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玉器
第二天早上五点多,天还没亮,靳越群就醒了,乔苏正趴在他身上睡,靳越群小心地给他挪到一边,下去找了半条街,才找到一个刚刚拉开卷闸门开门的药店。
他手腕和手臂上的伤口昨天装货时牵扯,结痂的地方又裂开,夜里渗出了血,湿透了一片纱布。
掏了包扎费,老板娘往靳越群手臂上血忽淋啦的伤口上浇着酒精,浇完用纱布给他照着原先的样子重新包上:“你这都掉一层皮了,这就能应付应付,还是得去医院啊,回头发炎了可是大事。”
靳越群道谢,就走了。
巷子口有出摊卖包子和粥的,靳越群买了素包子和小米粥拎上去,拿出钥匙开门,他刚才走的时候把房门从外头锁住了。
乔苏也醒了,正要找他,迷迷糊糊地在床边朝他伸手,靳越群拎着饭,单手抱起他。
乔苏都不用睁眼,腿就轻车熟路的盘着他的腰,脑袋搭在他肩膀上打个哈欠:“你刚才去哪了,我醒了都没见你,吓我一跳…”
“下去买早饭…不怕,我锁了门…”
乔苏点点头,现在他们什么生活用品都没添置,可以说是一穷二白,靳越群只能把粥先垫在桌子上,拎着塑料袋子一角不至于洒出来,让他先吃包子,自己给他搅弄凉了。
“…我还想跟你商量个事,我昨天在车站那边问了一个饺子馆,他们招打扫卫生的服务员,一个月三十块,我想去试试…”
靳越群的勺子没停:“不行。”
“咋不行呀,我看他家有两三个服务员呢,都跟我差不多大,咱俩现在出来了,就得自食其力,而且你也找到活了,我也不想闲着…”
“自食其力?这谁说的?”
“彭文啊,他说我们长大了,都要自食其力,外国人过了十八岁就被赶出家门了…”
“这他妈彭文嘴里就没点好的。”
乔苏咬了一口他喂过来的包子,这次他咬的很小,他想给靳越群剩多点。
“你别急,我觉得他说的挺有道理的…咱这不就是被赶出家门…?我看了,就是坐那儿在一个大盆子里洗碗,这个我会,不然别的,像工地上的,人家招工都要熟手…”
“啧,越说越不靠谱了,我让你去工地,那我不如现在直接去卖血。”
“你干嘛这样讲…”
靳越群皱着眉,一声不吭的喂他吃饭,乔苏感觉他生气了,伸手想摸一下他的头发,被靳越群偏了下头,不让他摸。
“我就说说,这不是和你商量…你就生气…”
“你这么说我能不生气?”
“好吧好吧,那我不说了好了吧…!”
乔苏鼓着腮帮子,也不要吃了,靳越群喂不进去,大抵是昨晚乔苏那么乖,他又拿出耐性解释:“饭店刷碗太累了,从小你刷过碗吗?”
“那谁是生下来就什么都会做的?我不会我可以学呀…你不是也会刷…”
“学个屁,家里那几个碗跟餐馆那一盆盆的能比么,我刷的是咱俩的,你手泡冷水里头,弯着腰,都是洗涤剂,还有人家吃剩的菜…”
靳越群光想想心口都跟要炸了似的。
“我说不行就不行,你要敢去我揍的你坐都坐不下,我早上得去老板那儿,这两天实在抽不出空安排你,你就在楼下转转,中午自己买饭,别乱跑,要是老板把收来的货卖出去了,我就跟他提预支工资的事,咱先租个房子添置东西,不在这儿住了。”
乔苏听靳越群就不是商量的语气,嗯了一声,靳越群看他吃饱了,把剩的半个包子咬在嘴里,捏他的下巴:“我说的话你放心上,别让我动真格的。”
“知道了…!你干脆把我拷在你身上,去哪儿都带着,行不行?”
乔苏噘着嘴跟他伸手腕,靳越群顺势又揽着他的手臂圈着,本来都要走了,又忍不住将他抱在身上,亲他的嘴。
“你以为这事要真行我不会做?”
“得了你,那你现在当警察去…”
乔苏自己都笑了,靳越群又亲了亲他才走了。
他还要赶去潘鑫在三集路的废钢堆场,昨天说好的,他一走,乔苏就下楼了。
滨江他不熟,他也只敢在周围转转,再看看有没有“不那么累的”的活。
说起来,乔苏好像天生就对靳越群的话有几分免疫力,属于三成听进去,剩下七成左耳进右耳出的那一种,但他真不是故意的,他从小就这样,他不止对靳越群一个人的,他对很多人说的话都是左耳进右耳出,他只记得他想记得的。
靳越群对他说的话,他已经很努力的在记得了,所以偶尔被发现干坏事,他也会很心虚,怕被靳越群骂,不过那是被发现的事,他好像天然的做什么事也不太去想后面的后果。
所以别看靳越群管他管这么严,十几年如一日要他事无巨细的汇报,干什么事都要靳越群允许,但实际上,乔苏长这么大不管做什么都挺随性子的。
总归一句话,都是惯的。
他睡醒吃饱就有精力,乔苏先是把这条街转了一圈,他也了解靳越群,跟他顶着来是万万不行的,乔苏掰着指头数…靳越群不想让他做太辛苦的,所以去工地头一个先不行,工地也不要他。
还有虽然靳越群没说,但乔苏就是知道他还不想让他去做接触一堆杂人的,所以去餐馆打零工也不行。
去看看有没有厂子招工?
可人生地不熟,他连厂在哪儿都不知道。
数了一圈,乔苏发愁坏了,这件事发生之前,他虽说没有“娇生”,但也实打实的被靳越群“惯养”了十三年,从没操心过什么事,靳越群也不让他去厂里,说什么噪音大,他也没有一技之长…
真是的,他明明都没有一技之长了…!靳越群居然还挑三拣四,这不能做那不做,难不成靳越群是觉得老天爷会白白掉钱给他?
乔苏逛了整整一天,连三公里外的服装市场他都打听着跑去了,脸颊让晒得红通通的,衣服也汗湿透了,傍晚找了一个阴凉的树底下蹲着,摇着手扇凉风。
他现在知道了,要找一个不累、舒服,还能赚钱的工作,这事简直比说服靳越群那个大顽固还要难上一万倍…!
要不他再回去跟他说说?
一哭二闹三上吊…?
可靳越群现在忙着他们的生计…
思来想去也没想好怎么办,乔苏的头都疼,忽然的,他脚一碰,碰着一个塑料箱,很沉,再一看,里面用水泡着许多花花绿绿的石头料子。
乔苏抬头一看。
门头招牌的很窄,写着“祥和玉器”,上面的大门脸被左边的餐馆占用,所以祥和玉器四个字只能在底下又起了一个,被夹在左右中间,门店也很小,就按着一扇扶手都生锈的玻璃门,怪不得乔苏刚才走来走去都没看见。
玻璃门上贴着:“招学徒,包吃住”
这几个字对乔苏来说太有吸引力了,他推开门,店铺不大,两边柜子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石雕和玉雕,地上也是,里面有钻头钻割的嗡嗡声,木台后头坐着一个正在雕把件的老头。
“大爷,您这儿是雕石头吗?是不是招学徒呀?”
大爷抬头,估计没想到他这么个冷清的小店还有年轻小伙子来问,现在工厂里的机器轰隆隆一转,他这种不赚钱的手艺都没人愿意学了。
“小伙子,你要学玉雕?这东西可赚不了什么钱,前头几个来学的都走了,怕你以后讨老婆都没人跟你…”
这对乔苏有什么紧要?他已经结婚了…!
“大爷,在您这儿当学徒是不是包吃呀?您看我行不,我能干的时间长,我早上五点就能来,你给我饭吃,吃饱我可以从早干到晚,我啥都能干,而且我不用住,我有住的地方…”
老头叫蔡世生,已经独居在这儿很多年了,他两个儿子都在汉阳,看乔苏觉得这个小伙子长得白白净净,还挺有精神头的。
“行,你可以先学,不过学徒前三个月都没工钱,我腿脚不好,你还得帮忙看着店里。”
乔苏说没问题。
俩人交谈,老头玉雕的手艺是祖传的,不过他也不是什么名家,这里也没有名贵的玉,多是些市场里别人淘汰的料子,像品质不好的玛瑙,水晶,还有最低廉的岫玉,草玉,老蔡捡人家处理的,这种玉瑕疵多,颜色暗,但他雕工不错,能把一些小玩意雕的栩栩如生。
乔苏看着老蔡手里拿着雕刻机的手柄头,上头吊着细细的黄皮水管不停在冲,不一会,一只小兔子就活灵活现显出来了,乔苏都看的入迷了。
“蔡师傅,您的手真巧,我还没看清楚呢,您就雕出来了!”
老蔡笑,晚上老蔡煮了面条,乔苏吃了一大碗,都有点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啊蔡师傅,我还没干活呢,就吃了你一大碗面条…”
老蔡觉得这孩子性格大大方方的,活泼,也不认生。
“你在老家上过学吧,一瞧你爸妈在家里就把你教的挺好,怎么想着来学这个了?”
“那儿啊,我都懒得提他们,他们打小就把我卖了!”
“卖了?”
老蔡心说这孩子身世还这么苦,可又看他指头上连半个薄茧子也没有:“那你养父母也应该是拿你当亲儿子疼的…”
“哎!算了…我就一个弟弟,我弟从小就对我好…不过我俩因为点事,叫赶出家门了,啊!对了!靳越群!”
乔苏看外头天都黑了,连忙擦擦嘴:“蔡师傅,我有个弟弟,他不放心我,一会儿我能带他来您这儿瞧瞧吗?”
蔡师傅说行,他就住后头,乔苏就赶紧跑了。
谁知道靳越群差不多一直等到夜里两点多才回来,乔苏在屋里都睡着了,第二天早上,靳越群要走,给他塞了五块钱买饭。
乔苏追到楼下:“你等会儿再走,我、我昨天也找了一个活儿…哎呀,你先别落脸行不,我找的不错,在一个玉器店,就在人家店里,不乱跑…”
靳越群不搭理他:“不许去,今天收废钢的老板来了,我得过去,提前拿工钱咱们就找房子。”
“你就跟我过去看看,你就跟我过去看看一眼行不行…”
靳越群不去,乔苏手臂都抻直了:“就三分钟,可近了,你要不去看我要闹了…!我真的要闹了!我会闭着眼哭,让你自己在大街上丢人!”
他俩男的拉拉扯扯,路边的有的商户就在瞧了,靳越群要不是嫌丢人他都得抓着乔苏揍两下。
看时间还来得及,他勉强说:“去看可以,但我不同意。”
“行行行,先看,先看…”
蔡师傅一大早就见乔苏拉着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过来了,嚯,这体格,都得低点头,才能进他的店门。
“他是你弟弟?”
怎么这一个藤上结的瓜个头差这么大?
“是啊!这是我弟,他叫靳越群,靳越群,这是蔡师傅,他会雕玉,他雕的可好看了!你看这满屋都是他雕的,他在招学徒,你知道我喜欢这个,我想做这个活儿!”
靳越群原本看都不想看,听见乔苏说他喜欢,脚就跟控制不住地先站那儿了。
“你弟啊,是,我这儿招学徒,就是学一门手艺,你哥他想跟着我学,平常帮我看看店,卖玉雕,就是当学徒没工钱,但管吃住…”
“蔡师傅,我不用住,我和我弟一块住…”
靳越群也看到了门口贴着的包吃住,以他们现在的窘迫条件,在哪儿住都比跟着他住那个破烂的小旅馆强吧…?
“傻瓜…”
乔苏还竖着耳朵听靳越群答不答应呢,谁知道就听见这一句,他还没反驳,就听见靳越群问:“蔡师傅,我能看看住的地方么?”
“能啊,就在后头…原先是往外租的,但不好租,还得过前头的店,后来我就给来学手艺的小伙子住了,他走了就一直空着…”
蔡师傅门店后头通着一个小院和连片的平房,衣服搭的哪都是,有两间屋是他的,前后错开连一块,前头那个他住,后头那个是给原先当学徒的小伙子住的。
房间不大,有五平方,木质家具也旧,但打扫的挺干净,关键是有一面朝南的窗户,能晒到阳光,光这一点就他们比那个破旅馆屋里的霉味儿多少年散不出去强太多了。
他都怕乔苏再睡两天身上起疹子。
“行。”
“你答应啦?!”
乔苏高兴地想跳到靳越群身上,被靳越群巧妙地握住了胳膊,没跳,蔡师傅还在后头,他现在还没能力应对所有人可能的恶意和揣测。
乔苏也反应过来了,靳越群问:“蔡师傅,您这个房子以前租一个月多少钱?”
“也就二十块,这是老房子,不方便,厕所和厨房都是公用的…”
“蔡师傅,那您看我们租下行不?我和我弟弟住,一个月给您二十。”
“行啊,反正空着也是空着,就是这里头就能放下一张床,你俩睡得下不?”
要是俩瘦的哥俩还能挤挤,他这个弟弟这么高,往屋里一站都快没位置了。
“没事儿,我打地铺,房租我月底给您行么?”
蔡师傅说不着急,靳越群看乔苏也想在这儿,要放以前他肯定不许,但眼下他那边刚跟了一个老板,确实抽不出精力照顾他,把乔苏放在这儿至少三餐他不用担心,他在哪他也有数,不用整天担心他在外头瞎晃再叫人骗了。
靳越群看过操作台上的雕刻工具、打磨头,还有一些零散的石料,半成品,不是什么做倒卖的玉器店,才把乔苏留下来走了。
作者有话说:
宝们,上章说了秦爹和靳爹的一个共同点,但实际上他俩性格底色和成长环境都是不同的,靳爹两辈子开局都是正经的富二代,打小管着厂子谈客户,所以他更懂得人情世故,相对来说也更会哄老婆(为啥说相对呢,因为他重生过一次上辈子还是纵容系的,而且是跟秦爹比,那要跟周爹比,啧,这个,是吧,对吧…还得看性格[笑哭],但秦爹是没有重生,他是很小就下矿,所以开始更沉默寡言一点。
下面说崽崽![比心]
说一下黎黎和苏苏,黎黎和苏苏的性格大不同,但他俩某方面也有一个共同性,就是对老公说的话天然的就有左耳进右耳出的功能[笑哭]
而且他俩都想得比较少,心思宽,尤其在感情里都极其松弛。
比如秦爹占有欲都强成那样了,黎黎只觉得他老公就是比别人爱吃醋一点罢了。
靳爹要苏苏什么事都汇报还要他允许,苏苏该汇报汇报,该捣蛋捣蛋,什么允许?后补一个。
所以这大概就是天生一对![比心]
第二十二章 会涨
三集路的废钢回收站,就这几天,每吨废钢的价格就掉了五十多块钱,谁都是越跌越卖,市场上的废钢一多,更是天天掉价,虽说价格波动是常事,但谁也不希望他光走下坡路不是?潘鑫愁的来回走,在屋里转着等收购的老板,没等到老板,他女朋友先来了。
“鑫鑫,鑫鑫…!”
来的女孩烫着满头小卷,嗓音能嗲出二里地,身上也穿的五颜六色的,眼睛上描画着蓝蓝的眼影,像个彩色鹦鹉,一见面就搂着潘鑫。
“这是露露,高露露,我女朋友!也是我们家公主!”
潘鑫一看见女孩他那张苦瓜脸就乐了,搂着女孩的肩膀介绍,靳越群礼貌问好,俩人一个鑫鑫、鑫鑫的叫,一个露露、露露的叫,那腻歪劲让未经人事的潘伟脸红的都不敢看,出去待着了。
没一会,收废钢的老板就来了,老板叫王兴华,开着一辆灰色桑塔纳,夹着公文包,潘鑫连忙迎上去。
“哎呦!王老哥你咋亲自来了,让个会计来就行了…这一车我等会儿就给您拉厂里!”
“顺路来看看,不看不知道啊,小潘啊,没想到你干的还挺不错,这个法子好!把钢型分开,不然我们买回去损耗率也高,看来老高找你这个女婿是找对了呀!”
潘鑫拿着打火机给他点烟:“不敢当不敢当,都是谬赞,都是谬赞,我这小生意刚起步,多亏王老哥您照顾呀,您刚才没来,我这嘴上都快起燎泡了,我知道废钢价掉了,从前谈好的不说了,我就按现在的给您…!
王兴华笑:“不用,就按以前的,你有多少我收多少,我还每吨高一百,全都收!”
潘鑫一愣:“啊?王老哥…”
王兴华跟他低声说:“弟弟呀,你是老高的女婿,我就透给你,铁矿石的价格怕是马上要涨啊,山钢和那帮老外的谈判价出来了,比去年高了得有十个点,现在风儿还没透出来,但我估摸着废钢的价格也马上要走高,怎么,小潘,你那儿还有?你要还有可都给老哥拿出来啊!”
炼钢的原材料头一个就是铁矿石,这点毋庸置疑,而国内铁矿石大量依赖进口,在国际上,铁矿石的贸易定价这些年一直采取的是“首发跟风”的模式,就是由国内一家钢厂做代表,和国际上的供应商谈。
谈成了价格就达成一致了,其他人进口铁矿石都得接受这个价格,这对那些拿着国家补贴、年产量百万吨级别的大钢厂当然无关痛痒,可对他们这些民营小厂来说光这一项的采购成本可就大大增加了!
