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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程荔缘听歌时,感觉到甘衡的肩膀轻轻靠在她背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周围人有点多,他们一边一个萧阙一个邓霏,没什么空间。


    她微微动了下,没有避开。


    一首歌的时间也就几分钟,却好像模糊了她对时间的感知,就像他落在她脸上的目光,感觉周围其他人都不在了。


    记不清多少次深夜循环的旋律,被另一个同样温柔的声音唱出,带着不一样的况味。


    因为是男声,就像那个晨昏等不到的人,终于在回应她。


    期间甘衡手机振了振,他看了一眼,等人群欢呼渐渐结束,才俯身对程荔缘说:“甘蔗找到了。”


    程荔缘抬起头,撞入甘衡漆黑的眼底,今天是晴天,天空很蓝,有大块又体积很深的云,全部都在他眼睛里。


    像深色的水面上落了一小片蓝天,纯净透凉,明明清澈,却望不到底。


    他们走出了人群,甘蔗对她说:“有个好消息,有个坏消息,好消息是甘蔗找到了。”


    程荔缘心脏悬起:“什么坏消息?”她怕下一秒听到最害怕的。


    甘衡:“坏消息是它被原来的主人找到了,现在在原主人那边,我们可能要不回来了。”


    程荔缘表情空白了一瞬:“啊。”


    甘衡带她去了个安静房间,他朋友给他们打了个视频,背景是个普通而整洁的住宅公寓,一个拄着肘拐的年轻人走过来坐下,很友好地对他们挥手打招呼。


    “你们就是照顾甘蔗的小同学吗,谢谢你们,真的很感谢。”年轻人走路有点吃力,坐下来很真诚地看着他们,程荔缘单元楼有个邻居也是这样,不是短期受伤,是长期不便那种。


    桌子上有切开的无籽西瓜,很水灵新鲜,切的薄薄的,让人看着食欲大增,专门招待甘衡的朋友,甘衡的朋友也热着了,拿了一架西瓜很斯文地在吃。


    程荔缘注意到他对他们用的是甘蔗现在的名字。


    “甘蔗以前叫什么名字?”甘衡问他。


    年轻人笑了:“球球,因为像个炸了毛的球,甘蔗也很好听,甘蔗,来跟哥哥姐姐打招呼。”


    一团黄毛闯入镜头,小鼻子和三瓣嘴抵在近处不断翕动,然后退开了些,圆眼睛看着程荔缘和甘衡,养了这么久,程荔缘知道它是在跟他们打招呼,在叫他们,眼睛一下子有点热热的。


    “之前我家里人趁我不注意,把球球扔了出去,”年轻人对他们解释,语气很平淡,“我和他们断亲了,出来找了球球很久都没有找到,它太能跑了,也很会藏,幸好没有被野猫找到。”


    他笑了笑说:“最幸运的是你们捡到了它。”


    程荔缘很不好意思,急忙说:“不是的,是我同学捡到的,他没有条件养,就转交给我们了。”


    他们说了一会儿,程荔缘了解到年轻人是做直播的,现在签了平台,事业大有起色,就搬了新家,那天甘蔗跑出去后,奇迹般地跑到了他家小区,刚好被下楼扔垃圾的他看到。


    当时年轻人完全愣住,一人一兔对视,他以为自己大白天出现了幻觉,直到甘蔗一蹦一突跳过去踩他拖鞋,毛又炸又乱的,还沾了很多草屑,他扔了肘拐,蹲下去把兔子抱起来,然后哭了。


    “我一直在找甘蔗,也想过它肯定是被好心人收养了,”年轻人指给他们看,“这是甘蔗的妈妈,收养它的主人养不了了,我就把它接过来了,想着要是它在,说不定甘蔗能早点回来。”


    另一只体型大些的垂耳兔过来了,动作慢吞吞的很稳重,样子也很温顺,毛毛是奶灰色的,耳朵上还有一抹银灰,甘蔗很亲昵地凑过去,蹲在它妈妈旁边,它妈妈转过头给它舔毛。


    程荔缘微微睁大眼睛,甘蔗居然有妈妈陪伴。


    “它妈妈叫饭团。”年轻人笑着说,摸了摸甘蔗妈妈的背。


    “我们以后还可以来看甘蔗……球球吗?”程荔缘问。


    年轻人眼睛豁然开朗,语气纯然的高兴和感激:“随时欢迎,你们愿意还可以把它接回去继续照顾一段时间。”


    “不用了,”程荔缘忙说,“我们之后有空来看看它就行。”


    两边聊了一会儿,互留了联系方式,视频就挂断了,程荔缘也没忘了对出力的甘衡的朋友说谢谢。


    程荔缘看着甘衡:“……谢谢你。”


    “谢我什么,本来就是我的错,”甘衡说,“甘蔗回不来了,你不会舍不得吗。”


    这段时间,甘蔗就像他们共同照顾的小宝宝一样。


    程荔缘意识到甘衡也是会舍不得甘蔗的。


    “你想接它回来照顾吗?”她问。


    甘衡面无表情摇了摇头:“他逃离了,我还没有,甘蔗放他那边吧。”


    程荔缘看着他,心里软了两分:“它在它妈妈那边,还有原主人照顾,这样就很好了。”说完起身:“我们出去吧,萧阙他们估计在找我们了。”


    “等等,我有东西给你看。”甘衡忽然扯了下嘴角。


    程荔缘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这种表情她很熟悉。


    甘衡拿起一个像遥控器的东西,按了按,对面的墙忽然变成了玻璃,露出隔壁的会议室,里面坐了几个人,叶家那位长辈,项先生,康继纯还有她母亲康屏,他们对面也坐着两个人。


    甘衡的专属律师,还有另外一个程荔缘不认识的老年女性,不苟言笑,穿的是一身居士服。


    “这是单向的,他们看不见我们听不到我们。”甘衡对程荔缘说。


    “章律师,今天是甘衡生日,他人怎么不在?”康屏问。


    “康女士,临时把您请过来真不好意思,”章律师彬彬有礼,无视了她的问题,转向叶家那边的人,“关系重大,还是私下讨论合适,介绍一下,魏菊圣居士,曾经是叶华庭女士和叶明嗣先生的保姆,也是最后见到叶明嗣先生的人。”


    康屏眼睛倏然凝住,神情肉眼可见地僵硬。


    章律师拿出整理好的资料,放在桌子上,时不时问魏菊圣一句,魏菊圣回答很简单,也很平静有力。


    项先生和叶家那个长辈渐渐听了出来,脸色也起了变化。


    “……鉴于以上信息,对于康继纯小姐和叶明嗣先生之间的亲缘关系如何确定,还得再做慎重考虑。”章律师最后总结。


    康继纯听了看向她母亲,人缩在椅子上,眼里都是恐慌。


    “DNA鉴定结果出来了,继纯就是明嗣的女儿。”康屏一字一顿道。


    “法医那边出具的证明,还有魏居士也口头证实了,叶明嗣先生并无留存毛发和血液这样的常规样本,您出具的样本超过五年且受到过污染,”章律师不疾不徐道,“如果您


    想再证明一次,我提议由值得信赖的第三方机构提取康小姐的DNA样本,再与父亲的直系血亲进行DNA亲缘关系鉴定……”


    “不行。”康屏宛如受到威胁的母狮,美艳的五官扭曲了起来,语气很重,“我不同意。”


    空气安静沉滞,康屏脱口而出之后,才意识到叶家那边的成员和项先生都在看着她,目光所及没有温度。


    “是董芳君让你这么做的,”康屏深吸口气,怒斥章律师,“叶先生,请不要听他的一面之词,继纯是明嗣的女儿,您也看到了鉴定结果,鉴定方也是叶家找的,我不是反对再做鉴定,是反对让他们主导,他们肯定会伪造鉴定结果!”


    章律师交叠了双手,和和气气地说:“那么,目前情况尚不明朗,叶家或许暂缓表态更为妥当,这样对大家都好,以免影响各方体面。”


    康屏的脸色慢慢青红交错。康继纯缩在椅子上,不敢看她母亲,也不敢看那位魏居士。


    “她实在不像明嗣的女儿。”魏居士软和平静地说了一句,目光无悲无喜落在康继纯脸上。


    康继纯像挨了一记耳光,手脚都僵硬在那边。


    康屏更是脸色扭曲,知道魏菊圣是在说,叶明嗣看不上她,不信她和叶明嗣的关系。


    “你不过一个保姆,你懂什么!董芳君给了你多少!”康屏头一回失去了冷静。


    魏居士甚至都懒得施舍她一眼,也没有辩解,合上眼睛,默诵经文。


    叶家那位成员和项先生起身离开了,走之前项先生特意感谢了章律师,说请他把今天的资料传真一份,发到叶家那边,他会呈送给当家人过目。


    康屏让康继纯留下继续参加生日宴,或许站在她的立场,要是带康继纯离开,那就是证实了章律师的话。


    离开之前她叮嘱了康继纯两句,康继纯苍白着脸点点头。


    程荔缘看着空了的会客室,章律师隔着单向可视玻璃朝他们这边点点头,眨了下眼睛,也利索地退了出去。


    “我说过,让你给我一点时间。”甘衡望着她,“一点。”


    程荔缘望着他,不知道凝视也能强烈成这样。


    他瞳孔好像能静止时间,这一刹被无限拉远,纯粹的临在感吞没着她。


    他好像什么都没说又什么都说了,程荔缘心脏跳动的难受,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沉入了他的凝视,一种强烈的威胁和捕获感,缓缓侵袭她全身,酥麻颤栗。


    “……”她想说话,却没发出声音。


    要表白吗,气氛告诉她现在很合适。


    “甘衡,程荔缘,快出来听演唱会啊!寿星公!嗨起来!以后你就是我祖先!”邓霏来找他们了,把他俩一起拽了出去,甘衡找来了她偶像,她还想让甘衡把偶像介绍给她,看能不能要个联系方式啥的。


