她们,其他男生都不爱吃甜的,谁也没说要这个。


    “怎么多了一碗,”余雅芹问,“你们谁要。”


    程荔缘刚想说这是甘衡的,江斯岸就开口了,好奇地看着那碗撒了花生碎特别好看的红糖冰粉:“这个很好吃吗,我可以吃吗。”


    余雅芹不知道这是有人要的,把那碗给江斯岸了,程荔缘想说也来不及了,这时候制止太不符合社交礼仪了。


    然而她转过去,就对上甘衡的视线,他明显知道这是他的,她没有出声,默认这一碗给江斯岸了,甘衡目光顺着看到江斯岸舀了一大勺。


    “唔嗯,真的很好吃,很凉快啊。”江斯岸说。


    程荔缘看见甘衡眼底浮起一点情绪,又沉下去了,不多不少,也称不上委屈。


    马晓捷指挥着一个大男生,用公用漏勺,把食材按顺序、按大家口味分别下到鸳鸯锅两边,对其他人说:“自己点的自己吃完啊,别用私筷伸进去乱捞,都用公勺公筷,还有,吃辣的就别把辣锅这边的公勺用到清汤那边,到时候清汤都辣了,不吃辣的怎么办,一大锅白汤里红点点乱飘,怪恶心的,听到没!”


    她和这些男生聚餐很多次,都有经验了,规矩是教出来的。


    “听到了,姐!”“听到了!教练!”“好的老妈!”男生们齐声回答,整齐的跟军训似的,有人趁机乱喊,引来隔壁桌和过道附近其他客人侧目,都看着他们笑,谁不喜欢青春洋溢又身材挺拔的高中生呢。


    马晓捷给了那个喊她妈的男生一个筷子敲头。


    甘衡没有回答,他看着自己的蘸碟,等待食材煮熟,对那些开胃的盐焗坚果之类没有兴趣。


    江斯岸跟程荔缘聊了起来,说的都是学校里的事情,程荔缘也有在好好回答。


    从外人角度看,就像他们关系很不错。


    江斯岸确实被程荔缘被划分在朋友范畴,不需要防备,他很有边界感,说话清爽阳光,让人很放松。


    他也没有给程荔缘任何一点暧昧,恰恰是程荔缘认可他为朋友的原因,把同龄女生单纯当同龄人,而不是一个异性相处的男生,很难得。


    甘衡就坐在那,神态平静,接受了对面坐的两个男生的碰杯,然后一直挺安静的,程荔缘能感觉到他在旁边那种强烈的存在感。


    不光是他容貌极度工整端正,路过的人会首先注意到他。


    他们今天人多,座位拥挤,椅子和椅子拼的紧,他和她还更近一点。


    她一边听江斯岸声音,一边不由自主注意着甘衡那边的动静。


    容易熟的第一批食材先煮好了,咕嘟咕嘟翻滚,汤底熬煮出的复合鲜香,冒出冬日白雾一样的蒸汽,人间烟火气正当时。


    “这个好了吗?”“我觉得好了。”“你先捞起来尝尝吧。”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对话,让人感觉很好。


    好像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学习压力会带来好成绩,她妈妈的创业也会顺利。


    程荔缘面前的空碗忽然多了一大勺鲜香浓郁的素菜和肉菜。


    是甘衡舀过来的。


    刚才等另外一个人先用完漏勺,甘衡才拿起漏勺,他手长,都不用站起,把程荔缘喜欢


    的素菜和牡蛎那些捞起来,放进了她面前的空碗,这样她可以自己夹了放蘸碟。


    他们小时候就是这样的,去吃火锅,一定是董芳君和程揽英逛街,带他们俩去吃,董芳君平时吃火锅不多,跟好闺蜜在一起就做回自己。


    甘衡每次都这样照顾她,像个大不了她一两岁的小哥哥,从小便是如此,生活里的点滴日常,总把她的需求放在第一位,程荔缘从小就对他有着天生的信赖。


    所以后来才那么喜欢他。


    她依然将他看作从小一起长大的童年伙伴,在她回忆里生长,但不再赋予他青梅竹马的意义,不再擅自把他想象成特别的那一个。


    他们或许两小无猜,却并非天生一对。


    很多关系更好、家庭条件相似的童年伙伴,长大后都不会再联系,何况他们。


    然而他的动作太默契自然,舀菜安静,一滴汤水都没挂下,动作很干净,都不需要她回应,她微微一愣,本想说谢谢,都觉得刻意,于是顺其自然,什么都没说。


    刚好江斯岸问了她一句话,程荔缘出声回答了,拿起筷子,把甘衡给她的食材夹到了自己蘸碟里。


    “小心烫。”他很自然地说了句,然后侧头回答另外一个队友,他们聊到了联赛,说起了那些老牌对手,在赛场上有什么打法,最近小道消息状态怎么样。


    程荔缘食欲很好,很快把这一空碗消灭了,一勺更丰富的素菜肉菜舀了过来,这次甘衡还用公用的长筷子专门把她喜欢的那盘食材夹了好几块上去。


    很诡异又很自然,她在那边和江斯岸聊天,他在给她夹菜,不声不响,不争不抢的。


    对面有人看了他们两眼,一点要调侃的意思都没有,哪怕大大咧咧的队员也非常之有眼色。


    这样一来,程荔缘就不好不搭理甘衡,免得显得很奇怪。


    “你不要一直给我,你自己也吃啊。”终于,在他第三次舀菜过来之后,她小声说了一句,用的是只有他才能听到的音量。


    “嗯,好。”甘衡看着她,眼睛很深的感觉,程荔缘心里好像有个捏捏玩具被捏了一下。


    不是心动,是对童年时光和他们过去的怀念。


    有些话一说出来,就是告别过去永远向前了,还是必须说出口,就在这顿火锅之后吧。


    吃到后面,大家都吃不下了,男生们去拿免费的冰淇淋,马晓捷懒得动,问了程荔缘她们的口味,让男生帮她们去拿。


    甘衡回来的时候,手上带了个杯子,免费冰淇淋的杯子都是浅口,他那个冰淇淋看上去跟摩天大厦一样,一半咖啡,一半巧克力,双螺旋,都是程荔缘爱吃的。


    “我靠衡队,你怎么办到的!”有男生震惊了。


    甘衡淡定地把冰淇淋递给程荔缘,程荔缘在羡慕的眼神中接过,看见中间插了两根蛋卷筒,冰淇淋就支棱起来了。


    “……”她想说谢谢,又想说这么多她怎么吃啊,吃不完要化了。


    然后程荔缘想到了,小时候她吃不完的冰淇淋,甘衡都直接拿过去吃的。


    她记得甘衡明明有洁癖,当时甘衡说了句让她头皮发麻的话。


    你是小狗,小狗的口水没有味道。她没明白,还专门去闻了闻小奶狗,发现小奶狗确实都奶香奶香的,长大的大狗才有味道。她还是很生气,甘衡居然把她比成狗。


    现在这个摩天巨轮双拼冰淇淋,就有些微妙了。


    程荔缘默默拿起木勺,迅速挖了一口放进嘴里,这家火锅的招牌之一就是冰淇淋,水分很少,感觉和意大利手工冰淇淋有的一拼了。


    两个小时过后,大家吃饱喝足,有些人想去唱K,程荔缘则准备回家了。


    昨天她妈妈也在,她回家看了一眼姥姥,程揽英没让她多待,她妈妈很不喜欢让小孩子待在生病的老人面前,不是那些喜欢让小孩给老人端茶倒水、端汤送药的家长。


    “回同心苑那边吧,给自己买点水果零食,想买什么就买,”程揽英抱了抱女儿,知道程荔缘对隐私很看重,“你卧室我都锁着的,平时没人进。”


