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在其他不明所以的人嘈杂的心境随着镜头里那张胸有成竹的帅气面庞而平息的那一刻,处于前排的宫侑毫不迟疑。
他在面前没有转过头、依旧和乌野其他人一样面无表情地盯着那枚最终还是落到他们场地上的排球的月岛萤的聆听下，相当得意地看向五十岚：
“怎么样？”
“……”五十岚星呼出一口浊气，正在内心暗自庆幸自己独立于系统之后的思考并没有出现什么纰漏时,冷不丁听到宫侑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原本快速运转着的大脑有了一瞬间的宕机。
然而,当他因为思绪停滞而下意识皱眉、抬眼瞥向那边的宫侑时,他的表情却让那边原本还得意洋洋盯着自己的黄毛狐狸顿时露出了不满的神情——
“你是笨蛋吗。”笨蛋黄毛狐狸不爽地看着面前因为思路不同、但实际上才是整个狐狸洞思考最多的红毛狐狸，毫不顾忌地抱怨着：
“既然需要我给你传球的话，就好好要球啊？”
终于明白宫侑在说的是刚刚和自己临时配合的那一下,五十岚这次只是沉默了半秒就开口了。
不过他没有简单地说“就算宫侑前辈不给我传球我也有另外的解决方案”这样的话,引起对方炸毛，他只是满脸平静地抬眼看向怔愣的对方：
“以前宫侑前辈需要我配合进行前场进攻的时候,也没有喊过我吧？”
简而言之,我都能在你没有要求的情况下将球按照你心意、送到你的手里,你有什么做不到的。
——宫侑前辈？
……呜啊。
宫侑深吸一口气,在身边尾白阿兰不解的注视下,一顿一顿地转过头来。
就在阿兰前辈为宫侑的神情感到不解时，在听到低垂着头的后者握紧拳头、发出的“咯嘣”关节声时，他连忙后撤半步,以免误伤到自己。
那边的稻荷崎小剧场一如既往地进行着,这边的乌野众人则是陷入了静默。
与之前每次被稻荷崎那硬生生的实力差距拉开的结果不同,这一次…他们根本连“看见”都做不到。
这就是共同对抗五十岚星和宫侑两个人一齐认真后打出来的排球的感受吗？
月岛萤沉默,作为最先反应过来的人，他当然也将队友们的怔愣和默然尽收眼底。
但就像那边一向会在这种时候对队友进行安慰的大地都没说话一样…现在的这种情况、根本不是简单的口头上安慰能够做到的。
这是让他们亲眼见证的、关于实力上的差距引发的浓厚的无力感。
忽然,月岛像是想到了什么，比起那边正在和队友说话的宫侑，他率先转移视线,望向了身侧的矮个子副攻。
——他不会忽略，刚刚那一记堪称恐怖的攻势，正是在他们乌野引以为傲的“超级快攻”基础上进行的。
虽然可能因为后续的波折和斗争显得不明显了，但没人能够无视的一点是：在宫城的时候，其他队伍只是应对他们的超级快攻，就已经相当棘手了。
到了稻荷崎这里…却变成了这么“简单”的事。
或许，这才是让乌野的众人、让这些从宫城抵达东京的观众们茫然无法回神的真相。
*
“哔！”
伴随着裁判员的哨声，稻荷崎这一侧，站在了发球线后方的阿兰前辈毫不迟疑、将手里的排球猛地跳发了出去。
在熟悉的一声巨响过后，既然已经明白这种大力跳发在东京的强队中并不罕见，那么现在的乌野应对起来已经没有一开始那么棘手了。
处于侧方的五十岚星紧盯着排球在乌野的合力之下被接起，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竟然觉得自己在乌野的身上…看到了类似于音驹时的那种诡异的“维系”感。
海蓝色的眸光闪烁了一下，面不改色的五十岚并没有发动奇袭，他只是中规中矩地将乌野又一次猛攻过来的排球无声接起，在乌野观众一侧像是遗憾、又像是松了一口气的反应中，默默后退到场地边缘。
遗憾的是他们没能得分、庆幸的是虽然不知道五十岚选手在想什么…但好歹他没有又一次用出刚刚的奇攻来。
“奇攻”之所以被称为奇攻，关键就在于这个“奇”字。
在宫侑看来，五十岚的策略向来都是不声不响、然后逐渐侵入敌人内部，由其根源一点点蚕食敌队。
虽然口头上宫侑始终嫌弃着五十岚“拖拉”，但如果让他来真心评价的话，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承认：
——这种有底牌、有人兜底的感觉实在是很爽快。
尤其是在这种对抗着乌野、并非井闼山那种人人都顶尖难缠的队伍时，想来五十岚的cpu也不会这么快就冒烟，就让他愈发感到轻松愉快。
愉快的不是压着乌野、愉快的是放松于无需担心五十岚过于勉强自己的事。
换言之，虽然听起来很荒谬，但在五十岚这种间歇收敛锋芒、转为思考的时候里，宫侑反而心情舒畅。
……当然，如果正面对抗的时候，他还是会毫不迟疑地“命令”五十岚赶紧痛快和自己进攻。
这是原则问题。
于是，原本还在思考乌野数次和音驹比赛后的收获、会不会也反映到同样晋级春高的音驹身上，五十岚脱离思考，暗叹自己想的太远了、还是该先处理面前这场战况激烈的比赛。
就在五十岚内心抱怨自己总是这样在紧急时刻还神游天外之际，他骤然一抬头，对上的就是乌野众人神情复杂、稻荷崎众人表情放松的画面。
“……？”内心升起一抹疑惑，而这疑惑在听见那边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悄悄话”和自己说话的日向的声音时，像泡泡一样，“噗”地被戳破了：
“哇啊，kira酱终于回神了？”
五十岚沉默，在日向的这句话落地的一瞬间，他眼中原本默然着的乌野众人，眼神一下子都好像变得犀利了起来。
不、不好！
五十岚瞳仁微微收缩了一点，虽然面不改色，但微微张开的嘴却好像在呢喃：
被发现了？！
——不发现才奇怪吧！
旁边的银岛惊讶无比，他看着头顶的分数，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
稻荷崎vs乌野。
16:7。
所以说…刚刚那些一系列背身救球、预防吊球的多种远非肌肉反应能做出来的反应，也是在五十岚处于晃神状态下进行的吗？
银岛满脸真诚地收回视线，望着那边眼看着就要轮换到前排准备下场的五十岚的动作，诚恳地眨眨眼。
——这还是人类吗。
不仅是人类。
而且是会有“缺点”的人类。
按照轮次自然下场休息的五十岚星坐到旁边的位置上，看着稻荷崎的队友们继续与乌野进行对抗——而且不是自己的错觉，从第三视角旁观的话，自己刚刚在场上感知到的那股乌野比起东京合宿时身上的蜕变感更加强烈了。
忽然，一边驱动着大脑进行思考、一边低声喘息着进行休息的五十岚正思考到忘我的地步，刹那间，他先是察觉到一只手覆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不等他转头看看手的主人是谁，下一刻，一股让他瞬间变成了豆豆眼的惊人外力、就这么将他的头轻轻按了下去——
是谁……！
挣扎了一下的五十岚别过头去，虽然没再去看场上的动向，但还是立刻转头，有些气恼地看向自己的身后。
或许是因为条件反射，他下意识地将做出这样“欠揍”行为的人当做了宫侑，以至于大脑因为疲惫宕机、忘记了此时的宫侑还在场上，转头的五十岚脸上的恼火还没来得及褪去，就对上了北前辈冷静的脸。
……啊、啊。
五十岚脸上的恼火顿了片刻，下一刻，他从善如流地露出了乖巧的表情，原本那张不良脸也只在面对着北前辈的时候表现地符合年纪和性格：
“北前辈。”
“嗯。”北信介在旁边的理石平介立刻让出位置的举动下，对着后者点头感谢，随后静静地坐到了五十岚的身侧。
在五十岚哑然的反应下，这位队长、就这么在眼下比赛紧张的局面里，和自己以一种堪称荒诞的平静语气“闲聊”了起来：
“这次春高，比起之前东京合宿的时候，乌野全队的进步都很大呢。”
听到北信介的话、原本还在和自己既想深入思考、又因为理智想着现在不该这么任性抗争着的五十岚，几乎是一瞬间就踹走了一开始的纠结，本能地认真回应：
“是。”
“吸收了不少强队的优点，特别是音驹的。”
在下意识地回应了北信介之后，五十岚星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无奈地抬手放在自己的眉心，轻轻揉了揉：
“所以我在想着这种事，很容易看出来是吗？”
北信介挑了挑眉。
不，这只是因为我们足够了解你。
“我知道在和人进行比赛的时候考虑到其他人、考虑到其他事很不好。”五十岚星放下了手，微微侧头的他没有注意到身侧北信介凝神的目光，而是自顾自地无声叹了一口气：
“也有人说过，我这样只会给人带来自大的印象，但我也很忧愁，我尝试过控制了——”
“胡说。”
……什么？
耳畔响起的出乎意料的声音，让五十岚星微微怔愣，也让原本下意识准备沉浸在过去回忆中的他不受控制地脱离出来，茫然地转头——
迎面撞进一双无比沉静的眼眸中。
当与那双眼睛对视时，五十岚星原本因此而变得很混乱的思绪，几乎是一瞬间就不受控制地安宁了下来。
“我说，这样说的人，完全就是在胡言乱语。”
在五十岚怔愣张开嘴的反应下，他看着面前这个总是温和宁静的队长，在面不改色地看着自己的同时，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是一反往常的直白——
“那样的人，只是在为自己的失败、为自己甚至没办法得到你的任何注意力而恼羞成怒的懦夫。”
被北信介这前所未有的刻薄和尖锐话语震住，茫然的五十岚星张了张嘴，然而不等他开口询问，在后方大见教练和黑须老师逐渐由同样的愠怒、渐渐转变为麻木，最后变得慌张对视的反应下，一向寡言的这位排球队长，就这么在五十岚的豆豆眼注视下毫不停顿：
“在和你的比赛中落败，这样的懦夫就会选择用其他方面下手，例如这样无谓的言语中伤。”
“但这样也只会让他本就丑陋的内心和外表看上去更加滑稽可笑。”
“这种丝毫不知羞耻的行为、这种以失败者的身份臆想并造谣其他人、给胜利者压力和扣帽子的行为——”
北信介面色如常，只是在不知不觉间安静下来的稻荷崎观战席区域，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平静的声音：
“只会让他变成一个彻底、丑陋的小丑。”
“……”愕然的五十岚星表情困惑，不过他没有再张嘴了。
他怕自己再细究这件事，他至少平时足够沉静温和的队长，会说出更多于他而言堪称震撼的话来。
他的心脏实在是有些承受不起……
……
况且为了“那种人”，让北前辈说这么多话，也是浪费。
五十岚星移回视线，放下了摸了摸鼻子的手，在身后稻荷崎几人微微缓和的注视下，唇角轻轻扬起了一抹弧度——
作者有话说：双更[红心]
第112章
或许是因为五十岚星休息好了,或许是因为北信介的这番话起了作用，总之，当又一次轮换结束,五十岚星重新上场时，站在他身侧的稻荷崎队友能在他身上感到一股微妙的变化。
虽然他们不知道这变化是怎么回事,但在下意识侧头看向五十岚刚刚所处的位置,只看到了面色平静的坐在那里的北队时，他们心中的疑虑就尽数消失了。
跑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感受到五十岚的传球似乎又恢复了以往他们习惯了的攻击性之后,稻荷崎的选手们对视了一眼。
“嘭！”
又是一记通过五十岚和宫侑双人合力传出来的高速扣杀,当耳畔响起这样声音的五十岚下意识收回视线时，对上的就是队友们各自别过头去的目光。