而用废钢炼钢能大幅节约成本,用一吨废钢,就能省下两到三吨铁矿石,到时矿石一涨,谁会算不清楚这个账。
“…不过我跟你说了也没什么用,咱们滨江地方就这么大,废钢就那么多,什么东西都是左手倒右手…得了,这日子也比过去啥都靠用票买强多了,不跟你说了,下回要有这种钢一定再叫老哥…!”
王兴华从他皮包里掏出一沓钱,潘鑫忙叫着靳越群给他把货开车拉到厂子里去。
现在一吨废钢的价格是三百,按照靳越群说的分类之后重废买了三百六,他们这轻飘飘的一倒手就赚了小两千!可比他之前那样什么也不懂囫囵卖多了三百多块。
靳越群送完货回来,潘鑫高兴,给他和潘伟一人发了五百块钱,潘伟说:“哥,给多了!”
潘鑫拍了下他的脑袋:“你除了实心眼不缺,啥都缺,拿着吧!三婶儿是不是头疼的毛病又犯了?去买点东西看看你妈,就说你挣钱买的…”
潘伟眼眶一红:“谢谢鑫哥!”
潘鑫摆摆手:“去吧去吧,我和你靳哥商量点事儿…”
潘伟走之后,潘鑫就把靳越群招到了一边,他拿出烟盒给他和靳越群一人倒了一根,俩人在废品站抽着,潘鑫说:“你觉得王哥刚才说的铁矿石要涨价这事是不是真的?”
“应该是,这些年铁矿石的价格大趋势是在涨,基本两年一个小高峰,像大前年,定价陡高,有的大型钢企就专门进口铁矿石,再溢价卖给中小民营,赚差价,那些小企业没办法,又不能停产,只能硬着头皮高价收,所以那一年的废钢的价格也跟着水涨船高,到年尾价格翻了一多半。”
潘鑫听着,他原来是做卖服装的二道贩子,谈女朋友了才转而做收废钢,还真不知道这里头这么多弯弯道道,他听的心痒痒。
“那你说,咱现在是不是得赶紧加大收废钢的量?到时候囤着,狠狠赚它一笔?!”
靳越群说:“我们现在资金有限,废钢的价格波动快,我觉得可以快买快卖,把钱最大程度的先转起来…把公司开起来,好去银行贷款,这就有本钱了,销路有潘老板没问题,难的就是要扩大‘进路’”
潘鑫一听,是啊!有什么比去套银行的钱做本钱更好的呢!这个靳越群头脑还真是聪明,可是扩大进路…就像王兴华说的,滨江的总摊子就在这儿,他往哪儿去搞那么多废钢?总不能去扒楼吧。
靳越群看他发愁,也抽着烟,不说话。
那边,高露露喊着让潘鑫过去,潘鑫丢下去烟头踩灭:“我也是愁这个!但你说咱要眼睁睁看着肥肉不叼,那咱不是傻蛋么!你脑子转的快,再帮哥想想,我送露露回家去…对了,你会看账不?那下午有空把账本帮哥看看,小伟那小子成天搞的花多少进多少我都不知道,过两天咱们商量!”
潘鑫把抽屉的钥匙抛给他就走了。
下午靳越群就在看账,潘鑫之前做的是乱七八糟,买几颗白菜几个鸡蛋也写在里头,卖多少吨废钢倒是不计,就一个收钱的数,靳越群从前管厂子,这点账对他来说自然不算什么。
他捋着,发现卖家基本都是滨江几个民营的小厂,其实从刚才潘鑫和王老板的对话重他也能猜出来,潘鑫的关系应该就是他女朋友高露露的爸。
同样的,这两天他也在观察着潘鑫,他现在一无所有,又落脚在完全陌生的城市,找一个人先依附、借着他的力量去站住脚,无疑是最好的选择,但也要看这个人值不值得他去依。
这几天相处下来,潘鑫干事不拘小节,才几天就把敢账给他,当然,这些都是可优点可缺点,关键是潘鑫他听得进去下头人讲什么。
这一点对靳越群来说太重要了,至于身边有些爱搞小动作的,眼下没什么给他选,抓大放小就是了。
确定下来往后,靳越群一下午抽了三根烟,等晚上潘鑫回来问他账看的怎么样了,靳越群能明显察觉到旁边的潘伟神色一下子有点紧张。
“不好意思潘老板,原来我没做过会计,实在是不太懂,小伟记得细致,我看了一会儿就头大了,这不,烟都抽了三根儿。”
潘鑫也笑了,这些天他知道靳越群不怎么抽烟,除非是被他们叫着就一块儿抽。
“行,看给你愁的,那还是先让小伟记吧,回头咱赚着钱了再招个会计…明天你俩再跟我去趟青县的机械厂跑跑,看看能不能收到点…”
一连多日,靳越群都跟着潘鑫继续跑关系,收废钢,偶尔下午闲一阵,潘鑫想叫他问个什么事,发现他不见人影。
“小伟,越群呢?”
“不知道哥,刚才还在呢。”
潘鑫那边找不到他,靳越群也没闲着,他下午只要没事都在滨江通旁边汉阳的省道,汉阳是老牌工业市,从下午到傍晚,走这条道往汉阳送废铁的大车没一会就一辆,大车沉,压过路面轰隆隆的,靳越群注意到有些是外省的车,连天津的都有。
他盘算着,又蹲了四五个大夜,琢磨出点眉目,终于抽出空回去看乔苏。
乔苏这些天就在老蔡的玉器店,靳越群就在答应他来的那一天下午来看过他一次,发现他好好的,干的活不累,往他兜里塞了五百块钱。
乔苏拿着钱,惊讶的还以为是在做梦!还没问怎么靳越群怎么突然有这么多钱,靳越群就说了一句是老板分的,然后跟他说好好吃饭,他这几天有事,后面几天根本不见人影!
是一点人影也不见,连晚上都没回来!
乔苏兜里揣着巨款,也不敢乱放,整天贴身带着,拿着抹布在一颗发财松的玉雕上使劲抹!
好几天连个面都没见!怎么,靳越群是把他当成小猪存钱罐了?!
老蔡说:“小苏呀,你抹它都抹半个小时了,你轻点,再抹掉色了卖不出去呀…!”
这都染色的,也不是什么好料子。
“知道了蔡师傅…”
老蔡觉得他这两天都跟霜打茄子似的:“你来,我教你画样儿…先打上中线,再把这个如意纹填在里头…”
学到晚上,店准备卷闸关门了,门一响,乔苏抬起头,登时小脸就跟被照亮了一样!
“靳越群!”
靳越群浑身上下都是大路上扬的土,看着像刚从工地回来,看见他笑,只觉得所有的疲惫都一扫而空了。
他跟蔡师傅打招呼,帮蔡师傅把店关了,俩人就拉着往后进屋。
一进屋,乔苏就变脸了:“哎呦,你是谁呀?”
靳越群关上门,迫不及待地搂着他想亲他:“你男人,还能是谁…!”
“哈哈,你滚,你滚…你身上脏死了,你这几天去哪儿了?连晚上都不回来!你把我丢这儿了都!”
靳越群一看自己,确实脏。
“胡说什么,我能把你丢了。”
乔苏见靳越群去扯毛巾,还以为他要去洗澡:“得先烧水,不然凉…哎呀!你干嘛呀!”
靳越群回身一把抱起他,俩人倒在床上,乔苏让靳越群凶猛地亲着嘴巴,再亲着脖子,他痒得不行,腰也一直扭,但躲不开靳越群的手。
“哈哈,哈哈,你干嘛呀,痒痒死了…”
靳越群钳握着他的腰,在他身上亲个不停:“还敢嫌我脏,不收拾收拾你,你真的不知道我姓什么了…!”
“哈哈,那你就是脏,哈哈,你衣服灰好大,床单都搞脏了…!”
“管这个干什么,一会儿我洗…”
靳越群哪里顾得上?他脱掉脏衣服随手扔地上,几天不见他想乔苏都快想疯了,正埋头亲着,乔苏忽然捏着鼻子。
“呀!你是不是脱鞋了,你几天没洗脚了?你脚臭死了!”
靳越群没啥感觉,可能他这几天风餐露宿的嗅觉不太灵敏,乔苏受不了了,伸脚踹他,踹他的肚子,踹的靳越群痒的很,握住他的脚一看,十个脚趾头一个个跟白玉珠儿似的。
靳越群滚了一下喉结,偏偏乔苏还不知道,脚腕在他手里扭,嘴巴也在点火:“你赶紧去洗呀!一会儿要干那事我还得喘气呢,我不喘气受不了啊,你都搞不停的…哎呀!”
啪啪两脆响,靳越群眼睛都红了,朝他屁股上狠狠甩了两巴掌。
“整天娇气的不行,自己没出息还点火…!”
“我咋没出息了…?”乔苏使了浑身的力气蹬他一脚:“你衣服上也全是灰,赶紧去洗啊…!”
靳越群也不是脏人,这不是特殊时期么,他这几天连觉都没怎么睡,干净这事自然更顾不上,他拿着毛巾去外头。
没等烧热水,用凉水肥皂从头到脚的冲洗干净,屋里,乔苏已经看见靳越群桌上给他买的菜了,像辣子鸡丁,香死了,乔苏眼巴巴地就等他呢,赶紧给他拉板凳。
“坐,您请坐,你咋洗这么久呀,你买的这是啥菜,香的我都留口水了…!”
靳越群冷哼一声,一边擦着滴水的头发,一边往上扒他的衣服。
乔苏捏着胸口:“你是禽兽?吃完饭再弄啊!”
“啧,我给你脱下来一会儿我一块洗!”
乔苏说“哦,哦,那你早说呀,我还以为你那么凶残呢。”
乔苏任他脱了,靳越群把俩人的衣服团一块儿扔盆里。
“我刚还脏的不行,肉又香了,刚才是谁的小狗鼻子分开闻的?”
“哎呀,你身上香,香的很…!”
乔苏一歪,歪在他身上,两只手臂搂着他的脖子,身子也贴着他,亲他的脸和鼻子,一下下亲的吧唧作响:“亲亲你,亲亲你行了吧,这肥皂味儿怪好闻的,你香我就爱亲,臭就不爱亲…!还有,你不回来找我更不爱亲…!”
靳越群让他亲的脸上都是口水,绷不住也笑了,托着他的屁股让他坐稳,拍他的大腿:“惯的你早晚爬到我头上…”
俩人亲了一会,乔苏问:“这是辣子鸡丁?”
“店名写的是新疆大盘鸡,省道旁边开的一个小餐馆里买的,我在外头都闻见香味了,就想着买回来给你尝尝。”
靳越群这几天天天闻着早就馋了,他自己兜里没放多余的钱,早就想着等回来了买一份给乔苏,俩人一块吃。
“这鸡肉炖的太香了,太入味了,都放了啥料呀,原来在咱那儿都没见过,像炖鸡,又像小炒,又辣又香…!”
乔苏吃的不亦乐乎,觉得用筷子不方便,干脆上手啃,俩人啃了一份大盘鸡,连里头炖的土豆都扫干净,吃饱了,靳越群从外头打了盆水给乔苏洗干净手,就抱着人滚到床上了。
“你先别亲,你这几天去哪了?都干啥了,咋连晚上也不回来,你跟我说说呗…”
“去省道那边看过废品的车。”
“看车?看那个干啥?”
“有用,赚钱…”
乔苏还想跟靳越群说点话,但显然这会儿靳越群没说话的心情,他后面问的问题都没回音,难道他在靳越群眼里比大盘鸡还香?
算了,靳越群爱啃就啃吧,反正他的骨头肉又啃不掉…
“靳、靳越群…?”
一会儿没人啃了,不对呀,这还没进入正题呢,靳越群人也压在他身上不动,乔苏正热呢,抽出手戳戳他,还没出声问,只听到耳边沉沉的呼吸声…
几天没合眼的靳越群已经累的睡着了。
作者有话说:
拟动物小剧场:
艰难的风雪天,每天早出晚归出去打猎的靳爹。
第一天,叼回来两只野兔,扔给洞里的乔苏:吃。
头也不回地又进入风雪夜…
第二天,叼回来一头野猪,扔给洞里的乔苏:吃。
头也不回地又进入风雪夜…
第三天,拖回来一头野鹿,扔给洞里的乔苏:吃。
头也不回地又…
乔苏宝宝怒:“你回来!我这儿是冰箱吗!我是石头不需要说话的吗!”
靳爹:乖乖回来陪老婆说话,说五分钟,尾巴牢牢圈着老婆已经睡着。
于此同时,周爹的洞穴里。
暖洋洋的篝火,干燥蓬松的稻草,一张张兽皮也彰显了这个洞穴主人的实力。
然而洞中…
“塘塘,乖,来试试,看看这个毛皮暖不暖和…”
宠溺的看着塘塘扑在里头,塘塘又爬在周爹身上亲亲。
周爹微笑,心里已经拟定了第二天的猎杀计划。
第二十三章 先机
早上不到四点钟靳越群就醒了,随着他从天之骄子一夜之间失去所有,带着年少的爱人漂泊至无依无靠的南方小城,他心里的压力虽然从不与乔苏说,但也足以让他洗去过去的那些大少爷脾气。
外头天还黑着,靳越群把俩人贴身的衣服洗了,乔苏不会做家务事,从前他们一直有阿姨照顾,他脑子里就没有衣服要洗、锅碗瓢盆要刷的概念,靳越群也从没指望过让他做。
洗完在院里扯的绳子上搭起来,回屋里,乔苏正在咕哝着翻身,手在旁边摸着找他,靳越群单膝跪在床上,手臂稍稍一使劲,乔苏就像一个找着枝头的小草叶缠在他身上了。
“我好憋得慌,我想尿尿……”
昨晚吃完大盘鸡他又喝了一茶缸的水,这会儿憋的想尿,搂着靳越群的脖子蹭。
“我要尿出来了…”
“现在去…”
靳越群抓着床边的小背心先给他套上,也给自己套上,背着他去外头巷子头的公共厕所,厕所里脏臭的不能瞧,靳越群也说过他买个痰盂,让乔苏在屋里上,他给他倒,但因为靳越群晚上有时不在,只能作罢。放完水,乔苏还没醒,生活天翻地覆的巨变之下,他这些天也没睡好,就昨晚靳越群抱着他,才睡得安生一点。
“我好困,你再抱我睡一会…”
靳越群嗯了一声,在屋里抱着他,等乔苏睡着了,他才出去,在门口的水池给手臂换药。
伤口因为反复出汗,一直没好,周围裂开的痂口皮肉泛白,底下见红。
老蔡起得早,早上他习惯熬点白粥配小咸菜,到院里就听见锅铲翻炒的声音,吃饭的小木桌已经提前支起来了,上面放的有粥,靳越群抄起锅往外盛,端过一盘冒热气的豆角炒肉丝。
“小靳呀,你大早上出去买的肉啊,没想到你年纪轻轻的还会炒菜。”
“会一点,一起吃吧蔡师傅,这些天多亏您照顾乔苏。”
“小苏这孩子心好,还勤快着呢,学东西也快,我腿脚不好,他还照顾我…”
靳越群拿出在肉摊老板那儿换开的二十块钱,给蔡师傅做房租,又另外多付了三十。
“房租就二十,怎么给多了?”
“剩下的是伙食费,蔡师傅,您厨艺好,乔苏打小就不会弄火,还要多麻烦您,什么时候心情好了,你们爷俩也改善改善伙食。”
“那没事,不用多给,我这说好了是包吃,你一点不像他弟弟,倒像他哥哥…”
靳越群请蔡师傅收下,蔡师傅也不好推脱:“行,那先放我这儿,我知道你俩孩子刚落脚,日子也不好过,这钱就当下一个月的房租…”
乔苏早上喝了一大碗粥,又吃了好些靳越群夹给他的豆角肉丝。
“在这儿都顺利吧?“
“顺利呀,蔡师傅人可好了,还叫我画样儿…我描好了线,昨天还学了打磨呢…”
乔苏放下筷子,噔噔噔的跑去抽屉里找,拿过来给他瞧,能看出来要雕的是一个小玉佛,上头用油性笔花了对称的简易样式,又用小圆陀在外面打磨好。
“我厉害吧?这个是练习的,回头我学成了,给你做一个观音,蔡师傅说了,男戴观音女戴佛,保平安的…”
“我不戴这些东西。”
靳越群握着那个小玉佛,又想起什么:“那你这个雕好了给谁?”
“当然是卖啊…”
正说着,门口路过两个去厂里上班的女孩,看见他们店门口摆放的小玉雕,是乔苏这几天搜罗出来的蔡师傅之前雕的生肖,一个个比巴掌还小,雕琢圆润,憨态可掬,他就摆在外头。
女孩挑了一只芙蓉石雕的小兔子,问多少钱。
“这个六块钱。”
“那给我拿一个吧。”
女孩从包里掏出钱,乔苏说:“姐姐,我们这儿还有很多好看的小摆件,都是我师傅亲手雕的,我还没来得及拿出来,价钱都不贵,你喜欢什么我找给你,回头你带着你的朋友来看啊。”
他长得白净,乖巧俊秀,笑起来甜甜的小虎牙一露,女孩问:“你们这儿有手链么?”
“手链?”
“没有就算了。”
女孩还要上班,把小兔子装在包里就走了,乔苏拿着钱,哼着歌。
“蔡师…”
靳越群的脸色黑的像锅底,一把抓着他的手腕就给他拉回屋里了。
关上门,靳越群一双眼睛能冒火:“乔苏,我不在这几天你都给我干这些?!”