    同心苑就是她和甘衡现在都在租的那个小区。


    所以她实际上和甘衡顺路。


    没了司机和保镖,甘衡一个世家公子也要搭乘地铁,放古代,就有点像勋贵侯门之子去坐驴车,因为甘衡极少搭乘公共交通,程荔缘印象中几乎没有。


    她以为甘衡要打车的,叫个七位数的座驾什么的。


    “我可以跟你一起回去么。”甘衡这样问。


    都吃了一顿火锅,再分开走就过于刻意了,程荔缘点点头。


    江斯岸朝他们那边看了一眼,好像是要采取什么行动,被马晓捷一把拉住了。


    程荔缘还有点担心大家眼光,甘衡落后两步,跟在她后面,两人离了人群,甘衡这才跟上来,和她并行,步行了一条街。


    “冰淇淋吃不完了。”程荔缘说,她努力了半天,冰淇淋还剩了三分之一,质量很好的冰淇淋,没有化,她实在吃不下了。


    “给我。”甘衡说。


    她就知道他要这么说。


    “不用,”程荔缘摇摇头,“很好吃,但下次别拿这么多了。”


    她把没吃完冰淇淋放到路边一个台子上,旁边还有些喝剩的奶茶,是路人专门扔液体垃圾的地方。


    程荔缘转身面朝甘衡,“走吧。”


    甘衡看着那杯冰淇淋,很好吃,但她不需要了。


    甘衡走上前把冰淇淋拿了回来。


    “甘衡!”程荔缘忍不住说,她没想到他会这样,“很脏的!”


    “又没碰到旁边那些东西,你放的是空地。”甘衡平静地说,拿起上面插的勺子,把剩下的冰淇淋一口一口挖着吃了。


    程荔缘语塞,渐渐安静,看着他站在她面前,把这杯冰淇淋吃完。


    然后,他把干干净净的盒子和勺子扔进可回收垃圾桶。


    要是以前,他会说空气传播细菌。程荔缘默默心想,走进地铁站,甘衡跟在她旁边。


    下扶梯的时候,甘衡站在了她身后,在地铁上,逛街晚归的人多,他让程荔缘站在角落,自己站在外面,替她隔开人群,程荔缘看着旁边窗外黑暗,映衬出甘衡的身影,他侧脸玉白而鼻梁挺拔。


    他们的目光在车窗的虚影上撞见。


    刹那,程荔缘收回视线,余光却看到座位那边,有两个打扮很漂亮的女生举着手机,镜头明显是对着甘衡的,程荔缘忍不住缩了下。


    甘衡直接转身,完全挡住了她,他样投下阴影,她感觉天都黑了,地铁门开,下一拨人涌入,挡住了他们,没有让他们被拍到。


    快到站了,甘衡在她头顶上方静静开口:“待会儿,你可以到我那边去一下吗,我有东西想给你看。”


    程荔缘刚想拒绝,又想起了她先前的念头。


    她不知道他现在想要从她这里得到什么,不管是什么,她都给不出来。


    但她可以给他一个答案。就这样吧。


    “好。”程荔缘轻轻点了下头。


    甘衡嘴角动了动,不像他过去恣意的微笑,是很不一样的表情。


    程荔缘心口微微抽了下,旋即变得平和坚定——


    作者有话说:[猫爪][猫爪][猫爪][猫爪][青心][蓝心][紫心]萝,祝大家晚安好梦


    第58章


    两人回到了同心苑,小区很老,还是那种老式多层房子,总高才六楼,三楼爬几步就到了。


    甘衡打开门,让程荔缘先进去。


    客厅和她那边一样,都是千禧年风格,只不过没她那边的房东用心,更简单一点,看着像中等收入偏下的家庭。


    他本人与周遭格格不入,以至于他在玄关换鞋时,都透着种不真实的电影感。


    好像不论什么场景,只有他走进去,这场景就变得再也不普通了。


    斑驳的墙面也好,拥挤的角落也罢,只要他一站定,周遭的寻常便立刻被打破。


    程荔缘走进客厅,坐在了沙发上,她在想她要怎么开口,甘衡过去拿了一本什么东西,然后坐在了她对面,把那本东西推到她面前。


    “看看这个吧。”他说。


    “这是什么?”她接过文件翻看,看了几页,好像是什么股份之类的说明?


    程荔缘看不太明白,望向甘衡。


    “钱友让想把一大笔收益,转移到一个以他小三名义开设的投资账户里,”甘衡直截了当地说,“他这笔收益有一半是属于你和你母亲的,那个小三怀孕了,又没了工作,他想瞒着你们,把这笔钱转移出去。”


    程荔缘脸色变得凝重,慢慢皱起眉头,看向文


    件。


    甘衡伸手指向那些文件,跟她解释:“钱友让以前在这家公司担任企业技术顾问,持有一定比例的股份,他是应用型专业的教授,企业以股份作为报酬,当时他和程阿姨还没离婚,公司没上市,离婚后,公司上市,股份市值一下子上去了,他把这笔钱瞒下来了,对程阿姨说是他自己的科研奖励。”


    程荔缘听明白了,眼神冷了下来。


    以前,她奶奶钱美萍生病的时候,她妈妈曾经出力帮忙,还去医院照顾,现在她姥姥病了,钱友让却一声问候也没有。


    她妈妈这段时间承担了她姥姥生病之后的大部分支出,她在创业初期,每天开销如流水,她妈妈却一句抱怨都没有。


    她妈妈还尽心尽力给她营造安静的学习环境,租下了这个小公寓。


    “这笔钱一共有多少?”程荔缘轻声问。


    甘衡说了个数字,程荔缘沉默了,感觉到缓慢上涌的愤怒。


    这笔钱足以覆盖掉她姥姥的手术费之类的开销,覆盖掉这套公寓的租金,还绰绰有余。


    不是她妈妈牺牲自己的事业,照顾家庭,自己的收入也全填入日常开销,钱友让有那些闲情逸致去搞投资?


    甘衡说:“我认为程阿姨有权利知道这件事。”


    程荔缘深吸口气:“你说的对。”


    属于她妈妈的利益,不可能就这么让钱友让吞掉转移给小三。


    “你怎么会想要调查这件事?”她缓了缓问甘衡,语气很平和。


    甘衡:“我让他们调查甘霸原,顺手调查了钱友让。”


    他和他父亲闹翻了,甘衡对于自己的利益非常明确,他父亲在外面有女人,他第一个不能容忍。


    他还想到了她,连带把她的利益也一同保护了。


    “谢谢你。”这声谢是一定要表达的。


    甘衡:“我们之间不说谢谢。”


    程荔缘沉默了两秒:“我明天就告诉我妈妈。”


    甘衡:“律师的话,找当初离婚请的那位律师就好,她专门打离婚官司的,和章律师是同专业校友,股份持有记录、资金流水、企业工商档案、银行转账记录那些东西,他们也都有很多人脉可以去查。”


    程荔缘点点头:“好。”


    甘衡正要说什么,表情忽然有点不对劲,程荔缘对他的神情变化很熟悉,知道这是他身体不舒服,不是假装的那种。


    “怎么了?”程荔缘赶紧问。


    “头晕。”甘衡声音弱了一些,他向后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等待这一波头晕过去。


    程荔缘意识到情况比她想的严重:“没去看医生吗?”