“……？”出现了略微的迟疑和凝滞,五十岚沉默半晌,最终重新转过头来,视线越过前排的宫双子,径直看向了球网对面的乌野。
当那双海蓝色的眼眸与球网下微微气喘、颤动着的矮个子副攻目光相汇时,五十岚平静的眉眼稍稍抬起，挑眉与气喘吁吁的日向对视。
在刚刚的比赛中，日向的处境实在称不上好：习惯的超级快攻会成为稻荷崎反攻的筏子、多人多方位进攻又在五十岚星的高速思考中起不到任何作用。
因此,其实第一局乃至现在第二局的前半程,日向都是处于一种极度的束手束脚的状态下进行比赛的——换言之。
他的力量根本没有得到“释放”。
因此,当五十岚星遥遥地与那双总是盛满了笑意和光芒的眼眸对视时,他可以无比清晰的在那双认真的眼眸中看到隐藏很深的压抑。
五十岚知道，无论是日向还是木兔,他们都不是全然没有任何思考的单细胞生物。
他们只是会选择一种格外舒适的方式达成自己的想法而已。
就如同一开始的那场训练——五十岚星毫不怀疑，只要自己真的拒绝了，就算没有枭谷的赤苇的阻拦,木兔也绝不会继续纠缠自己进行那场“莫名其妙”的技术交流。
但既然他已经答应了——自然就有了后面锲而不舍地对自己这个“排球小白”的长达数小时的一对一指导。
日向和木兔相似的不只是开朗的性格，他们真正类似的，实际上是那种不服输、不愿放过任何一个变强的机会，但又有自己的思考的那种人。
正因为这样的特性，枭谷的所有人会心甘情愿“照料”他们的王牌先生。正因为这样的性格，日向会在正式的赛场上化为乌野的一部分，而不是执着于发挥出自己的全部力量来。
乌野需要的是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副攻，日向就会本能地在赛场上成为这样的副攻手。
“……”脑海中的思绪最后是以这样简短又笃定的话语作终的，回过神来的五十岚抬眼，他向来不锐利、甚至在杂志上被多次提及“美丽”的双眼径直望向乌野。
只是这一次，他望向的并非某一个人，也并非某一对组合。
他眺望的，只是“乌野”这个偌大的集体。
这个在上次合宿之后，与他们稻荷崎一样，毫无疑问彻底蜕变成了一个整体的队伍。
他们稻荷崎的“集体性”，头脑活络的五十岚星当然也一清二楚。
移开视线的他重新去看那边裁判抬手的示意动作，瞥了一眼视野盲区中的记分牌上的数字，五十岚星海蓝色的眸光中深沉的思绪褪去了几分，也从那种过去十分抗拒的“神游天外”的思考中自觉脱离。
与以往那种骤然醒悟、控制自己必须全身心在眼前的比赛中的脱离不同，这一次的五十岚星在北信介的言语帮助下，好好地完成了所有的思考，无比平稳地自主退出了思考。
……北前辈说的没错。
不重要的人的言论不需要被铭记。
排球比赛和单人竞赛不同。
后者身边的所有人都是敌人，前者……
身边只会有“朋友”。
“五十岚。”忽然，一阵轻巧的呼唤声从五十岚背后传来，微微侧头的他一眼看见的就是身后的宫治。
后者眸光微闪，与侧头和自己对视的五十岚目光相汇，几秒钟后，他轻声道：
“没问题吧？”
五十岚星稍稍停顿了片刻，不过下一瞬，他比面前的宫治率先露出了笑容——与往常即将要吐出傲慢的话时眯眼笑不同，此时的五十岚只是对着宫治不带情感地露出了笑容。
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没问题。
在分清了究竟什么是我值得在意的事、谁才是我应该关注的人之后，就不会再有类似的问题了。
因为我的头脑很好。
在后排站定的五十岚深吸一口气，双腿自然地微微叉开，在耳畔响起裁判提示预备的清脆哨声的同时，红色刘海下的双眼缓缓抬起，视线穿透偌大的球场——
因为现在站在我身边的人，他们的话，才是唯一有分量的存在。
相应的，我的话亦然。
所以、没有什么好怕的。
因为他耳畔响起的不再是痛哭和来自敌人的指责——
“嘭！”
“五十岚，接得好！”
他现在…正被“朋友”包围着。
*
宫侑果然和想象中一样难应付。
与对面那个始终眯着眼睛对着自己露出笑容的NO.1二传手隔网相对，影山的呼吸声微微有些粗重。
想在这个人的手里争取到分数，简直难如登天——
在这一刹那，影山仿佛明白了当初在宫城的时候，自己站在五十岚星雨宫侑的面前说出那番话的时候，五十岚为什么会露出那种微妙的表情了。
面无表情的影山飞雄盯着头顶在稻荷崎场地上飞过的排球，内心的声音却是无比理智：
答案很简单：现在的他，根本不是宫侑的对手。
无关队友、无关时机，甚至就算剖出五十岚星这个特殊因素的存在，他某种程度上都无法和宫侑发挥出同等的力量来。
这种直白坦诚的心声，放在国中时期的影山飞雄身上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的——当然，稻荷崎这边的宫侑此时表现出来的大胆和远超理性的二传应有的眼界，也是在他遇见五十岚之前不敢想象的。
……所以那时候的五十岚才会露出笑意吧？
影山缓缓抬眼，嘴却是不受控制地咂了一下，在对面宫侑讶异的注视下，视线越过稻荷崎的场地，径直望向了处于最后方的那抹晃动着的红色。
是在“嘲笑”我吗？还是单纯觉得我在“不自量力”？
怎样都好。
收回视线的影山与宫侑针尖对麦芒地对视，同时快步后撤准备着这一球接下来的配合——
就算再来一次，他还是会说出一样的话。
他会找到机会，让五十岚星明白，一个好的二传手于他而言的意义——
……但他现在并不急于证明这一点。
刚刚高昂起来的情绪陡然间平静下来，而此时的影山也对于稻荷崎突如其来的对自己的冲网策略并不讶异。
就像五十岚星从日向身上看到的融入团队、融入赛场的神采一样，现在的影山飞雄亦然。
为了得分，为了胜利，他会毫不犹豫地将个人恩怨先搁置一边——
于是。
“啪！”
当所有人看清乌野这一球是谁来二传的时候，观众席上一片哗然！
突然间补上、以无人注意到的速度和角度快速飞跃入场的西谷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就连刚刚还在和影山对峙着的宫侑都不例外。
这位刚刚从五十岚身上学到了“二传依附其他选手”打法的第一二传手，望着对面不知从哪个角度飞跃出来的乌野另一个小矮子，自信如他，脸上的神情也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
不过他们好歹也是稻荷崎，怎么可能连自由人临时二传都反应不过来！
瞬间清醒过来的稻荷崎前排三人顿时一跃而起，对于一个助跑高高跳起来的乌野的王牌东峰旭的扣杀，毫不迟疑地抬手准备进行拦网！
刹那间，在所有人的视线都凝聚在球网上方的排球身上之际——在这一双双眼中，有一道身影的动作格格不入。
当然是五十岚星。
在西谷夕临时进行二传的时候，饶是五十岚眼底也忍不住浮现出一抹诧异——但他早就发现了西谷夕悄悄转变着位置的走位…但没想到他们会采取这么突然的奇袭。
脑海中骤然间回忆起曾经聚餐时，坐在自己身侧的西谷夕谈及自由人的职能和地位时，那眼中闪闪发光的画面，五十岚后撤、准备迎击的动作陡然一僵。
……不对。
刹那间，脑海中笑容可靠自信的西谷夕的脸陡然模糊了起来。
而与此同时，球网上方那场在五十岚星的思考速度下仿佛被放慢了无数倍的对抗，也不可阻挡地抵达——！
就在五十岚星脑中的思考有了一瞬间凝滞的同时，在他陡然间产生了一个甚至没能清晰捕捉的诡异念头的那一刻，脚步站定的五十岚面前忽然扬起了一阵清风。
那风迎面而来，吹开了五十岚微长的红色刘海，露出了下方那微微有些怔愣的海蓝色眼眸。
风不是扣杀的排球引起的。
但这风却好似有神智，就这么吹开了刚刚五十岚星回忆里的西谷夕脸上的模糊雾气——使得下方西谷夕那依旧自信开朗的笑容再一次浮现在五十岚星脑海中：
【“自由人的意义，就在于自由。”】
【“二传的动作可以被预测、攻手的方向可以被观察，但只有自由人不同。”】
【“星。我们是自由的。”】
……
“啪。”
高高跃起的东峰旭眸光微闪，有些歉疚地收回了手，在对面三人反应过来后各异的注视下……
——轻轻地拨了一下球网上方的排球。
“嗒。”
落地的排球，与同时下落的三个排球手共存——唯一能反应过来的五十岚星却因为刚刚下意识地后撤错失了接球的机会。
——三人齐刷刷落地引起的气流直冲五十岚星的面门。
“哔！”
稻荷崎vs乌野：18:10。
也吹散了五十岚星眼底所剩不多的浅色，包括那因为刚刚悟到了某件事而产生的愉快心情。
“风”散去，站在这里的，只有一个低垂着眼，恍然大悟的红发自由人。
意识到自己就这么被自己过于复杂的思绪玩弄了的五十岚星缓缓抬眼，轻快地眨了眨眼睛。
……气死我了。
他面不改色地在内心平静道。
乌野不需要他的同情和怜悯，反倒是自己，到底在用“自由人”的位置做什么呢。
微微侧头，在身后角名准备出言询问的目光中，五十岚星轻轻抬手，制止对方到了嘴边的话的同时，声音一如既往，却又带着某种无法抗拒的宁静：
“角名前辈。”
被那双蓝眸定定注视着的角名伦太郎听到自己的耳侧传来让他腿一软的声音：
“抱歉。”
“但，准备好吧。”
……
我、我？
第113章
既然是最“自由”的位置,那么再做多余的思考就显得滑稽了。
五十岚星面不改色地一步步后退，刚刚接住了来自月岛萤的一次吊球的他利落直起腰，盯着头顶排球的视线不再那么专注宁静。
他只是轻快地瞥了一眼排球的弧度,就没再多给那枚又一次被扣杀出去的排球多一分视线。
与紧盯着排球进行各种可能性的计算不同，五十岚星要让这颗排球……
“自由”起来。
*
不止如此,相信有了角名前辈这个同样“自由”的排球手的帮助,他们稻荷崎会让这枚排球……
——连自己都不知道会去往哪里的。
*
“啪！”
似乎是为了回敬刚刚稻荷崎针对二传的冲网，影山毫不吝啬进行突如其来的二传进攻，然而,就像月岛萤的吊球会被五十岚轻描淡写地捞起来一样,影山对于自己的策略会被五十岚“提前”猜到也并不意外……
于是，这一次改了注意的影山微微侧眸,和身侧目光灼灼盯着自己的日向对视了一眼,排球顺着他的掌心飞起,发出一阵所有人都能听见的清脆声响。
日向也不负他的期待,就这么猛地飞跃而起,迅捷地挥下手臂！
“嘭！！”
伴随着一阵格外响亮的闷响，排球径直越过稻荷崎的前场，在即将落地前一秒被稻荷崎的选手接了起来——
……嗯？
当他们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接球的人影有些陌生时,望着那边早早就站在那里等候的稻荷崎银岛利落滚了半圈站起来的画面,他们面露诧异。
怎么不是五十岚选手？
既然五十岚选手不在那里,那还会在哪里呢？
汗流浃背的观众们深吸一口气,僵硬地将视线转移到稻荷崎前场……好难猜啊……
——还用说吗？已经做好复刻乌野的西谷选手的操作了吗？！
当他们瞥见处于前场，且正专注地盯着被银岛接起来的那枚排球的角度和速度的红发身影时,豆大的汗珠终于忍不住顺着额头滑下来——对于五十岚选手的孩子气既好笑又无奈。
他到底明不明白，这里可是春高啊……
——他当然明白。
球网下方，紧盯着那枚排球走向的五十岚星眸光闪烁,没有了神之自由人buff的他没办法像以往那样直接被在眼前放好所有答案，但不代表他完全失去了获取答案的能力。
甚至恰恰相反。
因为现在的他“自由”了。
他最先看到的不是排除所有可能性后的最佳选择，也就代表着，他也可以自行选择自己想要的进攻方式。
在这样的念头于五十岚星脑海中落地的一瞬间，刹那间，他快速旋转着的蓝眸中的漩涡猛然间凝滞了下来。