“我干啥呀,哦哦哦,你说卖玉雕?对呀,我一直…”
“一直?!你那是卖玉雕还是卖笑?!”
“谁卖笑了!你说谁卖笑了!”
乔苏看过那么多故事会,他当然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词儿,他冲上去用脑袋顶了靳越群的胸口,他脑袋硬,靳越群没防备,往后踉跄了两步,乔苏跳在他身上,照着他的左边脖颈和肩膀连接的地方就咬了一口!
“嘶…!”
靳越群吃痛,可手又反射性地抱着他,怕给他摔了,乔苏咬完了,瞪着眼睛看着他:“你这样说我我真的生气了!我没有卖笑,蔡师傅的玉雕卖的不好,我才想办法的…!门口的每一个都是我在柜子里找了很久也擦了很久才凑出来的…!”
靳越群也意识到自己刚才一急说重了,他抱着乔苏的背:“我…”
“你都好几天没有回来,一回来就骂我,那我不要跟你讲话了!你去忙你的好了…!”
乔苏虽然有时反应慢半拍,但他也是个心思很纯净的人,因此喜怒哀乐都在脸上,从不加掩饰,他从靳越群身上跳下来就要走,靳越群捂了一下脖子上的深深牙印,拉着他的手。
“我刚才有点急…”
“哼!你的五百块钱我也不要!”
乔苏从枕头底下翻出他一直宝贝着的五百块,扔给靳越群,靳越群没法子,弯腰捡钱,又堵着门口,不肯让他走。
偏偏他还是个很不会说软话的男人。
“怎么越说越急了…你想找活儿干,帮蔡师傅卖玉雕,我也没有阻拦你,我做的还不够?还住在这里,让你离得近…但你刚才至于笑那么多?”
“人家餐馆的服务员就是这样子啊!难不成别人一来,我拽的二五八万似的,鼻孔朝天,那谁会买啊…!”
靳越群把手里的五百块钱塞给他。
“我说了钱我来赚,我们不是说好了在这儿只学手艺…”
“只学手艺多无聊啊…!蔡师傅做玉雕也不说话,我都没人讲话,你知不知道我喜欢笑,我喜欢说话…!”
乔苏心里忽然就委屈了,他们才刚刚来到滨江,他谁也不认识,也没有朋友,靳越群又总是早出晚归,他眼圈有点红:“我知道你忙,我就自己找点事情做,我昨天,前天,大前天都好想你了,还担心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晚上也没睡好,你一来我多高兴,你就知道跟我吵架…!还朝我说不好听的话!我干嘛要听你的!我就不听你的…!”
他突然的就要哭,靳越群一下子没招了,赶忙先抱起他,抱在怀里,嘴唇一下下亲他的脸:“祖宗,你真是我祖宗,这又要哭什么…我统共才说了几句话,怎么招你了…”
“你还说你没招,你刚才说我去卖笑…!”
“你听错了,我是说我卖,我卖笑,我朝你卖,这不我正在卖呢…”
乔苏没憋住,噗嗤一声又笑出来,笑完他就撇过头,装着不理他。
再一看,哪里有半点眼泪?
靳越群也骂自己没出息,怎么回回一看见乔苏要哭,他就跟那从前他最看不上眼的、那种怕老婆,见着老婆就像老鼠见着猫的男人一样连哄带低头的?
这往后的日子怎么办?
“你叹什么气?”
靳越群说:“眼下我也是没办法,只能先把你放这儿,但你不许给我笑那么多,我看着就窝火…”
“你窝什么火,那咱现在不是没钱么…我不想什么都你一个人承担,你这些天是不是都在外头?昨天都累的睡着了…你以前从不这样,我心里多不好受…”
他趴在他怀里,小声哼着心疼他的话,靳越群刚想硬气的心又给他几句话给揉扁搓圆,像一股气放了,他忍不住亲他的嘴,舔弄他嘴角的涎水。
“你真是老天派来专门折磨我的,我原本就不想你出去干活,那么累,还得对别人笑,你自己想笑是一回事,为了别人笑是另一回事…,你就给我一点时间,好好地待在我身边,咱一定不会永远都这样,我心里想的就是换个大房子,回家就能看到你…行不行?”
“那等你赚到一万块,不…十万块的时候我就不做了,什么都听你的,行了吧…!”
乔苏狮子大张口,先随口喊了一个天文数字,在这个万元户都能上报纸风光的时候,十万块不管是过去在靳家,还是在现在,都是一笔当之无愧的巨款了。
靳越群眯了下眼:“你说真的?”
“我当然说话算话…!”
快七点了,靳越群还得去堆场,他放下乔苏:“一言为定。”
乔苏偷笑,靳越群看他又得意,气不过,拍了下他的屁股,威胁道:“老实点啊,别给我招蜂引蝶的,我这些天忙,不一定能什么时候回来,你好好吃饭,乖乖的。”
乔苏点着头,跟靳越群说:“那你也别太累了,五百块能花很久了,你多回来看看我,我也不要那么多…”
靳越群原本都开门的手又一把把门关上了,回来抱着乔苏抵在墙上,低头像要把他吃进去一般凶狠的亲,唇齿啃咬着他的嘴唇、舌头,乔苏的嘴巴都让他亲肿了,打着他的头,打了好多下,靳越群才压着粗气放开他。
“说,是不是狐狸变的,专门来勾我的,是不是…?!”
他又恨恨地在他肿起的嘴上咬了一口,才走了,乔苏摸着作痛的嘴巴,不是…到底是谁啃这么狠啊…!
一上午,门口的生肖摆件卖出去两个,还都是乔苏这两天挑出来的,蔡师傅觉得这孩子还挺有眼光。
乔苏坐在门口的小马扎上,他又想到早上那个女孩说的…手链?
中午吃完饭,他让蔡师傅用专门磨珠子的窝珠机磨了好些个玛瑙珠子,又用剩下的岫玉边角料雕了一只小兔子,中间穿孔,乔苏就在穿手链,几个珠子配上中间莹润的小兔子,一个漂亮的手链就成了。
果然,下午的时候女孩就带着她朋友过来了,第一眼就看上了乔苏摆的手链。
“你这个手链做的真好看,多少钱?”
乔苏想了想:“五块钱。”
“给我一条吧。”
女孩的朋友原本在蹲在地上看玉雕,闻声也看到了手链,凑过看:“呀,这个红玛瑙的手链真显白,还有没有,我也想要一条。”
“有的有的,就是得晚点,要不你明天来行不?明天一定有…!”
女孩的朋友说行,俩人交了钱,拿着手链一边互相带着看走了。
“这真有人买啊?”
蔡师傅看见两个女孩爽快地就买走了,就雕这么些小玩意,本来都是不能用的边料,成本最多八毛,居然还能卖五块钱,他那些大的玉雕也就买三五十块,可那些他很多都得雕上半个月一个月,这种小指大的小兔子和珠子,一下午他就能雕好几个。
第二天那个女孩的同事又带了她朋友,两个人买了两串,蔡师傅算了算,这比卖玉雕赚的多,于是他负责雕小兔,乔苏就在旁串珠子。
他原先在家就爱摆弄彩色的小石头,没人教他,但他配出来的一串串颜色深浅不一玛瑙手链,就是叫人看着好看。
潘鑫那头,他这些天都见不着靳越群人影,问他去哪了,靳越群蹲在地上,捡着地上的树枝在沙地上画,是他这几天在几条省道上蹲点的成果。
“潘哥,我这几天守在省道那边,现在除了汉九高速,过大车的就是这条省道,来来往往拉废钢的车我计算了一下,一晚上最少有两辆,最多有七辆,他们有的师傅下来吃饭,我跟他们聊,去汉阳的最多,还有去常阴的,熟县的…”
潘鑫的脑袋有点转不过弯:“我知道,这都在一条线上,汉阳那边钢厂比咱们这儿的多,肯定对废钢的需求大,不过这跟我上次跟你说的,咱要多收废钢有啥关系?人家都是跟那边谈好的,咱也不能直接上去明抢吧?”
“是,所以现在就得想法子从这里面截留下一部分,让废钢留在咱们这儿。”
“截留?怎么截留?”
“建收购站点。”
靳越群说:“我问了,这里头拉废钢的有不少都是外地私人的车,知道这边价高,才收了废钢往这边卖,自然是谁方便、谁的价格合适就卖给谁,现在省道旁边有店转让,后头是片荒地,要是咱们收下来,建一个废钢收购站点,给过路师傅免费提供过夜住宿,过磅就付现金,到时路过的那些车,跟厂里谈好的就算了,但那些私人拉过来的咱就能先抢一部分留在手里。”
潘鑫看着靳越群在地上画的图,现在收废钢多少都有点灰色地带,要么凭关系开一张白条,要么走街串巷去收,收来多少靠关系再卖,谁也不敢大声吆喝,据他所知,滨江现在几个在做废钢生意的规模也都不大,建收购站这个主意他之前还真没见过。
“建收购站?这能行么,现在没人这么干,光租个大堆场也不便宜…”
“潘老板,正是这样,先机不可失。”
看着靳越群,潘鑫突然反应过来:“靠,你小子别是这几天把滨江废钢市场也给摸个透吧,你真觉得可干?”
“可干,现在滨江还没有成熟的废钢市场,趁其他家还没反应过来,就光是这段时间差,就足够让我们抢先占据不少优势了。”
潘鑫从十来岁就倒腾各种小生意,自认识人没打过眼,靳越群这小子条理清晰,头脑活泛,他隐隐觉得他在他头一个老板手下绝不是一个小兵那么简单。
生意场上有句话,敢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不是被大浪打翻在岸上,就是赚的盆满钵满,潘鑫一咬牙,拍了下大腿:“成!老哥就特么信你一把,你说怎么干?咱就开干!”
作者有话说:
xql都是十八九岁啊,会吵架的,吵吧,没事[笑哭]能分开咋的。
讲个地狱笑话:
靳爹虽然也重生,但一方面他的记忆已经渐渐消失,一方面他上辈子二十七鼎盛时期就殉情去了,本质上没经历过中年对感情的感悟。[笑哭]
苏苏宝贝更是,他心大,又随性,反正和靳越群吵架他又不怕。
上次冲浪看到一个特别搞笑的图,有宝儿说我笔下的受是小比格那个表情包,撑开眼睛滴眼药水,然后指着别人:werwerwerrwer
笑到我头要放在转转上回收了。
第二十四章 汉阳
靳越群和潘鑫那边忙着在省道旁边盘合适的店面,开收购站点,趁着现在铁矿石要涨的风还没吹出去,他们必须动作要快。
潘鑫白天跑商业局办营业执照,这也是靳越群告诉他的,公司就叫鑫诚废钢回收有限公司,潘鑫负责四处跑关系,建收购站和收废钢这事大半都交给了靳越群。
他忙的脚不沾地,白天要顾着去各个大大小小的厂子回收废钢,分类处理,晚上还要盯着工人抓紧时间施工,买材料,清理堆场,连饭都是在大车上喝凉水啃馒头凑合的。
乔苏更是根本看不见他人,要不是靳越群常常半夜摸上他的床,他都真的以为靳越群把他丢在这里了…!
半夜,乔苏正睡着,察觉到有人掀开他的被窝,进来的人浑身冰凉,给他冰的吓了一跳。
“你回来了?你身上咋这么凉…”
“冲了个澡…”
乔苏翻了个身,抱着他:“你最近都大半夜才回来,下次要回来这么晚就别洗了,这么一凉还能睡着么…”
靳越群这些天忙的睡觉都只能趁中午吃饭的时候眯一会儿,不是开大车就是天天和工人在一块,身上抖落下的脏灰都能砌墙,味儿也不好闻,所以他上床前都会先火速冲个澡,他才不信乔苏这些屁话,他要臭了,乔苏一准滚到床里头,不让他碰。
“洗了就洗了,赶紧睡觉…”
靳越群亲他的脖子,手掌圈着他的腰,将乔苏严丝合缝的抱在怀里才睡着了。
一连差不多半个月都是这样,靳越群早上天不亮就走,晚上也不知道几点钟回来,有时候干脆不回来,一回来钻进被窝身上就凉的要命,累的话也不怎么说,要不是睡一会身上能暖,乔苏都要忍不住想起他之前看的那些故事书里写的人鬼恋,吓出鸡皮疙瘩了。
靳越群忙,乔苏就在店里继续卖手链,那两个女生是纺织厂的,回去给他一宣传,又带了不少厂里的女孩过来,有时候小摊位被好几个女孩围着,一次性就能卖出去三四条。
剩下没人的时候他就跟着蔡师傅学玉雕,不过坐那儿一直围着机器雕琢,对乔苏这种坐不住的性子来说也有点无趣,他每天最盼着别人上门来问玉雕和手链,哪怕不买,他光和人家说说话也是好的,好在周围还有一些小店,老板和服务员看他年纪小,有时休息的时候也会磕着瓜子带他说点家长里短。
这两天滨江经常下雨,都说一阵秋雨一阵凉,气温也跟着降了一茬,早上乔苏睡醒了,身边又没人。
说实话,他都快分不清靳越群晚上到底回来没回来了,不过这次床尾放了一个包袱,乔苏打开一看,里头是一袋衣服,有长袖、还有长裤,乔苏身上的衣服一直穿了洗,洗了穿,都快搓破了。
桌上还有一张纸条,上面是靳越群龙飞凤舞赶时间留下的一行字:“天要冷了,穿长袖。”
“真是的,买新衣服也不说,天天连跟我说句话的时间都没有…”
乔苏套上长袖,从脑袋那儿扒下来穿好。
雨就停了一阵,下午的时候外头哗一声,突然又下起大雨。
他们这条街的地势低,蔡师傅怕雨水冲进来,在门口摆了几个沙袋,乔苏也帮着拖,压好了,乔苏看雨还没停。
“蔡师傅,我去给靳越群送雨伞…”
“这么大的雨,你知道小靳在哪吗?”
“我知道他在省道的收费站那片…”
“那离的可不近啊,你得坐公交车,在前头的小岗,下车还得走三四里地…”
“没事,不远,我去了蔡师傅…”
乔苏撑起一把伞,在瓢泼大雨里就出门了。
靳越群下午没在收购站,出去青县的轧钢厂收废钢了,给装废钢的后车斗盖上防水布,一直到晚上才回去。
施工队里有一个机灵的小伙子,叫黄阳,一看见靳越群的大车进堆场,就提前顶着雨跑过来:“靳哥!下午有个说是你哥的人来找你,我看着他十六还不到,像假的,让他在那边等着了…!”
靳越群一听就下车了:“帮我把货卸了,他人在哪儿?”
“就在收购站里头…”
他们盘下的店面原先就是个水泥毛坯,因为要赶工期,工人们主要在清理后头的荒地做堆场,这边也没来得及怎么装,就刷漆挂了招牌。
乔苏坐在桌子旁边,托着腮帮子,用指尖连着桌子上的水珠,一个人在下五子棋,他身上的鞋子湿透了,裤脚也卷起来,靳越群一看,屁股上也都是泥。
“你怎么来了?!摔了?”
乔苏听见他的声音,惊喜回过头:“你真的在这儿,我没找错…!”
靳越群一听,才想起来他好像从没跟乔苏说过他白天在哪儿。
“胆子大的你,不知道我在哪儿就来…?!”
“我又不是没长嘴,我还长腿了呢,我会问呀,你再朝我龇一下牙试试…我来给你送伞呢…”
乔苏拿着手里的雨伞,水珠洒落,外头的工人还在干活,靳越群带着他去一旁打算做收钱的会计室,插上门。
“我来给你送伞,还有,这些天我卖手链也赚了三十多块,蔡师傅给我发了十块,我还给你买了一瓶驱蚊水…蔡师傅说秋蚊子厉害…”
靳越群瞧着他低头翻书包的毛茸茸的发顶,坐下来,他抱着乔苏,伸手脱他的衣服。
“路上摔了?”
“有一段有点滑,绊了一个屁股蹲儿,不过没事,就脏了点,裤子没破…”
靳越群心疼的摸他的腿,又不知道说他什么好。
“我是担心你裤子破没破?”
乔苏让他摸的痒:“那裤子一条好贵呀,你在哪儿买的,咋没带我去。”
靳越群给他脱个精光,仔仔细细地看他的腿、屁股、后背,发现没有磕青的地方才放心,乔苏也任他脱。
“现在抽不出空,那天让小黄去服装市场买的,总这么一件来回穿也不是事儿,你的那件都不能再洗了,再洗该破了…”
“你慢慢给我脱,别这么大力气呀,我摔一跤没摔坏,你再把新衣服给我扯坏了…”
“别乱动,抬手,湿的贴在身上要感冒…”
靳越群最近有时候来不及回去,就经常住这儿,黄阳帮他买的他没拿走,留在这儿换洗。
“我觉得穿着挺舒服的,不像之前有标签,还硌得慌…”
原先靳越群给他买的都是商场里的衣服,一件短袖都要小一百,当然有标签,这在服装市场的地摊上几块钱买的批发货,不知道哪个小作坊裁剪的,哪里有什么标签。
乔苏小腿上和脚上摔的有泥,靳越群去楼下水管拧了个毛巾,蹲着握着他的脚心,给他擦。
“下次不许来了,这儿又脏又远,你在家等我就成了。”
“我的腿你管不了…我现在知道门了,我想来就来…不然我得憋死…”
乔苏拉着眼皮给他做了个鬼脸。
“这是你擦脚的毛巾?”