    “去了,”甘衡说,“医生开了点药,我今天忘了吃了。”


    “那你药在哪,我帮你拿。”程荔缘起身。


    “卧室床头柜,放在收纳盒里的,把收纳盒拿过来就行。”甘衡手放在眼睛上,感觉很晕眩。


    程荔缘推开门,进了甘衡卧室,他卧室没开灯,蔚蓝色的波纹光在整个房间晃荡,是床头柜上放的一个蓝牙音响,她曾经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程荔缘停顿了一秒,思绪抽空。


    她没想到甘衡还留着这个,还把它带到出租屋里来了,她找到墙壁上的开关,打开顶灯,走了过去。


    收纳盒里药瓶很多,多到程荔缘吓了一跳。


    她端起收纳盒,回到了客厅,从茶几上的水壶里倒了一杯水,“为什么这么多种药?”


    甘衡睁开眼,含糊解释:“医生觉得我是心理和精神上原因导致的头晕。”


    他接过收纳盒,拿起来看,却看不太清,“抱歉,帮我看下标签,找下安非他酮。”


    程荔缘拿起药瓶,原文是英文,贴着中文标签,她很快找到,按剂量倒了片给甘衡。


    甘衡和水吞服下去。


    他吃药不会仰脖子,只有喉结动了动,和小时候一样,程荔缘记得她吃药就很难,总怕卡住,甘衡还曾笑是她嗓子眼太小了。


    程荔缘拿起手机,查了下安非他酮。


    “……等等,”她感觉有一点不对劲,“上面说运动员不能服用?”


    跳出来的资料显示,这东西是国内国际比赛的禁用药之一。


    甘衡没有意外,轻声解释:“今天之前没有,都是吃的常规的,不违反规定,但效果不大,医生说如果我不参赛可以换一下安非他酮。”


    程荔缘:“你不参赛……什么意思?”


    甘衡平静地说:“我参加不了联赛了。”


    程荔缘愕然地看着他,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为什么?”


    甘衡:“比赛需要状态稳定,常规药就不管用,我不可能服用违规药物,那样违反体育精神。”


    明明这几天甘衡看起来都十分平静。他掉进了这样的两难之境,才干脆从家里搬出来的吗。


    不能参加联赛,等于职业生涯在上升期被腰斩。


    这个冲击过大,程荔缘一时间没时间去想更多。她只关心另外一个问题。


    “你不可能一直靠吃药解决,这些药副作用很大,有人长期服用导致了癫痫,还有其他更严重的症状。”


    甘衡说:“你很担心?”


    程荔缘看着甘衡,他唇角抬起,分明是个淡淡的微笑,和他今天在外面的样子不一样了,感觉那个以前的甘衡又回来了。


    程荔缘欲言又止,她是担心,又不想甘衡擅自延伸出其他意思。


    哪怕是其他人,比如萧阙和黄秋腾他们,遇到这样的事,她也一样会担心。


    甘衡目光明灭:“你今天主动跟我过来,是有话想对我说吗。”


    他眼睛里闪动着近似期待的东西。


    程荔缘不打算说了。甘衡这个状态,她不能给他添加任何沉重的砝码,那样违背了她做人的原则。


    尤其他还帮她妈妈收集了钱友让转移婚内财产的证据。


    人有千万种幽微的情绪,除了喜怒哀乐,很多情绪根本没有名字,一闪即逝。


    甘衡现在就带着很多这样的情绪看着她,程荔缘能感觉到。


    他在等她的回答。


    “其实我就是在跟你说这个,”程荔缘不动声色地说,脸上十分平和,“你的头晕,我觉得和那次滑雪有关系,你那次刚醒来,不是失忆了吗?”


    甘衡眼底的期待淡了一些。


    程荔缘不知为何有点不忍心让他失望,正色说:“你现在一个人住,头晕又随机,万一你洗澡的时候晕倒怎么办,脑袋向后倒下,没有任何保护是很恐怖的,人会摔抽搐的……”


    她说到这些,是真的开始觉得后怕了,甘衡见了她的表情,一点也不担心自己,似乎只一味觉得“你就是在担心我吧”。


    程荔缘没有反驳,反正甘衡成功被她转移了注意力。


    “会不会是你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才老是头晕,因为你的大脑在提醒你想起来?”她继续补充。


    甘衡目光慢慢凝在了一个点上,像想起了什么,拿起了手机。


    “我打个电话,你再陪我一会可以吗。”


    程荔缘看到他打通了一个国际电话,用英文跟他们说了很久,然后放下电话等了一会儿,对方回了过来,这次对方的语气变得很谨慎。


    程荔缘的英文听力还可以,不过对方语速太快了,她只能听懂一半一半。


    “他们说什么?”她问甘衡。


    “记得那个让我恢复记忆的心理治疗师吗。”甘衡慢慢问。


    程荔缘看着他的眼睛,预感到了什么,屏住呼吸。


    甘衡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她死了,被人发现死在自家公寓里,警方说她是心源性猝死。”


    程荔缘回到自己屋子时,心上还笼罩着不详的阴影。


    她让甘衡微信保持畅通,如果有什么就给她打电话。


    甘衡没有告诉她,他自己的身体状况数据,每分每秒都被同步给专门人员的,一有不对他们就会发现。


    哪怕和甘霸原


    闹翻了,甘霸原也不会让他的独生子出事。


    甘衡不觉得自己卑鄙,为了让程荔缘允许他参与她的生活,他还可以做更多的事。


    周一早上程荔缘出门时,对面门打开,甘衡出来了,他穿着换洗过的校服,干干净净,一点褶皱都没有。


    她想起昨天在他家看到了挂烫的熨斗,他现在真的在自己做这些家务事了。


    “早。”甘衡先跟她打了个招呼。


    “你身体怎么样了?”程荔缘问。


    “还可以。”甘衡说。


    他们一起下了楼,外面天气很好,程荔缘问:“吃早饭了吗。”


    甘衡:“没有,不想吃。”


    程荔缘:“我去的那家早餐摊子很干净,你要不要吃一点?早上不吃东西对胃不好。”


    甘衡点头:“好。”他头发迎着阳光毛茸茸的。


    程荔缘带他去了,占了角落的桌子,问甘衡想吃什么,甘衡说:“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程荔缘:“老板,来两份豆浆油条。”


    她扫码支付,老板把早餐端了过来,都是一次性餐具,但豆浆新鲜,油条剪成一块一块的,没有加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是天然手工。


    程荔缘知道甘衡在家也吃过豆浆油条,因为董芳君喜欢吃,厨师做中式早餐时会做。


    甘衡没有表现出不适应,很娴熟地掰开筷子,把油条浸泡进豆浆,充分泡到半脆半软。


    “味道还可以。”他吃了一块,对程荔缘说。


    这在他就是很高的评价了。


    “程荔缘?甘衡?”一道惊讶声音响起。


    程荔缘没想到会碰上江斯岸,这边离一中有一段步行距离,不会遇到同学,不过离启航就比较近。


    江斯岸走过来坐下:“不介意加我一个吧,我也没吃早饭。”


