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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章


    程荔缘被巨大的羞耻和难堪埋住,要喘不过气来了。


    这件事她弃置在记忆深处,就这样被甘衡说了出来。


    “你要是想让我吃醋,恭喜,你成功了,”甘衡的声音又靠近了些,“我知道你在我面前一直很乖,可是你其实会咬人的吧,狗狗就是会咬人的。”


    程荔缘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眼尾都被逼出了一抹红色:“我不是你的宠物……”


    甘衡:“啊,是吗,那你为什么推人,还穿江斯岸的衣服,如果你不想看见我,你根本不会来看这场比赛。”


    黑暗中他眼睛闪烁,声音比平时更加温柔清冽,带着诱哄的味道。


    可是他最后一句的逻辑偏偏闭环上了,让她不知道如何反驳。


    她意识到自己指尖也在微微颤抖,深呼吸了几下,恢复了冷静,再开口时声音都是哑的。


    为什么会穿江斯岸的球衣,又为什么答应他来看比赛,她全部说了一遍。


    每句话都说得平缓清楚,确保最傻的傻子也能消化理解。


    “我从来没有推过任何人。”“我不是什么小狗,更不属于你。”


    “你的确从未对我说过谎,我知道你不屑。”


    “你一开始就告诉我,你不会喜欢上我。”


    “谢谢你的诚实。”


    “我也不喜欢你,早就不喜欢你了。”


    甘衡一动不动,他好像在缓慢地汲取她每个字。


    程荔缘思绪回荡,甘衡的眼睛离她太近了,近到她又想起了过去在他身边的感觉。


    他从小孤独而高高在上,她刚好走进他的生活,他的注意力就施舍给了她,像捡到了一个旧旧的二手玩偶,一只解闷的流浪小狗。


    她离开了,他就像弄丢玩具的孩子想要找回玩具,却不知道玩具是有生命的,小狗也会反抗。


    可能未来和他真正有缘的、能治愈他的那个人会出现,但不会是她。


    在他心里,她只是一只慢慢摇着尾巴、有奶就是娘的小狗罢了。


    程荔缘不堪重负地闭上眼,拒绝再看他眼睛,脸颊边有轻微的触感,仿佛是对方的指尖游弋了上来。


    “咣当——”门被撞开,江斯岸进来了。


    “他没对你做什么吧。”江斯岸脸色很不好看,盯着甘衡。


    程荔缘迅速起身,绕开一动不动跪在那的甘衡,快步走到门口,江斯岸看了甘衡一眼,径直带着程荔缘走了。


    教练对他们说了,再打架就直接禁赛。


    半路上,又碰到了康继纯和王郁宁。


    王郁宁见江斯岸居然护花使者一样,不可思议道:“江斯岸,她刚刚把康继纯都推下去了。”


    江斯岸:“没有证据,还是


    不要乱说话。”


    王郁宁脾气火爆,但刚刚康继纯告诉她,要讲道理,否则江斯岸会越来越可怜程荔缘。


    王郁宁忍了忍:“她在甘衡生日上把康继纯推下去过,她自己做过的事,早晚该负责。”


    康继纯一脸为难地拉着好友:“郁宁,算了。”


    不给程荔缘开口的机会,王郁宁直接一口气倒完:“她以前写过一本日记,因为她爸爸为了小三和她妈妈离婚了,她家经济状况不行,她就在日记里说,她妈妈让她去钓金龟婿,去勾引甘衡。”


    江斯岸眼色冷了下来。


    王郁宁:“甘衡根本不喜欢她,她一直扮可怜纠缠甘衡,影响甘衡心态,现在又来接近你,是什么心思你说呢。”


    江斯岸:“噢?什么心思?我还真猜不到。”


    他无动于衷的眼神,刺激到了王郁宁。


    她不明白为什么甘衡和江斯岸都好像被下降头一样,觉得程荔缘无辜,难道就因为她看上去普普通通。


    王郁宁:“你要献爱心扶贫吗,其实你是为了气甘衡吧,你才认识她几天呢。”


    江斯岸冷冷地看着她:“你不了解我,也不了解程荔缘,没有权利评价任何人,把这些东西灌输给你的,才是你更应该警惕的那个。”


    王郁宁好像被打了一巴掌,脸慢慢涨红了。


    她从小被家里宠着长大,没有经历任何难事,也没有看过任何脸色,江斯岸的话让她猝不及防,就好像她此时很丢人。但明明丢人的是程荔缘。


    还有他什么意思……?