“擦脸的。”
“那你给我擦脚…”
“瞎讲究,你的脚又不脏。”
给他擦干净,靳越群的衣服和裤子尺码对乔苏来说都太大了,穿好了,他笑嘻嘻地抬起耷拉一大截儿的袖子筒,摇了两下:“我像不像唱大戏的…”
屋子里低暗昏黄的光落在靳越群冷峻的眉眼,大抵因为太过年轻,又低着头,那股骨子里透出的锋芒显得有几分青涩,又像是收着,怕伤了人。
“像傻帽…”
“你才傻帽呢,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晚上雨还在下,施工队的煮饭大姐熬了一锅土豆粉丝炖肉,配馒头,虽然肉腥几乎不看见,但干了一天的工人都盛了一大碗吃起来,靳越群也端了一碗,拿了两个馒头。
“靳哥…!”
下头有人在叫他,靳越群放下碗,拿上雨衣,对乔苏说:“我下去有事,你自己吃,太烫,数着等两分钟再吃…”
黄阳说是做灯箱的线接的不够,等乔苏吃完了,靳越群才处理完事回来,他把雨衣搭在外头,撩起衣服擦了下脸上的雨水。
“你跟小黄说你是我哥?”
“是啊…”
“下次说你是我弟。”
“为啥,我比你大…!”
靳越群抱着他坐在腿上,还没动筷子,先伸手进去摸了摸他的肚子,又给他喂了两口菜:“我跟他们说我二十了,你说你是我哥,不露馅了?”
“你哪有二十啊…”
靳越群才十八,比他还小呢。
“没有也得有,潘老板现在把建收购站的事交给我管着,要是太年轻了,怕老板觉得我压不住阵。”
乔苏想想,也有道理,他嚼了一口土豆,不知道是不是后头倒进去的,有点夹生:“里头硬的,嚼不动…”
“那你吐碗里吧。”
靳越群端着碗给他接,乔苏把嚼成两块的土豆低头又吐回碗里,靳越群也没嫌弃,拿起筷子咬着馒头继续吃。
“以后在外头要叫我哥,知道不?”
乔苏不太情愿,但为了生活,只能点头“行吧…”
“那你现在叫一声。”
乔苏憋半天:“你别得寸进尺行不行,现在就咱俩,我叫不出呀…”
时间不早了,外头雨下的大,工人只好先收工,乔苏来找他,靳越群又省了回去的时间,这会儿难得能稍作喘息。
“太晚了,又下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晚上别回去了,明早我送你回…”
“行…”
靳越群又下去跟工人交代了点事,之前他没回去的时候就凑合住在会计室里一张临时搭的木架子床,他给乔苏垫了两件衣服,才让他躺上去。
“我们练练,这事不能露馅。”
乔苏一时没反应过来:“练啥呀?”
“就练叫我哥…”
乔苏还以为是靳越群是真跟老师一样,他教一句他叫一句呢,没想到根本不是那回事,最后他让靳越群作弄的,哭着跟猫叫一样的嗓音喊了好几声哥才罢了。
“你烦死了,你真的太坏了靳越群…!我下次再也不来找你了…!”
乔苏的眼睛都红了,靳越群脖子里全是汗,抱着他,吻他薄薄的眼皮,拿着烧好的热水兑着点凉的倒进盆里,这盆刚才他在下头都拿肥皂洗了五六遍。
“不来找我就对了,让你乱跑…这回叫哥记住没?”
“没记住…!”
靳越群作势又要往床上抱他,乔苏吓的眼睛都瞪大了,两只手紧紧搂着他的脖子:“记住了记住了,哥…!哥行了吧…!”
靳越群笑,又亲亲他扁起来的嘴。
“这几天学什么了?都谁来买玉雕了?”
俩人好一阵都没像今天这么有时间说点话,自从来了滨江,靳越群也好长时间都没让他再像之前一样什么事都打汇报。
这么一问,乔苏觉得就像回到了从前,他高兴的把他最近在做手链的事跟靳越群讲了,又回想着这几天来的顾客,都是陌生人,他慢慢的讲,说纺织厂里的女孩和她的朋友来的多,还有周围小店的服务员,也经常也拉着他说点家常事。
“都说什么家常事?”
“就说谁的男人有钱了就在舞厅混女人,让人家骗的倾家荡产…”
靳越群忍不住拧眉:“你少给我听这个。”
乔苏不太舒服地哼哼一声,往上扭了下腰:“每回都这样好麻烦…我又不会怀小孩。”
“不是怀不怀小孩的事,不干净…”
乔苏讲讲就累了,眼皮发沉,也不管靳越群给他洗到哪了,他先打着小呼睡着了。
往后又是两场雨一下,天气就放晴了,蔡师傅种在院子里的桂花树开了,开着门都能飘进来香气,乔苏每天就是在店里,没事就串手链,无聊的快要长毛。
晚上的时候,一个穿着灰工衫的男人带着老婆和女儿上门。
“爸。”
小女孩一看见木台后天的蔡师傅,就跑过来抱着他的腿喊:“爷爷!欣欣想你了!”
老蔡笑开了花,摘掉老花镜,抱着小女孩,从柜子里拿出她雕的小老虎:“欣欣看,爷爷给你雕的小老虎…”
男人叫蔡家和,三十出头,是老蔡的大儿子,在汉阳的一个平轧厂做钳工,晚上老蔡烧了几个菜。
“爸,现在我们厂里要上新生产线,正在集资,叫投资金,谁投了钱,年底就能拿分红…和我一个车间的刘师傅,他一个人就投了一万,您看我这么多年就攒了两千块钱,您那儿还有没有?借我一点,我和丽霞结婚这么多年,还挤在职工宿舍,将来欣欣上学也不方便…”
蔡家和这次来是给他爸借钱的,他们那个厂算是汉阳在比较大的平轧厂,现在说是上头要把他们建成汉阳标杆的大型炼钢厂,集资就是给员工的福利。
这消息一出,他们厂子里的会计各个忙的都恨不得长出八只手,都接不过来每天排在门口送上门的钱。
“爸,这次投钱肯定能赚,我们这个厂子马上就是国家投资的重点项目,光上面就要拨下好几个亿,爸…我不骗您,这个钱算我借的,我打借条…”
老蔡被大儿子说动了,回屋里给他拿钱,乔苏听不懂什么集资什么分红的,他就觉得他们说的汉阳这个地方有点耳熟。
好像他在哪里听过…?
想了半天,乔苏突然“啊!”了一声,他想起来他在哪儿见过‘汉阳’了!是他的录取通知书…!
作者有话说:
重见天日的通知书:(深呼吸一口阳光空气)“我终于出场了啊!谁为我花生!我一直在汉阳啊!”
第二十五章 大学
半夜两点,店后头的平房黑压压的一片,只有他们这间屋的灯亮着,靳越群看着手里这份突然冒出来的录取通知书。
外面印着“汉阳地质学院”的字样,里头录取学生是乔苏的名字,专业是地质工程。
那天乔苏离开家时匆忙,邮局的信封都没来得及扔,寄出地址写着中江省汉阳市开平区银杏路三十七号汉阳地质学院,还有邮局的戳,怎么看也不像是假的。
“你后面在志愿表上自己又添了学校?”
乔苏搬着板凳坐在他旁边:“没有啊,就你给我报的那些,我一到教室把咱俩的志愿表交给老师了…是不是你给我填错了?”
靳越群没好气地拍他的后脑勺:“你的事我能错?汉阳汉城差一千多公里,我是瞎还是傻?”
他那时还没打算来中江省,除非脑袋疯了,给乔苏报一个离他十万八千里的学校。
乔苏也不知道咋回事,捂着脑袋。
“那不然咋录错了…!就你填了我的表,肯定是你没看清,都给我录到汉阳去了,汉城汉阳,就差一个字,你还不承认,自己粗心还不让说…”
靳越群让他气的嘴角直抽,乔苏又突然想起来:“对了!当时彭文喊我去他家玩,把我俩的志愿表给眼镜了,让他帮我俩交的…是不是眼镜没看清?以为汉阳是汉城,把他要报的学校填在我上头了?”
“眼镜是谁?”
“就是我们班的班长啊,他戴眼镜戴的可厚,是不是他没看清,多给我填了一个…?不对啊,我记得彭文说看他的也填好了才给他的…”
乔苏越说声音越小,板凳也往离靳越群远一点的方向默默地挪。
“要不,要不明天再说吧,我有点困了…”
“回来…!谁准你去彭文家玩了?你跟我说了么?我当时是不是让你交完表就回家,你又不当回事儿?”
“没不当回事啊,就去了一小下…”
乔苏趴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去了一下就回来了,你别老翻旧账,霞姐说了,那都小心眼的男人才干的事…小心眼的男人,一般‘那方面’都不行…”
那方面?这又是什么跟什么,从前乔苏哪里懂这些。
“你这都从哪儿听来的?霞姐又是谁?”
“就隔壁卖服装的老板娘…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还有旁边卖包子的大哥,他们聊天有时会带上我,王大哥他老婆跟人跑了,说是被他捉奸在床上,俩人都脱的光溜溜的,他整天骂他老婆,我不爱跟他说话,你知道霞姐原先跟的男人是谁不,叫豹哥…”
“豹哥又他妈是谁?”
“你怎么骂人啊…!”
靳越群硬是忍了忍,握着他的手亲了一下:“我没骂,你接着讲。”
“豹哥就是她老公啊,一条街都有名的,霞姐年轻的时候在发廊店,就跟他好的,不过她说豹哥前年在街上砍人,现在坐牢去了…”
乔苏这些天卖手链,在外头跟着左右店老板听了不少也学了不少,他本来就闲不住,又爱说话,说到底,老蔡那个店周围三教九流遍地,能说的就那点事。
“汉阳在哪儿呀?”
“离这儿一百多公里。”
乔苏对距离还没太多概念。
“那是不是很远?”
“原先从安县到汉城吧。”
靳越群垂下眼问他:“你想去读吗?”
“要一百公里,离你太远了…”
乔苏摇摇头,抱着他:“我不读了,咱刚来这儿,我不想离你太远…再说了,我继续编手链,还能赚钱…你也不用这么辛苦…”
靳越群抱着他,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出于私心,他是不想乔苏离开他眼皮子底下哪怕一公里,去汉阳念什么破书,但他心里又知道,从前的乔苏要比现在活泼的多,也任性的多,他一直无拘无束,漫山遍野的跑一整天也不会累,他一直想哭就哭、想闹就闹,有时脾气上来丢东西砸起他来,连他也招架不了…
换做过去,他要是敢把他关在这个像鸟笼一样大的玉器店,他早就跟他闹翻了天。
可现在乔苏却懂事了很多,哪怕他不说,他也可以一个人乖乖的待在这里,不和他闹,努力地去赚几块钱,会不由自主的为他们的生计担忧,会为他担心…
或许对别人来说,另一半在最艰难的低谷时,会为自己担忧、心疼,学会收敛脾气任性,是一件甜蜜而感动的事,但对靳越群来说不是,绝不是。
乔苏每收敛一分,他能看见的只有他的无能,可他心里又清楚,眼下这段时间他要拼了命的去挣出一条出路、他们的出路,什么苦什么累他都得嚼碎了咽下去,谁也迈不过去。
既然他明知如此,为什么要在这段最难的岁月里让乔苏陪着他一同吃苦?在他什么也给不了他的时候,就因为他那些难以控制的掌控欲,把乔苏圈在身边,他是不是太过自私…
录取通知书这件事乔苏没当回事,无论在汉城还是滨江,他从没想过要离开靳越群去念书,他也知道靳越群肯定不许他离开自己,他告诉靳越群,也只是因为他真的不擅长拥有什么秘密,所以这件事他跟靳越群说了,就抛到脑后了。
没想到过了三天,靳越群一大早急急忙忙从外头回来了。
“…你咋大早上的回来了?”
靳越群身上的外套都是灰,他在外头抖搂了两下,进去给他套衣服:“跟老板请了一上午假,带你去学校看看。”
去学校?
乔苏还稀里糊涂呢,就被靳越群套上衣服带去了汽车站,他们坐的是最早的一班大巴车,才六点半,车上稀稀拉拉的坐了几个人。
“趁热吃,我补个觉。”
靳越群像一夜没睡,他把刚在小摊上买的包子塞给乔苏,往后头一靠就睡着了。
大巴开了一个小时,停在汉阳的开平总站,他们跟师傅打听了一下,这里离汉阳地质学院还挺近的。
乔苏问:“咱们来学校干嘛呀?”
“看看这儿条件好不好。”
走路过去学校就十分钟,一路上靳越群算着,这个距离他勉强还能接受,路上车也少,就是到了学校门口,看着门边跟三流作坊似得挂着的一块竖着汉阳地质学院的招牌,上面的字都让雨淋的掉漆了。
这是正经学校么?
一进去,学校不大,就两条主干路,连着教学楼、操场和宿舍,红砖楼比较老,靳越群看男生宿舍楼门口也没有看门的,就拉着乔苏进去了。
八个人一间的宿舍,走廊中间有公共厕所,虽然也是水泥地,但至少是冲水厕所,比巷子头那种底下挖坑,一进去恶臭熏天,没处下脚的老厕所强多了。
俩人问到教务室,里头的老师拿着他的录取通知书看了一眼:“怎么来的这么晚啊,人家别的学生一个月前就报道了,现在都上课了,学校也过了报道时间,回去吧…”
“老师,实在对不起,主要是我们家离得太远,我们才赶火车下来。”
靳越群从兜里掏出一盒烟递过去,老师瞥了一眼,放进抽屉里:“离得远也不是借口啊,我们这儿还有从云南来的学生呢,人家提前十来天就出门了,我给你问问吧…学费和住宿费带了没有?”
“带了,老师,学费和住宿费要多少钱?”
“学费四百,住宿费一百…”
靳越群已经把俩人所有的钱都带上了,但因为最近添置了衣服那些,加起来四百五不到。
“要是读的话,能先赊几天么,我们…”
“我们这儿不赊学费,诶…老祁!你的学生,不是我说,你怎么净招点家里揭不开锅的,咱学校食堂都欠多少钱了…”
门口被叫住的中年男人端着一个茶缸:“学生?你们俩报什么专业的?怎么来的这么晚?”
“是我弟弟,他录上了地质工程,我们家离得远,来晚了,想来看…”
“地质工程?”老祁一听,急忙把茶缸放下来,瞧他的录取通知书:“诶呦呵!还真是我的兵!你们咋来的这么晚,没事,来得晚没事…!小王啊,你看我几年下来就招这么几个学生,现在地质专业是冷板凳,咱学校的名头都快撑不下去了,你赶紧的,赶紧给他办入学手续…!”
靳越群说:“老师,我们住在滨江,有点远,我和我弟弟想再考虑考虑…”
老祁正激动的和教务处的老师说话,一时没听见他们说什么,靳越群带着乔苏下楼了。
兴许是最近经常下雨的缘故,学校里树多,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水涩。
乔苏在地上看见一个蜗牛,蹲下去瞧,见靳越群脚步没停,又追上去。
“你咋啦?咋不说话…”
“同学!小同学!”
后头,那个被叫老祁的中年男人追了上来,他拿着乔苏的录取通知书,气喘吁吁的:“小同学,别不读了呀,别看我们学校不大,我们这儿好歹是省里地质厅管的学校,读出来了,将来还给分地质研究所,男子汉,不要怕苦怕累,还有,我刚才让老师给你核对了,你录的是公费生,学费国家管减免,这就能给家里省四百块,只交住宿费就行了…”
靳越群问:“老师,大一一定要住校么?”
老祁是真想多个学生:“啊,不住也行,但住宿费是学校统一收的,免不了,小同学,我就是教水文地质的,跟你们说实话,现在这个专业没人读了,今年计划招二十个人,就招到四个,如今跟过去讲奉献的年代不一样了,学生都流行去读什么外语外贸,财务会计,也是,坐办公室体面,像我们这种没事就扎山坳子做地质勘探的…”
“去山坳子?”乔苏问:“老师,这个专业是去山里头吗?”
老祁看他感兴趣,说:“是啊,地质工程的范围可广了,不少课都是要实地勘测,咱们院很多老师都是汉阳地质研究所的,平常要经常去山里,研究地层结构,岩土性质,分析地下矿层、水源,你是担心辛苦吧?咱们这是光荣的工作,是给国家做贡献,用咱们的双脚,去丈量祖国大地…”
“谢谢老师。”
原来地质工程是干这个的?乔苏还想再问,就被靳越群拉走了。
老祁看这哥俩儿像是那个高个的拿主意的,在后头说晚两天也行,但最迟就是这两天了,不然他这个公费生的款项再不报道,上面就该给核销了。
一路上,靳越群不说话,乔苏摸不清他什么意思,索性不摸了,四处好奇地看,南方的树和北方的不同,叶子翠绿,细窄,他也没见过大学,原来大学是这样的。
“这个学校像咱之前去的铁路公园…”
俩人不知不觉走到了学校后头的湖边。
靳越群问他:“你想读么?”
乔苏有点纠结,如果是还在安县的时候,他们什么也不愁,他想读,他喜欢去山里,脚踩在溪水里,但现在不一样,如果这些要和靳越群比,那全都不作数了,他更喜欢靳越群。
“离你太远了,还要做大巴车,住宿费也要一百块…”
这片没人,他拉上靳越群的手。
“咱回家吧。”
靳越群几乎是同时地反手握住他的手,默了一会,他又问:“你想读吗?”