    “别叫我寿星公。”甘衡对收编邓家然后当他们家的祖先没有兴趣,拉着程荔缘的手腕,懒散地出去了,就像以前他们关系最熟的时候。


    萧阙站在餐饮供应那边,递给他们吃的喝的,给程荔缘的是天然鲜榨椰汁,程荔缘旁边是朋友,身边是甘衡,天很长很蓝,音乐像风一样自由飘扬。


    康继纯走上楼梯,避开监控,从露台翻进了程荔缘的房间。


    她走到桌子前,用钥匙打开抽屉,程荔缘的手账本还在。


    康继纯往后翻去,神情起初是轻视而高高在上的。慢慢的,她笑不出来。看那些文字时,眼睛有种灼烧感,呼吸也不畅。她不理解为什么程荔缘可以这样彻底地交出自己。


    “谢谢你这么有表达欲,坏心情和负能量都在上面。”


    拣选了一会儿,康继纯撕掉了最后一页。


    草坪那边,萧阙目光示意程荔缘,程荔缘看懂了他的意思,微微摇头,看向周围,人实在太多了,她和甘衡没有单独相处的机会。


    甘衡今天做的这些,让她感觉到温温热热的暖流。


    那天和甘徇谈话,她就决定今天会说出自己的心意。她想告诉他,他们可以试着走向彼此的世界。


    萧阙给她发了个消息,让她去后面庭院先等,他待会儿把甘衡叫过去。


    萧阙有时候觉得甘衡身上戾气很重,隐而不发,就更吓人。


    程荔缘能平复消融甘衡身上那些似有若无的戾气。


    程荔缘去了庭院那边,池塘曲水流觞,阳光透过湘妃竹洒落光斑,还有竹筒引流水,丁达尔效应就在头顶,她蹲下看鱼游来游去,心跳像鱼群一样忽慢忽快。


    程荔缘连大考都没这么紧张过,考试前她复习充分,不会往坏方向想。


    水里有一条淡金到仿佛通体在发光的鱼苗,周姨告诉她这是拍卖回来的品种,可以对它许愿,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逗她。


    程荔缘合拢双掌。


    “我们之间横亘着很多不同,如果他接受,我们就一起努力尝试,锦鲤大王,祝我表白成功。”初中生的想法很弯绕,终归也很简单。


    甘衡和那位滑雪的难兄难弟说了几句话,回头就看到程荔缘不在原地了,他皱眉看向萧阙。


    “程荔缘在后面庭院等你。”萧阙说。


    甘衡心口一跳,抬脚就往后面走,穿过走廊时,他意识到自己脚步太快,稍微放缓了一点。


    不能让程荔缘知道他知道。


    他不知道喜欢是什么,他看见父亲模仿着喜欢,不管是对他母亲,还是对别的什么人,他就像看见镜子里钻出一个伪人生物一样想吐。


    他知道他的母亲也不单纯,程荔缘的母亲也有自己的利益考虑。


    不过今天那些都不重要,只有小动物那样的喜欢是纯粹不变的。


    程荔缘也好,甘蔗也好,都让他感知到了这一点,一百只甘蔗趴他脚边,也比不上程荔缘看着他眨一下眼睛。


    只要程荔缘是真的喜欢他,他会像照顾自己认养的小动物一样,照顾她一辈子,这样精神上的契约关系才不会腐烂变质。


    只有程荔缘是纯净的,不会被那些东西污染掉。


    绕过书房的时候,康继纯走了过来:“小衡,你能过来一下吗?”


    甘衡没有理睬,也没放慢步伐。


    康继纯在他背后开口,语气温婉又为难:“缘缘把她日记忘在书房了,上面有些话,我觉得你会想看看。”


    甘衡定住脚步,缓缓转身,语气很慢:“你偷看她日记?”


    他眉眼逆着光,声音听不出喜怒,目光好像很淡地扫了过来。


    康继纯嘴角本来端着温婉得体的笑僵住了,人不自觉倒退一步,解释不清这种本能的畏惧。


    今天天气太好,阳光太强烈,这样斜照过来,他睫毛投出的阴影落在他脸上,像一张面具。


    “我不是故意的,上面提到了你。”康继纯声音放弱了很多,把手里的东西递了出去。


    甘衡目光落在对方手上拿着的手账本上。


    他不用看这些,他可以直接去庭院那边。


    眼前出现了程荔缘等待的背影,他走过去,她朝他转过来,一条发光的时间线随之延伸出去。


    甘衡眼睛里有很深的潭水在涌动,胸廓随呼吸而起伏,冬眠的节奏里,蛇胎似动非动。


    庭院里,程荔缘等了半天没等到甘衡,给萧阙发了消息:“甘衡人呢?”


    “我让他去庭院找你了,”萧阙说,“你再等下,可能他也紧张。”


    程荔缘刚想说什么,余光看到了甘衡的身影,她收起手机,站了起来。


    甘衡慢慢走到阳光下,脸色异常平静。


    平静到像是对他们为什么来这里毫不知情。


    他就这样很平淡地走到了她面前。


    程荔缘想过很多遍的开场白卡住,忘了要说什么,过度紧张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失真,心跳和耳膜轰鸣最吵人。


    好像一个临时被推上话剧舞台的替演,台词什么的根本一片空白,聚光灯烤着她的脸。


    “你要和我说什么吗?”甘衡开口了,声音很轻柔,给人有温度的错觉。


    程荔缘感觉到一股无法抗拒的推力,不知道是来自他的声音,还是他此时给人的感觉。


    阳光和风让一切都在失真,模糊了她的在乎,腿像生了根,她刚开口就听到自己声音在抖,努力想稳住,还是有种细弱发颤的调子。


    “甘衡,我喜欢你。”


    终于说了出来。


    甘衡望着她,嘴角轻轻牵起,露出了一个微笑,那微笑没有什么温度。


    程荔缘望着他,感知好像脱离了她的意志,离开了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捕捉空气里一切气氛。


    她感觉到一种悬而未决,隐约不想解读他下一秒要说什么。


    甘衡站在那,停匀得像一株水杉,阳光下郁郁苍苍,眼波微凉。


    “女孩子要选对路,往高处走,才能不受委屈。”他慢慢地说了一句话,声音很舒缓。


    程荔缘一开始没听明白,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来一句没有关系的话,然后意识到了什么。


    甘衡不是在发表什么看法,他是在引述。


    程荔缘耳边缓慢地轰开碎屑,所有杂念被一下子排出,大脑都茫然真空。


    “程荔缘,你日记上说想和我结婚,你妈妈说婚姻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女人最大的成功,就是嫁对老公?”他的声音也变得波动而不真实。


    这些都是她日记上的话。


    程荔缘无法思考,本能垂下眼,血慢慢往脸上涌,耳朵里全是血液奔流,如同她混乱的思绪。


    为什么,日记,甘衡,这几个字连一句完整的困惑都无法组成。


    “我的位置还不够高,要像甘徇那样,才算够高的选择?”


    他的声音好像是直接在她脑海里生成的。


    程荔缘好像被咒语定在原地,另一道声音由远及近,“衡衡,别生气。”


    心口好像被什么东西凿了下,程荔缘看到了康继纯。


    她才注意到康继纯的小礼服,和甘衡今天穿的是同一个系列,就像去年甘衡生日那次,董芳君安排她和甘衡穿的是同一系列,而康继纯的礼服风格,显然是康屏个人的主意。


    这怪不了甘衡。


    康继纯走到了甘衡旁边,甘衡对此没有反应,阳光下微风中,水面波光粼粼,他们从头发丝到脚后跟,都比她更像青梅竹马。


    康继纯温婉开口:“缘缘父母离婚了,家里这么大变故,心里难过,在日记里说真话很正常的,可能就是她妈妈平时说这些说多了,家庭教育不一样,你别往心里去,再说。”


    她停了一停,望进程荔缘的眼睛,宽宏大量地笑:“小徇表哥选的学校那么好,又能给写推荐信,我听了都想去,可惜我和小徇表哥不太熟,不像缘缘你和他关系那么好。”


    程荔缘慢慢的,后知后觉的,完全明白了甘衡的神情,还有他那些话从何而来。


    看不见分界线落下,把他们分开,他们之间忽然就感觉远了。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好像很努力,又不很稳定:“那你能回答我刚刚的问题吗?”


    不要听其他人说什么,不要看那些东西,现在只看着我眼睛回答我,可以吗。


    甘衡目光不远不近,不咸不淡地落在她身上,好像冬日清晨沁凉的空气,透进她喉咙和肺腑。


    “不了,谢谢。”


    可以是回答她现在这句,也可以是回答她指向的那句。


    很满分的一语双关。程荔缘站在旁观角度,比如忽然变成萧阙,或许还会失笑。


    她笑不出来,甚至有种解离感,觉得深深困惑,解释不了为什么会这样,也解释不了她现在是什么感觉。


    她好像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衡衡,我们回去吧,那边要把生日蛋糕推出来了。”康继纯抬手去扯甘衡的袖子,去年是程荔缘站在甘衡旁边,和他一起切蛋糕,今年看来要变成她了。


    甘衡转身走开了,没让她碰到自己衣服边。


    程荔缘不知道自己心里还存着最后一丝勇气,再脱口而出时,连她自己都茫然。


    “不要走,”她声音很轻,“真的,现在别走。”等她把一切解释清楚。


    甘衡脚步停下,程荔缘升起希望。


    “一直没有跟你说清楚,是我的错,”他没有回头,声音很温柔,“我不喜欢你。”


    简单到不留任何悬念。


    然后他继续向前,一直走进了走廊拱门里,身影消失。


    等程荔缘回过神,庭院只剩下她一个人,她慢慢蹲了下来,水波搅动,淡金色的光一闪即逝。


    不知道过了多久。


    “程荔缘?”萧阙找了过来,切蛋糕的时候他没有看到程荔缘,甘衡脸上的表情让他觉得太陌生,他意识到了什么。


    他叫了好几声,程荔缘才听见他的声音,萧阙的语气太轻,好像怕惊扰了她,他从来都是很随和随性,不会这么对她说话。


    程荔缘抬起眼睛,视野好像进水了一样晃,萧阙的脸成了模糊一团,还可笑地在发光,她眼眶很疼很酸沉很烫。


    “你哭了啊。”萧阙盘膝坐下,和她视线平齐,冷静地掏出抽纸,抽了一张给她。


    原来她是哭了啊——


    作者有话说:明天回高中啦[彩虹屁][可怜][发财][猫爪][猫爪]


    第52章


    程荔缘缓缓睁开眼睛,她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天还是蒙蒙的,她下床想去洗手间,拉开窗帘,天边出现了隐约一线鱼肚白。


    她揉了揉眼睛,好久没有梦到过去的事了。


    可能是那天拒绝了甘衡的花,终于给他们之间的纠缠画上了一个句点,潜意识有所回响。


    那些花真的很美,她无心占有它们,就像她再也不会渴望拥有他。


    从梦中醒来,她心情异常平静轻松,没有怀念。


    外面突然响起轻促的咚咚声,听上去像是她妈妈从卧室跑了出来。


    程荔缘打开门:“妈妈?”