    他也点了一份一样的,甘衡倒是没说什么,江斯岸和他聊起了联赛的事,说晚训的时候,想试一试郑均说的新战术。


    程荔缘知道甘衡不会参加联赛了,他必须亲自去跟教练说,那样队长的职责就会落在江斯岸身上。


    甘衡没有一点大事压在心头的样子,很平常很冷静地跟江斯岸讨论战术调整,充满了诡异的和谐,吃完早饭,三个人走到分叉口才道别。


    甘衡无声扯了下嘴角。江斯岸怕是猜到他想要做什么了。


    “你要什么时候跟他们说?”程荔缘问。


    “今天我会请假去晚训,然后告诉马教。”甘衡说。


    程荔缘想了想,什么都没有说。


    甘衡停下脚步望向她:“我没有放弃打冰球,以后还会一直坚持下去,这是我真心想要坚持下去的一件爱好。”


    程荔缘明白了,点点头。


    甘衡意识到,他和程荔缘之间,不需要多余的语言去解释,他做什么说什么,她都懂。


    他那边的人查清了程荔缘家里的资产状况,还有她母亲现在的年收入。


    这些都抵不过他家族给他的资产配置一天带来的数字跳变。


    随时调动的全球医疗资源,与政商名流的天然社交圈,对稀缺资源的优先支配权,他把这些当空气在呼吸。


    现在他名下所有的卡都被冻结,要靠自己挣钱,连几百块都感觉来之不易,他才真正有那么一点体会到了她的感觉。


    那是一种匮乏,一种拮据感。


    程荔缘的目光也让他不安,他隐约感觉到,她不会给出他想要的答案。


    但他不愿意朝那个方向去想。


    她当初在表白之前,也是这样的心路历程么。


    下午请过假,甘衡出了校门,绕过街角,径直走进一条小街,僻静的地方停了一辆黑车,他走过去敲敲车窗。


    车窗放了下来,戴墨镜的人看着他。


    “麻烦转告甘董,”甘衡没有弯腰,俯视着他们说,“下周,离岸账户那些灰色流水,白手套名单,海外子公司代持的真实受益人,还有当年打通的那些门路,我会匿名寄给监管和媒体,嗯,总有一些人愿意看热闹,比如我伯父他们,对不对。”


    他没有说别的,直接走掉了。


    刚到冰暴俱乐部,就收到了甘霸原秘书打来的电话。


    “您真的……”真的有那些证据?是哪里找的的?


    “通敌了。”甘衡非常之淡定地说。


    他那次滑雪也没白出事,跟那个和他一起出事的交上了朋友,又通过对方,认识了和甘家长久不对付的另外一个世家,很有意思的一段经历。


    秘书安静了一会儿,似乎没有让他听到正在发生的对话,然后才开口:“您名下的卡会在明天解除冻结。”


    甘衡:“嗯。”


    甘霸原还以为他是在逞一时之气吗,其实折腾了这么一大段,就是为了告诉他这个。


    他可以威胁到他。


    搬出来是既成事实,他也不会搬回去的。这些只是计划的一小部分。


    他现在要建立自己的城邦了。哪怕只是同心苑出租的一套普通二居室。


    “有件事得提醒您,”秘书语气稳重,“康屏女士主动让康继纯接受了第三方鉴定,叶家亲眼看着机构人员从康继纯小姐身上取走了毛发和口腔拭子,流程完全透明化,叶家可即时旁观每一环,最终鉴定结果显示,康小姐确实是叶明嗣先生的亲生女儿。”


    他投下一枚如深水鱼雷的重磅消息。这个消息足以改变一切。


    甘衡眼底一层薄雾,无声上升又落定:“……然后呢。”


    秘书听不出他任何情绪,继续说:“他们近日就会安排康小姐认祖归宗,她会是这一代唯一的千金,甘家势必要和叶家联姻,甘董希望您考虑清楚。”


    这些年,叶家掌权之势,隐隐在甘家之上,叶家的千金有众多追求者。


    除了其他世家的人,甘徇要是在外得知消息,说不定也会回来。一场服从性测试。


    甘衡:“没用。”


    秘书停顿了一下,像是不确定自己听清了:“您说什么?”


    甘衡却挂了电话。


    那么多魍魉诡计,没用。


    他从通讯录拖出一个头像,直接打了个语音过去。


    “衡公子?”对面传来个年长的声音。


    甘衡:“康屏当时做鉴定的全过程留档,我要一份。”


    “办是办得到,不过需要时间。”


    “我等得起。”


    甘衡又问:“她是怎么跟叶家说的,拖了这么久才答应?”


    如果康屏能这么做,早就这么做了,当时他把魏菊圣找来,逼康屏做第三方鉴定,康屏完全可以一口答应,让第三方介入,当面取样。


    “说不愿意叶家长公子的亲生女儿人格受到侮辱。”


    他眼帘半阖,嘴角轻提,原来是感情牌。


    甘衡走向马振国的办公室,他要把所有事情都理清楚,一件一件整顿了。


    他要程荔缘,也要他原定的一切,这样才能守住她,保护她。


    手机振响,这次是萧阙打来的。


    “说。”甘衡接起。


    “甘衡,”萧阙声音有些急促,“程荔缘,她在你租的那个房子被袭击了,你快过来。”


    甘衡骤然睁大眼睛,瞳孔刹那缩成黑洞,所有情感仿佛都被抽离——


    作者有话说:[小丑]要开始玩儿真的了


    第59章


    甘衡赶到的时候,气息不匀,他打冰球全场久不轮换都不会这么喘,门是打开的,他听到了萧阙的说话声,冲进去第一眼看到了程荔缘。


    她坐在沙发上,右手按着左手,那里被包扎好了,萧阙坐在她旁边,桌子上放着碘伏之类的。


    甘衡胸腔好像被剜去了什么,疼痛和缺失感争先恐后涌入。就好像自己珍重的宝物,小心收藏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强盗闯入还打碎了珍宝的一角,不知能否修复。


    “伤到哪里了。”他声音放的很轻,走到程荔缘面前,跪下查看她手上。


    程荔缘被他动作轻微吓到:“没事。”她说话有点迟缓,显然还沉浸在刚才的突发事件中。


    “被那个疯子划了一下,”萧阙说,大概是见他表情不对劲,“放心,伤口很浅,不会留疤,不然就去缝线了。”


    “那个人是谁。”甘衡问。


    程荔缘:“我回来看见有人从你家出来,戴口罩和帽子,看不清脸,问是谁,她不理,拿着一个袋子,我怕是小偷,就去拦,没想到她带着水果刀。”


    甘衡五脏六腑都跟着下坠一分,程荔缘手臂上包着无菌


    纱布,用医用胶带固定,一看就是萧阙替她包好的,萧阙说伤口浅,桌子上还是有很多沾血的医用棉球,白色棉絮里渗透了血,已经干了。


    在萧阙赶过来之前,程荔缘就自己一个人坐在这里,手上流血,也不能包扎。


    甘衡的屋子里没有医药箱,他刚搬过来,还没考虑到那些东西。


    看到甘衡眼神直直盯着她的手,程荔缘误会了。


    “东西没丢,我抢回来了,”程荔缘解释说,“是一些你的私人生活用品,她肯定进了你卧室和洗手间,你待会检查下这两个地方,看看有没有摄像头,我感觉对方是私生饭,居然知道你住这里。”


    她受了伤也一点不慌,和小时候受了委屈会噙着泪默不作声不一样了。


    小时候的程荔缘,和长大的程荔缘,在他脑海和眼前交替重合。


    他生出冲动,想回到过去,抱住那个蹲在角落双手乖乖放膝上的小孩子,也想此刻就抱住眼前的她,眼睛干净,情绪透明,过去小小的影子藏在瞳孔里,却不再是同一个人。


    很坏很坏的情绪在胸口奔涌,同时有很纯净的清泉冲刷而过,流过他心里的蛇毒之壤,解了百毒。


    甘衡强行平抑,望向萧阙。


    “查监控了没?”