    王郁宁怔忡地转向好友,康继纯看上去很为难。


    “江斯岸同学,”康继纯轻声说,“日记的事,我不是故意告诉王郁宁的,我只想澄清大家之前的误会,日记里面的内容,郁宁有点生气,可能归纳得太简单粗暴了……”


    江斯岸不清楚滑雪那件事,康继纯救了甘衡,那跟江斯岸没半点关系,他又没欠她一根头发。


    江斯岸:“你们乱翻程荔缘的日记本?”


    康继纯:“没有,我在甘衡家书房找书,无意间看到的。”


    “真的吗。”程荔缘终于开口了,声音平静。


    康继纯望向程荔缘:“真的啊,可能是你不小心落在那里了,你当时一直住在甘衡家里。”


    程荔缘以前去甘衡家过暑假,家教给他们一起补习,甘衡家很大,董芳君给她留了房间,程荔缘就把自己的日记本锁在抽屉里。


    当时,甘衡的家对她来说就像一个安全港湾,用来逃避父母离婚的漩涡。


    程荔缘疏离地看着康继纯。


    王郁宁:“康继纯已经很给你留面子了,我问了她才说的,怪不得你恼羞成怒推她。”


    程荔缘听了忽而笑了。


    笑容甚至可以说得上明灿,恍如一直被阴云遮蔽的天空,偶然露出瓦蓝一角,洁白的云大朵映在那里。连江斯岸也晃了一下眼。


    王郁宁:“你笑什么?”


    程荔缘望着康继纯,上牙边缘咬着下唇,微笑逐渐扩大,就好像在忍俊不禁,落在王郁宁眼中,刺眼到不行。


    两个字浮现在王郁宁心里,几乎要顺着她喉咙冲出。


    绿茶。


    怪不得江斯岸和甘衡都上她的当,她肯定私下也是这样对他们笑的……


    康继纯脸上表情变化了些:“不好意思,你是在笑我吗。”


    程荔缘淡笑:“继纯表姐,你真的很关注甘衡身边会出现哪些女生。”


    康继纯表情凝滞了:“你叫我什么?”


    程荔缘和和气气的:“董阿姨认过我当干女儿,我这样叫也没问题吧,你当时专门告诉我,你和甘衡没有血缘关系,我感觉你想暗示什么。”


    康继纯确实这样说过。她当时没忍住。因为甘衡对程荔缘太好了。


    程荔缘居然这样轻巧地揭开了这件事,把她的心思摊平摆出来。


    康继纯:“我没有这么说过。”


    程荔缘:“你说是就是吧,有一次你妈妈和董阿姨起了争执,我路过时不小心听到了,也怪不得你那样说。”


    康继纯想了起来,她母亲和董芳君关系很差,曾经在花园吵了一架,甘霸原还出来调解了。那会是暑假,时间的确吻合。


    康继纯终于不笑了,望着程荔缘:“你想说什么。”


    程荔缘:“你妈妈说,因为上一代的关系,她和甘叔叔没有血缘关系,她去咨询过律师,你和甘衡也不构成血缘关系,不构成拟制血亲,只是口头叫一声表亲,不属于民法禁止结婚的亲属范围。”


    康继纯瞳孔缩了缩。


    最后一句,是康屏明确告诉过她的原话。程荔缘没有说谎,她听到了那场争执。


    康继纯不动声色地控制着呼吸:“所以呢?”