    程揽英在客厅找包,一边急匆匆回答她:“你小姨刚打电话,姥姥半夜腰特别疼,送医院了,说腰上长了个神经瘤,做手术得转院到这边,我现在去接,给你转了钱,这几天你在家好好照顾自己,有事就给我打电话啊,先回去睡觉吧。”


    程荔缘的姥姥在隔壁一个普通地级市,医疗资源没有临海发达,这样的复杂手术必须转到临海第一医院。


    老人家很快做了手术,手术很成功,要在医院躺上一个月左右才能出院,回家也不能随便挪动,必须保姆二十四小时照顾,尤其晚上起夜,得穿上很重的护腰服,再慢慢扶到卫生间。


    程揽英开的心理咨询中心很忙,就和小姨商量请了个保姆,她出大头,小姨家不在临海市,姥姥得躺好了再回去,免得期间出什么意外,还得送第一医院。


    “这段时间姥姥要住我们家,妈妈给你在学校外面租了一间房子,很安静的家属院,你过去住那边,离学校更近。”


    程揽英觉得老人在家,加上保姆要做饭,难免影响孩子作息,程荔缘高二了,要有个能沉下心学习的环境。


    “租金多少,不会太贵吗?”程荔缘有点犹豫,知道手术费也是她妈妈出的,程揽英告诉她,小姨家常年照顾姥姥,手术费和住院费报销后,她来出是应该的,程荔缘也理解。


    “已经租下来了,钥匙在这,你收拾几件行李就可以过去,那边治安也很好,买东西也方便,”程揽英把钥匙给了她,“给你充了饭卡,平时晚上可以在学校食堂吃,到了跟妈妈说一声。”


    董芳君那边说可以把缘缘接过去,程揽英觉得孩子长大了,不能像小时候那样麻烦好朋友。


    再说,董芳君自己的烦心事也很多,家里夫妻感情不如从前,必须一桩桩去处理,程荔缘去人家家里,实在不方便。


    唯一让程揽英欣慰的是,女儿非常独立,学习和生活都不需要她操心,不会拿到钱就去网购一大堆爱好产品。


    “哇……好干净的房子啊,好有那种千禧年梦核的感觉!”黄秋腾和陈汐溪午休


    时跟她一起去了租的房子,黄秋腾第一眼就惊叹。


    “有空调,还有热水器,”陈汐溪绕了一圈,“房子是老楼房,设备挺好的,租金多少?”


    程荔缘说了个数字,陈汐溪:“这个价格还可以,不算便宜,也不算贵。”


    “我也想出来租房子,我妈肯定不同意,她控制欲可强了。”黄秋腾小猫垮脸。


    程荔缘说:“以后你们要是嫌图书馆和教室吵,我们三个中午就在这里自习。”


    陈汐溪很有边界感,觉得这是人家妈妈花钱租的房子,不好过来,黄秋腾则是喜欢摸鱼,也不好意思在程荔缘这边一边自习一边吃零食,两个人就象征性陪了程荔缘两天,之后程荔缘就一个人房子里了。


    中午和晚上,光线不一样,新老时光在屋子里交错,每次回到这间屋子,都有种格外静谧的感觉。


    程荔缘知道房子每个月都要吃她妈妈一笔租金,学习也就更加心无旁骛,分科后,选了物化政,物理和化学对她来说很难,她每天都要刷题、整理错题到深夜。


    手机上收到黄秋腾转发给她的一条消息。


    “江斯岸粉丝说,江斯岸受伤是甘衡故意害的,现在撕起来了。”黄秋腾说,“看着有点严重啊,官博都关评论了。”


    程荔缘微微蹙眉,稍微看了一遍。


    先是几张聊天截图流出,疑似内部工作人员和好友吐槽,这个好友刚好是江斯岸的粉丝,事情就这样滚雪球一样闹大了。


    江斯岸受伤初愈,教练组商量了一下,决定不让他首发,避免牵动伤口,运动员之间竞争很激烈,导致一些事业粉很不满。


    有个不是团队核心的工作人员,听到了一些事,就跟好友吐槽,说江斯岸的伤是甘衡故意撞他,队里议论也很多,甘衡失去了人心。


    江斯岸的粉丝一向觉得甘衡为人傲气,又经常被甘衡压一头,这下找到借口,都爆发了。


    甘衡粉丝自然不甘示弱,很快双方越撕越猛,竟然上了社交平台热门。


    运动员粉丝之间的争吵很可怕,会升级成很恐怖的网暴。


    有人今天去临江一中门口蹲守了甘衡,直接朝他扔了东西。


    黄秋腾就是给程荔缘说这件事的。


    “听说是冲着甘衡眼睛扔过去的,就在校门口,马老现在还在医院那边,”黄秋腾迅速说,“对方是个未成年,说自己有抑郁症,说警察拿自己没办法。”


    程荔缘心口一紧:“扔的是什么东西,他眼睛怎么样了。”


    黄秋腾:“不知道,当时萧阙也在,也陪他去医院了,我和他不是很熟,圆儿你问问他呢?”


    黄秋腾也很关心甘衡,毕竟大家都是同班同学,平时生活很和平,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


    大概这件事真的闹的太大,余雅芹那边居然也听说了。


    她和程荔缘不在同一个高中,感情还是一样好,经常聊天。


    程荔缘和甘衡从小到大的所有事,她基本知情,尤其初二下学期,程荔缘忽然就不理甘衡了,还跟老师申请换了座位,把同桌换成了余雅芹,之后再也没有跟甘衡说过话,直到中考结束,大家各奔东西。


    余雅芹对甘衡的印象,和不知情的黄秋腾不太一样,她很不喜欢伤了好朋友心的这位高岭之花。


    哪怕对方拥有让无数人心折的外表,还有让人欣羡的优越家世,还有天才冰球运动员这样的光环,反感就是反感。


    就在黄秋腾发来十分钟之后,余雅芹也发来了消息。


    “缘缘,甘衡真的故意撞了江斯岸吗?”余雅芹问。


    程荔缘实话实说:“我不知道。”


    余雅芹:“真是他干出来的也不奇怪,还记得那次……哼,他自己那样,就以为别人都那样。”


    程荔缘知道好友指的哪件事。


    那天,她表白被拒,之后想离开他家,直接回家,结果康继纯的手链找不到了,那条手链上百万,在场的人都留了下来,康继纯的朋友用金属探测器,探到程荔缘的小包,打开后发现手链在里面。


    邓霏发火了,说康继纯陷害程荔缘,康继纯的朋友却说事实胜于雄辩。


    这件事闹的说小不小,说大不大,周围人虽然没有站队,程荔缘却能感觉到那种审视。


    上层圈子,也会细分阶层,她这样的出身,无疑是鄙视链底层。


    能得到表面的亲切和礼貌,都是因为和甘衡、还有和他母亲的关系。


    他们对不属于自己阶层的人,有天然的不信任。


    对他们来说,她这样背景的人做出被指控的事,是司空见惯的。


    只有萧阙、邓霏,还有和他们玩的好的一些人,站在程荔缘那边。


    所有人都没想到甘衡的反应。


    “滚出去。”他是对康继纯和她闺蜜说的。


    甘衡很冷静地说他送给程荔缘的生日礼物贵数倍不止,程荔缘看不上这种东西。


    康继纯本来是想先败坏程荔缘在甘衡那儿的印象,再来个连环局,让甘衡彻底讨厌程荔缘。


    她也没想到甘衡是这样的反应。


    他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一点自家的面子也不给,更不给她继父袁家那边的面子,让她这个表姐带着她的闺蜜滚出甘家。


    十分平静的命令,没有脏字,极度礼貌,气场却压的离他最远的人也屏住呼吸。


    那闺蜜没见过甘衡发那么大火,吓呆了,然后哭着说自己是恶作剧开玩笑的,澄清了不是程荔缘拿的手链。


    甘衡没有听,让保镖把康继纯和她都直接请出了甘家。


    康继纯和她闺蜜一度变成了圈内谈资,大家以为叶家会出面平息,没想到叶家那边没有反应。


    还是康屏找了甘家老爷子,他爷爷让甘衡和他表姐和解,不要再追着这件事不放。


    程荔缘也是之后才知道甘衡送自己的生日礼物那么贵,她把以前所有来自他的礼物,全部退还给了他,没有一句话,就这样一笔勾销。


    程荔缘回甘衡家还礼物那天,康继纯也在,她从楼梯上滚下来,受了轻伤。


    那里刚好没有监控,康继纯说是程荔缘推的她,因为程荔缘生气她的闺蜜恶作剧,因为日记被泄露了怪她。


    甘衡那天扫了康继纯的面子,之后也一反常态,跟他老子对着干,根本不理康继纯。


    对程荔缘被说推了康继纯这件事,他却不置可否。


    尤其是在程荔缘要把所有礼物退回他时。


    “现在又来演这一出吗,”他轻轻淡淡地说,眼睛底下有黑眼圈,和她微微红肿的眼睛相衬,“你为什么推康继纯,是不是因为如果不是她,你在日记里写的秘密,不会被我发现。”


    那天董芳君不在,程荔缘连表面的和平都懒得维持,面无表情放下礼物,不听他说的任何话,就那样走了。


    她听到了身后甘衡的脚步声,很快的那种,他大概是想追上来拉住她,让她回答他的质问。


    程荔缘早有准备,及时避开,拉开侧门走了,甘衡没来得及拦住。


    余雅芹指的就是这件事。


    那时,他不信人不是她推的,现在,也没几个人相信他不是故意撞倒江斯岸。


    “这叫回旋镖,”余雅芹说,“我不是诅咒他出事啊,我祝他没事,我就是觉得很解气。”


    程荔缘安抚她:“他应该没事,不用管他,这件事不值得我们讨论。”


    真有事,萧阙这时早就给她打电话了。


    再说,甘衡就算真的瞎了,也和她没有关系。


    程荔缘打消了心里最后一丝纯粹因为良心的在意,继续看了会儿书,按部就班去洗漱,关灯,睡觉。


    住到学校附近,让她多出了半个小时睡眠,早上还可以下去买新鲜的豆浆油条,坐在小桌板上吃完,直接去学校,特别舒服。


    进了教室,她看到一大群人围在那边。


    黄秋腾和她差点没挤进座位,有人把她们位置占了,就为了看甘衡伤势。


    “丁洋,你让开。”黄秋腾拍拍对方肩膀。


    程荔缘心脏还是有些微下沉,想到了甘衡伤势严重的可能性,接着又马上想起,真的伤势严重,他不可能来上学。


    吴放也提着书包吊儿郎当地来了,对占了自己位置的人极尽关心:“怎么回事!诶你别坐陈汐溪位置,她会打你的!”然后喜提陈汐溪巴掌盖背,丁洋看了都疼,连忙给黄秋腾和程荔缘让了位置。


    “甘衡,你没事吧,”有女生关切询问,“这样了还要来上课啊……要不请假算了。”


    “眼睛真的好红,萧阙说对面是防狼喷雾喷的?”