    “刚去查了,”萧阙说,“她是这里的租户,刷了卡进的小区,房东说她早就搬走了,押金也不要了但房卡没还,刚刚房东打她电话打不通,如果是私生饭,在小区偶然遇到你,然后跟踪你,很容易就知道你住几单元几楼。”


    程荔缘补充:“我没报警,主要是你卧室里还有那些……药瓶。”


    从小出入甘衡家里,程荔缘知道他们这样家庭的行事和普通人不一样,怕报警会给甘衡添更多不必要的麻烦。


    甘衡:“是我的错。”


    程荔缘目光停在他脸上。


    甘衡:“我知道有人会搞突袭。”他本来是打算过两天就做全套安保措施。


    萧阙:“你觉得那人不是私生饭?”


    甘衡缓缓吐了口气,手指无意识碰了碰程荔缘的纱布,他指腹轻到没有施压,根本没感觉,程荔缘还是产生了很强的生理错觉,好像他的指腹就放在她伤口附近,酥酥麻麻。


    “是,也可能不是,我在查一些东西。”


    “那你当心点,幸好对方没真想伤人,不然下次哪有这么走运。”


    “没下次,”甘衡说,安静望向程荔缘,“不要做那么危险的事了,你的安全最重要,其他什么都不是。”


    他每个字都说的沉甸甸,程荔缘感觉到那分量压上她心口。他眼睛里也藏着炽烫。


    “嗯。”她只能点点头。


    甘衡从他熟悉的那家私人安保公司叫了两个人过来检查,都非常专业,用设备仔细探测了好几遍,没有发现摄像头,不过发现很多东西被翻动了。


    他们建议明天换整套安保措施,程荔缘这才发现她门上的智能监控,居然被那个“私生饭”给拆了。


    “肯定早有预谋,”萧阙说,“目的是找东西,但没找到,你有什么东西是贴身戴的?”


    甘衡:“我不戴饰品。”


    话音刚落,他和程荔缘对视,两人同时想到了什么。


    甘衡有一块手表,没有表带只有表盘,一直放在钱夹里。


    他平时在学校不戴钱夹,今天要去开个新的银行账户,把钱夹带身上了。


    甘衡奶奶去世前留给他的表,写进了遗嘱清单,表盘定制,没有表带表链,集功能与艺术于一体,收藏价值超过了两个小目标。


    “你奶奶留给你的表?为什么他们想要偷这个。”萧阙问。


    甘衡打开钱夹,取出一只很扁的纯金收纳盒,打开后,表盘就躺在里面。


    就连萧阙都轻声骂了一句,“你天天把这玩意带身上。”普通人带个一万块都觉得心慌烫手了。


    任谁都看的出来,这是一件不朽的艺术品。


    程荔缘想起了,甘衡奶奶在特护病房去世,接到通知时,她也在他家,甘衡抓着她的手,听到消息后,沉默着,拒绝松开程荔缘的手,董芳君掰都掰不开。


    程荔缘只好陪他去了,一路上看着他面无表情的侧脸。到了病房外面,甘衡才松开她。


    程荔缘躲在董芳君的长裙后面,看甘衡坐在床头,和他奶奶说话。


    他把他奶奶挡住了,她只能听到他们的声音,看不见死亡在将死之人身上投下的影子。


    小时候在祖宅,甘衡的奶奶爱牵着他的手在院子里散步,后来她身体垮了,记忆模糊,脸上表情越来越木,连他爷爷都不怎么记得,和甘衡更是没了交流。


    那天,程荔缘听到老人气息很轻,断断续续的说话。


    “表天天带着,别离身,将来有天会报时,你就去找那个守密人,让他帮你拨表盘,等时间到了你就知道了。”


    “那它什么时候报时,里面有什么?”萧阙问。


    “不知道,”甘衡说,“参与表盘设计的那个家族的后人,他们签了守密协议,持有者去找他们,他们才会露面,到时候还得跑一趟瑞士。”


    萧阙缓缓说:“那万一是五十年后……算了,知道遗嘱清单,知道你从家里搬了出去,找专业小偷伪装成私生饭,来你这儿偷表,范围很小了。”


    时间很晚,萧阙先回去了,程荔缘犹豫了下,对甘衡说:“你今天晚上要不要先住我那边?”


    她那边是二居室,还有个小房间,可以上锁。


    甘衡目光落在她手上,安保公司明天才会过来给他们换锁,安监控和报警器,今天晚上他和程荔缘待在一起,对她更安全。


    “去晴湾饭店,”他说了一家经常接待政要的市中心五星级酒店,“那里安全。”


    他们打车到了晴湾饭店,他是大使会员,经理也认识,亲自过来接待,一路将他们送到套房。


    套房是双卧室双卫浴格局,不存在尴尬,甘衡让程荔缘先选了间。


    “很晚了,早点睡。”说完甘衡目光落在她手上,想到了什么。


    程荔缘今天晚上本来就打算洗个澡,没想到回来勇斗歹徒,手受伤了,不能沾水,又不能不洗。


    “你等等。”甘衡让经理送来了一个防水保护套。


    程荔缘上次见到这个东西,还是甘衡受伤骨折。两人都想到了那次,空气安静下来。


    毕竟甘衡打赌去滑雪的原因,和她有关系。


    甘衡替她戴上了保护套,看到她伤口,胸口细细密密泛上感觉,好像也被刀尖划伤,他想开口问她疼不疼,话到嘴边变成了僵硬的沉默。


    对方是专业雇佣人员,特意拆掉了程荔缘门口的监控才行动。


    他脑子里一遍遍还原对方拿出刀子,划伤程荔缘的场景,复盘想象如果他在场会怎么做。


    不可能让她受一点伤。


    萧阙说对方只是吓唬程荔缘。


    他还是感觉到手指尖在抖,心脏尖也在抖,然后意识到那是害怕。他害怕她受伤,害怕她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被人欺负。


    萧阙还说对方没杀意,没关系,他现在有了。这人和背后的指使,他会一个个挖出来,他有一些模糊不成型的,非常阴暗的主意,不需要让程荔缘知道。


    “你都不怕吗?”甘衡突兀地开口,把脑子里的话顺口说了出来。


    程荔缘:“我没想那么多。”


    甘衡想到她说的,以为对方是私生饭,偷了他东西,要做不利他的事,才想都没想直接上前阻拦,还硬把对方偷的那袋子东西抢下来了。


    她完全可以躲开,不用遭这个罪。


    甘衡以为程荔缘都不在意他了,她却做了这些,那他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她对他还是有一点在意。


    甘衡的眼睛越来越深,程荔缘没等他说话,直接说:“那我去洗漱了。”


    结果她匆匆忙忙,忘了拿换洗内衣和浴衣,只能胸口围着浴巾,走出来拿东西。


    门铃声响起,叮咚叮咚很有穿透力,程荔缘吓了一跳,这么晚是谁?