乔苏不知道为什么他又问一遍。
“如果是从前的话我想读,但现在不想了,我答应了蔡师傅做学徒,还要卖手链,而且学校也不在滨江…”
“你别考虑其他的。”
靳越群出声打断他,他眉宇间笼着一层类似克制的情绪,像是勉强压制,才能把心头萦绕的那股烦躁压下去:“你就说你想不想读,不想读咱就回家,想读其他的事我来想办法。”
乔苏想了想,想说什么,又没说,他拉着靳越群,往校门口走:“算了,咱走吧…”
算了?
靳越群自己什么都能算了,安县他好不容易经营上去的厂子算了,汉京大学算了,吃饭算了睡觉也可以算了,他可以放弃所有重头再来,把休息时间往极限里压缩,每天一睁眼就是赚钱和往上爬,但这些不是为了让乔苏算了的。
“只有这一次。”靳越群说,他胸膛起伏,沉沉地出了口气:“我只放手这一次。”
乔苏一愣:“啊?”
靳越群抓起他的手:“走,回去,交钱。”
乔苏被他抓着,脚下还是石头路,踉踉跄跄地:“交什么钱?去上学?”
靳越群脸上没几分好颜色,他下颌线绷紧,抓着他的手臂不放,往前走:“快点,我最多就能装一会儿,一会儿装不了了,你往后就别想读书,就跟我回家去,天天在床上等着我。”
作者有话说:
比起让苏苏跟着他度过这段最苦的岁月,他更想他的乔苏一点风雨也不沾身。
好消息:靳爹这把控制住了。
坏消息:只能控制一会儿。
第二十六章 亲吻
乔苏在汉阳地质学院念书的事,哪怕是后来多年再回想起来,仍是一场不可思议的阴差阳错,不得不承认,有时人生路的十字路口就是这样奇妙,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冒出一条足以抉择未来的分叉路口。
两人找教务处的老师交钱盖章,又去后勤科领了学校统一发的铺盖、被子还有热水瓶等日用杂物,老师给了他们一串宿舍钥匙:“2号楼,503,都你们地矿工程学院的学生,进去有空床就能住,下午直接找老祁报道就行了。”
这时候乔苏才十九,他其实还不太懂靳越群为什么会让他在学校,直到很久以后,他才慢慢明白,其实他上不上学靳越群根本不在乎,他只是想把他从他们这段注定最艰难的起步期中‘推’出去。
以至于很久之后,乔苏在巴黎,或者在洛杉矶的豪宅,他忘了在哪儿,有一次心血来潮的问靳越群。
“靳越群,你知不知道人家都说共患难的夫妻感情才最珍贵?我才跟你共患难了几天,你就把我送学校里了,你这样都让我失去了那些经历…”
那时两个人早已不像现在这样狼狈,靳越群靠在床头看下头海外高管的汇报,男人对这套说辞嗤之以鼻:“苦有什么好吃的,还共患难,都那帮没本事的男人瞎编出来的…你给我少看点这些乱七八糟的闲书吧。”
那时的乔苏就知道,靳越群这个男人真的爱惨了他,他不但不想他陪他经历这些,连看见一点、听见一点也不想,靳越群总是将他好好的护在手心儿里的。
蒙蒙细雨又渐渐下了起来。
靳越群肩膀上扛着他的铺盖,手里拎着发的热水壶,俩人冒着小雨赶紧找宿舍楼,乔苏在地上捡了一个造型像小蛇的、弯弯曲曲的树枝,拿在手里,还有点不敢相信:“我真的去上学啊?”
“赶紧扔了,脏死了…”
乔苏被骂,又把树枝扔了,俩人找到五楼,擦掉身上的雨,其他同学都上课去了,宿舍里没人,还有一张靠里空着的下铺没人选,把东西放下床铺收拾好,差不多就十点多了。
靳越群中午还得赶回滨江,他带着乔苏下楼问了宿舍传达室的电话,老大爷给他抄在纸上,靳越群叠好,放在兜里。
学校东南边是食堂,学生都没下课,人不多,开窗的档口有两三个,靳越群掏钱买了两张饭票,一荤一素,米饭八两加在一块是一块五。
除去这些天的开销,俩人还剩下四百四十七,靳越群原先不知道乔苏的专业是免学费的,就把钱都带来了,他整好塞进乔苏的上衣兜。
“钱你拿着,你一个人在学校,吃饭的事不要省,要多买肉,之前那次医生检查也说了你血小板低,要多吃肉才不会流鼻血,要用的东西我来不及陪你买,你自己看着添,你不熟,买错了也不要急,错了就错了,再买就行了。”
乔苏都快忘了他流鼻血的事。
“你怎么突然让我来上学?”
“老蔡那儿住不好,厕所脏,接触的人也乱,你在这儿,吃住我都放心。”
乔苏撇着嘴,往嘴里扒着米饭,也不怎么嚼,就咽了。
靳越群看他闷闷不乐的,好笑,想揉他的头发,但因为食堂有别人,他也没动他:“摆什么脸子,让你来读书还不高兴?这儿好还是回去好?”
“那你咋办?”
乔苏现在的想法跟过去不一样了,过去他啥也不懂,觉得打工威风,现在他尝过没钱的滋味,才知道钱那么难赚。
“得了,就凭你这句话,待在这儿就没错。”
乔苏心里急,气的在底下踢他一脚:“刚才你都不让我说话,你就把钱交了,咱有多少钱啊,你交那么快,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啧,还敢踢我…”
靳越群拍了下裤子腿,继续吃饭:“踢吧,你想,你在蔡师傅那儿我能放心?整天不知道你跟那些人聊点什么破事,卖个手链还要去笑,我白天想想就心里就堵的慌,你在这儿,周围都是学生老师,也单纯,你不是喜欢去山里抓鱼找石头的?这下正好,平常我肯定不同意,但这次就随你的愿,你在这儿我心里也少一桩事,能安心做事,你就读吧。”
乔苏还是闷声不吭,靳越群说:“不过我先说好了,读书也得约法三章。”
乔苏把筷子一拍。
“约个屁啊,又不是我要来的,你还跟我约法三章,我不约…!”
靳越群笑了:“这不挺好的么。”
“好什么了…!”
靳越群也没回答他,把乔苏的筷子擦了擦,又给他,不过一会儿,学生下课了,汉阳地质学院过去是农学院和地质院合并来的,不少进来的同学都刚从学校的试验田回来,裤脚挽着,乍一看倒像过去鼓励上山下乡的大学生。
靳越群看过去,虽然他心里不太喜欢乔苏报的这个地质工程,但比起整天在地里的弄一身泥,看起来又还行。
时间不早了,他就请了一上午的假,俩人走到校门口,靳越群嘱咐他:“上面说的都记不住也没事,就一条,遇到吵架打架的就赶紧跑,跑的远远的,别去凑热闹。”
“我知道这儿好你才让我来的…”
乔苏还是忍不住,他撇嘴,靳越群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他要哭,赶紧给他拉到一边的小树林里头,看没人,抱起他,亲他落下的眼泪。
“你这样说我心真跟撕开了一样,别哭,再说了,往后继不继续让你念还不知道,你这样哭,到时我都不好开口…”
“都这时候你还讲我不爱听的…!”
乔苏气的锤了他肩膀一下,又把头贴着他,吸了吸鼻子:“我在这儿真的能让你放心?”
“能。”
“那你什么时候来看我…?我什么时候能回去?”
“就这几天,这就几天我就来,我也不放心你,我尽快,行不行…?”
乔苏搂着他的脖子,不肯放,抬起脸,又亲了下他的嘴:“我全听你的,你有事做,我知道,你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他声音里还带着强忍的哭腔,靳越群的心跟冰凿一般地痛。
乔苏还想回去和蔡师傅说一声,蔡师傅这些天很照顾他,他就这样突然来上学了,但时间来不及,他本来就已经报道的比别人晚太多,再一来一回,就到明天了,靳越群跟他说,蔡师傅那儿他会说,让他不用担心。
他们不能抱的太久,不远处有朝这边走过来的同学,靳越群放下了他。
“那我走了,给你兜里的钱就是让你花的,别省。”
乔苏点了下头。
走出校门口,靳越群回头又看乔苏,乔苏也没走,他就一个人站在那儿,看到靳越群回头,他原来有点难过的小脸又扬起笑脸,和他挥手,那样信任他的、毫无杂质的笑容…
靳越群只觉得他的心肠好像叫人扯了出来,放在烈日底下暴晒,他多想乔苏此刻能像从前一般一股脑地把那些铺盖被子全砸在他身上,质问他为什么要这样霸道地做决定,他别这么听话,他心里也会好受一点,至少不像现在这样疼…
靳越群攥紧了手,骨节泛起失去血色的青,这辈子就这一次了,他妈的这辈子就这一次了…!!-
老祁教水文地质,他本名叫祁发达,虽然看着像当大老板的料,但实际上,老祁抽烟都抽最便宜的散装丰收。
“…‘欲发达国家事业,必先从事地质调查’,一个国家工业力量的发展,离不开地质资源,我们祖国幅员辽阔,地大物博,我们就是要发扬吃苦耐劳、迎难而上的精神,奉献在地质勘测一线…”
为了欢迎乔苏这个新学生,老祁还专门来了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讲。
乔苏发现他说的真不假,他们地质院今年一共就七个学生,其中三个还是学气象的,站在一块儿还不如隔壁信息工程院的零头。
地质是理科,下午的课是高等数学,乔苏的理科很好,听着不自觉的望向窗外。
明明靳越群才离开了一会儿,他就忍不住想念他了…其实过去他没有那么黏靳越群的,他经常玩的一整天不见人影也不怕,但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这个世界突然地,那些曾与他一同生活过的,他的父母、靳伯父,都站到了他们的对立面,只有靳越群,靳越群从没有放开过他。
乔苏的思绪乱七八糟,不想离开靳越群,和他知道靳越群是为了他好两种情绪在心里不停打架,换做往常,这个时候他就会去靳越群身上腻一会儿。
靳越群虽然总爱管着他,又老凶他,但乔苏所有解决不了的事情,靳越群都会帮他兜底,乔苏想了一会儿,一个人趴在座位上。
晚上回到宿舍,他们房间一共住了四个人,都是地矿学院的,其中一个叫杨远鹏,他老家是西江农村的,得知乔苏是新来的,还在食堂吃饭时从背包里拿出一罐老家自己酿的辣椒酱。
“我叫杨远鹏,你上铺,尝尝,这我外婆亲手做的,用的都是我们那儿本地的红皮辣椒,还加了糯米酒,绝对够滋味儿!”
杨远鹏挺热情的,给乔苏挖了一大勺,乔苏夹起筷子尝了一点,辣的直哈气,杨远鹏笑他,乔苏才发现他盘子里只装了米饭。
“要不我给你拨点菜吧?”
“不用,我就爱吃辣椒配饭,香!不过你咋来这么晚,我们都开学一个多月了…”
乔苏说家离得远。
杨远鹏说:“可不是,我在火车上硬是站了十几个小时才到,下车都快不会走路了,你咋报的地质啊?”
“同学帮我报的…”
杨远鹏说他图的就是这个专业不收学费。
都是年轻的小伙子,俩人聊了一会儿熟络了,一同回到宿舍,里头还有一个看着挺腼腆的男生,正坐在桌前写信。
“这是乔苏,咱地质院新报道的,乔苏,这是李望,别看他整天蔫不拉几的,每天都得给对象写信,浪漫着呢…”
李望脸一下子红了,让赵远鹏别乱说。
剩下一个叫窦俊,赵远鹏正介绍,他在床上吼:“你们几个别吵了行不行!”
杨远鹏连忙收声,窦俊面色嫌弃,扔给他一个硬币:“给我打壶热水,放桌子底下。”
杨远鹏接着,说:“行,马上,乔苏,你也没打热水吧,咱一块去,我跟你说在哪儿打…”
乔苏被他拉着出去了,关门前,听见窦俊冷嘲:“有什么好介绍的,满身都是乡下来的穷酸味儿,活该一辈子做下等人,熏死了…!”
“不是,他是说…”
乔苏还想理论,杨远鹏拎着两个热水壶,拉着他:“算了算了,他就那样,听说他大伯是咱学校之前的老院长,人家是高干子弟,没考好才来咱们院了,马上就转到信息工程院去了…”
乔苏的大学生活就这样猝不及防的开始,赵远鹏是消息通,食堂哪个档口的菜便宜两分钱,他上午没下课就能知道,李望不爱说话,上课除了埋头学习,就是给他在老家的女朋友写信,窦俊瞧不上他们,也不搭理他们,白天不常在宿舍。
第四天晚上快八点,传达室的大爷往楼上喊:“503!乔苏,有电话!”
乔苏原本都上床了,噔的一下坐起来,踩上鞋就冲下楼了。
走廊上,杨远鹏拿着牙缸赶紧往侧边一躲:“靠,我还以为原子弹呢,乔苏,谁的电话啊这么急,在老家也有女朋友啊。”
乔苏都顾不上回答他,跑下楼接起电话,里面传来靳越群的嗓音,那头的靳越群好像就听到他跑的急在喘气,男人笑,踩灭了烟:“跑这么急干什么,我又不会挂,我在你们学校门口的书报亭,出来…”
学校在开平的郊区,这块地方都快出市了,到夜晚荒凉一片,没什么人。
乔苏跑出去,远远地就看见靳越群,书报亭的灯光很暗,靳越群有一半身影都没在阴影里,但对乔苏来说是那么清晰,看见他,靳越群摆手挥着面前的烟味,让它们赶紧散。
他开着一辆装满废钢的半挂,有力的手臂抱着乔苏往上一托,就给他抱上去了,一把关上车门,乔苏看着后头随意打的地铺。
“你就在这儿睡啊…”
“这几天下雨,有的那些小厂路不好,车装了废钢太沉,走不了就凑合一夜…让我亲一口,这几天想我没有…?”
“那还用说…”
狭窄的车前厢,靳越群将他抱在腿上,两个人明明只有四天没见,却好像隔了一整年那么久,他们不能再等一秒地抱在一起亲吻,唇齿舔舐的情色声音在密闭的空间格外明显,靳越群更是将他锁在怀里,几乎要将他嘴里的涎液吮吸,吞吃干净…
作者有话说:
苏苏大学开始(暂时),靳爹毫无后顾之忧了!
秦爹靳爹蒋爹都是搞实业的,前期还是有点苦,在发家体面这一块还是周爹,毕竟他是搞金融的[笑哭]那火箭蹭蹭的。
苏苏马上也要探索到他这个专业与他的适配性之高了
读前:(吸鼻子)不想离开老公…
读后:歪?歪?没信号呀,晚点回家,不和你说了啊老公,亲亲,拜拜。
靳爹:……
第二十七章 风生
“你就那么渴呀…?”
乔苏窒红了脸,他好不容易喘了一口气,哼着:“就算你那么渴,也别光吃我嘴里的呀,我的都给你吃没了…”
靳越群低低喘息着,手掌探进衣服握住他的腰:“你就是故意的,是不是…!”
“你亲的我好渴,我好渴了…”
乔苏感觉他嘴里的涎液都让靳越群扫荡一空,一丝不剩的吃完了:“你总亲的好重,我难道会跑呀…?”
“你敢…!”
乔苏亲的他鼻子:“我不敢成了吧,你都捏痛我了,真的好渴,你带水了么,水在哪儿…”
他从他身上爬起来,伸手要去找水,车前厢就这么大点地方,靳越群看着他一把小腰连着腰线,屁股也在眼前晃来晃去,忍不住拍了一巴掌:“找水就找水,你撅屁股干什么…!”
“谁撅了…!”
乔苏回头瞪他:“你是不是不想我了,一来瞧我就揍我屁股…!我还有好多话想同你说,你都没问我在学校怎么样…!”
见他生气,靳越群的喉结滚动了两下,又伸手去给他揉:“你坐好,我给你拿…”
他车上放的有水杯,靳越群给乔苏喂了点水,又把剩下的喝完,抱着乔苏在怀里,他的心好像也安了下来。
“在学校怎么样?老师好说话么,有没有同学欺负你?”
“老师都挺好的,上次在学校见的那个祁老师,就是教我们水文地质的,还有三个舍友,有两个都挺好的,我们三个经常一块去上课…”
靳越群亲吮他的唇:“你不要和他们那么熟…”
“另一个就不熟了,他常不在宿舍…”
“上课难么?”
“不难,我原先真的不知道地底下还有那么多东西,就我们脚下的土地,就分了好多层,像我们踩的,是面层,还有结构层,你知道我以前喜欢捡的鹅卵石,在书上说是叫…叫沉积岩,就是岩石在河流的冲刷中被磨圆的…怪不得每一个都摸起来滑溜溜的…”
靳越群吻了一下他的额头:“乖。”
“我除了好想你,哪里都好…大学挺好的,感觉和高中差不多,比高中自由多了,也没有晚课,每天就是上上课,去食堂就有饭吃,晚上要自己打热水,不过我就当饭后消食了…”
靳越群听了,觉得这步没走错。
“对了,蔡师傅呢,他听了我来上学的事有没有怪我?”