    “不是我说的,”萧阙的声音,一如既往随意,在


    跟甘衡解释,“现场看到的还有其他人,有人发了朋友圈。”


    “公共场合滥用防狼喷雾不是违法的吗,”樊子倩说,“那人抓起来没啊。”


    “抓了也没用,对面未成年,只能请家长教育。”“什么未成年犯罪保护法。”


    “当时我们避开了,喷雾没直接进眼睛,就飘散了一些过来,”萧阙跟大家解释,“甘衡帮我挡了下,严重一丢丢。”


    “我去,幸好幸好。”“怪不得你眼睛也有点红。”


    大家议论半天,都很关心甘衡,甘衡在班上人缘很好。


    “我没事,大家不用担心,都回去吧,”甘衡终于开口了,声音清澈偏冷冽,像山泉一样冷调子,让人莫名镇静舒缓,不熟悉他的人,很容易被他的声音蛊惑,误以为声音如其人。


    程荔缘眼观鼻鼻观心,打开数学课要用的讲义。


    第一节课就是马老的,他从前门走进了教室,扫了一圈,语气沉缓有力:“教室不是菜市场,一个个嗡嗡嗡,堵在后面,赶紧回座位。”


    女生男生散开了,纷纷溜回位置上,生怕马维借机发作,多发他们两张卷子,他经常这个套路。


    甘衡和萧阙就在吴放他们前面,隔着一排,程荔缘看见了甘衡的样子。


    他眼睛是红的,不光眼球有红血丝,周围还有皮下出血的红点,嘴角也有相当明显的瘀痕。


    那样子,根本不像是只被防狼喷雾袭击了,其他人只觉得甘衡大概事后和袭击他的人干了一架,没有多想。


    程荔缘视线多滞留了半秒,甘衡就有所感应地望过来,目光和她交接。


    他那样子和平时大相径庭,可以说是狼狈,也难怪班上人见了过去围住,有点像看到平时光鲜亮丽的大明星,突然落魄了流浪街头的感觉。


    程荔缘心如止水地收回视线。


    甘衡怔了怔,程荔缘的目光很淡,也并不锐利,就是很平直很日常,像看任何一个班上其他和她不熟的同学。


    他红肿受伤的眼睛盯着程荔缘,她也没有继续抬眼看向他,已经在专心致志地看讲义了。


    甘衡的目光慢慢垂落下来,动作迟缓地转身回去——


    作者有话说:[哈哈大笑]萝,翻到写的一些鸡毛蒜皮又没啥用的设定,发出来解闷,班上男生颜值排行(就要给男生打分,哼哼[小丑]),甘衡>萧阙>吴放>丁洋,丁洋体育委员,娃娃脸,很适合戴眼镜,老师在台上拍学生开小差,能从很多张脸里面,一眼识别到的那种清秀学生。从吴放开始,就称得上是帅哥级别了,吴没有帅哥自觉,穿衣服和日常说话举止过于接地气,属于不开口更帅那种。萧阙和甘衡就是一眼另一个维度的,家世阅历造就的气质不同,和普通学生很有距离感。甘衡不在这个班,班草就是萧阙。这几个平时都不戴眼镜,吴放偶尔戴一下,度数很浅。(人:果然是鸡毛蒜皮又无用的设定啊……萝:[害怕][爆哭])[求求你了][摸头][奶茶]


    第53章


    程荔缘和黄秋腾一起去买水,学校食堂自制的冰柠檬水特别好喝,冰爽又新鲜,比外面蜜雪冰城还便宜,不过是限时供应的,去晚了就没了,一般上午最后一节体育课,自由活动时,大家就会偷偷溜过去买水。


    一个人只能买一杯,所以不能帮忙带水,大家有秩序地排好队,程荔缘听到了后面吴放的声音。


    “甘衡脸上伤是怎么回事,跟那人打架了?”


    然后是萧阙的声音:“不是,他老子打的。”


    “啊?”吴放震惊,“为什么,他爸还家暴?”


    他们声音压的低,只有前面程荔缘和黄秋腾能听见,黄秋腾也一脸愕然地转过去。


    萧阙声音平平:“也没什么大事,他打回去了,把他老子两个眼圈都打肿了。”


    “噗。”吴放捂住嘴。


    黄秋腾惊讶之余谴责地看着他:“这不好笑。”


    程荔缘看着萧阙,萧阙和她对视了一眼,程荔缘就知道这个是说给她听的,她收回视线,默默继续排队。


    无意中听到还不会怎么样,说给她听的,她偏不想听。


    她没想到甘衡会揍回去,不过稍微惊讶了一下,并不觉得太意外。


    甘衡本来性子里就有压抑阴暗的一面,爆发也不奇怪,他现在的体格和力气,他父亲肯定吃了亏。


    怪不得甘衡在校门口被袭击,程荔缘还奇怪,为什么司机和保镖不在,平时保镖都在暗处的。


    原来是和他父亲闹翻了。


    程荔缘印象中,甘衡为了在他爷爷那边留个好印象,一直在忍,这次不知道为什么不忍了。


    不关她事。


    吴放好奇地问:“他爸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


    萧阙:“他想让甘衡转去启航,再直接出国,甘衡说不可能,然后他老子把他的卡全部停掉了,甘衡也没说要花他的,现在搬出来了。”


    黄秋腾忍不住问:“他妈妈那边呢?”


    “甘衡没有要他妈妈的,”萧阙耸了耸肩,“总不能说自己要独立,其实还找他妈妈借吧。”


    吴放:“那他现在钱哪儿来啊?”


    萧阙:“有一点现金,他说以后自己挣。”


    吴放开玩笑:“不然全班众筹一下。”


    萧阙:“想死别拉我。”甘衡何其高傲,饿死都不会找同班同学借钱的,萧阙说把卡借给他,都被他盯了一眼,然后再也不提了。


    程荔缘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心里想的是中午要吃什么,学校食堂比外面便宜,饭菜也很好吃。


    “我们今天和陈汐溪一起吃食堂吧!”程荔缘对黄秋腾提议。


    “好啊。”黄秋腾一向很好说话。


    程荔缘也照样在食堂吃了晚饭,下了晚自习,走十来分钟,回到了那片老小区。


    这里住的大都是退休老人和租房的学生们,程荔缘走上楼时,就遇到了一个高中生,还穿的是他们学校的校服,提着行李,给她让了路。


    “谢谢。”程荔缘觉得对方很有礼貌,所以也礼貌回应,没有抬头看对方,直接往前走。


    她住在三楼,上下楼都比较方便,步伐稍快就到了。


    掏出钥匙开门的时候,她听到背后的脚步声,还有行李拖上楼梯的声音,对方在隔壁房门口停了下来。


    程荔缘这才觉得有些奇怪,本能转身回头望了一眼。


    甘衡扶着行李箱站在那,手上也拿着钥匙在开门。


    程荔缘下意识说:“你怎么在这儿。”


    甘衡脸色顿了顿,好像想要解释,他不是刻意租对面的,还没组织好语言,程荔缘好像直接放弃了对话


    ,很快开门,飞快闪了进去,关上门,留他一个人在过道上了。


    就像他是什么瘟疫。


    甘衡深吸口气,缓缓吐出,好像这样就能抑制住胸口酸涩扩散,开门进了公寓,行李箱扔在了客厅里,先到处巡视了一圈。


    他皱起眉,房东打扫过了一遍,以他洁癖的标准,这里还是很脏。


    甘衡打开手机,想叫个钟点工过来,天色已晚,没人接活,愿意接的要价不菲。


    他皱了皱眉,粗略计算了一下,遂放弃,走到生活阳台上,看到几块旧抹布,更加皱眉,想去找橡胶手套,结果没找到。


    五分钟后,甘衡去了趟超市,买了一堆打扫卫生的和其他日用品回来。


    走到楼下时,他抬起头,看到程荔缘窗口透出灯光,窗帘拉上的,那是她卧室那间屋子,客厅没有灯,说明她在做题了。


    甘衡打算完屋子,是一个多小时以后。


    客厅一片昏暗,他仰靠在沙发上,望着乳胶漆有剥落的天花板,感觉很陌生。


    这是他不熟悉的世界。


    对普通人家来说其实是不错的一套房子了,然而他昨天住的还是乌海境那样,占地如同庄园,体量极大,配套设施极完善,私密性又极强的宅邸。


    哪怕是住酒店,也都是住超五星级的头等套房,更不用说甘家名下勍世那样的酒店。


    甘衡意识到,从来都是程荔缘到他生活里,他从来没有走下台阶,主动走进她的生活。


    她很习惯这样的生活吗,什么都要自己一个人完成。


    他好像只去过她家一次,在很小的时候,甘衡抬手捂住眼睛,闭眼回想程荔缘的房间是什么样子的,想起的却是程荔缘主动去洗碗的样子。


    “没有洗碗机吗。”他那时问,想让程荔缘陪他玩,不要做这些无聊的小事。


    “不太好用,还很耗水,”程荔缘一边熟练地挤出洗洁精,用丝瓜布洗碗,一边有点不好意思地回答,“每次还要一个个把碗放进去,太麻烦了,没有手洗的干净。”