    “甘衡?是谁……”她朝外面喊,没听到甘衡回答,觉得他可能也在洗漱,程荔缘一下子脑补了很多,


    握紧手机就出去了,想找个什么东西把门堵住,这样外面的人想闯也进不来。


    甘衡在自己卧室,他刚刚在研究那块表,还接了个电话,跟进那个心理治疗师猝死的后续,听到铃声起身动作慢了一点。


    出去就看到程荔缘弯腰弓着身体,以一个非常戒备的姿势,搬起一只椅子,过去抵住玄关的门,身上只围着一条白浴巾,头发很黑很湿,服帖地搭在肩膀上,发梢在滴水,肩背和手臂完全露在外面,有沐浴后的洁净光泽,脚上没穿拖鞋,可以看清脆弱的血管。


    甘衡一下子僵硬在原地,想垂下眼移开视线,目光仿佛自有意志,定在她身上不离开,顶灯强烈,雪白的光线落在她脊背上,像献祭给邪神的少女。


    有什么正在抬升的涌动被他死死按了下去,他面无表情,眼睛幽深到无以复加,对上了她转过头来发现他的视线。抬头瞬间,她就像深林溪涧饮水的小鹿,无意间撞入猎人深黑的瞳眸。


    手机振动打破了他流淌的情绪,甘衡看到来电显示,接起后停顿了一下,脸色变了。


    “甘衡,跟你说个事,别生我气,”萧阙那边说,“真不是故意的,我今天在跟彭弋打电话,说你家被闯了,结果不小心被我妈听到,没告诉我就去跟你妈妈说了,你妈妈很担心,说要来找你。”


    自然,董芳君能查到他住在哪,只不过经理和他非常熟,没有泄露他是和程荔缘一起来住的。


    “董阿姨?”程荔缘听他说完倒吸一口气,声音微不可闻,整个人惊慌失措,“怎么办!?我藏哪?”


    甘衡眉头上扬,很意外也很不解:“为什么要


    藏。”


    程荔缘急的脸都红了:“让董阿姨看到我跟你一起出来住酒店像什么话!”


    她一想到门外按门铃的就是甘衡妈妈,整个人都尴尬的要红温了,万一董阿姨进来看见,肯定会告诉她妈妈。


    甘衡这才理解了她的意思,一时间心情复杂,缓慢地理解着内心浮起的感觉,她不想让人发现他们在一起,这让他心情很不好,心里的蛇又在搅动,可她觉得被人发现是一件值得羞耻的事,也就是她觉得,他们的关系存在让人误会的暧昧之处。


    他心里的蛇又得到了安抚,慢慢产生了希望。


    看着程荔缘发急到快跺脚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心情轻盈又愉悦,暖洋洋毛茸茸的感觉朝四肢流淌,很想再多看一会。


    “你去我卧室,那有步入式衣帽间,你进去,我把卧室门关了,假装你那边浴室是我用过的,”他慢吞吞地说,头脑清晰作出指令,“这样就算董教授进来逛一圈也不会怀疑。”


    “董阿姨一定要进来吗,”程荔缘近乎恐惧地握紧双手,看起来好像小动物对他拜拜,“你不能出去单独和她说话吗。”


    “那样不是此地无银么,”甘衡挑了挑眉,“她会更怀疑的,觉得我在干坏事,然后坚持要进来。”


    “好吧,”程荔缘一下子被说服了,明明酒店房门十足隔音,她还是仿佛怕门外听到一样,声音成了柔柔的气音,无意识在他耳膜上磨着,“那我去了。”


    她从他面前踮脚跑过去,空气带起橙花的香气,是酒店沐浴露的味道,他闻惯了,却有种第一次闻到的感觉。


    人类生下来,第一次吹拂到星空下的微风,第一次闻到自然甜的橘子皮被撕开的细雾。


    就那么自然而然,浑然不觉的,他跟了上去,等程荔缘到了地方,才发现他跟在后面,吓了一跳。


    “你过来干什么?”程荔缘下意识捂紧胸口浴巾边缘,她掖的很紧,他其实什么也没看到,也不会不礼貌地去看不该看的地方。


    他眼睛还是不由自主变暗,好像被香气熏到了,变得饧涩,齿内在分泌口水,画面在脑子里打转,越发烫,他心里越有一条线绷紧,越克制。就像给野马套上缰绳。


    “我怕你找不到地方,进去吧。”甘衡语气和神情都毫无波动,还有点凉冰冰的。


    他帮她拉开推拉门,里面是一间衣帽间,程荔缘进去有点手足无措,就在中间的沙发墩上坐下来了,样子真的很……他不知道如何形容。


    带崽的母兽为什么那么凶,他现在也懂了,程荔缘在他眼里就像幼崽一样珍贵。


    看她坐在那,他想到的是要是可以永远这样把她藏起来就好了。


    这一瞬,他才领悟他早已喜欢上她,戒不掉的引力拉扯,心里是这样,身上也是。


    甘衡转身离开,关上推拉门,心里想到的是他要告诉程荔缘——


    作者有话说:[小丑]登高必跌重,兰竹期待越高,就越……[柠檬]


    第60章


    甘衡去开了门,董芳君站在门外,眉头蹙着,见到他还是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容,甘衡让开,董芳君走进来,没有注意到其他的,以为甘衡是一个人,过去沙发上坐了下来,看表情明显有话要说。


    甘衡坐在了她对面,没有先开口。


    “萧阙的妈妈跟我说,今天有人闯到你租的房子那边了,报警了吗?”董芳君开门见山。


    甘衡注意到他母亲发型和衣着依然很有品味,她有一个专门的服装造型师,她喜欢的那几个牌子,会把当季乃至超季的高定送到家里来,全部按她尺寸量身定做。


    多年在甘家的生活,把这些习惯浸润到她骨子里了。不管遇到什么,他母亲都是这样得体。


    甘衡:“事情我在跟进,您不用操心了。”


    “住酒店也不是长久之计,回家吧,家里最安全。”董芳君今天来的目的就是这个。


    甘衡慢慢抬起眼皮:“家里最不安全。”


    董芳君怔了怔:“这话怎么说的?家里还不安全?”


    甘衡:“老子打儿子打的,儿子打老子就是大逆不道。”


    董芳君有所触动,缓缓吸了口气:“你爸爸不会再来干涉你了,我那天跟他谈过了,你才十七岁不到,一个人在外面,和亲人不在一起怎么行呢。”


    甘衡:“四百天就成年了,还有,您不要再说这些话了,拿什么保证?您的婚姻吗?”