    程荔缘歉然:“原来你妈妈这样上心,怪不得继纯表姐你对这些事特别敏感,对我日记里的气话也很较真。”


    康继纯呼吸滞涩,堵在了喉咙里。


    程荔缘真诚道:“表姐,你不用把担忧投射在我身上,更不用在朋友面前掩饰真正的自己,我又不喜欢甘衡,我们只是青梅竹马罢了。”


    康继纯想起康屏教过她的话,语言是把锋利的刀,可以裹在蜜糖里。


    那柄她用来刺向程荔缘的钝刀,如今被对方反手送进更深处,血珠一下子渗出。


    “我们走吧。”程荔缘带着江斯岸走了,没再看她们一眼。


    就连康继纯也无法反驳,那种放松装不出来。


    就像走出那个夏天的,只有程荔缘自己,甘衡被困在原地,康继纯自己也只能眼睁睁看着甘衡被困在原地。


    康继纯站在那,半天没回过神,连王郁宁在骂骂咧咧什么,都没听清。


    江斯岸把程荔缘送到了YBK旁边的地铁站,她要自己回家,不让他打车送她。


    江斯岸:“你下次如果还来上课,甘衡肯定会纠缠你,我陪你算了。”


    程荔缘:“不用,我彻底跟他说清楚了。”


    江斯岸:“康继纯呢,你得罪了她可能有点麻烦,我刚才想起来了,她妈妈嫁的人姓袁。”


    他是在含蓄地暗示,程荔缘需要他这样一个能让旁人忌惮的同龄人朋友。


    程荔缘隐约知道康继纯的家庭背景:“没关系,大人还不至于来为难我一个小孩,况且我在一中,康继纯在启航,她是未成年,也整不了我。”


    江斯岸想了想:“那我们现在是朋友了吗?”


    程荔缘点点头:“普通朋友吧,跟我同桌她们还是比不了的。”


    江斯岸笑出了声:“行,那我有空来找你玩?”


    程荔缘:“如果是打球之类,可以的。”到时候叫上黄秋腾她们一起。


    目送程荔缘进了地铁站,江斯岸转身回了俱乐部,程荔缘给他感觉很好。他是真觉得她人很不错,相处起来很舒服。


    工作人员匆匆赶来,神色凝重:“江斯岸,甘衡晕倒了。你刚刚是不是和甘衡说了什么?”


    江斯岸今天和甘衡打了一架,又在走廊和甘衡口角,工作人员想当然以为是江斯岸。


    江斯岸蹙眉赶了过去。


    甘衡倒在刚刚那间办公室地上,马教练在给120打电话,江斯岸蹲下查看,发现甘衡不是装的,他真的失去了意识。江斯岸一下子有点慌了。


    120来了,医护人员把昏迷不醒的甘衡抬进急救车,江斯岸和教练都坐了上去。


    马教练似乎不是第一次处理这种情况,全程冷静。


    车内沉默,甘衡无知无觉躺在那里,嘴上罩着吸氧罩,看上去完全不像他平时的样子。


    “马教,”江斯岸说,“甘衡怎么了。”


    马振国:“他偶尔会头疼发作晕过去。”


    江斯岸怔住,慢慢有一丝迟疑:“那去检查过吗,不会是脑袋里长了什么。”


    马振国:“医生说没有器质性问题,推断是那次滑雪事故的后遗症,情绪受刺激可能就会诱发晕厥。”


    江斯岸第一次知道,语塞几秒,放低声音:“抱歉,马教,我不是故意跟他打架。”


    马振国严肃地看着他:“没怪你,就是了解情况,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矛盾,听他们说是跟他同学有关系?”


    江斯岸尽量简单地把经过说了一遍,省去了那些


    隐私。


    马振国:“明白了,待会他妈妈来了,我跟他妈妈说,说不清楚的地方你补充。”


    董芳君到的时候,甘衡刚巧已经醒了,马教练跟董芳君说明了一番。


    江斯岸特意过去道歉:“阿姨,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跟甘衡闹矛盾了。”


    董芳君拍拍他胳膊,“没事,小江,不是你的问题。”


    医生在旁边跟董芳君说了几句,大意就是甘衡身体没有问题,注意别再刺激他情绪上那个点,免得他以后形成习惯性头晕。


    江斯岸也走到甘衡面前:“衡队,我不知道你身体状况,抱歉,下次不会这样了。”


    甘衡轻声说:“不是你导致的,不用道歉。”


    江斯岸沉默看着他,想问他真的这么在意程荔缘吗,可是周围人太多了,不好问。


    甘衡自己慢慢坐了起来,拒绝了其他人帮忙,“我可以回家了吗。”