    甘衡不解,他家宅邸厨房的洗碗设备非常方便,他自己没用过,都是家政负责处理。


    他不知道,那些设备都是专门定制的,连同排水系统也和其他普通家庭不一样。


    他说的洗碗机,和程荔缘理解的市面上流通的洗碗机,不是一个东西。


    很多碎片一样的小细节,争先恐后涌出,像涨潮的雨水,水坑里荡开一个个漩涡。


    他想着想着,心情也像一场潮雨,眼皮越来越沉,然后睡着了。


    程荔缘早上准时醒来,穿衣,洗漱,下楼吃早饭,出门的时候,她想起甘衡现在住对面。


    “……”先看了看猫眼,外面没人,程荔缘快速开门出去了,拎起垃圾下楼,她不想碰见甘衡。


    结果早饭吃的太慢了,她踩点进了教室,成了倒数第二个差点迟到的,倒数第一是班上著名的睡觉大王。


    “我不是倒数第一,”睡觉大王今天破天荒抗议,“看,甘草也没来。”


    萧阙旁边位置是空的。


    起初,大家都觉得很正常,以为他要请假去训练比赛之类,结果马老过来问萧阙,知不知道甘衡在哪里。


    萧阙去走廊给甘衡打电话,打了三个,手机能打通,没人接。


    他们这样的人,类似盟友,都能互查定位,尤其是出了滑雪那件事之后,确定甘衡人还在他租的房子里,运动手表上监控的心率也表示他人还没死。


    萧阙松了口气,跟马老说,可能是他身体不舒服,马老让萧阙联系上甘衡之后跟他说。


    结果甘衡下午上课才姗姗来迟。


    全班都惊的掉了下巴。


    甘衡头发还有一绺是翘着的,脸上伤也还没有好全,看着更憔悴了,从前门进来,低声跟科任老师道了个歉,老师让他进来,他才在全班目送下,平静地走到座位坐下。


    “是不是被网暴了,心情受到了打击啊……”黄秋腾假装在练习本上打草稿,写了句话给程荔缘看。


    网上江斯岸的粉依然在骂甘衡,用词不堪入目,换作心思细腻一点的正常人,可能已经躲被窝里哭出声了。


    甘衡的粉丝在澄清和反驳,说背后是江斯岸下的手,但局面依然不利。


    甘衡从没迟到过,更别说旷过课,但凡不来上课,都会事先请假,同学们也能通过萧阙知道他去哪了。


    不止黄秋腾一个人这么想,很多人都觉得甘衡心态崩了。


    午休时,程荔缘也无意间刷到了相关帖子。


    对方的言论正在扩大,几个控诉他的账号,挖出了他初中不少“黑料”,帖子也越来越长,现在一搜甘衡,相关话题都是霸凌,走后台之类的话题。


    他们说甘衡私下对教练态度也不尊重,仗着家里后台深,在俱乐部把自己当太子,还没有成年,就想着和赞助商签代言捞钱,赞助商更心水江斯岸,他就看不惯江斯岸之类。


    程荔缘皱了皱眉,她不喜欢这些造谣。


    不过她无意去做什么。


    甘衡和他队友之间的矛盾,不关她的事。


    “帖子发的很专业啊,”吴放给他们分析,“一看就是背后有水军。”


    “那会是谁,不会是江斯岸吗?”黄秋腾问。


    “不能,江斯岸人挺好的,”吴放说,“感觉是有人想搅浑水,现在做自媒体的为了流量没有下限。”


    “你怎么知道不是江斯岸,知人知面不知心,”萧阙见甘衡不在,回头对吴放说,“你跟江斯岸打了几次球,就被他收买了?回头别让甘衡听到你这么说。”


    吴放做了个拉链锯嘴的手势。


    晚自习之前,程荔缘和陈汐溪、黄秋腾一起去食堂吃晚饭,黄秋腾一眼看到了什么,惊得拉住她们,小声说:“甘衡也来吃食堂了?”


    甘衡身姿引人瞩目,在哪里排队都很显眼,萧阙不在,程荔缘知道萧阙嘴挑,其他都行,不会陪他来吃食堂。


    甘衡有洁癖,他不会用食堂的餐盘和餐具,去排队的那边是小炒窗口,可以选一次性餐具打包带走那种。


    程荔缘排的队伍刚好和他相对,两边也就两三米远,甘衡转过来,看到了程荔缘。


    两人目光在空中相交,程荔缘照例平淡收回视线。


    甘衡现在被赶出来,还要租房子,卡被冻结了,生活开支缩减,他又高傲的很,不肯让萧阙请自己去他们平时消费的地方。


    这些程荔缘能猜到,但并不关心。


    “那谁啊,被曝光霸凌了,就来食堂了。”“你说甘衡?”“对,之前他们看到他和他那个朋友去的是YBK那边的佩勒姆,一个高中生哦……”


    后面传来似有若无的议论,一中不是所有人都喜欢甘衡,甚至一中也有江斯岸的粉。


    那些帖子煽动性很强,编的很真实,不少人都信了大半。


    甘衡平时作风和普通学生不一样,他也没刻意藏着,佩勒姆那些地方,连金融中心的高级牛马都不会轻易踏足。


    甘衡买到了小炒,提走的时候,迎面撞来一个女生,她手上拿着奶茶,洒出一大半,甘衡的校服前面染上了浅棕色。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女生非常抱歉,甚至鞠躬点头,却没有留下来收场的意思,反而和朋友互盯一眼,匆匆跑开了。


    甘衡站在原地,垂下眼,看着校服淅淅沥沥流下液体,现在不是冬天,这套不是防水面料,奶茶全都渗了进去,也不知道里面混合了多少其他人的口水。


    更糟糕的是,奶茶还溅到了他提着的小炒上,他当时下意识松了下手指,避免手指也被溅到,小炒就掉在了地上。


    这幕场景和甘衡一点也不搭,予人极其强烈的违和和反差。


    他一个人站的地方是一片空地,周围人都没有靠近他,还有意识地避开了,路过时会回头看一眼。


    空气中有种微妙古怪的淡淡尴尬。


    “甘草有点惨啊。”黄秋腾很小声地说,“那女生该不会是江斯岸的粉吧,动作太刻意了。”


    “肯定是故意的,”陈汐溪很公平地说,“撞过去之前我看到她把奶茶故意戳开了一些。”


    黄秋腾爱莫能助地看着那边,她很同情,不过她和甘衡一点不熟,做不到众目睽睽之下,走过去帮忙,别人还以为她暗恋甘衡呢。


    其他人看向甘衡的目光里,也多少带了一点同情。


    程荔缘知道,这对甘


    衡来说,不啻是羞辱。


    他这个人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了。


    甘衡脱下了外套,捞在手里,收拾了地上的小炒,没有麻烦食堂工作人员,自己拿去扔了,重新回去排队,安静地又打了一份小炒。


    程荔缘她们坐下时,看到甘衡离开的背影,显得有一点孤独,她移开视线,继续和陈汐溪她们聊天。


    甘衡去了一个安静的公园,拧开矿泉水,掰开一次性筷子,一口一口地吃饭,吃到一半,一只玳瑁猫悄无声出现,绿眼睛盯着他,目光落在他的饭上,轻轻叫了一声。


    甘衡注意到它肚子很大,是只怀孕的母猫。


    他看了看一次性饭盒:“太油了,你不能吃,等我一下。”


    他收拾完毕,去外面买了点猫粮,还挑的贵的那种,今天一下子又超支了,回来把猫粮放到地上,玳瑁猫低下头吃的很香,甘衡又挤了猫条让它舔。


    “要我帮你找个主人吗,我现在养不起你。”甘衡说,玳瑁猫好像听懂了一样,啊啊地叫了声,语调起伏,表示不用,它现在很自由。


    “甘衡?”背后响起一道惊讶的声音。


    甘衡放下猫条,站起身后才转过去,江斯岸站在不远处,这个公园就是他经常和吴放他们来打球的,虽然上了高二,大家更忙了,这项活动被取消了,他还是偶尔会过来。


    “有事吗?”甘衡平静地问。


    江斯岸想了想:“网上那些造谣的,不是我指使的,我已经给那几个账号私信了,让他们不要乱说,他们没理我。”


    甘衡听了没有任何回应,只是扯了下嘴角,那神态很松弛,他在面对对手时,和面对程荔缘时,是两个样子。


    江斯岸看着他的模样,本来想好好沟通一下的,被他的微表情一搞,心情就不那么爽,旋即改了主意。


    “我知道你不信,没关系,”江斯岸说,微微一笑,“程荔缘信我就行了。”


    甘衡的眉眼被天空的暮紫色笼罩,看不出喜怒:“……程荔缘怎么信你。”


    江斯岸莞尔一笑:“你没看到吗,她给我朋友圈点赞了啊。”——


    作者有话说:[爆哭][可怜][化了]萝,累瘫了


    第54章


    江斯岸走了之后,甘衡才打开手机,翻出了朋友圈,往下滑,看到江斯岸昨天发了一条动态。


    “其实场上对抗很正常,谁都不想出事,尤其是我自己,加上竞技体育难免有碰撞,大家别因为这个影响心情,也别去打扰其他人啦,我好好养伤就好,谢谢大家关心,就这样。”


    这条动态和他的ins动态是一致的。


    甘衡能看到很多互关队友给他点赞,赵立冬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出于情面也点了一个,给他私发了微信:“衡队,要不你也发一个算了。”


    甘衡没有在意,他只盯着一大堆点赞头像里,程荔缘的头像。


    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先是意识到,啊,她是不站在他这边的。很平淡的一个念头,泛上后知后觉的情绪扰动,逐渐混乱,辨不清好坏,失去了方向感,只是胸肋很钝痛。