排球骤然下落，然后在五十岚星看准时机的起跳托球之后，发出熟悉地根本听不清的轻响之后……却是陡然间加速！！
视野里上一秒还慢悠悠的排球，下一刻仿佛忽然间被施与了某种魔法，转换地不只是角度、连转速都瞬间攀升了一个档次！
最重要的是……
——你在往哪里托球啊五十岚星！！
望着那枚眼看着就要擦球网而过、出界的排球的轨迹，旁观着这一幕的所有人眼珠几乎都要掉出来——
除了表情一言难尽的白鸟泽。
排排坐在直播画面前的白鸟泽众人早在五十岚星跑向前场的那一刻，内心就升起了一股既熟悉又恐怖的感觉。
他们还以为……既然这样子的稻荷崎如此无解，他们一定已经将这一招放在许多队伍、许多选手面前展示过了。
但看观众震惊、乌野茫然的表情……搞了半天，被这一招摧残过的人，居然只有他们白鸟泽吗？！
一时间他们竟然不知道是该感慨稻荷崎艺高人胆大不拼尽全力，还是该怜悯训练赛接受比正式赛场上强度还高的稻荷崎的他们自己了。
总而言之。
表情复杂的白鸟泽众人一个个抬起了头，目光径直落到那枚眼看着就要擦稻荷崎这边球网出界的排球，目不转睛。
——这一球，乌野不可能接下来。
不可能。
……
“嘭！！”
骤然间跃起的一抹黑色，像是一只蛰伏已久的野兽，始终用漫不经心地态度引起猎物的忌惮，然后，在发现破绽和最佳狩猎机会的那一刻——
悍然出手。
毫不留情。
伴随着排球掠过面门的巨大轰鸣声，落地的角名身形稍稍摇晃了一下，对于自己发出的这一式震动所有人的攻击面不改色。
全场静默。
伴随着最上方记分牌的缓慢移动，观众席如梦方醒，但就算是反应过来的观众，也表情茫然，他们甚至能从稻荷崎啦啦队适时响起的乐音中同样感受到一股迟滞的茫然感。
这一招……
以前稻荷崎可没用过啊！！
真正让他们震惊的不是以前就见识过的五十岚星和队友的高配合二传，他们感到错愕的，是这次这种完全不可能的角度！
一般来说的超级斜线球如果已经是极限角度的天花板，那么刚刚稻荷崎的五十岚星与角名伦太郎共同完成的这次进攻，就是在利用了二人超高的默契以及角名独有的柔韧性，共同达成的一次突破天花板的“不可能”级别的进攻！！
与平时看到震惊的操作露出错愕表情不同，这一次，所有的观众都不受控制的沉思了起来，当后知后觉的他们在内心完成了对这一招的“不可复制性”的思考之后，他们一个个表情恍惚地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
他们不可思议的是稻荷崎居然能做出这样震惊的举措。
他们不理解的是……乌野、居然值得稻荷崎这么、这么“冷酷无情”吗？
刚刚出奇制胜得了一分，你们就要用这种把人家拍死在泥土里的方式反击吗？！！
至于这样吗……
——五十岚星！！
当无数人死死地盯着后方大屏幕上那张被十分有灵性的摄影师特写到的那张脸，内心失声呐喊着的时候，此时的五十岚星却是眸光微闪，脸上露出了笑容，转头看向身后幽幽凝视着自己的角名：
“真厉害，角名前辈。”
“……谢谢。”角名伦太郎皮笑肉不笑地回应了一句，与此同时，与其他选手怕露怯会隐藏身体上的不适不同，角名像是根本不怕乌野发现一般，面无表情地抬起了自己刚刚扣球的手——
手上通红一片，还微微颤抖。
五十岚星脸上的笑容顿时心虚地消失，他用力抿唇，眼神飘忽地移开：“……抱歉前辈，我知道是我太乱来了——”
“比起耍帅的暗示，下次好好提前和我说啊。”
“我会做的更好的。”而不是像这种被逼到面前时情急之下弄出来的好像很有攻击性的方式。
这可不符合我不引人注意的作风。
——就当五十岚星内心升起愧疚，正准备道歉并表示自己再也不会乱来了的时候，角名伦太郎漫不经心继续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语。
五十岚愣愣抬起头，而刚刚说出这番让他内心微震的话语的主人，却已经平静地转过身去，面无表情地开始“挑衅”背后吃惊的自家二传手：
“侑，我早就说了。”
角名双眼一如既往地眯着，只是这一次，所有人却在那张熟悉的脸上看出了几分微妙的狐狸专属反派感：
“五十岚能做好二传的。”
宫侑：……！
稻荷崎众人脸色一变，他们看着那边由睁大了眼睛变成皱眉沉思、几秒钟后又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的宫侑精彩的脸色，同样聪明、心思缜密的狐狸们当然一瞬间就明白了角名后半句话的暗语：
【既然技术没问题，那就是配合的“人”有问题咯。】
呜哇……角名！
别以为宫侑是和五十岚一样，会真心检讨自己的那种人啊！！
无意间再次在内心“诋毁”了自家二传一句的稻荷崎众人这边一片“其乐融融”，另一边的乌野却……
——其实同样惊异。
与刚刚那种平铺直叙的实力差距引起的沉默不同，在五十岚星也违背常理、进行了这样的奇袭以后，乌野这一侧不需要大地安慰，已经一个个震惊又好奇地抬头惊呼了起来：
“好…好帅！！”握紧了拳头的田中无法抑制的高呼起来。
虽然身侧的东峰旭小声让他“不要过分夸赞敌人”，但他还是难以抑制地与身边同样被这一式震动的相当兴奋的西谷夕大呼小叫着，甚至在东峰旭满头大汗的注视下和对方用力拥抱在了一起。
喂喂…别弄错了啊，我们现在在场上、不是在场下观看稻荷崎的比赛啊！
这一招再怎么帅气，我们都是毫无疑问的“受害者”啊喂！
乌野观战席，乌养教练头痛地低着头，在身侧无奈笑着的小武老师的苦笑安慰声中，重新抬眼，望着场上那群没心没肺、甚至有一个已经不顾满头黑线的裁判提醒，双眼亮晶晶扒在球网上大声问着“怎么做到的怎么做到的”的橘子头，他表情有些复杂。
但因为队伍落入下风而绷紧的唇角，却在稍稍颤抖之后，于身边无奈的菅原和小武老师的注视下，不受控制地轻轻扬了起来。
……唉。
这群笨蛋。
但毫无疑问，这才是真正的——
“热爱着”排球。
因为热爱，所以给予排球自由。
因为无法抛弃，所以从不吝啬于每一刻的享受。
——场上的五十岚星单手放在腰上，微微侧目，视线随着歪着的脑袋，径直越过乌野的场地，落到那边还在和身边的田中选手紧紧拥抱着的乌野自由人、西谷夕选手身上。
而在他微微闪烁的蓝眸倒映中，那边的西谷夕面朝自己，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抬起手用力朝自己比了个大拇指。
做得好，五十岚星。
这就是——“自由”人——
作者有话说：双更[红心]
第114章
“治！”
在一阵熟悉的呼喊声落下后,镇定的少年飞跃而起，如同心灵感应一般，用力挥下自己的手臂！
伴随着一阵巨响,排球顺着少年的掌心飞出，在场地上空划过一道锋利的弧线——却被一道瞬间冲出来的身影不顾安危的扑救起来！
“啪”的一声,排球顺着西谷夕的手臂被接起来,虽然角度并不好，但前排的影山却神情镇定自若，一边缓缓抬起自己的手做好准备,一边瞳仁微微向右偏移,视线扫过自己身侧的队友们的位置……
忽然间，一抹明亮的橘黄色闯入自己的余光视野内。
而那一瞬间,原本嘴唇绷紧的影山飞雄也微微松懈了一口气。
因为,他的决定已经出现。
“啪！”
“——嘭！！”
在一阵惊呼声下,即使观众已经看了很多遍,但当乌野的超级快攻一次又一次地上演时,他们还是忍不住为之震动。
这种怪物快攻是无法复制的、是即使复制还是难以消除个人因素的绝对的独特招式！
于是，当熟悉的排球带着无法阻挡的气势冲入稻荷崎的场地之际，所有的观众、所有观赛的选手,脑海中都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一抹熟悉的红色。
——而就像无法复制的超级快攻,也只有那个“霸王自由人”,才能做到将其完美接起来！
当所有人的视线随同飞过的排球一起移动的时候,在那一刻，他们眼前出现的并不是熟悉的红色……
而是“稻荷崎”！
“嘿咻。”一个附身的银岛眼疾手快,他毫不迟疑地直接俯身，在排球下降之前就伸出手臂，排球重重落在他手臂一侧,角度瞬间急速偏移起来——
要出界……
“啪！”
忽然间，球场另一侧高大但永远存在感很低、好像始终保持着沉默的大耳练伫立在那里，一言不发地抬手，稳稳地将这一记接起来的“坏球”完成了补救以及角度的调整：
并在所有人眼前一晃的同时，由面无表情起跳的尾白阿兰，用力扣杀了下去！！
“嘭”的一声巨响，排球带着让人咋舌的恐怖威力，突破了乌野前场的拦网、直奔后场——而就当所有人都以为这一球就像今天赛场上的乌野一样，已是定局、无力回天了的时候，一道并不高大的身影却迅速跑过……毫不迟疑地朝着场地之外的排球落点飞扑而去！！
“嘭！！”
巨大的声响不是接球产生的，而是重重落地的西谷夕咧了咧嘴发出来的。
不过，在一阵惊呼声中，他们表情震惊地看着那枚不可能被接起来的排球……猛地飞回乌野的场地！
——被救起来了！！
在哗然声中，乌野的拉拉方队中，其中一个同学的视线因为紧紧跟随着西谷夕，所以在他救起排球、身边的所有人发出欢呼的那一刻，他的视线不受控制地微微上移——
在看到上方的“稻荷崎vs乌野：24:20”的分数时，紧张地收紧的心脏又是微微一抽。
所有人都这么拼命，因为这很有可能就是“最后一球”。
稻荷崎获得胜利的最后一球。
乌野在今年春高的最后一球。
种种意义汇聚排球上的……是所有人不想不甘心的期望！
在那一刻，瞬间明白了这一球承载的意义的这位同学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和身边的同伴一起高声呐喊了起来！
——不管是谁…加油啊！！
在观众席所有人忘我的呼喊声中，这枚由西谷夕奋力接起来的排球飞速飞回乌野的场地，与此同时，场地上的所有选手，前所未有的镇定。
尤其是双方的二传手。
站在球网下方，毫无疑问正在进行着快速的思考的影山飞雄，在这一刻仿佛明白了IH时五十岚星为什么会在决赛结束后流鼻血。
这种思考量…实在是太大了。
——但如果想要拥有站在那个人身侧的机会，这样的思考，毫无疑问是必须承受的。
面无表情的影山飞雄紧盯着面前的排球，在这样的念头浮现于脑海中的一瞬间，他的脑中骤然闪过一道金光。
他不知道这抹金光是什么，但他知道…他要按照那样的想法而做！！
思考尚未落地之际，在前排的宫侑眯起眼睛的死死凝视下，影山已经不受控制地跳了起来——
他的手臂高高抬起，在与面前这枚排球齐平的那一刻，在宫侑眯着眼睛一刻不松懈的审视之下……
指尖率先轻轻颤动了一下。
“……！”宫侑眯起的眼睛陡然间睁大，NO.1二传手的致命嗅觉，让他瞬间明白了这一球是什么。
是二传独特的“吊球进攻”！！
在思考落地的同时，和已经完全依靠本能行动的影山不同，宫侑是在完成思考、确认答案、决定出手这样一套熟练的流程之后，才准备接起这枚“吊球”的。
然而。
就当这枚在宫侑眼底已经板上钉钉的排球被打出来的那一刻……却猛然间从他的头顶快速划过！
喂。
宫侑的表情破天荒的出现了凝滞和茫然的黑脸。
开什么…玩笑啊。
——我被骗了？
这样的家伙、这样的小鬼、这样第一次参加春高的二传手，居然在这种我自认引以为傲的高压环境下……
“镇定”程度、超过了我？
当这样难以置信的念头浮现出来的一瞬间，到底还是反应迅速的宫侑，他在最后时刻猛地抬手，但到底比不上看似吊球、实际上用相当危险的角度进行扣杀的影山的进攻。
因此，在宫侑脸色难看的注视之下，他不但没能完成对这一记排球的拦网，反而使得排球被他的手垫高，由球网前的扣杀眼看着就要飞出稻荷崎的场地——！