    医生说:“再观察半个小时就可以回去了。”


    董芳君手放在儿子肩膀上,关切地问:“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甘衡脸上一片淡漠:“我要回家。”


    病房外响起护士阻拦声,大家回头望过去。


    一个女孩闯进病房,眼圈发红,一进来就对董芳君鞠了一躬:“表婶,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所有人都看着她,董芳君缓缓说:“小康?怎么回事。”她看向甘衡。


    甘衡没有说话,目光落在康继纯身上。


    康继纯红着眼眶:“表婶,是这样的,程荔缘跟我今天发生了一些不愉快,我想着把话说清楚,可是她好像迁怒了甘衡……”


    甘衡:“能把你身上那件衣服脱下来吗?”


    康继纯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打断。甘衡语气平平,音量不大,房间里每个人却都听得一清二楚。


    康继纯捏紧了袖口:“我……我不明白。”


    甘衡:“这是我的衣服,现在请你脱下来,还给我。”


    康继纯张了张口,求助地望向其他人,马教练一脸严肃,江斯岸袖手旁观,医生和护士更不会管私人事务。


    “表婶……”康继纯只能看向董芳君。


    董芳君:“好了,甘衡,你先别说了。”然后朝康继纯走过去,温和地扶住对方肩膀,带人走出了病房。


    “小康,甘衡他现在情绪不稳定,衣服我陪你去换下来,待会出去陪你买件新的。”董芳君很平静温和地说,有着教授特有的气度,让人很难拒绝。


    康继纯咬紧了嘴唇:“这是表叔同意了给我的……”她知道自己的要求很无理,搬出甘霸原来压人,语气也就愈发柔弱。但她不想把这件衣服让出来。


    今天有很多粉丝拍到,她穿了甘衡的号码。


    董芳君的表情淡了些,没来得及说什么,马教练出来了,心平气和开口:“同学,甘衡他情绪受不得刺激,赛前状态需要保持稳定,还是按他说的做吧,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


    马教练身后,江斯岸出来了,手揣兜里:“对啊,你之前不是说担心程荔缘影响他比赛状态吗,你既然是来解释道歉的,总不能双标吧。”


    大人们都听出了他语气里的讽刺,因为是小孩子,也都没管。


    康继纯没有办法,只能和董芳君去了洗手间,脱下衣服交给了董芳君,董芳君也说到做到,带她去附近一家奢侈品买了件新的卫衣给她,康继纯找不到一点委屈的余地。


    “表婶,我再回去看看甘衡,和他道个别。”“好。”


    康继纯还想和甘衡说两句话。


    病房外走廊,她一眼就看到甘衡拎着一只明黄色医疗废物包装袋,礼貌地问护士:“不好意思,哪里有焚化炉?我自己带去烧,就不麻烦您了。”


    护士好像觉得这高中生挺好玩,笑说:“现在医院没有那种东西,都是密闭运输集中处置的,你就扔外面那个医疗垃圾桶就行。”


    甘衡:“好的,谢谢。”


    他走了过去,踩下垃圾桶开关,看也不看就把塑料袋扔进去了。


    垃圾桶盖子打开的那一秒,康继纯看见了里面沾血的衣物,敷料,还有乱七八糟的棉签。


    干净昂贵、被她送去干洗过的球衣,就这样被扔了进去,和其他病人的废弃物混在了一起,连回收的机会都不会有。


    垃圾桶盖子啪地一声合上了。


    康继纯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维持住淡定温和,走上前,和甘衡说“那我先走了,下次来看你比赛”,甘衡没有点头也没有说话,连看她一眼都没有。


    康继纯和董芳君道别,直到走进电梯,电梯门缓缓合上,她才终于攥紧了拳头,咬紧了牙关,眼神发直望着前方,过了几秒,她闭眼再睁开,肩膀不再发抖,又恢复成了平时的样子。


    马教练见甘衡无事,和董芳君说了一会儿话,就带江斯岸走了。


    病房里只剩下甘衡和董芳君二人。


    董芳君这才走到甘衡面前,脸色很严肃:“你和缘缘是为什么吵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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