“当然没有,他说能上大学是好事,让你好好读书。”
“那房子你退了么?你上次新给我买的衣服还在里面呢…”
“我下次给你拿过来,等回头再退吧,我现在住在堆场或者收购站,也不回去…”
乔苏点头,问:“那能不能先不退?我周六周日也没课,还可以回去找蔡师傅,我上次那个佛像吊坠还没雕完…”
“雕了卖给别人有什么好的,别人拿回家里去。”靳越群蹙起眉,不赞成。
“那我总不能雕好了全堆在咱家里吧…”
靳越群想了想,朝他说:“咱是该有个家…我再抽空看看房子,以后周末就来接你,你钱够不够?”
乔苏笑,去捏靳越群的鼻子:“我是吃金子的怪物么,你才给了我四百块,哪里几天就花光的…嗯?你脸上怎么有点烫?”
摸到靳越群脸颊的温度不正常,乔苏的神情一下子紧张起来,他赶紧伸手又摸靳越群的额头、脖子,发现触手摸到的皮肤是真的比平常热、比平常烫。
“靳越群,你是不是发烧了…?!”
“没事,医生已经开了药,有点低烧,不打紧…”
“这还不打紧?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手臂上的伤口…”
乔苏要去看,靳越群握住他的手:“真没事,别看…”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之前不是跟我说已经长上了么?”
他看到靳越群两只手腕上又重新缠上的绷带,像刚包扎的:“难道这么久了一直都没好?还是伤口又裂开了?你给我看看,你给我看看…!”
“说了不许看…”
“你放开,你别握着我的手,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乔苏真的急了,他又担心又焦急,靳越群手臂上的伤口原来这么长时间一直没好么?明明之前他要看的,但靳越群从来不让他碰、也不让他看,他跟他说没事了,乔苏挣动着要脱开靳越群握着他的手掌,车里小,靳越群握他也收着劲,也怕他劲儿太大再打着…
“再闹…!再闹我真揍你了…!”
“那你揍吧!你现在揍…!”
乔苏的大眼睛担心地望着他,里头似有泪水盈湿着,靳越群叹了口气,把他往怀里抱。
“自打你跟我来了滨江,我真是越来越拿你没办法,凶又舍不得,不凶你又不听话,最近没顾得上管它,有点发炎,吓人,怕你看了害怕…我已经上医院清理了,把上头的脏东西都剪掉了,重新长长就好了,是医生给包上的,没事儿,放心吧…”
“剪掉?他们剪掉你的肉?”
乔苏心里疼得一揪一揪的,像被人扼住他的脖子,靳越群总是把什么事都说的轻飘飘…!
“我们现在再去医院看看…!”
“真没事,不用,宝宝,陪我休息会儿,我明天一早就得走了,现在收购站开始运转了,潘老板没经验,我得过去…”
靳越群揽着他,在头顶方寸之间的白炽光下,乔苏隐隐能察觉到靳越群脸上的疲惫色…
他从来没有停歇过。
那天晚上,乔苏觉得他没有哭,但早上醒来的时候,靳越群胸口的衣衫湿了一片。
靳越群在车里又一点点的亲了他一会儿,他没有再承诺什么,那些誓言早在更早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心底说过千次万次-
乔苏继续在学校里上课,地质工程大一的专业课很多,课程复杂,包含矿物岩石学、工程制图、地质学、构造地质学等等,还有地史古生物。
老祁是个不拘泥于课本的老师,经常带着他们这些“独苗”去汉阳的云齐山,说这是了解水文地质的前线阵地,老祁还有个绝招,就是舌头会认石头。
“这石头跟石头的味儿也不同,像这种,高岭土,部分由岩浆热液的蚀变,还有风化沉积形成的,你们要分不清,找一块,伸出舌头舔一舔,要是觉得舌头被黏住了,八成就是它,但是老师可把话跟你们说在前头,野外的石头也不能随便舔…”
乔苏蹲在地上,正找了一块准备舔,旁边的杨远鹏比他动作快,都已经舔上了:“老祁,不会有毒吧!
“有毒也是有的,最怕的还是有人前一夜撒尿在上头咯!”
同学们顿时哈哈大笑。
地质院的同学少,老祁每个都很爱惜,有时晚上他们就搭个帐篷,驻扎在山脚。
老祁总是爱讲他年轻时候的事,他去过新疆、西川,做过水资源普查大队的大队长,据他讲还在打井的路上曾一人一枪和狼对峙过,他胜。
不过这个是真是假就不知道了,杨远鹏悄悄跟乔苏说,老祁上次说的还是三只狼,所以具体当年到底几只,得看老祁的心情。
乔苏抬头望着夜空下的繁星点点,也逐渐被这个眼镜一不小心给他错填的专业吸引。
在学校的日子过得很快。
正如靳越群想的那样,他离开了那个环境,注意力也被课业转移,不再每天担心这个担心那个,靳越群最开始是隔个三四天就来看他,怕他不适应,但随着收购站在滨江铺开,他总是来了待不了半个小时就得走。
当乔苏开始觉得他们的日子不再那么难时,是随着收音机里播报的一场场冷空气南下,差不多进了年底。
靳越群常开着收购站的一辆夏利,一来就是大包小包的带给他,多是吃的,像蛋卷、夹心饼干,他爱喝的麦乳精,还有直接从饭店带来的,是他跟着潘鑫和那些钢厂老板谈生意时,遇到什么好吃的,后头他就会让黄阳再去买一份,什么炖鸡炖鱼海鲜鲍鱼,连着砂锅一起包好了搁在后备箱,让乔苏直接端回宿舍里吃。
乔苏爱吃,靳越群最担心他在学校吃不好。
乔苏又一次喝上熟悉的麦乳精,只觉得时间就像蝴蝶扇翅膀似的,他把麦乳精分给了杨远鹏和李望大半罐,杨远鹏从没喝过这么好喝的东西,香的每天早上就舍得放半勺,尝尝味。
杨远鹏成了乔苏在学校的好哥们,他也见过靳越群,有时靳越群就在宿舍楼下等乔苏,拿着一个手机在讲电话,看见乔苏,把后备箱的砂锅给他。
“有壳,剥了再吃。”
还有一兜吃的,杨远鹏帮着乔苏端砂锅。
“我帮乔苏拿吧,您就是乔苏的表哥吧,他提过您,我是杨远鹏,是和乔苏一个宿舍的舍友。”
“你好,靳越群,带的多,你们一块吃。”
杨远鹏是个自来熟:“谢谢靳哥!乔苏平常也总分东西给我们吃,我们都不好意思了!”
靳越群揉了把乔苏的头发就上车了,他那头的电话就没停过。
“他就是你说的远房表哥啊?”
乔苏还想跟靳越群说两句话呢,总是这么忙…!他掰着指头数,这个月靳越群撑死也就来了两次,跟他说的话还不到五句…!
他拎着靳越群给他买的吃的:“对呀,你有没有觉得他其实有点像我弟?”
“谁低?你表哥可一点也不低啊!得有一米九多了吧,那体格,我感觉他一个人能把三十个李望打趴下,一看就是北方男人…靠,全是海鲜啊!这么大的虾!这得有半个巴掌大了!我都没见过!”
砂锅盖子一打开,鲜味扑鼻,里头全是海鲜,靳越群知道他有室友,一般买的分量都不少,还有好几只大龙虾,乔苏招呼着杨远鹏和李望一起吃。
俩人开始还是有点不太好意思,这么贵的菜,但后来就顶不住了,这一锅海鲜烩太香了,三个人坐在桌前剥壳啃起来。
“乔苏,我怎么觉得你刚来学校的时候还特别省钱,肉菜都舍不得买,这一锅海鲜可不便宜,我小姨就在汉阳的酒楼给人当服务员,这一锅肯定要一百多…都赶上我三四个月的生活费了…!”
“我哥之前做生意赔了钱,现在又赚了。”
乔苏按照靳越群教他的说。
“你哥在滨江干什么生意啊?”
乔苏还没说话,另一个室友窦俊回来了,他看了一眼桌上的菜,嘲笑吃的正香的杨远鹏和李望:“呵,我说你俩别吃坏肚子了,就他?开学的时候还乡下土包子一个,赚什么钱,他们有那脑子么?乔苏,你那个哥不是在饭店后厨给人家洗盘子吧?专门捡那些大老板吃剩的?”
“窦俊!你是不是一天嘴里不吃屎就难受啊!你再说我弟,呸!我哥一句…”
乔苏当即站起来,杨远鹏连忙放下虾,拉着他:“乔苏,乔苏,咱别理他,咱吃咱的…”
他也看出来了,别看乔苏长得好像个人畜无害的小白兔似的,但脾气可不小,他们整个宿舍里敢骂窦俊嘴里吃粪的只有他。
“切,我懒得和你们这些人吵!”
窦俊冷哼一声,拿上毛巾又摔门走了。
临近年底,寒意明显加重,中江不少地区的气温都降到两三度,南方的冷和北方的不同,那种湿冷像裹着细细碎碎的冰碴,一吹风直往骨头缝里钻,连乔苏这样每天都要起个大早去学校后湖看鱼的都忍不住要在被窝里赖一会儿。
下午的时候,宿管大爷说有他电话,乔苏兴奋的接起来,是黄阳,他从施工队走了之后就一直跟着靳越群。
“乔苏哥,靳哥说又要降温了,让我给你送几件儿棉袄,都我去汉阳商场刚买的,靳哥说了你的尺码,我就在你楼下…”
黄阳很机灵,一大包厚衣服,他都没让乔苏沾手,给他拎到宿舍。
乔苏换上外套试了试,摸起来蓬蓬的,都合适,脱掉时,发现不少衣服里又都有了“标牌”。
“合适就行,那我就把里头的商标给你剪了啊。”
这是靳哥专门交代的。
乔苏问:“靳越群有没有说这周末来不来学校?”
“呃,这个靳哥没说,靳哥现在忙得厉害,废钢价格一路都涨到了四百多…!在滨江,谁不知道咱鑫诚废钢,好几个收购站都要调度,要买废钢的老板天天排队在办公室门口等着,晚上饭局一个接着一个,靳哥事情不停,我早上去办公室的时候他在忙,晚上回去他还在忙,我看他快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了…”
第二十八章 水起
黄阳说的一点也不夸张,靳越群现在忙得恨不得长出八只手八个脑袋,自打铁矿石涨价的消息传出去,全国废钢的价格像蹿红的股市一般每天都在飞涨…!
而他们在省道建的收购站果然如靳越群所说,那些外地来的车有五成左右都被他们打出的免费住宿和现金结算截留,堆场就在后头,装卸方便,大车过完磅会计直接数钱结算,一分不少,这一下子就让那些本来就是私人拉废钢的在他们这儿就把货出手了。
不仅仅是在省道,靳越群让潘鑫拿着那些快速流转过在手上的钱,将收购站点火速在滨江铺开,从汉九高速到几个大的废品收购站,打通周围的建筑工地生产的废钢铁,鑫诚废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在滨江一片空白的废钢市场展露头角。
一时间,几乎一车接着一车废钢奔流在高速、堆场、钢厂中间,每天百吨的吊机驻扎,装载机器操作的轰鸣声不停。
作为老板,潘鑫更是犹如中了头奖,可谓是真真正正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暴发户!他手底下招募的职工从原先的三个人扩张到了三十个,每天都有各个地方的钢厂老板排队上门要买他的废钢,去哪儿都是一声“潘老板!”吃饭时,前菜固定先上的是一道金品鱼翅汤,里头朝一个方向飘着十只小船,全是用百元大钞折的。
青县的钢厂老板端着酒杯:“潘老板,这道鱼翅汤寓意叫“十全十美、一帆风顺”!我祝潘老板生意发达!”
桌盘再一转,另一道汤里漂浮着一个碗大小的金盆,里头放着十几只金灿灿的劳力士,全从香港走私来的,在坐的一人一只。
“潘老板,我那工厂可不能停工啊,您看,我这先向您、向各位“表表心意”!你可得抽出六百吨先留给老哥我啊…!”
潘鑫过去就是个服装市场的二道贩子,他做梦也没想到会有这么扬眉吐气的一天,他在财务室里看着一提提现金、满抽屉的支票,头顶摇晃的灯像是金色的陀螺,转着、变换着、他眼前发炫,脑袋里的血管突突直跳,像给露露新买的那台进口钢琴,不停地砸下去,又跳起来,像要蹦出脑门…!
真特娘的、这把终于轮到他翻身了…!
而这其中,靳越群是当之无愧的大功臣,潘鑫是真的没想到,他那天就是吃个炒面,在招工市场偶然遇见的靳越群,居然有这么大的本事!这就半年不到,几步棋走的步步切中要害,让他赚到了过去一辈子不敢想象的钱…!
满是废钢的堆场上,一辆辆大车往外出,潘鑫叫着正和装车班长说着什么的靳越群。
“越群!”
他从兜里掏出一串车钥匙,揽着靳越群的肩膀,走向堆场外头,路边停放的是一辆淡金色的新款丰田,要三十多万,两个后视镜上还系了喜庆的红飘带,随着风做一抹热烈的红飞扬。
“我让小伟去提的,没告诉你,我知道你有个弟弟在汉阳上学,这够排场吧,拿去开!带空调的,这车往后就是你的!”
靳越群看着车钥匙,微微笑:“谢谢潘老板。”
“谢什么!”潘鑫说:“要不是有你在,哥能摸对这个路子?你看老贺,这些天不知道怎么在家里哭呢,下手晚就是下手晚,现在是市场经济,谁嗅觉灵敏,谁就吃肉!成王败寇!得认…!哈哈,我现在才知道,钱特娘的不是你去抓的,选对了路,用对了人,钱就是一成片长着翅膀朝你飞过来的!多亏有你给哥操持着,哥认你,往后我们要做就做滨江废钢市场的老大…!”
今天是周五,靳越群跟堆场师傅交代完,就开着车去汉阳接乔苏。
乔苏在宿舍楼接到他电话,早早就在校门口等着他了,汉阳昨天夜里下了雨夹小雪,路上有点湿,乔苏穿着靳越群给他买的棉袄,扣着帽子,在路边踢石子。
靳越群打老远就看见他了,嘴角忍不住往上扬,朝他摁了下喇叭。
乔苏不知道是他,还以为他挡道了,往旁边走了走,靳越群开车跟着他,又摁。
乔苏继续往前走。
靳越群不紧不慢地跟着他,乔苏觉得这车怎么好像认准他了,他要再跑远了,靳越群该不知道他在哪了…!
“我在马路上头,你怎么开车的?一直朝我摁,靳越群…?!”
靳越群降下车窗,俊脸探出来:“什么时候软塌塌的了,在家里朝我吼那劲呢?人家这么朝你摁喇叭,脾气也没有了?”
“哎呀!你什么时候换车啦?!这车颜色真好看!”
怎么叫有脾气,非要人家摁两下喇叭就把人车砸了叫有脾气呀。
“刚换的,还不赶紧上车?”
乔苏像只欢乐的小鸟,一坐进车里,两道暖风吹的脸颊就先暖和了:“这谁的车呀?怎么这么暖,这还能吹暖风?”
靳越群侧身给他系上安全带,乔苏摸着找到往外吹热风的出风口,有点新奇,他们原先家里那辆是靳父老早买的老款桑塔纳,还没这功能。
靳越群拿下他的手,握在手心里暖着。
“老板给的,怎么手这么凉,穿薄了?”
男人单手开着车,另一只手从他脖子那儿伸进去,摸他里头穿的多少。
“呀,你手比我脖子还凉…!我刚才跟农学院的同学去她的试验田看了看,她是研究病虫害的,我在宿舍养了一盆绿萝,不知道咋了这几天叶子黄不拉几的,又让她给看看,洗了个手…”
“男的女的?是之前你跟我说过的那个学植物病理的王雨晴?”
“就是她,你还记得她呀。”
“你身边哪个我不记得。”
乔苏有时候真的很佩服靳越群的记忆力,他们地质院和农学院的联络比较多,他和靳越群讲过那么多同学,有时候也就随口提过一句,靳越群居然全都记得。
“这车真是老板给咱们的?感觉比我们之前在家那辆还好呢!我觉得那个潘老板还真大方!”
他兴奋地左摸摸右摸摸,靳越群瞧他高兴,暂时地也把心中那些思绪抛到脑后。
车一路开,之前因为乔苏来上学,靳越群就没有回老蔡那儿住了,不过房租他一直续着,算是对乔苏中途不干的补偿。
他在滨江市区的金穗区那边租了一个两室一厅,这套房子原先是市里工业局的一个领导给年迈的父母安置的,后来父母住不习惯,又回老家了,靳越群通过兴源钢厂的老板王兴华认识,每个月给一千八,这价格够在这个小区租上十套都绰绰有余了
房子装修不错,配的有洗衣机空调,周末靳越群就带着乔苏住在这儿。
一进家门,乔苏就扑在沙发上。
“我的熊!你真的给我找出来洗了…!我还以为洗不干净了!”
沙发上有一只毛绒小熊,是之前乔苏在学校靳越群没空接他,他周末和杨远鹏他们去汉阳市区,在博古大街那儿套圈套中的,回来的时候下了大雨,他没拿好掉进泥坑里,在学校洗不干净,等靳越群去看他时,乔苏就给他了,让他在家里用洗衣机洗。
乔苏拿着:“靳越群,它咋掉了一只眼睛?!”
靳越群喊他过来换鞋,给他抱鞋凳上,蹲下给他拆鞋带:“那天晚上我喝多了,给它丢洗衣机里多转了几回,出来就成这样了,也没事…”
“它都成独眼熊了!”
“你不是要干净?这干净了…”
乔苏无语了,看着熊头上往外漏棉花的一只眼。
“那多丑啊,我花了两块钱套的呢,三十个圈我就套中这一个,那他的眼呢?”