观众席一片哗然，稻荷崎这一侧的观众面露遗憾，乌野那一刻振奋地握紧了拳头。
在他们看来，就算是五十岚星，也没办法接起这一枚速度不快、但是角度非常高的“坏球”。
……
“坏球”？
如果此时的五十岚星能够听清楚他们的心声，恐怕会露出无奈的笑容。
这可是，过去的他最熟悉的“老朋友”了。
而且，高怎么了。
他可是——自由人。
……
在所有人的视线中，宫侑懊恼的反应下，排球顺着他的指尖再度飞起，直奔稻荷崎的场地后方，以一种不可阻挡的高度悠悠飞过——
无论是出界还是落地，都毫无疑问会是乌野的一次得分。
太好……
……诶？
笑容在乌野观战席众人的脸上凝固，在瞳仁中倒映出那边的画面时，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浓厚的不敢置信与错愕。
他们看到了什么？！
——排球的角度空无一人，并且已经出界，而就在这一刻，一道快速跑过去的红色无比醒目。
追赶着排球的他背对着场地，却是一瞬间腾空跃起！
在众人不敢置信的惊呼声中，面不改色的五十岚仿佛早就瞄准和计算好了角度，现在只需要按照思考中的画面毫不迟疑的行动：
腾跃而起的五十岚抬脚，排球瞬间在他的脚尖被倒钩踢回场地内！！
……什么啊。
那是什么啊！！
望着那枚不但被轻松救回，甚至角度和速度都在一瞬间被调整到了绝佳程度的排球朝着稻荷崎前场疾驰回去的排球，全场哗然！
如果说这种骇人的接球方式已经让人震动，那么在这种紧急情况下救球还要如常考虑排球的方向和速度的诡异怪癖，也就只有这个该死的五十岚星还会坚持了！！
这个人、到底能不能有一次犯错的啊！
完美主义者做到这种程度……真的可能吗？！！
*
观众的惊呼与震惊与五十岚星无关，他只是在将排球踢回场地后，毫不迟疑地稳稳落地，连红发因为大幅度地动作而微微遮挡视线都来不及调整，就无比专注地望着排球的方向。
与观众眼中或者想象中的游刃有余不同，落地半蹲着的五十岚目光灼灼、并不镇定。
……太乱来了。
呼吸急促的他视野微微模糊，但即便是他，在脑海中浮现出这样一句话的同时，也只能执拗地继续盯着排球接下来的轨迹。
虽然乱来。
但——再来多少次都无所谓！
……
不会再有让你“耍帅”的机会了。
见证了五十岚星是如何救回排球的宫侑微缩的瞳仁变回正常大小，面无表情的他此刻脸上不在挂着那抹轻松写意的笑容。
这波折的一球，会在我的手上终止。
望着那枚被那位自由人先生给自己营造出的绝佳进攻角度的排球，宫侑面不改色，视线却是缓缓移动，瞥向球网那一侧的身影。
影山飞雄，你很好。
如果没有五十岚，我或许真的会在今天输给你。
但今天。
到此为止了——
在脑海中浮现出这样的念头的同时，宫侑面不改色地微微后退，一言不发地让出位置来。
因为在稻荷崎，并不需要一个、或者两个选手扛起所有的压力。
在场上的他们。
——都是强者。
一道高大的身影呼啸而过，高高跃起的那一刻，面对着五十岚星为他营造出的一如既往不需要二传再来调整角度的排球，飞跃而起的尾白阿兰面色沉静，即使面临着“最后一球”的高压，他依旧那么镇定。
也那么可靠。
“嘭！！”
硕大的身影笼罩在乌野的上空，但与白鸟泽的牛岛若利不同，尾白阿兰的身影让他们感受不到高压。
因为，比起稻荷崎那边真正让他们感到无可奈何的强到犯规的家伙，所谓的“大炮”都不足挂齿。
这也让他们无法躲避的意识到，比起要面对一个王牌主攻手，面对着“整个”团队，才是真正可怕的事实。
重重落地的阿兰前辈面不改色，额头却是缓缓滑下一抹冷汗。
如果他没扣好……后果不堪设想。
但幸好——
盯着那边高高弹起的排球后方，缓缓由“24”变成了“25”的稻荷崎记分牌，耳畔响起裁判清脆哨声的阿兰前辈露出了温厚的笑容。
不辱使命。
第115章
呼。
呼出一口浊气的影山缓缓垂下手,看着自己虎口处的红痕，他一向面无表情的脸上此刻破天荒地浮现出一抹无奈的笑来。
折腾了这么久，最后不还是输了吗？
……
虽然是输了没错。
重新抬起头的影山眺望向对面同样正抬眼和自己对视,但那眼神显然与刚刚开赛时的闲散不同、明显幽深起来的宫侑的视线。
“……”沉默着的影山缓缓抬起头，他在宫侑眯着眼睛的注视下,毫不躲闪地与其就这么隔网相望。
两个二传手之间惺惺相惜地对望着,后方的五十岚星也罕见地有些气喘，刚刚见证着这一球是如何在尾白阿兰手中扣下的他双手支撑着自己的膝盖，没有了神局buff,刚刚的两整局都是他自主思考的结果。
既然没有了硬生生拉扯地清明起来的头脑,那么相应的就需要五十岚星投注比曾经多百倍的专注度。
而这样显然是不容易的。
于是，在感受到身后快步靠近的脚步之后,五十岚星这才呼出一口浊气,在身后的人抬手覆上自己肩膀之前,率先直起腰来,转身对身后的北前辈点头示意。
从五十岚星的眼中看到“我没事”的答案之后,北信介微微一顿，抬起的手却没有就此放下，而是在五十岚稍显讶异的目光中,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做得好,五十岚。”
……熟悉的话。
在五十岚星第一次与稻荷崎的其他人一起打比赛、虽然只是训练赛,但在结束之后,北信介第一次和他说了这样的话。
在那之后——还有过很多次。
但这一次截然不同。
垂眸瞥了一眼自己肩膀上的手，转头看了一眼为了拍自己的肩膀凑近、手有些吃力地抬起的北前辈的模样,五十岚星的嘴角扬起了一抹弧度。
比起过去被这样评价时有些晃神的表情，此时此刻的他面带浅淡的笑意，对着面前缓缓收回手的队长轻轻颔首。
“……嗯。”
这是当然的。
因为“我”做的很好。
*
“你去把侑带回来,还是我去？”
几秒钟后，从微微敛眸的北前辈口中听到这样的话，五十岚星眼角一抽，但还是维持着脸上的笑容，笑眯眯道：
“我去就好。”
宫侑前辈。
我又救了你一命。
*
作为“救命恩人”出现的五十岚星抬腿靠近前场，看着明明已经比赛结束、而且周围的观众已经开始自觉散场，但仍然像两个不愿离去的小孩子一样的双方二传，五十岚嘴角一抽。
他缓步靠近，背对着自己的宫侑暂且不谈，那边的影山却是立刻注意到了他的动作，表情也微变，有些不自然地抬眼与五十岚对视。
“……你们赢了。”
影山闷闷的声音响起，五十岚却是意外地挑了挑眉。
他的表情显然在说：
【“就只是打算和我说这个吗？”】
熟悉五十岚星的宫侑当然一眼看出了对方表情的含义，他也立刻欲言又止地移开视线，作为明白五十岚这家伙到底多么“道貌岸然”的坏心眼的宫侑，用带着几分同情的视线看向旁边愣住、有几分不知所措的影山。
果不其然，五十岚只是露出这样的表情，对面的影山沉闷的表情就散去，转为淡淡的无措——
原本沉浸在逗人玩和当真了中的两人之间，在一阵熟悉的轻快声音响起的那一刻气氛被陡然间打断：
“好——厉害！！”
冲过来的日向顿时将五十岚营造的气氛打破，他在宫侑幸灾乐祸的表情下死鱼眼了一瞬，又顿时露出了无奈的表情，在影山怔愣的视线下，脸色瞬间由刚刚的“失望”变回如常的神情，转而正常地与身边凑过去的笨蛋日向交谈了起来……
……诶？
影山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在反应过来之后，有些羞恼地移开视线，转头即对上了宫侑耸了耸肩的反应。
经过五十岚星的这次插足，宫侑和影山之间的氛围也没有了刚刚的剑拔弩张。
宫侑甚至撇了撇嘴，用过来人的语气对面前的影山道：
“现在知道了吧。”
五十岚星就是个彻彻底底的“混蛋”。
上一秒用煞有其事的态度想让你对刚刚击败了自己的对手说出“恭喜”的话来，下一秒就能瞬间放弃，将注意力完全从你身上移开。忿忿的宫侑脑海中浮现出这样的念头，同样气呼呼地移开了视线。
五十岚星的到来让两个二传化干戈为玉帛，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看着那边和平分开的宫侑和影山，虽然不明所以地单眉挑起，但还是随意地对正给自己明天的比赛过早的加油打气的日向点头回应。
不管是怎么回事…总之目的达成了就是好的吧。
这样想着的五十岚星抬手，轻轻揉了揉面前日向的脑袋，在后者豆豆眼的反应下，双眼微微弯起：
“辛苦了。”
“诶？”
如果让率先离去的观众们看到，刚刚赛场上才“暴打”过乌野的五十岚此刻对待他们温和的态度，被杂志“荼毒”已经刻板印象十分深刻了的观众，恐怕要觉得自己眼睛出了问题。
此时的日向更是被覆在头顶的那只手压了压，有些不明所以地挤着眼睛抬头，等他完全看清面前的人的时候，后者已经转身离去，和身后的其他人自然地聊起来了。
“……”在身边月岛萤无语的注视下，日向茫然地摸了摸自己的头顶。
是错觉吗？怎么感觉星好像格外喜欢摸我的脑袋？
……大概是错觉吧。
不忍直视的月岛萤把视线移开，看着自家二传手和副攻手无论是赛场上还是赛后都被五十岚星玩地团团转的样子，眯着眼睛移回视线，重新看向此刻站在稻荷崎中央，与自己“无意间”目光相汇的角名伦太郎。
“……”沉默不语的月岛萤和后者对视了几秒钟。
*
月岛萤：“你睁眼睛了吗。”
角名伦太郎不紧不慢，在对面听到月岛在自己一时不察之下就开始“冒犯”对面副攻手的行为相当惊慌的山口的反应下，反而显得相当镇定。
他在山口无比震惊的注视下，慢吞吞道：
“没有。”
诶？山口不明地眨了眨眼，却在下一刻于身边阿月瞬间低气压下来的冷气中，傻眼地听到对面慢性子的副攻平静补充道：
“拦你的网的时候，也没有。”
……静。
就当惊慌失措的山口捂着自己的嘴，手忙脚乱地想要在阿月和角名选手中央隔离的时候，他刚刚抬手，刚刚才暴言过的角名就慢吞吞地再次开了口：
“像不像五十岚？”
诶？
月岛：“更像宫侑。”
诶？？
角名耸了耸肩，嘴角微微上扬：“是吧？我也觉得。”
诶——？！
我分不清啊！阿月！！
*
与乌野“友好”地告别了，这边的稻荷崎众人一齐走出场馆，此时的观众已经散的差不多了，但还是要走选手通道——因为现在的五十岚星人气实在是高的有些吓人了。
黑须老师与身边的教练组老师们对视了一眼，轻轻颔首。
在观战席的他们显然都看见了，明明才是春高的第二轮比赛，观众席上除却双方的啦啦队之外，几乎是座无虚席。
不是他们自大，而是那些蜂拥而至的观众们议论的中心……
缓缓抬头的他们面色复杂中又带着几分微妙的感慨。
——都是五十岚星。
视线终点，此时的五十岚在身侧宫侑不解地挑眉视线下，淡定地说着“宫侑前辈欠我一个很大的人情”的话，引得身边人不爽又好奇的“哈？”的反应。
视野里的五十岚星表情放松，即使刚刚经过了一场恶战，他的神情…也与从前大不相同了。
最起码，和IH时的他差别很大。
同样意识到这一点的教练组们彼此对视了一眼，但在几秒钟后，他们的眉眼不由自主地齐齐缓和了下来。
……这是值得高兴的好事，不是吗？
*
“舆论？”
被黑须老师单独叫出来的五十岚星罕见地浮现出几分讶异。
在听到对方担心的话语之后，对于媒体和新闻一向不陌生的五十岚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
这还是他第一次被问道“会不会有压力”这样的话。
和曾经的教练组的老教练们默认自己不会受到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侵扰一样，五十岚星也下意识地认为如此。
——即使连他都忘了自己一开始究竟在不在意。