    董芳君怔住,她来之前有心理准备,甘衡肯定会说一些很直白呛人的话,但亲耳听到,还是挺扎心的。


    甘衡:“有血缘关系,就一定是亲人吗,我看不一定,再说您也不会离婚吧。”


    董芳君本打算讲点道理,话说出口却成了:“岑岑,你一定要这样说话么。”


    甘衡:“那该怎么说。”


    董芳君想了很多,一时不知道怎么说起,甘衡的眼神让她词不达意了。


    他们都很清楚,她对他的保护是无能为力的,她的态度横亘在他们母子关系之间,她没有说任何要离开甘霸原,要和甘霸原离婚的话。


    因为不爱她丈夫,因为利益,所以她留的下去,甘衡不能。他始终是那个小时候说不就不的性子。


    她在意的是甘衡的审判,还有他的理解。


    董芳君:“其实,妈妈很尽力在……”


    甘衡:“我知道,尽力不等于有用。”


    董芳君:“所以你就彻底放弃这个家了吗。”


    甘衡:“那里对我来说不算


    是家。”


    “妈妈在那里,也不算是家吗?”董芳君看着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服他了。


    “您留在那边是您的选择,我离开也是我的选择。”甘衡非常简单地告诉她,没有一点负担。


    董芳君明白了,来之前做的心理建设,酝酿的那些话都不用再说了,甘衡的眼神说明了一切。


    她头一回深刻意识到,甘衡不再是过去的小孩子了,他确实即将成年,还会成为一个比她更优秀更有能耐的大人。


    气氛沉默片刻,董芳君还是开口:“你一个人我还是不放心,有事一定要及时告诉我。”


    “知道,我习惯了。”甘衡说。


    董芳君看了他几秒,心里的挣扎到了极点,最后还是言不由衷随着惯性说:“如果这是你的决定,那妈妈会尊重。”


    甘衡送她出去了,董芳君转身离开前又说:“记得照顾好自己,按时吃饭,按时睡觉,身体最重要。”


    程荔缘坐在衣帽间思考人生,外面响起了脚步声,她又有点紧张。


    门被推开了,高大身影站在门边,甘衡目光落在她脸上,程荔缘强烈意识到她还围着围巾,下面什么都没穿。


    下一秒,她就十分明确地看见甘衡的目光在她肩膀上掠了一下,很轻很快,快到她以为是错觉。


    肩膀皮肤缓慢灼烫的感觉告诉她不是。


    她有一种奇怪的天赋,能对他的目光有身体上的感觉,很早以前就是。


    “董阿姨走了?”程荔缘有点心慌,赶紧转移话题,目光也垂了下去。


    “嗯,你先穿上吧。”甘衡抬起手,程荔缘才看到他手上拿了件浴袍,厚实又绵软,每次他来,酒店准备的浴袍之类都是干净全新的,其他奢华酒店的浴袍虽也是高品质面料,大多是高温杀菌重复利用。


    他展开浴袍,示意她过来穿上,程荔缘拒绝就矫情了,小时候他也这样照顾过她,程荔缘走过去,手伸进袖口里,胳膊舒展两下,浴袍就穿在她身上了。


    甘衡帮她披上浴袍。浴袍很厚很大,袖子很长,把她手都遮住了,因为酒店是按他的尺寸定做的。


    程荔缘一抬手,袖子掉下来,甘衡很自然地帮她挽了上去,左边挽好,右边也一样。


    “……忘了带洗面奶了。”程荔缘说。


    “你房间里有个冰柜,里面有化妆品。”甘衡说。


    程荔缘回了自己房间,这才发现两个小冰柜,一个放酒饮食品,一个放了全套高端护肤品,从保湿滋润到抗皱淡斑都有。


    她实在太困,拍了点保湿水抹了点面霜就去睡觉了。


    甘衡坐在卧室床边,脑子里转的都是程荔缘围着浴巾,穿着浴袍的画面,他脸上没有表情,眼睛也不眨,目光看似聚焦在空气的某一点,其实聚焦的是脑海里上演的画面。


    喜欢的人就在对面房间,和他只隔着一个客厅的位置。他这个年纪,睡不着太正常了。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程荔缘翻来覆去的,失眠了几分钟。


    甘衡的眼神像火烧一样,烙印在她视网膜上。女生对异性的眼神很敏感,何况是曾经喜欢的人。


    过了会儿,程荔缘太累,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梦到了以前的事。


    有一次程揽英和董芳君带他们去巴塞罗那玩了一周,两个女人逛到了本土小众设计师的品牌店,这家以细腻的设计闻名,导购员把那些夏装拿下来给程荔缘试穿,都是专为小女孩设计的,非常好看。


    董芳君和程揽英都很喜欢,只有甘衡蹙着眉,不习惯看到程荔缘这样亭亭玉立的打扮。


    这不是他熟悉的她,她穿着连衣裙,面料质感上乘,腰线肩线贴合身形,边缘在膝盖上面一点,连程揽英这个亲妈都被惊艳到了,她以前给程荔缘买衣服更看重材质,都是纯棉之类的亲肤面料,款式偏舒适,都比较宽松。


    “我们缘缘真的很有气质。”董芳君觉得程荔缘太乖了,拿出手机拍个不停,说要发朋友圈,程荔缘被夸懵了,有点害羞有点生疏地背着手,站在原地任拍。


    “岑岑觉得怎么样?”董芳君问儿子,指望他说点好听的。


    甘衡一脸冷漠:“很普通,还是以前那样穿吧。”


    “这臭小子,嘴硬的很,”董芳君自己也经常被儿子毒舌到,懒得理他,程揽英当然也没和小孩子计较,两个女人都笑呵呵没当回事,继续夸程荔缘去了。


    程荔缘把这一句听进了心里,垂眼两秒,呼吸涩涩的堵在胸口,把甘衡的话理解为说她长得普通,这样打扮很奇怪,还不如穿原来的衣服。


    后来董芳君把她试穿上的衣服都买下来送给了她,程荔缘却很少穿。之后她再听到普通这两个字,心口都会泛上微微刺痛。


    人在做梦时,心理防御机制会完全卸下,白天被压抑的情感,不受理性约束,在梦中一幕幕释放着。


    程荔缘又回到了小时候的当下,满心的委屈,困惑还有想不通,还有随之升起的不配得感。


    像一场潮湿的下不完的雨。


    甘衡眉眼鼻唇,整颗头的骨相,工整端正至极,工笔描不出,雕塑刀也凿不出,他还有和这张脸适配的好身段。


    很耀眼,站在他旁边,会被他的光芒彻底遮蔽。


    每次程荔缘和他一起,周围的人总是先注意到甘衡,下意识就忽略了她。


    在同龄社交圈,本身对甘衡抱有好感的那些人,看到甘衡把她当挂件一样带着,忽视她的时候就更明显。


    甘衡从来不搭理他们,只是继续把程荔缘带身边,也不可能时刻盯着程荔缘,有时需要去一下洗手间,或者和长辈说两句,程荔缘就自己待着,那些人和她离得近,却都互相聊天聊得更加欢畅,好像没看到她一样。


    余雅芹听了深深皱眉:“他们很明显对你有恶意呀!”