“找不到了,这不一只眼也挺可爱的,瞧着没什么差别…”
少了一只眼还差别不大?乔苏换了鞋,就去卫生间找他熊的眼睛了,靳越群把衣服挂起来,问他:“你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乔苏跪在地上往洗衣机下头瞧:“都行啊,随便…!”
“跪着膝盖凉不凉?就一颗破扣子…”
“那不是破扣子啊,那是他的眼…!”
靳越群拿出手机:“晚上我叫人送只熊掌来吧,给你尝尝它的味儿。”
乔苏一听就跑过来了,一个飞扑跳在靳越群背上:“你真的吃熊掌啊?你咋这么残忍啊…!”
靳越群笑,托着他:“不找了?什么值钱的东西,也值得你去找…”
“那不对称啊,你给我弄好了,我还想带到学校里去呢…”
“你们不就公用的一张桌子?学校哪儿有地方给你放?”
“有啊,它才占多大地方,我放床上。”
靳越群一听,两条眉毛都拧起来:“下来,我现在就去给它扔了。”
乔苏咯咯的笑,搂着他的脖子:“你别逗我行不行,求求你了,求求你了行了吧,我放桌上,不往床上放,我都套了三十个圈才套中的,我套中的时候,旁边人都羡慕的我羡慕的不行,你就给我找找…”
靳越群任他缠着,不给他找,男人从冰箱里拿出排骨:“还有点排骨,做个土豆焖排骨、清炒菜心吧,快过年了,你们期末考安排到什么时候了…?”
“马上了,下周就要考了,那我明天上午去找蔡师傅,问问他那儿有没有扣子,蔡师傅说不定还能给我现磨一个呢…”
“我真服了你,那里头填的是好棉花么,你皮那么嫩,回头再过敏了。”
“我哪儿那么娇气啊,你知道我上次跟老祁他们在山上,还徒手抓了一只野鸡呢,它毛可好看了,我就这样掐着它脖子…老祁当天晚上就给我们烤了…”
乔苏给靳越群比划,靳越群放下刀,又抓起他的手,细细地瞧他的手指和指尖,看见他没伤口,他才放下,野鸡可比不的家鸡,性格凶,爪子也利。
“别动那些,万一咬着你怎么办,怎么你们天天上个学像上山下乡似的…”
“我们是地质勘探…!老祁说我们就是要有野外应变能力,他还带我们上山找化石呢…”
这半年,靳越群也看出乔苏的确喜欢上了这个专业,虽然他不太喜欢,但当初这个没办法的权宜之计也走下去了。
“我可跟你说过了啊,咱现在不缺钱,晚上你别跟他们挤一个帐篷,让我知道,退学回家。”
他语意威胁,乔苏一点不怕他。
“你变脸比翻书还快的…!当时是谁让我来读的?”乔苏觉得牙有点痒痒,脚使劲地往上缠了缠了他,去咬靳越群的耳朵:“那你给我找扣子,给我找扣子…它缺一只眼怎么办,我真的喜欢那个熊啊…!”
排骨要下锅,靳越群怕热油再溅着乔苏。
“回头我让黄阳去服装市场问问吧,看看有没有相似的,给他缝上。”
“你早这么说不就得了。”
乔苏又笑嘻嘻地了:“反正最后都得听我的,你干脆一开始就听我的不就得了?你可是我弟…!杨远鹏都说了,说你一看就是我弟,你还要装我哥,人家都能看的出来…”
靳越群也见了杨远鹏不止一次了,一看见他就喊靳哥,能像乔苏这么说的才怪了。
“是,人家都能看出来。”
“哼…所以你听我的,这叫天经地义…!”
兴许是现在日子不同半年前了,乔苏那些带点小尖牙的小爪子又伸了出来,时不时就爱拿点当哥的架子,摆摆谱,靳越群都习惯了,给他炒完菜,焖上锅盖,他晚上还有个饭局,一身油烟味也不好看。
“这得再焖会儿,一会儿你自己盛饭,别烫着,来,一块儿冲个澡…”
乔苏巴巴的就去了,到浴室里,靳越群就原形毕露了,男人一把将他抱起,精壮的臂膀锁住他,哪儿也跑不了:“还天经地义,那我收拾你是不是也是天经地义…!”
花洒的热水淋下,乔苏的短发全湿了,笑个不行。
“哈哈,你怎么还玩诈啊…”
俩人在浴室里闹了一场,闹到后头靳越群看乔苏有点打喷嚏,给他裹上浴巾抱去床上,让他早点睡,才换身衣服拿着钥匙出门了。
作者有话说:
少年夫妻就是腻腻歪歪…!
风生水起,靳爹成功从富二代杀成了创一代!
事业进度10%
苏苏:“这不是普通的猪!”“这不是普通的扣子,是我熊的眼!”“我抓的野鸡!”
靳爹:怎么就喜欢这么些鸡鸭猪狗的…?
第二十九章 喝醉
半夜乔苏都睡着了,靳越群喝的酩酊大醉,是黄阳扶着给送上楼的。
“这是去哪儿喝的啊…”
“金辉会所,那帮老板非要去的…潘哥一个人顶不住,靳哥喝了不少…”
论现在要想谈生意,那有一套默认的商谈要则,叫“生意未谈,先约饭庄小聚、酒杯不能拒,再赴歌厅消遣,歌舞停歇,再伴桑拿解乏,则有八九成成矣。”
“这什么味啊,你身上也是,又臭又香的…”
黄阳这个不好说,那帮老板点了一堆陪酒的,白天个个人模人样的,晚上在包厢里恨不得贴着小姐跳舞,不过他瞧靳哥就是喝酒,一点兴趣也没有,不仅没兴趣,他看靳哥还厌恶的很,中途去卫生间吐的时候,还多抽了两支烟,似乎就是在拖时间。
这都喝醉了,包厢里那群人群魔乱舞的,里头哪个男的不是抢先上去拉个小手、揩点油,靳哥愣在外头抽了半个钟头的烟。
中间靳哥居然让他回去把车里这一个月出账进账的账本拿给他看。
等里面玩的差不多了,谁也没注意少靳哥一个,靳哥又进去一个个地敬,称兄道弟,洋的白的一杯杯灌,混着又一斤下肚了…
这都是周围建筑工地的小老板,那些建筑废料给不给他们还不就是一句话的事?要他看,这世道不仅女的有三陪,这男的也得“三陪”!
“他这么沉,我帮你吧…”
“你别动,乔苏哥,没事了,我这架着了不好撒,我给靳哥抬屋里吧…靳哥睡哪间屋?”
“就右边这个…!”
乔苏指着另一间空屋,黄阳架着喝醉的靳越群,进了右边那间屋,给他放床上,他可不敢让乔苏动,上次他就让乔苏帮着从楼下搬了两箱水果,靳哥差点给他发配到青县的收购站当个小会计去。
自此之后,他就知道,那乔苏就是靳哥头一个疼爱的弟弟,他可不能怠慢。
这个屋不是俩人的屋,平常没人住,里头没什么东西,好在黄阳也没注意。
“那走了啊乔苏哥。”
黄阳一走,乔苏看着床上醉醺醺睡着的靳越群。
“靳越群,靳越群?喝点水…”
乔苏给他倒了一杯水,可使劲半天,又根本捞不动他,靳越群已经不知是醉过去还是睡着了,不过他也有一点好,就是他喝醉了不会耍什么酒疯,就是爱睡觉。
乔苏好不容易给他把鞋脱了,又拧了个毛巾呼在他脸上,给他擦。
“怎么喝那么多…!”
靳越群被湿毛巾弄得有点醒了,他猛地睁开眼,里头全是红血丝,一把抓住乔苏的手,比眼睛更快认清的是手的触觉,乔苏的手腕骨节几寸几分、哪里凸起,他再熟悉不过,靳越群只握了一下,又本能般放松下来,闭上眼,把乔苏搂进怀里。
“哎呀,你干嘛,我没给你擦完呢…你得先把外套脱了啊,这样咋睡啊…”
“乖,你不做这个。”
靳越群锢着他的力道不容反抗,侧身将他抱着,他醉了,力气也比平时大,乔苏根本动弹不得,鼻息间全是他身上的酒气,想着干脆就这样先凑合一夜得了。
乔苏去够一旁的被子往俩人身上盖,等他都快睡着了,靳越群又突然坐起来了。
“你吓死我了…你要干啥啊?”
“这不是咱的屋。”
“啊?”
黑暗里,靳越群复又睁开眼,他很坚定地扫视了一圈,说:“这不是咱的屋。”
“…废话,这是隔壁屋啊,黄阳给你扶进来的…你是不是想吐?我去给你拿个盆…”
乔苏要起身,靳越群抓住他的手腕,男人的神情满是醉意,看向他的眼神却又好似困惑不解一般,还夹杂着不满地埋怨:“我只是喝醉了…这不是咱的屋,你为什么要把我放在这儿?”
“不是,谁放你了,都说了是你喝多了,黄阳给你扶这儿的,我也不能让他扶咱俩的屋呀,这不是你交代的么,我去给你找个盆…”
靳越群没松开他,他自己撑着,摇摇晃晃从床上下来了,手还死死拉着他:“走,咱回咱屋睡…”
乔苏又被他拽回屋里,终于靳越群倒在他熟悉的枕头上,又翻身抱着乔苏。
“哎,我拖鞋还在脚上呢…!”
靳越群就像闻见了乔苏身上的味儿,是家里的沐浴露,根本不听他讲什么,睡了。
第二天早上乔苏醒的时候两只拖鞋已经被靳越群默默放好在床边,靳越群不在,乔苏看他的烟盒和钱夹还在床头,他拎起睡衣领子,鼻子嗅了嗅。
“靳越群…!你过来看看!你看你给我身上沾的,臭死了!”
靳越群还在厨房给乔苏熬粥,他早上也是接了个电话没注意,火都没打开,索性端下来。
“我还是再找个阿姨,你回来的时候做做饭…哪儿臭了?”
“你闻闻,你闻闻…!你昨天怎么喝那么多,你天天都喝那么多?”
乔苏抓着领子给靳越群闻,靳越群低头闻了两下,是有点酒味,但不知道是不是在他身上沾的,他竟然觉得也没那么难闻了。
他抱着乔苏:“也不是每天,现在这时候,谈事躲不过去…喝点酒没事,去洗个澡?”
俩人又冲了个澡,靳越群给乔苏吹头发,乔苏被他揉搓着发丝:“我想吃方便面,上次你是不是托人又在熟州买了一箱方便面?我爱吃…我还想带去学校…”
乔苏自从尝过了方便面的味,每天都想着。
这东西做起来也快,靳越群煮了两袋,,又往里打了两个鸡蛋,乔苏一边吃,一边说:“我上午去找蔡师傅了啊,我好久没去了,快过年了,我去看看他…”
“行,把那箱午餐肉给蔡师傅带过去?正好人家拿了两箱,一箱给你留着,一箱你拿过去。”
“行呀,会不会好沉?”
“我让黄阳一会儿送你过去,你在家里等着。”
吃完饭,靳越群就走了,乔苏在家里看电视等,不一会黄阳就来了,搬着那箱午餐肉下楼,开车给乔苏送到蔡师傅那儿,又把东西搬下来。
“小苏啊,你来了…”
蔡师傅前段时间感冒,一直没好,屋子里也暗,乔苏说:“蔡师傅,我给你带了一箱午餐肉,是靳越群他朋友拿给他的,你中午要是不想弄肉,就切两块炒菜就行。”
蔡师傅知道乔苏这孩子心眼好,都已经不在这儿住了,还总是时不时想起他,给他拿好些东西。
“还花这个钱干什么,对了,快过年了,你把这个抬家里去,也是我当师傅的,对你们两个孩子的一点心意…你们常来,小靳也经常叫人来给我这个老家伙送东西,我知道他是想弥补你去读书的事,我都七十三了,哪里会怪你们小娃子,读书是大事,是好事,你在学校一定要好好念…小靳现在也在滨江做生意吧,你们兄弟俩都是有本事的,往后你要金榜题名,小靳要独占鳌头…”
蔡师傅说的是地上放的玉雕,高得有五十厘米,魁星造型,雕工精美,古人云“魁,斗第一星也”,取的也是魁星点斗,独占鳌头的好意头。
“蔡师傅,您这个要雕不少时间吧?”
蔡师傅现在的眼神也不太好,这么大物件,估计从他走的时候就在雕了。
“知道怎么打样儿,也不费神。”
下午乔苏去了趟旁边卖年货的小店,买了对联、福字,回来帮蔡师傅在店门头粘上,粘完了,他又帮蔡师傅挑了一批新的小玉雕,摆在外头卖。
“小苏啊,你上次要雕的东西,我把样儿给你打好了,你还雕不雕了…?”
哦对了!靳越群的生日礼物…!
他和靳越群的生日都是腊月,差三天,靳越群是一月二十九,他是二月四,当然,他的二月四比靳越群早一年就是了。
“雕,雕,蔡师傅,我来了…!”
乔苏坐在机器前雕着,蔡师傅指导他,虽然乔苏要雕的东西按他入行这么多年,也真的没见过就是了。
一直忙到晚上,蔡师傅做了菜,让他留下吃,店里的灯突然不亮了。
蔡师傅腿脚不便,乔苏鼓捣了一会儿开关,也不亮。
“我给靳越群打个电话,问他有空没…”
乔苏出去路边的报刊亭,给靳越群打电话。
靳越群那边正跟着潘伟在一块儿,潘鑫一举从三无人员成了废钢小老板,他和高露露的婚事自然也快马加鞭地提上了议程。
两家人定在滨江最大的荣誉酒楼,靳越群下午原本在堆场那边想着再把运输成本压一压,被潘伟一通急电叫过去。
原来是潘鑫中午不知道跟哪个老板喝醉了,这会儿在房间睡得像一头死猪。
潘伟不知所措:“咋办啊靳哥,嫂子他们一家人都到了,鑫哥根本叫不起来,一醒就是说胡话,鑫哥刚才就让我给你打电话,说让你帮他拖会儿…”
潘鑫也是一下子赚了这么多钱,有点飘得经不住,靳越群进屋里一看,潘鑫又醒了,拉着他说:“越群,哥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哥是真心你喜欢嫂子的,跟你嫂子她爸是谁没关系…!你理解哥不?!你别看哥现在手里有票子了,但哥对你嫂子比真金还真…!你今天就帮哥这一个忙,不,是跟着哥一块做个见证…!我跟你嫂子,要百年好合,好合一万年…!”
靳越群扶着他,叫潘伟和服务生赶紧给他洗个澡,把衣服穿上。
楼下的贵宾包间里,潘鑫父母都是农村的,有点拘谨,他女朋友高露露那边坐主位的是她爸。
高父叫高鸿安,是原滨江平轧钢厂的书记,在过去钢铁还全部靠计划的时候,他可谓是大权在握,这也是靳越群第一次见这个原先一直给潘鑫批条子的那位,潘鑫那些个老板牵线,想必他这位岳父在背后也出了不少力。
另外一位就是相熟的老板王兴华,王兴华看着门口的靳越群。
“老高啊,我别的不服你,你这个运气是真的好,说是没有子孙缘了,又老来得女,得一个愿倒插门的女婿,原本我们也瞧不上他一个街混子,谁知道,竟又让他招到身边这么一个得力干将…!嘿,硬是把人捧上去了…!”
靳越群跟包间经理交谈才发现,潘鑫安排错了日期,菜都安排到明天去了,眼下人都到了,他让黄阳回办公室拿了两瓶铁盖茅台,拿着菜单在一边,拿出钱夹往经理兜里塞了五百块钱,跟经理耳语。
经理会意,笑着推门进去,照着靳越群的意思说:“高书记,潘老板一直说这是他这辈子最重要的一顿饭了,让我们什么好的全拿出来,这不,提前一个月就跟我们这儿的老板订好了,鱼都是潘老板特意交代我们的,都是最新鲜的食材,您看,赤点石斑,您是贵人,昨天刚钓上来就空运过来了,潘老板预定了我们这儿的大厨,之前在京市做特供的……这会儿他正在后厨想亲自给您挑一条最好的,还特意交代我上来问问,您看,高书记,高太太,高小姐,王总,您们还要不要再加点什么…”
他这样说,甭管真假,算是先给潘鑫找了个体面的说辞,全了高鸿安面子。
靳越群看这边火灭了,上去找潘鑫。
“那个靳越群,年纪轻轻的,这分寸把握的,不是个小角色啊…”
高鸿安端着茶杯,看他一眼:“老王啊,你不是想挖我女婿的墙角吧…!”
“哈哈,老哥,您这话说的,露露那就是我亲侄女不是…”
高鸿安哪里不清楚这是王兴华看上他女婿的这个下属了,两人谁都是人精,都说岳父看女婿一看一个准,高鸿安又哪里看不清潘鑫?
小聪明有,但赚大钱的本事没有,否则之前倒腾过那么多行都没赚着什么钱,最后还要靠他的这个岳父出面给他指条路。
原本他本本分分的干着,就倒个手,但也就这小半年吧,潘鑫就跟受到高人指点似的,一下子婚房买了,车买了,光昨天拉家里的钢琴,就得四十多万。
而这些,就是从这个叫靳越群的小伙子到他身边开始的。
“露露,露露…”
“爸,怎么了,您就再等一会儿,鑫鑫马上就来了…”
高露露今天穿的仍旧是五颜六色的,高鸿安说:“露露啊,你认识潘鑫招来的那个靳越群吧?”