环境给人带来的影响，可是很巨大的。
虽然五十岚星因为曾经的经历默认自己“理应”孤独，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这样的环境也促使他默认自己习惯了……
强大。
而现在，习惯了强大、但同时又不允许孤独再度出现的他，居然听见了“可以接受吗”的询问。
这可真是……
五十岚星在黑须老师不明所以的注视下，垂眸无奈一笑。
黑须老师不明的皱起了眉毛，但不是对五十岚反应的不满，而是对自己反应不过来的焦心。
就当他绞尽脑汁地思考着五十岚是什么意思的时候，他面前外表出众、且总带着一股由内而外散发着的锋利感的红发少年，此刻对着自己弯起了眼睛：
“没关系。”
他轻声道，同时在黑须老师微愣的反应下补充道：
“这是我和前辈们的比赛吧？”
“……”偷听的稻荷崎众人贴在门边，在听到这句“前辈们”的时候，他们微微一抖，在后面负手而站的北信介无奈移开视线的反应下，警觉地面面相觑。
他们第一反应不是五十岚居然对他们这么有礼貌，而是……
难道五十岚发现我们偷听了？！
看出了大家想法的北信介慢悠悠移开视线，最终聚焦在和队员们挤在一起、丝毫不觉得自己也过来偷听有什么不对劲的大见教练身上。
门后上演着小品，门外的对话仍然在继续。
听到五十岚这句话的黑须老师虽然还是不明白地挠了挠头，但还是毫不迟疑地应声：
“没错。”
“那就对了。”五十岚弯了弯眼睛，单手放在腰上，另一只手微微抬起，理所当然的态度与他一开始对北信介说自己要退部时无异。
但此时的他蓝眸含笑，表情比起几个月前锋芒收敛了起来，反倒是带着温吞感：
“既然这样。”
“那么我就只需要在乎前辈们对我的看法就好了吧？”
黑须老师一愣，下意识点头：“是……”
“——没错！”
忽然间，二人身侧的大门被猛地用力推开，原本叠在一起的稻荷崎众狐狸们瞬间变成了豆豆眼，一时不察瞬间跌倒在地！
而作为始作俑者的大见教练此刻双手叉腰，似乎丝毫不知道自己闯了什么祸一般，对着外面表情惊诧躲闪着的黑须老师和五十岚昂头大声道：
“五十岚你什么都不用在乎！”
“只管去冲、只管去跳、只管去打就好了！！”
心潮澎湃的大见教练，在下面叠罗汉的众狐狸傻眼的注视下，发自本能震声道：
“托球的时候也是，只按你觉得最好的角度就好，不用考虑任何人的心情！”
——那还是需要考虑一下的吧，教练！！
“……”被这骤然的变故吓了一跳的五十岚已经后退数步，在听到大见教练的这最后一句话时，原本因为他们在偷听、以及自己说的话有些不自然的表情微顿。
下一刻，他有些僵硬的表情缓慢地恢复着，蓝色的眼眸轻轻转动了一下，最后重新抬眼，眼底带着明灿的笑意：
“我会努力的。”
努、努力？！众人大惊。
不不不现在就已经很好……
“哦抱歉。”五十岚眨巴了一下眼睛，在其他人视线刚刚缓和下来的反应下，笑眯眯道：
“我说错了。”
“我会——竭尽全力的。”
跌倒在地的狐狸们：……
大见太郎！你害我们——！！——
作者有话说：双更[红心]
第116章
“哇哦…真吓人呢。”
音驹的大巴车上,站着前倾的黑尾支撑在椅背上，眺望着面前坐在座位上的灰羽列夫手里的录像——正是昨天稻荷崎与乌野的比赛录像。
听到黑尾的话，原本专心看着录像的灰羽微顿,随后自然地侧头看向身后的队长：
“前辈指的是谁？”
黑尾垂眸…抬眼和灰羽对视，耸了耸肩：
“还能是谁。”
的确。
能被称之为“可怕”的,究竟还有谁呢。
在“他”之前,排球从来都不是这么犯规的项目。
而切记，不要忘了——五十岚星，刚刚一年级。
这是他的起点,但未必是他的终点。
*
大巴车门打开,车上走下来一队少年。
一前一后分别是宫侑和宫治的五十岚站在中间，刚刚下车,就感觉一股熟悉的声浪从身侧传来——
是稻荷崎的啦啦队。
自从上次从前辈们口中得知,稻荷崎的管弦乐啦啦队看上去气派,但一向最重利不讲人情,如果出现了明显的失误,就算是稻荷崎排球队的选手，他们也会相当恶劣地喝倒彩后，五十岚星对于他们的心情就有些复杂。
复杂的根源在于,虽然这种特性很恶劣——但五十岚星根本没有见过。
即使他一直以来的特点都是“神鬼二象性”,他也没有见过。
以五十岚星的头脑,他不难想到大概又是根据自己神局时的表现自然而然发生了一些误会,但……
脑中的思绪微微凝滞，看着身侧欢呼雀跃、相当有规制的稻荷崎啦啦队,注意到其间一些熟悉的面孔，认出那些人是和自己与理石平介同属一年级的学生，五十岚抿了抿唇。
那些啦啦队新人不知不觉间已经占据了前排的主要位置,手里也由原本拿着的和声的乐器，变成了主要的鼓槌和小号。
“五十岚！加油啊。”
“我准备了新道具，今天的演奏一定相当出色！”
“五十岚同学！我在前几天东京的演奏比赛上拿了奖，你看！”
“应援的事就交给我们吧！”
……那群家伙在喊什么呢。
明明是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关系，却和我用这样熟悉的语气说话。
五十岚星的眸光闪烁了一下。
或许是因为群众效应，或许是因为本性也不坏，在有了一年级的这些格外热情的新人带头，方队里的一些老成员们表情也不再那么紧绷，发自内心地为下车的众人加油打气。
*
“哇哦，虽然早就听说过了，不过看这阵仗还真是吓人呢。”
音驹这一侧，单手挡着头顶的阳光的黑尾煞有其事地说道。
视线的重点，稻荷崎的方队们全副武装、整装待发，稻荷崎的排球手们走了出来，背后还骤然响起一阵无比整齐的乐音。
不愧是全国高中最正轨的拉拉方队，真是气派。
黑尾笑着放下了手，因为他看见了那边表情如常的稻荷崎队列中，表情有些抱怨的熟悉面孔——
哎呀，看起来五十岚同学相当“烦恼”呢。
的确如此。
五十岚星虽然习惯了“五十岚同学是天才”、“五十岚星一定是胜者”这样高压的评价，但这种发自内心的诚恳祝愿、特别是如此关系贴近的用音乐说话的方式，对他来说不但陌生……
而且难以应对。
五十岚星能够熟练地应对恶意，却对善意向来束手无措。
于是，当他自以为镇定地、实际上眉眼耷拉地苦着脸走出来的时候，他耳畔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什么能让我们的霸王选手露出比赛场上还难熬的表情呀？”
啊。
抬起头来的五十岚表情转变，抬眼对上那边一众熟悉的面孔，在视线对上领头那人轻快的笑容时，他利落开口：
“好久不见，音驹队长。”
——大家已经习惯了五十岚这种讲话方式。
没人觉得他是因为不记得他们的名字，特别是黑尾这种人，甚至会觉得这种称呼方式十分有趣。
但有趣归有趣——
“不知道一会儿和我们的比赛上，霸王选手会不会露出同样的表情呢？”黑尾笑眯眯道。
他们在一会儿即将到来的比赛上，还是毫无疑问的“对手”。
听到黑尾的这句话，五十岚微微挑眉，原本因为后面散开、准备率先去进行准备的稻荷崎啦啦队而产生的颓丧表情也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兴致盎然的含笑表情。
他微微抬眼，微微弯下来的腰也缓缓挺直了。
然而，就在面带微笑的五十岚刚要开口说话之际，原本走在自己前面的宫侑不知何时闪现了过来：
“你还磨蹭什么——”
宫侑就这么旁若无人的冲过来，在五十岚变成了蓝色豆豆眼的反应下，拉着他的手臂就朝着那边的人群走去。
但在离开之前，他还不忘留下一句相当欠揍、又相当“宫侑”的结束语：
“怕比赛结束后音驹的人再也不想和你说话了是吗？”
站在原地的黑尾原本还面带笑容，在听到拉走五十岚的宫侑最后留下的这句话，他嘴角一抽，忍不住目送他们离开。
然而，就在黑尾准备转过身来、和音驹的其他人一起进去之际，身后传来的熟悉的声音让他苦笑不得：
“小黑还没看够吗。”
“一会儿比赛的时候，有你看着他说不出话的时候。”
“……研磨。”无奈的黑尾转过身来，看向作势真的要丢下自己进去的音驹众人，连忙小跑着跟了上去，控诉着研磨这比赛还没开局就这么没信心的行为。
*
就当比赛的正选选手们都踏入了体育场之际，在后方，一伙出人意料的身影出现。
“呜哇，应该没来晚吧！”
一阵活泼的声音响起，紧随其后的，是一阵相当嫌弃的声音：“如果不是你这笨蛋迟到，我们会到的更准时。”
“什么！明明影山也睡过头了！”
“哈——？！”
眼看着两个人就要一言不合的吵起来，无奈眯着眼睛的菅原只好挂着冷汗，插入二人中央推开他们，温声道：
“你们两个…小武老师答应我们留下来观赛，可不是让我们在门口吵架的。”
“是啊。”旁边的大地单手放在腰上，或许是因为他们今天的身份不是参赛者，所以现在的他面带笑容：“现在还不算晚，再拖延一会儿，可能真的就要迟到了。”
听到了大地前辈和菅原前辈的话，原本还咬牙切齿瞪着对方的影山和日向一愣。
其他队伍倒是无所谓，但如果是稻荷崎的比赛，只是落下一时半会儿，恐怕都会瞬间跟不上情况……
必须立刻出发！
瞬间达成了共识的二人毫不犹豫，立刻转过头来，眼神锐利地看向门口，毫不迟疑地拉着身边的前辈们快步冲了进去。
……
看着不远处嘴里嘟嘟囔囔着冲进去的乌鸦们，站在原地的少年单手抬起，遮挡在自己的额前，煞有其事地感慨道：
“第一天的比赛输了，第二天还能这么高高兴兴地来看‘敌人’的比赛，这样心大的，也就只有乌野了吧？”
听到身侧及川彻的话，陪同前来的岩泉一哑然，但还是无奈地点了点头。
他垂眸看了一眼时间，和乌野不同，青叶城西的其他人没有来，只是他们两个没有穿制服、而是以常服状态来现场看了比赛。
——至于是谁提出的，估计不难猜出。
最后看了一眼完全进去了的乌野的背影，站在原地的岩泉一垂眸看了一眼时间，平静道：“我们也尽快进去……”
“啊呀。”
忽然，一阵来自“不速之客”的声音从二人身后响起。
陌生又熟悉的声音让二人一愣，不过比起下意识思考着转头的岩泉一，站在原地的及川彻却是立刻脸色一黑，迅速分辨出声音的主人的他不高兴地轻嗤一声。
——转过头来的岩泉一也一惊。
他看着不知何时凑到自己和及川背后、此刻正微微躬身前倾、用好奇的目光看着自己的熟悉面孔。
是…白鸟泽的副攻、天童觉？
越过面前这张虽然努力睁开眼睛、但是因为过小的瞳仁还是显得有些吓人的脸，岩泉一自然而然看到其背后的一众熟悉的面孔——
不只是天童觉。
岩泉一表情惊讶，及川彻面无表情。
二人齐刷刷地看着后面站在原地，正不约而同看向他们的白鸟泽众人。
居然…是白鸟泽全员。
包括指导老师和教练。
瞥见后方下了车的鹫匠教练和白鸟泽指导老师的身影，表情冷淡的及川彻眼底飞快地划过一抹惊讶。
不过转瞬即逝。在他看来，作为强队的白鸟泽虽然这次被乌野打败了没有晋级，但毕竟是这群家伙，会为了经验来观赛也是正常的事。
更何况，白鸟泽的事，他没有兴趣参与——
“及川，你也来看稻荷崎的比赛吗。”
当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时，双手抱臂、原本已经打算不客气地让小岩和自己一起赶快离开的及川彻瞬间转过头来，表情不善地盯着那边面不改色的牛岛若利：
“和你有什么关系？！”
而且——
这家伙为什么知道的？！！
气急败坏的及川彻咬牙切齿，让他转头的不是牛岛若利的声音，而是他务必精准地说出了那个关键词汇：
【稻荷崎】
与东京的其他队伍知道白鸟泽和稻荷崎之间的“友谊”不同，青叶城西这边完全是一头雾水，即使是比赛过的乌野也不会多此一举和他们主动提起稻荷崎和白鸟泽之间的关系。