    江斯岸的话意思很明确,网上那些纷争和他没有关系,甘衡被网暴,不是他干的,同时含蓄地表态,让那些打着他名义的粉丝,适可而止。


    程荔缘给他点赞,是相信这件事和他没有关系吗,还是觉得他姿态好看,是她认可的处事方式。


    ……还是单纯是她对他印象很好,好到可以算好感。


    这些天暗潜的激烈情绪,猝不及防就沉渣泛起,直突突到他喉咙。


    他一直在心思暗沉地打转,想要徐徐图之。


    忽然就不想管了,想直接去程荔缘面前,问要怎么做她才会再理他原谅他。


    他曾经觉得她推了康继纯。现在这算不算一种报应。


    给马老请了个假,说眼睛不舒服,要去看看眼睛,他回了家,打开笔记本电脑,看平台上的交易记录。


    他挂出去的编程代写一卖而空,之前有个客户问他能不能设计个内部合同管理系统,甘衡和对方交流了一会儿,说可以,一晚上他就在忙这个。


    花了好几天,两点才睡,交付了之后,客户很满意,要把这东西拿去交付给他上级。


    结果客户发来消息,说代码运行不了,运行时直接报错,让他调试一下,语气似懂非懂的很着急。


    甘衡远程连接,和对方沟通了一会儿,发现了问题。


    他没想到对面是个老国企走后门进来的,没那个技术实力,领导提了一大堆要求,硬着头皮接下来了,把任务外包了出去,在平台上逛了一圈,发现甘衡评价最好,出价也很公道。


    甘衡在沟通之前,反复确认过对方运行环境是否符合要求,对方满口说是。


    甘衡自己的开发环境很牛,对方没有说他那边跟不上。


    现在不可能扯皮。


    甘衡还是头一回当乙方,耐心正在一格一格地下降。


    修改耗时会很久,他权衡了一下,会稍微超时一点。


    甘衡让对方给领导请示,多宽限一天,他重新给他发一个。


    对方一点不觉得是自己的问题,一边抱怨一边语气很重地说了几句。


    “有问题不早说,害我现在要挨领导骂了啊,看你是学生才不为难你,你自己写的后续服务全包,这样,做个全兼容的版本,我给你好评,大家都别互相添堵。”


    甘衡盯着对方发来的话,懒得想就知道对方想甩锅,不想多给返工费。


    非但如此,对方还想趁机占一个大便宜,觉得他技术好,让他无偿把其他版本也做出来。


    他从小一路接触到的是高层社交,潜移默化的是上位者思维,哪怕是类似他将来下属的,也都是章律师那样的精英,头一次一对一接触这样市侩鸡毛的人,第一个感觉是想笑,然后是有点恶心。


    为了那一个好评,他还是答应了。


    做完后,拿到了好评,甘衡打电话摇人。


    “嗯,把他酒店开房记录那些找出来,发给他家里人,再发给他单位同事,其他有的也算,开房监控截图也发。”


    对方没听说过这样的要求,笑个不停,“衡总,你是不是最近诸事不顺啊,要不要去拜拜。”


    甘衡轻轻说:“滚。”


    对方:“真的,你在游戏上有好多稀世道具武器啥的,卖了啊,一件几百万到手。”


    他游戏账号被冻结了,登录不了,问就是他老子干的。


    甘霸原这次对他动手,脑子里一根神经突然绷断,就这样下意识地抬手挡下,挥拳出去,甘衡感觉很爽。


    甘霸原早年也是在部队的,受过专业格斗和擒拿训练,当了企业家后生疏了,甘衡从小也练这些,打赢了,从正门扬长而去。


    “有本事,你今后不要用任何甘家的资源。”他父亲的声音追在后面。


    “小时候你被爷爷打,现在打我,这辈子就只会学那套,没别的活法了,打儿子很爽吧?恭喜你,终于活成你最崇拜的你老子了。”甘衡一句接一句抛出来,清凌凌地碎在地上,也击碎了他父亲的面具。


    接单活来钱还是慢了点,需要积累客户,他不能让认识的人给他介绍,人情换人情是小事,他们尊重他,甚至忌惮他,是因为他的作风和做事风格。


    以后他还想长久地发展,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就不能让人现在用看落难公子的眼神可怜他。


    甘衡突然皱了下眉。


    刚起念,手机响起,弹出了调查公司的联系人。


    时间节点就是这么巧。


    “跟您汇报下,盛小姐还是没怀上,我们查到她的医疗记录了,她那边确实没办法怀孕。”联络人听上去像个人机。


    比董芳君更像叶华庭的那个年轻女人,五官微调过,就为了接近


    叶华庭的眉眼,甘衡想起来就作呕。


    他连嗯都懒得说,只静静呼吸,示意对方继续。


    他想知道的还有另外一个,甘霸原在工作上认识的出轨对象,甘霸原瞒的更严。


    对方语气平缓冷静,好像在汇报的不是豪门秘辛,是公司报表:“刚核实清楚,对方是冯家二小姐,冯千帆,曾与甘董相过亲,后来和其他人结婚,现已离婚,名下没有子女,冯千帆明确说不做第三者、不当情人,他们还没有发生过关系,她私下表态过,让甘董先离婚,再跟她谈结婚。”


    甘衡嘴角慢慢勾起,眼睫下垂,盖住一半瞳眸:“他这是既要又要啊。”


    他爷爷最初满意的儿媳人选,就是冯千帆。


    冯家仅次于叶家,是铺路合作的最佳联姻目标。


    甘衡还挺佩服甘霸原的,这么多年,还是喜欢同一个人,连发生关系也仅限于找和她像的,冯千帆是那种凌厉的女人,甘霸原明显对她没有兴趣。


    听完了汇报,各种事吊起侵入思维,他又想到了程荔缘那边。


    头又开始疼了。


    不知道是不是滑雪事故的后遗症,每次他情绪不好,想到程荔缘不理他,头皮血管就会隐隐张缩的厉害,严重的时候还会眩晕。


    只能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别的什么也干不了。


    医生说他检查没有问题,大概是心理上或者精神上的原因,让他去心理科看看。


    以往他平躺个十分钟左右,症状会慢慢减轻。


    今天不太一样,连眼眶都涨起来,甘衡在跑腿平台上看一圈,那些药都不是他平时吃的那种。


    章律师那边倒是有,他家太远了,让骑手送过来,他这边估计都睡下了。


    刚这么一想,章律师就发了个动态,和女朋友一起做的晚饭,准确说是未婚妻,上个月刚订婚,甘衡还给他发了红包,他也收的心安理得,每粒米饭每根排骨都是幸福的狗粮味。


    章律师还甜蜜地抱怨,女朋友嫌弃他做的菜老是那几样,结果每次都光盘。


    “您把自己做成章鱼小丸子给您对象吃试试。”甘衡想留一句评论,放弃了,放下手机,躺了几分钟。


    最后,他拿手机随便编辑了个消息,发了出去。


    让萧阙八点半下了晚自习给他带止疼药过来。


    萧阙自己也擅长体育,包里有止痛药,都是说明书能当被子盖的原研药,一颗效果惊人,还分白天和夜晚版本,甘衡现在就想吃一颗倒头就睡。


    程荔缘在做题,有道题出的很精巧,对思路提高是一个很大提升,晚自习结束前,她终于解开了。


    下次再把时间缩减一半,差不多就搞定了。


    打开储物柜,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家,看了一眼手机,程荔缘皱起眉。


    甘衡给她发了条消息,让她带止疼药过去。


    程荔缘一看就知道他发错了。


    “萧阙,”程荔缘过去找到人,“甘衡发错消息了。”


    萧阙看了她发来的截图,从包里拿出一盒止疼药递给她,一脸抱歉地说:“今晚我家还有事,你帮我带给他一下吧,反正他就住对面,谢了啊。”


    以前,她领受过萧阙很多好意,萧阙帮过她很多杂七杂八的忙,顺手捎带个止痛药不算什么。


    这不表示她要和甘衡发生任何交集。


    “那我到时候先发消息给你,你发消息给他,就说你把止疼药挂门口的,让他自己出来拿,可以吗。”


    “……行,”萧阙点点头,没有偏向性单纯提问,“你是真打算拉黑他一辈子吗。”


    “没拉黑他,”程荔缘摇摇头,她现在中正平和,“大家都是同学,我的任务是高考,他有他的任务。”


    她把甘衡从黑名单放出来了,拉黑也是一种在意,她不在意他了。


    甘衡手机振响,皱眉睁开眼,看到了萧阙发的消息。


    “程荔缘现在要把药挂你门上,我晚上有事,你自己看着办。”


    甘衡不顾头疼,起来三两步就过去把门打开了,程荔缘站在门口,正要把塑料口袋挂他门上,有点吃惊地看着他,顿了一秒,把袋子递过来。


    甘衡伸手接过:“谢谢。”


    他脸色苍白,头发有点乱,反而显得眼睛更黑,嘴唇更红,有些人就是天生建模太高,状态越素,反而越醒目。


    程荔缘对他的好看早已免疫了,只注意到他看着不大对劲,精神又亢奋又疲倦的,眼睛很深地盯着她,像黑洞一样。


    她后退一步,一言不发转身去开自己屋子的门,“程荔缘。”背后甘衡叫了她一声。


    程荔缘很礼貌也很冷淡:“什么事?”


    甘衡:“我头很疼。”


    他想了很多话,结果一句没有用上,浓烈的情绪和直觉,加上头疼,出来的就是这一句。


    程荔缘平静的很:“止疼药给你了,现在吃吧。”


    甘衡慢慢说:“不是,是那次滑雪之后,我想到你,想到我们以前的事,不知道为什么,就会头晕,像条件反射。”


    “我没兴趣跟你聊这些。”程荔缘还没等他说完,直接打断,干脆利落进了屋子,反手关上门,砰的一声。


    甘衡一阵强烈的晕眩,失去了平衡感,他手臂撑着墙,勉强滑坐下来,止疼药掉在了地上,他听到声响方位,脸埋进膝盖,以为自己会这样晕过去。


    如果他死在这里,程荔缘是不是就会理他了。会在他头七那天愿意跟他讲话吗。


    头晕让他脑子关掉了逻辑分区,冒出很多漫无边际的念头。


    他做鬼也要缠着程荔缘不放。


    他不可能放手,把她让给江斯岸那种人。


    程荔缘回了屋子,脸上表情很平和,心情还是稍微受到了一点影响,她调整了下呼吸,清空思路,休息了一会儿,和程揽英打了个视频。


    程揽英让她晚上锁好门,她门口有智能监控和自动报警,程揽英那边也能看到。


    “知道了,这个小区真的很安全,”程荔缘让她妈妈放心,“就跟我们学校女生宿舍一样,保安二十四小时巡逻值班的。”


    五分钟后,程荔缘挂了视频,打算去洗澡,手机收到萧阙发的消息。


    “对了,甘衡心情不太好,你记得跟他说,吃了止疼药千万别喝酒,否则人会没。”


    这条是十分钟前发的。


    程荔缘拿起手机发了语音:“他还要喝酒?”