“认识啊,鑫鑫总跟我提呢,您要找他啊?”
“他哪里人?”
“不知道,听鑫鑫说好像是汉北的吧…”
高鸿安见女儿满眼都是潘鑫,他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王兴华却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说:“老哥啊,谁家老岳丈不是盼着女婿有出息的?你这想的可有点多了,有你坐镇,你女婿不敢胡来…”
高鸿安摆手不提了,他这个年纪已经看清楚太多,他宁愿他们夫妻俩就平平淡淡的过…说实话,现在潘鑫生意做大了,他心里反而有点不安。
潘鑫酒醒,急匆匆地下来,皮带还没扣好,靳越群跟他说都安排好了,潘鑫深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赶紧进去见岳父了。
靳越群接到乔苏的电话,已经是晚上了。
他从屋后搬来梯子,看了看,估计是灯泡里的钨丝老化,乔苏找了个新的递给他。
靳越群拿着换,没一会儿灯又亮了,老蔡非要他们把那个魁星的玉雕拿走,俩人推辞不过,靳越群搬车上,一转眼乔苏又没影了,路口小摊有卖刚出锅的梅花糕,乔苏手插兜里,拿着一块,喊他去付钱。
买了梅花糕,靳越群要开车,乔苏撕开一点上头的糕皮儿跑跑热气,喂给他一口。
“你刚才干嘛去了啊,打你两个电话才接。”
“潘鑫和他女朋友订婚,他中午跟几个老板喝多了,叫我过去救急…”
“救急?你去当新郎啊?!”
乔苏一句话,给靳越群气的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伸手捏他的脸,恨恨地说:“我过去当你爹…!”
“不是就不是嘛,我说的是假装,假装,你把我脸都捏红了…!”
靳越群松开他,乔苏叼着梅花糕,两只手揉脸颊,靳越群怕他烫着嘴,伸手给他拿着,抵在方向盘上继续开车。
到楼下,乔苏不肯自己走,就趴在靳越群背上,让他背着自己上楼。
“你们老板自己喝多了,差点没订成婚的事你也得去啊。”
“当人下属,什么都得干。”
“那好辛苦…”
“辛苦什么,这叫龙蛇之蛰,以存身也。”
乔苏低头咬了手里拿着的梅花糕:“啥意思?你能不能说点我听的懂的,欺负我语文不好?”
靳越群笑:“就是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
这句乔苏听懂了,他伸手捏靳越群的脸:“真能屈能伸?那你给我好好捏捏,看看能不能捏回来,你刚才捏的我脸好痛…!我梅花糕!要掉了…!”
靳越群又手忙脚乱地给他接着,幸好没掉地上,深夜昏暗的楼道,因为一声门锁响,而有了一地光亮。
作者有话说:
靳爹:老婆方圆一米之外都叫战场,只有老婆跟儿才叫家。
拟动物小剧场:
草原上喝醉的靳爹,一头黑狼走走,趴下,嗅嗅,不对,这不是我老婆的领地。
撑着再走走,看见老婆,贴上,但总觉得哪儿不对,这还不是我老婆的领地。
狼在脆弱的时候就是要叼着老婆回老婆的领地。
叼起老婆回去的靳爹,闻着周围老婆的味,抱着老婆,呼,安全了。
苏苏:小拳头捶,全搁这儿折腾我了是吧![愤怒]
第三十章 生日
放假前还有学校的期末考,这对乔苏来说也是一件头疼的事,其实像高等数学、物理,工程力学这种纯理科逻辑的乔苏都不怕,他就怕地质岩体学那种文绉绉的课,填空选择还行,偏偏还有满书的简答题要背,都有标准答案,这对乔苏来说简直堪比高考语文。
幸好他们宿舍有李望这个学霸,给他们又标了好些老师讲过的重点,杨远鹏每天背的忘乎所以,吃饭时念叨的都是地球圈层、地质年代,乔苏背不下去,反正期末也没课,他干脆去汽车站坐车回家了。
靳越群前两天晚上都在外头吃的,回来就看见乔苏坐在桌前,捂着耳朵背书。
他看了一眼墙上的表:“都十点多了,你这几天都背这么晚?”
乔苏说:“你别打扰我…!”
他学习擅长理解,举一反三,但不擅长死记硬背,背久了,他就一副没劲的样子趴在桌子上。
“好烦考试啊,为啥学校都要考试,高中考,高中考完了大学还要考,就不能只学习不考试么…?”
靳越群抱着他去洗澡,看他洗澡的时候都还在发愁:“那别读了,当时是没办法,现在我养的起你。”
“才不行呢,我跟你说,我现在可是老祁的爱徒…!我已经从蔡师傅那儿走了,这次我要认老祁这个师傅…!他懂得可多了…”
洗完澡,乔苏接着背书,靳越群干脆抱着他在腿上,也拿了几本废钢冶炼的书看,想事情、记笔记,其实做废钢不是他最终的目的,他还是想建钢厂,但跟潘鑫提了两次,潘鑫似乎满足现状,一直推脱,没这个打算。
乔苏在旁边大声背书,靳越群也不觉得有什么,他学习不挑地方,从前在工厂那么大的噪音下照样复习高考,他专注地看书,谁知没一会儿,乔苏倒嫌弃他了。
“你别抱着我啊,你写字的声音我都听到了,影响我背书,你去一边看…”
靳越群看他背的辛苦,也想他早点睡,就放下他,又往旁边坐了坐。
“…地壳运动是塑造地表形态的主要内力作用…它可以使地壳发生抬升或下降,形成高山、盆地、裂谷等地貌…哎呀,你胳膊碰着我了…!我都没记住!你再往旁边挪挪…!”
靳越群又拿着书挪。
乔苏又背了一会儿,不知是不是背的实在头痛,朝靳越群撒气,小腿踢着靳越群的大腿,踢得一下接一下的:“你真烦,你翻书页的声儿也大,我都没心思背了,你去外头看…!”
靳越群被他几次轰的那么大个个子,快贴着衣柜了,捉住他的小腿,皱眉训他:“惯的你,你在屋里我去什么外面。”
乔苏这段时间不缺吃喝,加上他那时跟着靳越群,总让靳越群心里有愧,愈发把他惯得跟个土皇帝似的,性子里那些小脾气可以说不仅是故态复萌,还有要变本加厉的架势。
“你去外头,给我关着门,不然影响我学习…!”
靳越群让他踹的没脾气,不过他也不肯去外面,乔苏在屋里他去什么外面,这个家里还是得他说的算,他拿着书去床上看。
乔苏一会儿咬咬笔,一会抓抓头,又过了半个多小时,他干脆把书一扔,朝床上扑过来,靳越群还以为他是学累了要他抱呢,都伸手了,谁知道乔苏一屁股坐在他身上了。
“你差点给我肠子坐出来…”
靳越群扶着他的腰,把书放下。
“靳越群,我跟你商量个事呗…要不你还是回去看吧,在我身边看…”
乔苏又献殷勤一般地趴在他身上,先亲亲他的鼻子,又亲亲他的嘴。
靳越群拿起书:“不去,刚才赶我,现在又要我去,我是你招手就停的出租车?”
“哈哈,什么出租车,你才不是呢,你是我哥,你是我最好的哥哥,行了吧…!”
靳越群捏起他的下巴:“学校里还教这个?”
“哈哈,痒痒,我都叫你哥了…!我发现还是你在我身边我才能背的进去…你不在,我更没心思背了,走嘛…”
靳越群让他亲的眯了眯眼睛。
“不去。”
乔苏坐起身子,瞪他:“你不去你就是我考不好的罪魁祸首…!考不好我就要挂科,挂科多了就会被退学,退学了之前的那么多学费都白交了…!”
靳越群不为所动:“那正好,我省不少事。”
“你咋这样狠心啊,那你就舍得对我不管不顾了?你也得考虑考虑我的脸面啊,老师说挂科还要留级,留级就得跟着明年新报道的学生一块上课,我都已经复读过了,多丢人啊,我不干…”
靳越群不理他,乔苏干脆抽走他的书:“反正你也要看书的,你在看啥书?”
“冶炼的书。”
“看这个干啥?”
靳越群问:“你不急了?你们期末考也考钢铁冶炼?”
“对呀对呀!你老打岔,都差点忘了我的事!走走走…陪我嘛…!”
靳越群被他拖着手,无奈地又拿着书坐他旁边,回到最开始的姿势。
过了一会儿,乔苏纳闷地嘟囔:“感觉不对啊…”
“什么感觉?”
“我感觉我高考那会儿你一坐我旁边,我学习就特别专心,都不敢跑神,咋感觉现在不管用了?”
说完,乔苏自己又笑,托着下巴哼:“是不是因为咱俩结婚了?我不怕你了?还是因为你马上又要老了一岁,哈哈…”
靳越群听前面还行,一听后面的,一手提溜起乔苏的腰,一手拿着他那本书,竖着往桌子上一敲,桌面连着乔苏的小腰都跟着一颤:“现在有感觉没了?没感觉趴这儿,我给你找找。”
乔苏撅着屁股,又赶紧拿上他的书:“可以了可以了,我突然又有感觉了…”
不过靳越群也就做做样子,他本身其实不太在乎乔苏学的怎么样,过去他也就高考那阵子没办法,盯过乔苏学习,还是因为他想让乔苏跟自己去汉城。现在乔苏在汉阳念大学,他自然改变观念,在他眼里,乔苏上成什么样都行,有他在这,将来他也不用像别人一样靠一纸文凭去挤破头-
一直复习到周末,乔苏实在没心看书了,靳越群看他憋的也难受,抽空带他去海贸市场置办年货,买点牛肉、海鱼。
乔苏兜里不装钱,看中什么就叫靳越群去付,西关路的海贸市场是滨江比较大的市场,快过年了,市场里人挤人,靳越群这边付完钱还得搬,老板还没找钱,乔苏就又跑去下一家了。
他好几次找不到乔苏,有点急了。
“过来,你要跑哪儿去?非要我给你拴给链子是不是…!”
乔苏手里还拿着两根街边老太太在竹篮里搅弄的麦芽糖,黄澄澄的:“你走的好慢呀,那我不给你吃。”
乔苏逛得正高兴呢,南方的市场里还有笼子里卖活蛇的,他看的新奇,把两个麦芽糖都放嘴里,一会儿就又不见了。
靳越群就是在搬东西和找乔苏之间来回跑,终于男人快要压不住火,乔苏就像是知道他要发火的那根弦在哪儿似的,又赶在最后关头跑回来了。
在棉袄袖子的遮掩下,在人来人往的市场里,他轻轻拉了一下靳越群的手,他笑,于是靳越群那点要训他的话也烟消云散了。
靳越群生日当天已经快过年了,他和潘鑫一块儿去青县没回来,现在传年后上头要清理三角债,钢厂资金开始紧张,还欠着他们不少废钢材料钱。
靳越群对生日这事也不太在意,就说过几天跟乔苏的凑在一块儿过。
宿舍大爷不在,锁着门,乔苏特意从学校里出来跑到外头的报刊亭打的电话,冻得手都伸进兜里:“生日还能凑啊?你就回来一天,我给你准备的有礼物啊。”
靳越群说让他留着,他生日那天再送,乔苏还想说什么,靳越群那边已经上车了,跟他说:“这么冷的天,别出来打电话了,回去好好在被窝里窝着。”
“我这几天考试…!”
“那就好好考试,挂了。”
考完试,乔苏的生日刚好赶上大年三十当天,大街小巷张灯结彩,俩人在家里贴好春联,把蔡师傅送的玉雕摆好,电视机里放着春节联欢晚会。
乔苏看电视,堆场也放假,靳越群有空,做了几道硬菜,其中有一道尤为复杂,叫金毛狮子鱼,要先把鱼平行片刀,再挂上面糊,把鱼丝抖开,下锅油炸时就像狮子鬃毛似的散开,最后再浇上酸甜可口的酱汁。
还有乔苏爱吃的大盘鸡,乔苏闻见香味就流口水了,不停地进来催,靳越群又炒了两个青菜。
四菜一汤端上桌,冒着热气,窗外,不知哪个商户放了烟花,绚丽的烟花在远处绽放,洒落在万家灯火之间。
靳越群把生日蛋糕的包装打开,插蜡烛,点火。
“苏苏,生日快乐,许愿。”
乔苏想着过了这天他就二十岁了…!他双手合十,在心里许。
靳越群说:“你不讲出来我怎么知道?”
“你不懂,之前我都讲出来,太傻帽了,我学校里的同学说,生日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听他的干什么,跟我讲,保你灵验。”
靳越群不屑,偏偏乔苏一想也有道理,他又开心地合着手,说:“那我许愿我们永远永远都在一起!就算脚下的土地经过亿万年,风化、消失,山川、树林什么都不存在了,乔苏和靳越群还在一块儿!谁也不离开谁!”
靳越群注视着他,一愣,乔苏又说:“我这是不是太不现实了?按我们老师说的,估计真到那时候,咱俩也得死了有千百年,早化成灰了吧?”
靳越群没回答他前头的问题,他说了一句:“成。”
乔苏等着他切蛋糕,他吃着,靳越群拎给他一个熊猫娃娃,比他之前那个套圈套中的大多了,有四五十厘米高。
“哇!这个好可爱!你新给我买的?”
“是,原先你那个我让黄阳去找了,扣子重新缝上也行,但就是里头的棉花不好,现在假冒伪劣的多,我真怕你过敏,你喜欢就拿这个吧,这个是做外贸的,质量过关。”
乔苏抱着熊猫娃娃,觉得有点眼熟:“我咋觉得这个熊猫好像有点眼熟?”
“去年亚运会的吉祥物,叫什么…盼盼?”
靳越群也不懂买什么其他的熊,他就知道这个熊猫,去年在京举办的亚运会办声势浩大,一首《亚洲雄风》传唱南北,盼盼的形象也深入人心,吉祥物也好,有做外贸的渠道,他托朋友买的,现在国内好多小厂做黑心生意一做做一窝,上头都要下文整治,工厂老板在出口这块儿质检严,也怕惹上国外官司。
“对,就是盼盼!额头上还有几点红,我在家的时候就在电视上看过…!”
乔苏喜欢极了,抱着熊猫不撒手,靳越群看了,又给它拎过来,放在自己旁边的椅子上。
“还有,这个也是给你的。”
靳越群又拿出一个小盒子,里头是用细细银色链子吊着的一枚铂金戒指。
“戒指?还有钻石!你怎么挑的这么好看的…!”
现下结婚流行三金,再贵一点、时尚一点的,就是钻石戒指,不过男款的一般都是素圈,靳越群在汉阳好几个商场都看了,才买到男的有戴钻的。
“这颗钻好漂亮…!一点杂质也没有,真的像星星一样,又闪又亮的…!”
乔苏欣喜地对着灯,看那颗闪烁着光芒的钻石戒指,戴在脖子上,又亲了两下:“戒指都是一对,你的呢?”
他一看,靳越群无名指上带了一个低调的铂金素圈。
“你已经戴上啦?怎么你的能戴手上的?”
“你还在念书,戴婚戒太高调了,你就戴脖子里吧,咱俩一起戴,我也怕外人生疑…我戴手上不怕,我跟潘鑫说我这两天不在滨江,回老家结婚,以后也省去好些麻烦。”
乔苏不知道靳越群口中的麻烦指的是什么,他羡慕靳越群能戴手上的,这么好看的钻石,不戴手上多亏啊…!
靳越群瞧他羡慕,忍不住笑:“这个钻太小了,往后我给你买更大的,你再戴手上。”
乔苏又笑了,他忙回他的书包里找:“我也有给你的生日礼物…!你生日那天我就准备好了,是我去蔡师傅那儿亲手雕的…你看看…”
靳越群说怎么前一阵他总周末就往蔡师傅那儿跑,原来是干这个。
“当当…!你看!”
乔苏很得意地把他雕了好几个星期的摆件摆在桌上,靳越群刚喝一口水,表情一怪。
“宝宝,这是什么?”
“你看不出来,当然是你呀,我雕的你…!”
靳越群拿起来,又看了看,玉雕的小人能看出来穿的他常穿的皮夹克,就是这个造型,怎么他弯着腰,低着头,一副给人鞠躬的模样?
“你打算摆哪儿?”
“就摆咱家门口啊,跟蔡师傅送我们的玉雕摆一块…”
靳越群犹豫了一下,忍不住问:“宝宝,这个摆门口,不是谁来我给谁鞠躬?”
“你怎么觉得是鞠躬的,你看,还有我的…”
乔苏揭秘一样,又拿出一个,这次玉雕的小人是他,不过也是低头鞠躬的造型。
“把咱俩的摆一块儿…!”
靳越群看着这俩人像饭店门口的迎宾员似的。
“咱俩一块儿鞠躬?”
“什么鞠躬啊…!你到底有没有有浪漫细胞!我雕的是拜天地,你懂不懂呀…!”
乔苏把两个玉雕小人脸对脸的一对,可不是就是拜天地?他笑着,清秀的眉眼弯弯的:“瞧,可爱吧…!要不然就摆咱俩屋里,这样咱俩年年、不,天天都是新婚…!”
作者有话说:
太爱写xql的日常了…!
靳爹:(皱眉)你在屋里我去什么外面?
(可能这就是一家之主的威严吧…)
尽力了,还是差几秒没赶在12点前…,5号不更哦,要出差去了,爱你们!
熊猫盼盼是90年亚运会的吉祥物哦[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