因此，在及川彻这里看来，白鸟泽和稻荷崎之间的关系只不过是胜利者和手下败将这样简单而已。
——但现在看来，不止如此。
反映了过来的及川彻先是恶声恶气地回应，随后眉头紧锁，不解地看向对面的牛岛若利、以及站在他身后的白鸟泽所有人：
“……‘也’？”
第117章
乌野也就算了,白鸟泽怎么也？
及川彻眉头紧锁，但眼看着那边下了车的白鸟泽的鹫匠教练要靠近了，他还是轻嗤一声,主动拉着身边的岩泉一：
“好了小岩，我们不要和奇怪的家伙说话了——”
说着,他在身后站直了身体的天童觉“诶？”的反应下,和身边的岩泉一并排沿着乌野刚刚的足迹一同走了进去。
站在原地的白鸟泽一言不发，跟在后面的鹫匠教练当然看见了转身离去的青叶城西二人，但他面不改色地向前：
“走吧。”
“好。”牛岛平静地应声,无需多言,驻足的白鸟泽众人齐刷刷抬腿，整齐划一地步入东京体育馆。
*
外面的“螳螂、蝉、麻雀”三人组五十岚并不知情,此时的他已经和队员进入了人满为患的场地内,又一次见到了他们今天的对手——
音驹。
站在整装待发、此刻陈列好了各自的乐器的稻荷崎管弦乐队啦啦队前面,想要顺势坐在观战席椅子上的五十岚被北前辈平静的目光提醒,讪讪回到了队列中。
他一边熟练地帮助队内的攻手进行着训练,轻描淡写地接住他们扣杀过来的排球，一边若有所思地眺望着那边同样在进行热身运动的音驹。
处于球网对面的宫侑同样如此，只不过他比起注目的五十岚率先回神,一边挑眉给着身边的宫治托球,一边自然地靠近球网这一侧,对着另一边的五十岚直白道：
“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音驹。”
“……#。”对于五十岚这顺滑但是毫不走心的回答,宫侑的反应是额头跳起来的井字号，但他相当熟练地凑近,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低声道：
“你有什么坏主意了？”
听到宫侑的话，五十岚相当诧异地转头，脸上的表情就像在说：
【在你眼里我是这种人吗？】
在沉默半晌后,五十岚在宫侑“你看吧”的视线中微微垂眸，无比自然地变回了思索的神情：“你知道吧，音驹不是很擅长防守吗。”
宫侑没有直接拆穿五十岚，而是难得地给面子挑眉点了点头。
“但他们总要进攻的。”五十岚话锋一转，在宫侑诧异抬眼的反应下，凑近他的耳畔低语了几句。
……
半分钟后，宫侑眼角抽动着，若有所思了几秒钟，脸上重新挂上了笑容：
“好。”
言简意赅的回答让五十岚露出了笑容，却让旁边面面相觑、因为队内两个最重要的辅助停下来、开始旁若无人的进行“悄悄话”的成员而驻足的攻手们面露黑线。
虽然不知道宫侑同意了什么，但能让侑同意的事，总觉得“不好”。
但毕竟是自家二传手和自由人决定的事情……
旁观的角名瞥了一眼大家的表情，面不改色地移回视线。
他当然看得出来，大家关心的问题，只是那边两个人的“奇思妙想”会不会牵连到他们——对此，角名只希望他们尽管放心。
毕竟按照以往的经验，两个人有了新想法，向来是喜欢用自己这个擅长“随机应变”的筏子试验的。
面无表情的角名移开视线，但在旁边银岛好奇的注视中，后者总感觉在他的身上察觉到了一阵“凄凉”感。
银岛挠了挠头——大概是错觉吧。
临上场前，原本还在垂眸思考自己刚刚和宫侑的交谈的五十岚低着头，忽然感觉自己肩膀上覆上了一只手。
他下意识的转头，看到大见教练的脸时，五十岚面露惊讶。
毕竟按照以往来说，就算是赛前对自己状态的确认，向来也都是由黑须老师和排球队长进行的，大见教练从来都扮演的是家庭里那个“失踪的父亲”的角色，怎么今天……？
虽然不知道细节，但从五十岚眼中的诧异多少也能感应出来，大见教练无奈地笑了笑：“五十岚，我只是想稍微提醒你一句——”
在五十岚星诧异、且难得露出了茫然表情的反应下，他看到大见教练凑近自己低声道：
“你上次和乌野的正赛中，一次都没有暗示我要休息。”
听到大见教练的话，五十岚依旧茫然，直到后面的队友催促了起来，他才连忙抬眼，不可思议地看向大见教练：
“……我没有状态不好，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大见教练眉头紧锁，和身边始终沉默不语的黑须老师对视了一眼，敏锐的五十岚星一开始就猜到了两个人的想法，只是他的理性让他难以相信，此刻也有些哭笑不得：
“我没有勉强自己，大见教练。”
听到五十岚直白的话，大见教练感到不可思议，他讷讷地再一次和身边的黑须老师对视了一眼。
现在的稻荷崎并不怕五十岚星出问题，他们最怕的是五十岚“静悄悄地”出问题。
时间不多了，被五十岚星的回答弄得过载了两秒钟的大见教练立刻转头，将放在五十岚肩膀上的手收了回来，表情也逐渐变得缓和镇定了起来：
“我明白了，但是五十岚，我希望你明白——”
“出现了任何问题，就算没有任何理由的出了问题，都是可以毫无疑问地提出来的。”
……
回到了场上的五十岚表情依旧迟滞，脑海中原本萦绕着的和宫侑接下来比赛要进行的配合计谋此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完全被大见教练在自己临行前说的那番话、留给自己的那个宽和的目光所占据。
……好吧。
重新抬眸的五十岚对上前排队友、球网另一侧音驹看似含笑实际上带着难以忽视的紧绷的视线，却是缓缓张开了嘴，慢慢呼出一口浊气来。
明明早就知道了，但每次果然还是会被刷新认知。
明明都是重视、明明都是不可缺少的态度、明明都是和其他人截然不同的待遇。
但就是不一样的。
稻荷崎…和曾经五十岚星一直被迫驻留的国家队，果然是完完全全不一样的。
这不是无限度的“溺爱”，而是真真正正放在了心上、而不只是把他当作一个“工具”使用的体现。
——观众席上，面无表情的男人双手抱臂，在认识大见教练之前，他就是五十岚星口中那把他当作“工具”对待的人中的一员。
望着场下开始准备、在各自位置站定了的选手们，站在最外围的鹫匠教练面无表情——身侧是嘴角抽动着的乌养系心。
乌养教练脑袋上思绪一片乱麻，似乎还没从“我为什么要和这老头站在一起不可”的思考中脱离出来。
回想起刚刚乌野在场地内与白鸟泽的人相遇，自己只是站在一旁笑眯眯地旁观，可不到半分钟，这老头就自作主张地站在了自己身边——
自认自己与白鸟泽这个“凶名在外”的鹫匠教练没有半毛钱关系的乌养教练苦着脸，虽然一动不动，但几乎浑身上下都写着不自在。
果然，就算同样是年轻人，和乌养系心一对比，才能体现大见太郎作为老狐狸的镇定狡猾本色。
不过即使是再老的狐狸，面对着难以看懂的小狐狸的时候，也会头痛不已。
于是，上方的乌养系心满头乱麻，他旁边的鹫匠教练面不改色垂眸，而在鹫匠教练的视线终点——处于稻荷崎观战席区域的大见教练虽然刚刚无比镇定地和五十岚做了保证，此刻依旧在黑须老师好笑的注视下急的团团转。
“……？”音驹这一侧的猫又教练眯眯眼的笑容一滞，望着稻荷崎那一侧的“三个”教练，有些不明所以地睁了睁眼。
什么情况？
——好多人啊。
*
在“哔”的一声哨响之下，无论是场上还是场下，无数的眼睛瞬间凝神，毫不迟疑地将视线汇聚到了赛场的所有人之上。
伴随着裁判抬手的动作，观众席一片哗然——
从未感受到宣布开球权是这么大一件事的裁判嘴角抽动，面不改色地迎着所有人瞩目的目光，最后抬起了处于稻荷崎这一侧的手臂。
在一阵感情丰富的大呼小叫下，前排的宫侑头也不回地接住旁边工作人员抛过来的排球，比起和五十岚星刚刚认识时黑脸的表情，此刻他毫不迟疑地朝着球网对面的音驹咧嘴一笑：
无论是咧嘴笑时露出来的内侧的犬齿还是那双眼睛中气人的笑意，都让对面的黑尾嘴角一抽。
虽然不知道宫侑在得意什么——但“知道”他在得意什么。
摇了摇头的黑尾感受到自己背后的啦啦队传来的叹息声，和身边的队友对视一眼，语气轻巧道：
“一上来就要认真起来喽，各位~”
虽然球权是稻荷崎的，虽然走向发球线后的是那个强大的NO.1二传手宫侑，但，让观众唏嘘、让音驹立刻全阵以待的，都不是即将到来的攻击。
而是宫侑正走向的那个人——
那个驻足在最后方，此刻微微直起腰，耸肩和宫侑错身、一边和对方击掌换位，一边毫不迟疑地抬腿走向一旁的红发身影。
在所有人的目光终点处，让出了位置的五十岚星表情如常，红色的刘海下方的蓝眸平静无比，总是习惯性扬起嘴角的笑脸带着一股微妙的压迫感。
那张脸即使被最频繁地在大屏幕中放大、怼脸的镜头依旧看不出出众的面庞上有任何瑕疵。
但比起这张脸更没有瑕疵的——是这个人堪称“完美”的防线。
他一个人，就比得上一整个队伍的防线。
听着解说席上解说员难藏个人情感的“擅长‘维系’的音驹对上稻荷崎的绝对防线究竟孰强孰弱”话语时，所有人内心同时出现了个人偏向的答案。
但无论答案如何，在他们默认了以五十岚一个人的力量与整个音驹的能力放在天平上对比的时候——含金量已经不言而喻。
让他们感到惊讶的是……
在这样苛刻的条件下，他们竟然不觉得五十岚……会输。
在一双双哑然的视线下，处于发球线后方的宫侑面露自信的笑容，手腕轻轻一转，那枚排球瞬间从他的掌心飞跃而起——
发球技术进行过无数次磨炼的宫侑本就低到惊人的失误率更是降到谷底。在不知不觉间，这个成为了全日本高中发球最稳定“得分”的人，在排球升空的那一刻，目光快速地与身侧的自由人相错。
随后，无比流畅地助跑、起跳、挥臂！
“嘭！！”
一声让人咋舌的清脆击球声响起，不同于任何强队的大炮，由这声脆响并行而出的……是稻荷崎独有的灵动攻击性！
宛如一道利箭飞跃而出的排球不似常规的大炮一样威慑怖人，但那诡异角度携带着的灵动狡黠感，却让在场的所有人感到无比棘手——
……
原本笑眯眯的天童觉笑容骤然间消失，他吃惊地看着仅仅一段时间未见的稻荷崎、那位发球一向厉害的二传手宫侑——
然后不由自主地看向了身下位置上一片寂静的乌野的乌鸦们。
昨天稻荷崎和乌野的比赛能有那么厉害的讨论度，除了二者的身份之外，其中比赛过程中的强悍冲击是不可或缺的。
然而。
盯着赛场上对于这球风诡异的发球没有任何神情变化的稻荷崎排球手，天童觉嘴角缓缓抽动了一下，消失的笑容一点点重新浮现起来。
……这样厉害刁钻的发球，在昨天的赛场上可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
难以置信的不是稻荷崎的实力——
而是在已经展现出这样恐怖的实力之后，还能不断地给他们展示一些“新玩意”。
稻荷崎的“进步”速度，快到令人发指的同时，让他们忍不住展开另外的遐想，那就是——
他们，究竟还“藏”了多少？——
作者有话说：双更[红心]
第118章
场下身份不同的观众产生了各不相同的思考,但对于赛场上正面对着宫侑这一球的音驹本人，他们什么都不需要想。
——思考如何应对这一球、如何在接起球之后展开反击，是他们唯一要思考的事情。
……
不。
扯了扯嘴角的黑尾一边移动着自己的位置,一边瞥向后方那面无表情观察着排球、同时进行着迅速移动的自由人夜久。
当务之急——是“接”起来。
五十岚星过于耀眼，以至于所有人几乎忘记了,稻荷崎这个队伍的所有人,都是难缠无比的强者。
“……”面不改色的夜久卫辅疾驰着，他顺着这枚转速尤其快的排球飞行的方向奔跑着，快速运转着的大脑迅速做出了判断——
在众人目不转睛的注视下,他猛地一个急刹车站定,毫不迟疑地转身，瞄准了目标的位置,猛地抬起了自己的双臂！