    程荔缘不想让好朋友替自己生气,忙解释:“他们没有说我坏话,就是没怎么注意到我,可能是我想太多了。”


    余雅芹认真摇头,严肃地告诉她:“你想,他们那个圈子社交等级很严,甘衡在最高等级,都想吸引他注意,你什么都不用做,就拥有了甘衡的注意,他们却要使尽全力,他们就是在孤立霸凌你。”


    后面又发生了几次类似的经历,程荔缘才明白,余雅芹看的非常透彻。


    “甘衡,你为什么跟程荔缘一起玩,她好普啊,长得有点像猪妖。”有个男生嬉皮笑脸过来跟甘衡说。


    程荔缘当时去其他地方了,回来时无意间听到的,顿时僵在原地,高大昂贵的装置艺术品遮住了她颤抖的身体。


    她很震悚,不明白猪妖这个词是怎么和自己联系在一起的,一万个想不通。


    脑海空白,思路转不动,只是很迟钝地想到,以前甘衡也说她普通。


    两个词重合在一起,生硬地磨砺她的神经,像粗糙的砂纸生生磨在柔软的皮肤上,鲜血刹那渗出。


    然后她听到那男生发出一声痛叫,还有旁人的惊呼,甘衡把对方给打了。


    他不是只打了一下,还走过去一脚踹在了对方下巴,把对方下巴踹脱臼了,牙齿也掉了一颗,对方狼狈地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脸上全是血,周围宾客花容失色,尽皆愕然,却没有一个敢出面管。


    是程荔缘冲出去拉住了他的手臂,他转过来看清她的眼睛,眼底的冰冻被敲破了一小角。


    这件事闹的可大可小,甘霸原自然是出面道歉,他地位摆在那,对方父母心里再不情愿,也只有赔笑揭过。


    甘霸原让甘衡跪下,拿皮带把他抽了一顿,甘衡一点认错的意思都没有,满背被打的伤,继续带程荔缘玩。


    程荔缘困惑的不行,实在不明白为什么甘衡走哪都把她带着,甘衡的维护给了她一点勇气。


    她鼓起勇气轻声问:“你觉得我是他骂的那样的吗。”


    甘衡转过脸盯着她,纯然不理解她为什么会顺对方思路走,语气非常平静:“他骂你,是因为他自己


    长得猪头猪脸,不敢骂我,所以犯贱,我失手把他打死也行,反正也不会去坐牢的。”


    他偶然流露出的暴戾底色,总让程荔缘不知道怎么办。她并不害怕,可是觉得失落。


    “所以,你也觉得我普通么。”这句话费劲说完,就花光了她仅剩的一丁点勇气。


    甘衡盯着她,目光是深深的凝视,程荔缘突然紧张起来,听到头顶噗嗤一声,因为无心,所以格外动听的笑声。


    “普普通通有什么不好,先说清楚,你长大别去给我整容什么的。”他的声音半谑半认真,带着一贯主导的语气。


    她心里有什么东西啪叽一下死了,等反应过来,感觉心脏都没在跳了。


    想强颜欢笑地回答他一句,开口时却发现声音是颤抖的:“谁说要整容了。”


    所以他觉得她普通。


    被甘衡拒绝那天,这些藏在记忆深处的只言片语,突然就海啸一样掀起。


    梦中的程荔缘哽咽得厉害,醒来的程荔缘好像还能感觉到眼眶湿热,缓慢睁眼后,却发现她睡脸其实很平静,眼角的湿润是幻觉。


    和他的青梅竹马始于一场偶然,要是董阿姨没有进入甘家,他们可能就是最普通寻常的一对邻家兄妹。


    不会出入那些普通人一辈子也触不到的世界,每天简简单单,互相去对方家里吃个饭,写写作业,放学一起回家,逢年过节串串门。


    她长大了以后也明白了,那个不认识的男生骂她,是因为他看不惯她,和她本身无关,就算她非常漂亮,他还是会用同样的词去侮辱她。


    之后她再也没有为外表内耗过。


    程荔缘很口渴,不想闷在卧室,起身下床,发出窸窣轻微动静。


    她安静推开门,踩在厚实的手工地毯上,刚走进客厅,甘衡站在落地窗前,转过身,他的脸和身体都藏于阴影中,被遥远深夜的星灯映照出某种轮廓。


    “睡不着?”他问她,声音在黑暗中像暗夜流光。


    现在才三点过。


    甘衡做了个梦,不知怎么回事,看见小时候的程荔缘在哭,她很委屈,蹲坐在地上,脸埋在膝盖之间,甘衡在梦里是现在的样子,他立即走过去跪在她面前,用最温柔的声音哄着,问她怎么了。


    程荔缘不回答他,她的声音非常小,只能听到很细微的喉音,一下又一下地在他心上切割。


    他看不见她的脸,感觉到痛,想拥她入怀,她很抗拒,把自己缩成一团,像个刺猬。


    就在他不顾一切把她抱起来时,她越变越小,好像要消失掉,他骤然惊醒。


    胸口不稳又沉重的心跳让他更难受,起身出了卧室,走到她卧室门口,什么都没听见,不想回去,就走到客厅窗前眺望。


    脑子里很混乱,想的全是她,上一次送花,她拒绝了。


    或许他不够真诚。


    “程荔缘,我以前错了。”


    她望着他,好像没听明白,迟疑地走过来两步:“什么?”


    甘衡:“我一直都是喜欢你的。”


    这句话一出去,就止住了她的脚步,好像她身前被画了一条禁入线。


    甘衡看着她这样,心脏又生疼了一下,慢慢挛缩。


    他缓慢深吸了口气,到肺部都隐痛,调整着呼吸节奏,争取每句话都能传到她那边:“我不会说好听的,想不到太完美的理由,我比你想的更喜欢你,比你以为的要多得多,你有多喜欢我,我就有多喜欢你,更多那种,只想让你明白这个。”


    说到后面,他甚至有一点仓促,怕她出声打断。


    程荔缘没有打断,她只是安静聆听着。


    “那你当初,为什么要说觉得我普通呢。”她问。


    甘衡怔住了,程荔缘没有停顿,把梦见的那段往事简简单单告诉了他。


    甘衡看上去,就好像被扇了一记耳光,眼睛发怔,她从来没见过他这么不设防的表情,他眼睛里涌起强烈的情绪,开口声音都变了:“我从来没有觉得你普通,那会我不希望其他人注意到你,不希望你注意到其他人,才那么说,对不起。”


    程荔缘明白了,今天晚上甘衡看她的目光,分明就是带着情欲的。


    唤醒了她的潜意识,让她第一次明白,原来她对他存在这样强烈的吸引力。


    过去他对她那些不越界的触碰,比如刮一下鼻子,揉一下后脑勺,都是纯粹的生理性喜欢,下意识地想和她接触。


    如果甘衡能早点明白,不让过去那个幼小的程荔缘困在大雾中惶惑那么久,今天的程荔缘,或许可以心平气和地做另一个选择,他想要的选择。


    程荔缘知道自己接下去会说什么,也知道甘衡会产生什么感觉,甘衡的眼神让她脚步生根钉在原地。


    要是十四岁生日那天,他这样看着她,她一定会不顾一切过去拥抱他。


    太晚了啊。


    他现在身处逆境,做好了失去一切的准备,她能看出他是真诚的,他有被她拒绝的觉悟,但那又怎么样呢。


    一切都太晚了。


    在他十四岁生日那天,她让他留下来,他选择说“不喜欢”然后转身离开,就已经输了。


    若是早一些放下误解,不要那样偏执,只要纯粹地去相信她就好。


    他们的结局会走向另一个阳光葱郁的分叉口吧。


    “太晚了。”程荔缘慢慢的说出口,每个字都如千斤坠落。


    她看到他的脸上表情没有变化太多,怔愣更多,好像在冰球场上被对手撞倒,冲撞力道过大,身体很疼,大脑没接收到信号,需要延迟反应。


    甘衡感觉左胸爬上轻微的感觉,慢慢发麻,然后是剧烈的疼,痛彻心扉——


    作者有话说:[爆哭][猫爪][小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