    有常识的都知道止疼药这种东西,绝不能和含酒精的饮料一起服用。


    萧阙:“心情不好,在家里偶尔会喝一点?他们家不是有恒温地窖藏酒的吗,就是忽然想起了,你跟他说了就行。”


    程荔缘更皱紧眉了:“未成年怎么能酗酒呢?”


    萧阙:“没到酗酒这么严重,小酌一点,他压力一直挺大的,比赛那些,当队长勾心斗角的很复杂,还有他家里糟心事,他爷爷他爹,防着他爹给他弄出个私生子……不过你放心,他没抽烟,他觉得烟味恶心。”


    为什么要让她放心,这些事本来跟她没关系,却忽然打乱了她今天晚上的安排,程荔缘一阵无语。


    程荔缘还是很有礼貌:“那我现在去跟他说。”


    她带上钥匙,打开门,门外没有人,甘衡屋子的门紧闭着。


    程荔缘敲了半天,没有动静,她心渐渐沉了下去,拿起手机给甘衡打电话,无人接听。


    她心渐渐悬起,就算她现在不理甘衡了,也不想看到人出事。


    再怎么样,他都是董阿姨唯一的孩子,要是他出了事,董阿姨那边会怎么样不敢想。


    程荔缘使劲拉了下门,门居然就这样被拉开了,她不及错愕,冲了进去,客厅沙发上,甘衡躺在那边一动不动,脸朝着沙发内侧,感觉整个人一长条,软软的没有力气,桌子上放着半杯水,一盒拆封的止疼药。


    程荔缘脑海是空白的,她那瞬间想到的是甘衡要是真死了怎么办。


    她完全是凭本能冷静地走过去,把他翻过来,手放到他鼻子下试探呼吸。


    非常微弱的感觉。


    程荔缘动作一点不温柔地摇晃他,把他摇醒:“甘衡,醒醒!”


    甘衡微微皱了下眉,像是从很深的昏睡中被唤醒,从海底浮潜上来的距离很长,他很累很迷茫地睁开眼睛。


    刚才在梦里,他听到一个声音,在跟他说,要是他和程荔缘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他听了心情很糟糕。


    那声音很真实,就跟撞邪一样在他耳畔响起,关都关不掉。


    见甘衡睁开眼,程荔缘悬停的呼吸才终于继续,她不敢大意,甘衡眼神是涣散的,非常困惑地看着她,好像认不出她是谁,不确定她是真的。


    “……缘缘?”他声音很低很哑,仿佛梦呓,说话有一点含混,“外面有装修的。”


    “装修?”程荔缘问。


    “嗯,一直在钻,好吵。”


    甘衡没有用这么依赖的声音对她说话过。


    他眼皮又慢慢垂下去,似乎见到她,不管是不是幻影,都让人安心。


    程荔缘瞳孔微缩,大晚上的,外面安静到不行,质量很高的老小区,大家都很有素质,不然也不会受高考生的欢迎。


    那位医生跟董芳君提过,甘衡可能因为滑雪事故,有创伤后应激。


    听到装修的电钻声,是典型的幻听。


    这个时候必须叫醒他,不能让他一直半昏半睡。


    程荔缘想推他,低头才发现甘衡的手不知不觉圈住了她的手腕,像一圈镣铐,冰冰凉凉的。


    “甘衡!”程荔缘拽住他的衣服把他摇醒了,“你有没有喝酒?”


    甘衡终于清醒了一大半,意识到程荔缘是真的,不是幻觉,她在试图挣开他的手。


    甘衡眼底暗了下来,没有松手:“喝了。”


    程荔缘盯了他一眼,拿过桌子上的水闻了闻,没有气味,是水。


    “你是不是有病?”她是真的生气了,“我要叫120了。”


    他要是头晕到幻听,今天就去住院吧,别折腾人了。


    “我不去,去了你也不会来看我。”甘衡语气清冷中透出绵软。


    “我给董阿姨打电话了,让她来接你。”程荔缘平静宣布,拿起手机,从通讯录里找董芳君。


    手机被人按了下去,连同她的手一起,被他包裹,他直起身体,凭体格让她失去平衡,被困在了他和沙发之间的三角笼中,程荔缘生气地去推他的手。


    “你不就是因为我家的条件,才装这么乖,这么喜欢我的吗?”他清凉幽冷的吐息落在她手背上。


    程荔缘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积压着即将爆发的东西,好像地壳下流动的岩浆,声音越冷,情绪越烫。


    “……你想去他那边的大学,说要把心思放在正经事上,不要恋爱脑,所以你选了他,是吗,你不要我了,我不能难受吗。”


    程荔缘想起这个,火气又上来了,过去这么久,她早失去解释的动机和力气。


    她知道,当时甘衡产生那样的误会很正常,文字看上去是那样。


    他不知道的是,她日记被撕掉了最后一页。


    “对,我就是拜金,”程荔缘抬起眼睛直视他,带着被岩浆焚身的决绝之意,一字一句,“我是有目的地接近你,你说的一切都对,我就是不要你了。”


    然后,她看见那双瞳孔猛地一缩,像最后一秒被黑云吞掉光边的日全食。


    他眼睛里的光一点点的,全部灭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猫爪]萝,困死[爆哭][可怜][求求你了]


    第55章


    听程荔缘说自己拜金,承认他的那些怀疑都对,甘衡胸口疼的厉害。


    心脏一抽一缩的,是真的受了伤。


    是他自己一直这样想,她终于承认了,他该放下才对。


    和他想的不一样,没有放下,越按捺越反弹的渴求,漫天遍野地涌起,覆盖了他的七窍和理性。


    “那你再给我一次机会,”他把她的手缓缓按到他心脏位置,“非要选,我不会让你失望的,你想要的的东西,我都能给。”


    他们那么小的时候就在一起玩,午休时,在阳光和绿意里抵足而眠,这么多年,她对他总有一点真心吧。


    哪怕喜欢他的外在条件,多过他本人也没关系,拜金就拜金,只要他一直给,她就会一直在他身边。


    “不。”她的声音如判决书落在他心尖瓣上,像掺了冰的雨滴,让他力气尽失。


    “不管你想给什么,那是你的事,我不需要了,你也不要再这样了,甘衡,照顾好你自己的生活吧。”


    程荔缘能感觉到掌心下他搏动强壮的心跳,一下一下,像刚出生的脆弱雏鸟顶着她的掌心,抽离时有一点空虚,她起身时,顿了顿,出于责任说:“实在遇到急事,你可以找我。”


    甘衡坐在黑暗里,想要追上她,身体却没有力气,心脏还是抽疼,只能被禁锢在原地,看着她背影消失在玄关,听见门被打开又关上,屋里重回寂静。


    一旦到了高二,高考那道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大关,一下子就显得逼近了。


    程荔缘有一次和妈妈去西北看那些漂亮的湖泊,遇到了沙尘暴,一边是晴朗的天空,波光粼粼如苹果绿的透明湖水,另一边是暗无天日的灰褐色风暴,从地平线扬起,越来越近。


    她现在就有这种感觉,一边每天过着日常生活,一边数着倒计时。


    学习压力几乎渗透到每一分钟。连理科思维天然很好的黄秋腾都感觉到了焦虑。


    “你们有没有觉得老师上课节奏变快了啊。”黄秋腾稍微没跟上,开始怀疑人生。


    不仅是程荔缘,她也在大题上卡了壳,半个小时都够做一套小测了。


    时间很紧,偏偏又要刷高质量的题,保持手感和思路,不至于在考场上发挥失常。


    “我受不了了,我们这个周末去放松一下吧,不然我要疯了。”黄秋腾提议。


    “去哪里放松?”程荔缘问。


    还没想好去哪里,午休时间,她接到了余雅芹的消息。


    “缘缘,你认识马晓捷吗,她爸爸是冰暴俱乐部的总教练。”余雅芹说。


    “我知道。”程荔缘以前去看甘衡训练,只和马晓捷说过两句话,不算认识。


    “真的好巧,她跟我现在在一个班上,他们这周有练习赛,她约我们一起去看,”余雅芹说,“她知道我和你是朋友,让我也把你叫上,你不想去,我就说你有事。”


    余雅芹怕程荔缘不想看到甘衡。


    程荔缘其实无所谓,过于回避也是一种在意,“那我把我同桌也带上,她最近压力太大,想周末放松一下。”


    “好啊好啊。”余雅芹很高兴地拉了个小群,把黄秋腾和程荔缘都拉了进去,大家聊了半天自己学校的各种八卦。


    周末,几个女孩子见面,很快就熟悉了起来,买了奶茶之后,马晓捷说:“你们想不想直接去看他们上午的训练啊,也很好玩的。”


    “好啊!我还没看过。”黄秋腾兴致勃勃。


    内部训练一般不允许外人进去看,不过马晓捷是家属,自己也在女子组打冰球,很顺利地就带三个小伙伴进去了,还占据了看台最好的位置。


    教练郑均坐在高凳上,根据队员表现打分,旁边就站着总教练马振国,他们严肃交流着,马晓捷带人从后排静悄悄平移过去,马振国都没有回头,哪怕余光看到了也无视,不给私人时间。


    “下个月要打全国联赛了,”马晓捷跟她们说,“他们当教练的压力也很大,还不能让队员看出来。”


    冰场上有很多队员。


    程荔缘一眼看见了甘衡,不论是外表,还是动作,哪怕大家都穿着一样的装备,他也是最醒目的那个。


    隔着头盔看不清他的眉眼,程荔缘还是感觉到他的视线直直落在她脸上。


    那天晚上拒绝他之后,他并没有表现出回避,反而第二天出门时,跟她打了个招呼,“早。”虽然很简短。


    他这样,程荔缘反而不好回避,显得她心虚一样,于是平静大方地迎向他目光。


    两人目光接触超过五秒,甘衡才收回注意,继续投入训练。


    江斯岸滑过她们面前,特意举球杆跟她们打了个招呼,马晓捷问他:“比赛还是原定时间?”