“啪！”
清脆无比的声音响起,但在观众席的哗然声中,他们顺着被放大的摄像头内的画面,看到被“接起来”的排球,以及接触到排球后瞳仁陡然一缩，肉眼可见地“啧”了一声的夜久卫辅的神情。
几乎是同一时间，在众人惊诧的注视下,几乎已经被完美接起来的这枚发球,忽然在接触到夜久卫辅的手臂的那一刻,角度发生了诡异的扭转！
夜久卫辅的强大基本功当然不会出现接飞这样普通的失误——这是稻荷崎的设计！
看着那枚虽然被接起来但角度极差地迅速飞向前场的排球,夜久一边咬牙，一边毫不迟疑地高声喊道：
“抱歉！”
黑尾也是眉心一跳,但他无比迅速地跑动了起来，在瞥向球网下方面不改色的研磨的一瞬间，紧皱的眉头瞬间松懈。
若有所思的他重新露出了笑容,在地听到后方夜久的声音后，声音是熟悉的轻巧：
“不用道歉——”
接起来就好。
因为音驹的其他人，研磨、他们所有人，都在这里。
只要接起来、只要排球不落地、只要可以“维系”的他们所有人都在这里。
那么，就没有任何问题。
*
在所有人的视线中，那枚排球快速地飞向了前场的区域，角度对于音驹来说极差，甚至有直接出界的危险在——
但就在所有人都认为宫侑的这次奇袭成功了之际，忽然，一抹黄色的身影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
“啪。”
和五十岚星的击球声无比相似、却又截然不同。
在侧方起跳的孤爪研磨面不改色，在音驹啦啦队的呼声中，面无表情地轻轻将即将飞出去的排球救了起来、并且顺势更改了它原本的飞行轨迹——！
……熟悉。
稻荷崎啦啦队愣住。
这…不是他们之前熟悉的，他们的五十岚接球的同时顺势任意更改排球轨迹的行为吗？！
诧异的他们看着这一招反过来被敌队使用，并且迅速由起跳的黑尾完成一次利落的反攻，表情五味杂陈。
原来对手的防线完备到恐怖的感觉……是这样的啊。
在无数双视线的注视下，他们眼看着这枚排球在“啪”的一声巨响之下，被前排的黑尾用力扣下——而且要命的是，这家伙显然早有准备。
排球的落点、分明是五十岚星和宫侑暂时都很难顾忌到的前场侧方！
他是打算趁机偷——
“啪。”
……袭。
紧张的念头还没有完全浮现在观众的脑海中，他们就听到了一阵微小到几乎消失的击球声。
……哈？
怔愣的所有人目光呆滞，望着那道不知何时抵达前场，似乎在孤爪研磨托球的前一秒就做好了准备、此刻才能如此迅速地出现在那里的五十岚星，表情相当诧异！
什么时候？
这家伙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的！！
内容相似、情感截然不同的两道心声，从稻荷崎啦啦队与音驹啦啦队的所有人心中响起。
无比震惊的他们不敢置信，望着场地上那利落单手接起排球，身子甚至仍然没有直起来，排球就由站在身侧迅速起跳的宫治猛地挥手扣下去的场景！！
“嘭！！”
一阵比起刚刚黑尾铁朗的反攻声音更大、显然力道也更足的击球声响起，同样是相当快速的反击，但比起刚刚已经全身心用来准备反击的音驹，稻荷崎这边的反击他们已然无力再分出心神——
至少从夜久卫辅来看，他比五十岚星多了一个要接发球的准备工作，再来接这一枚角度刁钻的前场进攻，完全是不可能的。
于是，在瞬间响起的乐声中，所有人不敢置信地盯着那在音驹前场落地的排球。
——他们不敢置信的是……他们似乎知道稻荷崎想做什么了。
发球权虽然是优势，但在这种程度的赛场上，很少有队伍能彻底地把这个优势利用起来，但今天，稻荷崎告诉他们：
可以。
而且，相当有用！
只要按照这样的频率进行下去，无论音驹能不能接下宫侑的发球，稻荷崎永远比音驹多一个回合进攻的机会！
除非音驹现在能变出来两个夜久卫辅。
……
直起腰来的五十岚表情不变，抬头的那一刻，与比观众先一步察觉到了这一点的黑尾对视，注意到对方僵硬的笑脸眼底的那抹难看，原本抿紧的唇角忽然扬起。
他含笑看着对面的黑尾，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在对方僵硬的注视下拍了拍自己身上不存在的灰，安静地转身归位。
“……”站在原地的黑尾张了张嘴，却只是望着五十岚的背影，什么都没说出来。
毕竟，这是明谋。
“我说过了，小黑。”相比之下，明明同样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的研磨却表现的相当淡定，“赛场上的时候，你有的是盯着五十岚星说不出话的机会。”
原本神情紧绷的黑尾被好友的这句话说的哭笑不得，绷紧的表情也瞬间破功，无奈地转头看向身后的研磨：
“研磨——一开始就陷入困境了啊。”
“不陷入困境才奇怪。”研磨平静地抬眼，在黑尾歪了歪头的反应下如常道：
“毕竟，是‘初见杀’啊。”
歪头的黑尾意识到，研磨又在用游戏词汇了。
他扯了扯嘴角，没有去打扰显然进入了思考状态的研磨，而是转头看向了球网对面朝着自己露出得意笑容的宫侑。
——这才是他的“敌人”。
“接的不错呀。”宫侑笑眯眯地开口，说的明明是赞赏的话，却让音驹这一侧的山本猛虎气急败坏地大喊着“你这混蛋说什么”起来。
黑尾笑容不变，与对面的宫侑对视，却是什么都没说，只是作势抬了抬手，后者轻哼一声，拿着排球转身重新走向了发球线后方。
在宫侑转身的那一刻，黑尾脸上的笑容才消失，苦巴巴地看向已经站定，眯着眼睛遥望着他们的五十岚星。
他好像不知道研磨在仔细思考一般，煞有其事地对着五十岚的方向双手合十，作出一副求饶的表情来。
“……”五十岚虽然看不清具体的细节表情，但这样的动作还是看的一清二楚的。
同为聪明人的他当然清楚黑尾的个性，此刻只是挑了挑眉，无辜地抬手用手指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脸侧，随后对黑尾回应似地摊了摊手，反手指了一下没有看向他们这边的宫侑的方向。
露出了“爱莫能助”的表情。
——如果不是黑尾知道五十岚星在稻荷崎里的地位仅次于、甚至某种程度上不次于作为队长的北信介的话，他可能就信了。
于是，在看到五十岚星的反应之后，哭笑不得的黑尾收回了视线，也放弃了从一开始就没报希望的从五十岚星这边下手的念头。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至少黑尾从五十岚的反应确认了一件事——
那就是，稻荷崎和曾经他们观看了无数次的比赛录像那样：又要开始像老样子一样，在取得了优势的情况下，丝毫不准备继续“炫技”，而是踏实地将难题留给他们音驹。
果然，在接下来的对局中，眼角快速抽动着的黑尾自然而然的发现，稻荷崎果然没有进行任何的战略“变动”。
他们就和第一球时采取的战术一样，利用优先级的差别，对他们音驹进行着毫不收敛的肆意进攻！
“嘭！”
又是前排的宫治趁着擅长接球的夜久卫辅刚刚在后场接了宫侑的发球、来不及立刻赶到的情形，直接进行的前排斜线扣杀进攻！
在观众的欢呼声和齐声响起的乐音中，裁判的哨声在音驹听来如此刺耳。
“哔。”
伴随着裁判抬手的动作出现，面不改色的宫侑立刻抬手，他背后的稻荷崎啦啦队立刻无比默契地配合着开始演奏——
五十岚星表情松弛，仿佛习惯了宫侑的孔雀开屏了一般，只是自然地和身侧的阿兰前辈点头示意。
——显而易见，下一球的攻手又要变回那个扣杀格外强力难接的尾白阿兰了。嘴角抽动了一下的黑尾忍不住笑了起来。
但这笑中却带着一抹无奈。
这种危机四伏、稍有不慎就会被稻荷崎死死地逼到绝路的感受，只是从视频资料中是完全看不出来的。
只有亲身经历、亲自站在稻荷崎面前，接受这在外人看来相当“温和平常”的进攻，才能感受到他们带来的这种绝望。
的确是“绝望”啊。
就当黑尾眯了眯眼睛，准备转身和身后或许被打的有些道心破碎的队友交谈的时候，忽然，他竖起的耳朵听到了一阵不同寻常的声音：
“……过来一下。”
微微侧头的黑尾眼睛一亮，看到了招手无声地和灰羽低声交谈起来的研磨的侧脸，原本苦恼的表情立刻变得松快了起来。
……太好了。
他重新转过头来，虽然没有听清背后的低语声，但在听到灰羽不解的“诶？”，然后紧接着回应了一句“好哦”的时候，黑尾的笑容瞬间灿烂了起来。
看来，“初见杀”，终于要被破解了。
*
再一次接到了旁边工作人员递过来的排球，宫侑随手放在手下轻轻拍了拍，正准备如常回到发球线后做出准备之际，忽然，他在自己的背后方收到一股略显微妙的注视——
疑惑的宫侑下意识转头，却在看到球网对面的场景时动作一滞，缓缓眯起了眼睛。
他微微侧头，和身边面色平静的五十岚星并排站着，距离很近，缓缓抬了抬下巴，轻巧的声音却清晰可闻：
“喂。”熟悉的称呼。
头也不抬的五十岚星耳畔响起宫侑的话，此时的宫侑警惕地望着对面幽幽盯着自己的猫群：“他们好像要反击了。”
“嗯。”
依旧没有抬头的五十岚平静地站定，用鼻音回应了宫侑之后，轻轻摩擦了一下自己的手掌，语气平静：
“那我也开始吧。”
第119章
“嘭！”
一阵轻巧的声音响起,依旧是熟悉的诡异角度，当排球由稻荷崎的后场飞出去、抵达音驹的后场的那一刻，同样是诡异的转速,同样是让观众们眉头紧锁的难缠发球——
但这一次。
他们望着音驹后场的排球手，盯着纹丝不动的夜久卫辅,一个个面露诧异。
平心而论,在最近日本高中排球比赛中，自由人面对排球原地“罚站”的行为并不罕见，但出现在有稻荷崎的比赛、却是由稻荷崎对面队伍的自由人发出来的情形,简直是第一次——
在众人错愕、连解说员都发出惊讶呼声的那一刻,视线尽头的夜久卫辅一动不动，但在下一刻,一道醒目的银色忽然在音驹的后场一闪而过！
“啪！”
相当陌生的击球声,比起其他人始终游刃有余的轻巧声音,这声音粗糙无比,但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下,排球顺着半蹲下来的音驹新人灰羽列夫的手臂、猛地飞向音驹前场！！
接起来了？！
这个一直没什么动作的新人…居然把宫侑的发球接起来了？？
而且是错觉吗。
他们张大了嘴巴，不敢置信地看向那枚飞向前场的排球的轨迹——
好像、比之前夜久卫辅接的时候，角度更好了？？
“诶？”
接球的本人、灰羽列夫也表情惊讶,望着那枚被自己接起来的排球,相当匪夷所思地望着自己的掌心。
这是…我接的？
诶？！
满脸匪夷所思的灰羽在反应过来后,毫不犹豫地转头看向身侧的夜久卫辅——试图在整天“骂”自己的夜久前辈脸上看到夸奖。
然而,在他微愣的目光下，此时的夜久卫辅盯着那枚高高飞起来的排球,表情却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就算刚刚音驹落入了下风，此时已经被稻荷崎拉开了足足五分的差距，还处于零分状态时,夜久前辈都没有露出这么凝重的表情。
意识到事情似乎超出了自己的理解范畴，灰羽下意识地望向被自己稳稳接起来的排球的方向……
视线的终点、排球的方向，毫无疑问是音驹前场的网前。
然而，这一次，球网对面那抹提前抵达的红色不见了。
不等疑惑的灰羽列夫看清五十岚星现在的位置，前场的前辈们已经借着自己的这次接球展开了一轮进攻：
“嘭！！”
早就憋着一股火的山本猛虎猛地跃起，顺着研磨面无表情托出来的这枚“中规中矩”的排球，用力挥下手臂！
在一阵让人咋舌的巨响之后，排球瞬间疾驰出去，朝着稻荷崎的场地上猛地进攻过去——
……但是是后场。