    “是啊。”江斯岸说。


    “那打完我请客,我们大家都出去搓一顿,整点儿硬菜,你跟他们说一下。”马晓捷说。


    “确定不是马教刷卡吗?”“别管了,谁来谁不来你统计下,除了家里真有事的都得来。”


    江斯岸比了个OK,转身倒滑着走了,余雅芹捂住脸说:“冰球队的都这么帅吗?我们学校都找不到这么帅的!那些脸还行的,身材都跟白斩鸡一样,不练肌肉的。”


    “个儿高,身板又结实,穿上护具,头盔一戴,看不见脸也是氛围感帅哥。”马晓捷习以为常,对冰球队的人都没有性别概念。


    “江斯岸那种不是硬帅吗。”余雅芹说。


    马晓捷让了一步:“也就少数几个,脸好看粉丝也多了,粉丝多了麻烦就多了,甘衡和他都是。”


    黄秋腾八卦地问:“甘衡和江斯岸在队伍里关系怎么样,网上那些东西会不会影响他们关系。”


    马晓捷就是因为这个,才组织聚餐的,让大家吃吃喝喝把事情说开,增加团队凝聚力,她爸马振国私下说让她牵头,他就不去了,免得队员放不开不自在。


    马晓捷懂她爸的意思,有些事训练场上针锋相对,一旦换个放松的环境,大家就不好意思对自己人那么苛刻了,尤其牵头的是女孩子,都会给她面子。


    “他们没起过冲突,”马晓捷很实在地说,“两个都很专业,网上那些没影响过训练和比赛,都是前锋,配合还是很牛的。”


    其实甘衡和赵立冬配合更好一点,这话她不方便细说给外人听。


    黄秋腾对他们训练内容很感兴趣,问题也多,马晓捷就一边回答,一边顺便给她们科普下冰球知识。


    训练结束后,教练组安排分组加练,要练的就上场,其他的暂时休息,等待下个模块,这是教练组研究出的训练新方法,效率更高,更有针对性。


    “说白了就是其他人场边休息等待轮换,谁想多练就接着练,累了就歇。”马晓捷大白话告诉她们。


    “甘衡是前锋,为什么一直在那边传球?”黄秋腾来之前特意做了功课,免得显得过于小白。


    “噢噢,他这段时间都这样的,减少了那些个人突破的模块,练习传球和战术配合,”马晓捷说,“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他传球精准度已经很吓人了。”


    说完她也安静看了一会儿,忽然,缓缓开口:“……我明白了,他在带其他人。”


    “嗯?什么意思?”黄秋腾问。


    “分组对抗的阵容调整了,现在是甘衡带那些表现一般的队员,江斯岸带表现强一点的,以前是江斯岸在带B组。”马晓捷公允地说。


    余雅芹对甘衡印象不怎么样,对江斯岸第一印象很好,“不是说其他人不是很服甘衡么,那他能带动其他人吗。”


    马晓捷看向场上,眯了眯眼,“看下午练习赛吧。”


    说实话,她也不怎么抱乐观态度。


    甘衡个人风格很强烈,太有天赋,加上性格看似王者风范,实际上私下能看出很多磨合问题。


    比起来,江斯岸就更有队长的圆融感。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老爸突发奇想,要让江斯岸和甘衡交换一下。


    马晓捷想着,索性发了条消息打听,对面给她回过来了。


    “听说是甘衡这样要求的,郑均看江斯岸带B组没达到预期,就提议可以这样试一试。”


    她们看了会儿男生们穿戴着护具,在冰上冲撞滑行,放松了神经,过足了眼瘾,就去吃东西了。


    马晓捷今天又正好放假不用训练,路上跟她们说说笑笑,“怎么样,是不是很解压?”


    黄秋腾诚实地说:“我可以天天看!”


    马晓捷哈哈大笑,几人去吃了烧烤,坐了会儿,又去盲盒店之类的地方逛了逛,马晓捷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带她们回去看比赛。


    “有点儿紧张啊,一个个的。”马晓捷评价那些队员脸上的表情。


    “晓捷姐,”一个队员溜过来了,“江斯岸让我给你说,待会儿全部队员都要来聚餐。”


    马晓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哎呀嘛说了几百遍了,不要这样叫我,听着跟小姐姐一样,很奇怪!”


    “好的,对不起,晓捷姐,……啊不!捷姐,呃。”队员怎么喊都不对劲,黄秋腾和余雅芹在旁边笑晕过去。


    “叫我全名!”


    “好,马晓捷,”那队员挠挠脑袋,“我能问你个事吗。”


    “你说。”


    “他们说,衡队和江副队私下打了赌,要是这场比赛衡队输了,就把队长让出来给副队,这事是真的吗。”


    程荔缘听了,看向那个队员,又看向马晓捷。


    马晓捷有点惊讶:“你听谁说的?”


    队员报了两个人名:“他们说的,说那天在更衣室,和江副队关系好的内谁,你懂的,过去跟衡队说,问他敢不敢打这个赌,算是挑衅衡队吧,江副队出来息事宁人,衡队直接应了,问江副队赌不赌,江副队答应了,大家约好不告诉教练,在更衣室的人谁也不肯说是不是真的。”


    马晓捷蹙起眉,很认真很严肃地告诉他:“捕风捉影的事情,没有这回事。”


    那队员怕她跟马教说,忙点点头,听话的不行,马晓捷又让他跟其他那两个传话,让他们别乱传,他也答应了,然后默默溜了。


    马晓捷扶额,转向程荔缘,声音很轻:“多半是真的,很像甘衡和江斯岸能干出来的事情。”


    程荔缘不知道怎么反应,就轻轻点了下头。


    马晓捷问:“你今天话有点少。”


    那边黄秋腾和余雅芹在聊天,马晓捷音量很小,就程荔缘能听见。


    程荔缘实话实说:“我平时话也不多。”


    “我就单纯问一下,别紧张啊,不是打听八卦,你不想说,我绝不追问,”马晓捷很直率地看着她,程荔缘知道她人很靠谱,很多队员什么大事小事都肯跟她说,她嘴也很严,不会因为人情就泄露秘密。


    程荔缘:“好,你说。”


    马晓捷:“我感觉甘衡有点说不上来的劲儿,他这个状态去比赛,感觉悬啊,你知道怎么回事儿不。”


    程荔缘以前跟马晓捷不熟,但马晓捷毫无疑问知道她和甘衡是青梅竹马,她没必要在马晓捷面前瞒着。


    “就是滑雪那件事,可能对他有长期影响吧。”


    马晓捷摇摇头:“不止,我感觉他失恋了,你们是不是分手了。”


    程荔缘冷静澄清:“我跟他没有谈,从头到尾就是普通同学关系。”


    马晓捷性情很好,程荔缘以为她会不信的,结果马晓捷一点没怀疑,直接点点头。


    “原来这样,抱歉啊先入为主了,那估计是他家里的事。”马晓捷跟她解释,家里私事就不好沟通了,只能等当事人自己挺过来。


    程荔缘想到了甘衡家里那些复杂的纠葛,稍微走了一下伸,等听到声响,比赛已经开始了。


    甘衡和江斯岸依然被分在两个队伍中,一开场,各自组织起的攻防就像两张大


    网撞在一起。


    “嚄。”马晓捷很意外,倾身专心看比赛了,黄秋腾和余雅芹也没有再聊天。


    程荔缘目光落在甘衡身上。


    他目光没有波动,神情也如一潭死水,平静到过头,与此相反的是他的动作,高速收放,快得惊人,他拿到控球权了,没有停顿,瞬间接球即传,把球传给了位置更好的队友。


    “啊!”马晓捷发出一声可惜的喟叹,那个接到球的队友,被江斯岸抢断了。


    看台上有其他年龄组的也来看比赛了,为江斯岸那边鼓起掌。


    江斯岸那边的队伍全场紧逼,前锋一直在逼抢,三个人一起卡住对手的传球路径,切断对手的传球角度,这一战术非常有效果。


    甘衡这边是替补组对抗主力,没有什么先手优势。


    程荔缘以为他们一开始会乱了阵脚,结果并没有。


    甘衡截断了他们的进攻,抢到了球。


    他带球吸引对方防守球员,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刹那,一个急停,快到其他人看都没看清动作,就看到交叉跑位的边锋拿到了球。


    攻防倒转,几个传球间,程荔缘就看见球一会儿在甘衡那,一会儿在他队友那。


    她以为甘衡要射门了,江斯岸协助防守,撞到了甘衡。


    甘衡手上没球,他反向传了出去,队友拿到了球,成功突入,射门得分。


    “我靠!”这句不是马晓捷喊出来的,是看台另一边坐的几个年纪小些的选手。


    甘衡的打法变了。


    渐渐的,程荔缘印证了这个猜测。


    以前甘衡是进攻中心,射门率很高,今天他好像变了一个人。


    好几次,他陡然加速,对方防守立即贴上来,他又突然急停,回传给跑位到侧后方的队友。


    急停的姿势特别刁钻,就好像他不需要任何缓冲,跟被抽了帧数似的,特别夸张。


    这一招直接扰乱了对方的盯防节奏。


    “又进球了?”马晓捷轻声说,都有点傻眼了,她没想到甘衡的队伍居然能以弱胜强。


    “甘衡那边真的是替补组的吗,”余雅芹问,有一点怀疑分组不公平,“看着一个个都很强啊。”


    马晓捷摇头:“不不不,他们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她最近没跟过他们的训练,不知道甘衡竟然能和他们配合的这么好。


    马晓捷忽然明白,甘衡这段时间的沉淀感是哪里来的了。


    江斯岸那边毕竟是强队,连赵立冬都在那个队伍,甘衡他们一进球,江斯岸那边也紧跟着进球,比分一直追咬。


    平心而论,江斯岸发挥同样超常,伤势完全愈合,一点没影响到他。


    马晓捷觉得,甘衡队伍赢的可能性不大。


    中途裁判吹了下哨子,比赛暂停,甘衡滑到队友那边,经过了她们这里的看台。


    隔着面罩,他目光抬起,掠过密密麻麻的座位,落在程荔缘的方向,不从头到尾盯着他,根本发现不了他这一点细微眼神变化。


    不到0.5秒,他好像就收回了目光。


    偏偏马晓捷坐的位置很巧,刚好就捕捉到了他的视线。


    她没有那种细腻的恋爱思路,也不是傻子,一下子就看懂了甘衡在看谁。


    马晓捷看了看程荔缘,程荔缘很专注地在看比赛,压根没发现甘衡在看她。


    马晓捷忽然有点同情甘衡,连月老都不帮一把吗,那今天他要赢真的很难了啊,内什么,有句话叫赔了夫人又折兵?——


    作者有话说:[猫爪][猫爪][小丑](兰竹:你们不要小看我的心机啊)萝点评:兰竹真的很有心机[柠檬][加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