是、自从第一球发现稻荷崎的先手机会让他们的五十岚星得到解放，前场成了他们进攻的场所后，音驹就一直在蓄力准备反攻采取的后场扣球。
而且他们还有格外的心思，没有让更擅长后场进攻的黑尾出手，反而让山本猛虎扣了球——
然而。
“山本前辈！五十岚星不在前面！”灰羽列夫的喊声响起之际，已经太晚了。
在这样一阵巨响过后，排球瞬间突破了…不，从稻荷崎甚至无人拦网、只是眼睁睁看着的前场疾驰过去，直奔稻荷崎后场——
然后，直直地奔着那“刚好”小跑过来的红发自由人怀里飞去！
角度——简直完美！！
观众席上的日向诧异地起身，他双手扶着面前的栏杆，背后的观众因为过于紧绷不发一言，他的惊呼声也显得尤其清晰：
“是‘喂球’哇！”
——是我之前在东京合宿时给星不断进行的“新手喂球训练”哇！！
日向的这句喊话或许只有曾经亲身经历的五十岚星能够理解——但现在，他身边或是不敢置信黑脸、或是汗流浃背的队友只会觉得：
幸好他们没有去靠近音驹的观众席。
*
观众席上的日向在大呼小叫，但就像一开始说的那样，他呼喊出的内容，只有一个人能明白——
而这也是五十岚星真正想要的。
就像他和宫侑说的那样，他要“开始”了。
而既然开始，首先要做的，当然是把陌生的场景，转换成自己最为熟悉的状况。
——比如说这种被顶级攻手“喂球”的情况。
嘛、嘛，虽然说山本猛虎算不上顶级攻手，但至少也不差。
眯缝着眼睛的五十岚星在观众席的惊呼声中，轻而易举地将对方扣过来、正中自己下怀的这枚排球接了起来，并顺势将其的方向转向稻荷崎的前场区域——
紧接着，熟悉的“稻荷崎式”的奇攻出现，处于前场的宫治猛地扣下的超级斜线球，瞬间杀死了这一球接下来的全部可能。
“嘭！”
一声巨响落地，排球高高地弹起，虚影倒映在球网下方的孤爪研磨的瞳仁中央，后者面无表情。
下一刻，他淡定地转过头来，看到身侧表情忿忿怒吼着的山本猛虎，语气平静：
“就知道…会是这样。”
“可恶——啥？”
原本还在自顾自地大呼小叫着的山本猛虎满头雾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把排球“扣向”五十岚星的怀里，但在听到身侧传来的这阵低语时，他下意识地侧头追问了起来。
虽然语气不善，但音驹的人都熟悉山本猛虎的个性，明白他不是在将怒火宣泄在队友身上，而是单纯的真的想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嘛、嘛。”笑眯眯的黑尾当然知道研磨在说什么，但在一根筋的山本反应过来之前，他率先插入二人中央，自然地拍了拍怒不可遏的山本猛虎的肩膀：
“毕竟是对面主动算计的，会出现这样的结果也不稀奇啦。”
虽然黑尾的语气平淡，但如果仔细看的瞳仁，能从中看出一阵淡淡的凝重来。
——这就是球网对面的角名从黑尾眼中得到的讯息。
虽然语气平淡，但这位音驹的主将先生，显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这么淡定。
这是当然的了。
毕竟就算竭尽全力地试图改变现状、想要从其他方面下手，却发现只像把拳头砸进棉花一样没有任何进展，正常人都会产生这样的挫败和迷茫感吧。
更何况——
微微侧头的角名平静地将视线从黑尾脸上的那抹疑惑上移开。
总是给自己一种奇怪的难以应对感的孤爪研磨暂且不论，只说黑尾铁朗，至少在他看来，他们音驹的这次反攻应该不会被五十岚这么轻松的应对、落得这样的下场吧。
那是当然。
毕竟如果是按照之前稻荷崎的比赛录像来看的话，虽然稻荷崎会维持压制着敌队的打法照常进行，但只要对面像刚刚音驹这样，转为针对五十岚，那么总会多多少少有进展的。
——比如IH时的白鸟泽、狢坂，还有井闼山。
当然，第一个做出这样改变的队伍，就是白鸟泽。
因此，不会有面对眼下的这种情况、比白鸟泽感触还深的队伍存在了。
*
的确如此。
高台上，原本表情轻松地看着场下的对局、看到音驹面对着稻荷崎熟悉的招数也束手无措的样子，露出轻快表情的白鸟泽众人面色凝重。
他们当然记得，在上次IH对上稻荷崎的时候，来自牛岛的攻击被五十岚星化解了之后，他们采取了避其锋芒的策略，虽然后面还是被破解了，但至少一开始还是有用的。
但音驹这次……
“进步很快啊。”天童觉双手抱臂，单手摸着自己的下巴惊讶道。
听到他的话，怔愣的众人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看着在观众的欢呼下击掌换位的稻荷崎众人的神情：
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这个在上一次的全国性大赛上夺冠了的队伍…就像他们总是在赛场上悄无声息的压制敌人一样，现在更是静悄悄地——发生了难以想象的蜕变。
白鸟泽的其他人感慨不已，下方的乌野几人组却是兴高采烈地欢呼着，即使他们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笑眯眯的天童觉移开视线，瞥了一眼那边与乌养教练并排站着的鹫匠教练的脸色，注意到对方看似面无表情的神情有了微妙的缓和，天童觉脸上的笑容渐渐扩大。
“哼…大见太郎平时总是装傻，但对于整个队伍的调控还不算差。”鹫匠教练冷笑一声，说的话却是难得的夸奖。
“……？”他旁边的乌养系心却是呆滞无比，眨巴了一下眼睛，原本刚刚因为过于激烈的比赛缓和了鹫匠站在自己身边的紧绷感的他摸不着头脑。
和、和我聊吗？
虽然没什么坏处…但鹫匠教练，原来没有想象中那么不近人情、冷硬固执吗？
——至少现在不是。
沉默了半秒钟的乌养系心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虽然不明白，但还是顺着自己的想法开了口：
“嘛，的确这样，不过至少在老谋深算这上面……虽然了解的不多，但感觉大见教练恐怕不是猫又教练的对手呢。”
乌养系心对于稻荷崎的教练大见太郎的了解，也只有在之前的比赛、以及东京合宿时的交流中，他同样能看出大见太郎看似谦和下的狐狸本质。
但他也没有忘记，当初对方面对着音驹的猫又教练时，无论是刻意回避还是如何，总归是没有进行过针锋相对的。
望着场下战术暂停后站在队员们面前，虽然面对困境、但依旧没有慌乱的猫又教练的侧脸，乌养教练沉吟一声。
片刻后，他在身侧鹫匠教练眸光一闪的反应下感慨道：
“所谓的‘战场’……登场的可不只是赛场上的选手们这么简单啊。”
对于各自队伍的教练们，这同样是一场“硬仗”。
与选手脑力和体力的双重考验不同，对于教练，这更像是对阅历与思维的强大挑战。
年轻人具有一般来说更加强大的灵活性，但长者…又有得天独厚的阅历经验。
选手要催动自己的所有天赋和能力，那么教练之间的战场……
则是没有硝烟的战争。
*
“教练……”背景音是正在喷火的山本猛虎不甘心的声音，此时的黑尾表情无奈，微微有些气喘的他平息了一下自己的心跳，深吸一口气：
“情况很不妙啊。”
“唔。”对于黑尾的话语，眯眯眼的猫又教练并没有直接表态，而是摸着自己的下巴，沉吟一声。
顺着猫又教练的视线，黑尾能够清晰的看到，教练的视线终点——显然是在稻荷崎那边的观战席。
虽然叫了暂停，但从刚才开始就维持着这种观察姿态的猫又教练…似乎还在内心确认着什么事。
就当黑尾运转大脑沉思的那一刻，忽然，他身后再度响起了教练的声音：
“一会儿上场后。”
“——试着‘这么做’吧。”——
作者有话说：双更[红心]
第120章
事实证明,就像下方稻荷崎的大见太郎那小子一样，这些年轻教练们的说法，有些时候的确合理。
就比如现在。
稻荷崎啦啦队后方的高台之上,与队员们站在不同区域的白鸟泽鹫匠教练双手抱臂，眉头紧锁地看着场下不停变幻着的局势情况。
他表情不悦——特别是看到紧急调整过后的音驹球风迅速成熟起来的表现时,脸上浮现出了超出预料的困惑。
毕竟就算鹫匠教练经历了这么多事、原本的“唯强者论”已经有了或多或少的改善,但毕竟多年来的思维不能一朝一夕就发生改变。
因此，在看到“平平无奇”的音驹轻而易举发生这样大的变化时，他是难以理解的。
在他看来,战术的变化比不上绝对的实力——
但。
感受到身侧来自鹫匠教练的低气压,乌养教练深吸一口气，表情凝重地盯着场上迅速发生了转变的局势,瞥了一眼音驹迅速追赶上来的分数。
……排球是一项多人运动。
“小黑。”
“嘭！”
平静的呼唤声响起,在球网下方的宫侑眼角一抽的反应下,他看到处于音驹后场的黑尾铁朗像是与二传手孤爪研磨有心灵感应一样,即使在这么小声的呼唤下,依旧无比顺畅地完成了一次配合后的后场进攻——
当然，只是这样并不足以让音驹扳回局势。
在一声巨响之后，排球由音驹的后场直抵稻荷崎场地上方,直接明了的后场进攻看上去凶气十足,但正常来说对于堂堂自由人霸王五十岚星,这种程度的进攻应该算不了什么……
本来是该这样的。
但,当排球飞跃大半个场地，眼看着就要抵达处于后场的五十岚星的“怀里”之际”——排球熟悉的角度让观众微微前倾：
又是这样……
又是追身球！！
所谓“追身球”,就是朝着自由人的身体躯干而扣，进而让对方一时间难以应对。
正常来说一般攻手不会这么使用招式，毕竟算是将排球主动送到敌方自由人的怀里。不过,如果对面的自由人是五十岚星，那么后者这件事就完全不存在了。
毕竟那是无论你怎么扣球，都会“阴差阳错”地被对方判断出来落点的顶级自由人。
既然如此……那么音驹就可以毫无负担地对五十岚星尽情地使用“追身球”了！！
刻意扣向了五十岚星身体的排球，往往又急又快，舍弃了躲避之后的排球极难处理，而且五十岚星再怎么聪明，归根到底，他都是一个排球上的“新人”。
他的头脑能让他做出远超普通排球手的强大判断力，却不能让他的身体素质也随同提升数倍。
既然不能用调整角度来应对这样的扣球了，那么即使是五十岚星，也没办法合理处理。
也就是说——
“啪！”清脆而又陌生的接球声又一次响起，只是这一次，稻荷崎一侧的其他排球手清晰地在自家自由人的嘴里听到了不爽的“啧”的声音。
当然会不爽。
这样的球必然可以接起、但完全做不了有效一传！
与IH时白鸟泽竭尽全力地躲避五十岚星完全不同，现在的音驹，毫无疑问是迎难而上、将计就计！
——这就是聪明人之间的博弈！！
果不其然，在稻荷崎失去了五十岚星的完美一传之后，他们的实力陡然间下降，虽然能勉强抗衡，却无法制止音驹将节奏和分数一同追赶上来的拼命行为。
每当音驹得分之际，他们一侧的啦啦队就会立刻呐喊欢呼起来，仿佛要将刚刚比赛一开始时吃的瘪和绝望，一同宣泄出来！
然而，如影随形，音驹啦啦队愈振奋，五十岚星的眼神就愈暗沉。
那曾经由波涛汹涌的大海变成了澄澈蔚蓝天空的眼眸，此刻仿佛又一次变成了那个深邃幽静、却仿佛带着吞噬天下的暗潮的深海。
“五十岚……”
身侧银岛担忧的呼唤声没能引起五十岚的注意，他只是平静地侧眸，在那片汪洋大海之中，映照出旁侧电子记分牌上的分数：
稻荷崎vs音驹。
——12:9。
明明一开始还是血淋淋的5:0。
虽然分差并没有拉近多少，但在场的所有观众都心知肚明，眼下的记分牌并不只是代表着两个队伍之间逐渐缩小的差距，而是一种象征。
一种，音驹无比紧张地逼迫着稻荷崎的象征。
他们盯着场上后场的红发身影，思考着什么时候对方会忍无可忍……？
是在分差拉到只剩1的时候？
是在音驹追赶上稻荷崎、与其分数齐平的时候？
还是说…要等到音驹彻底超越稻荷崎分数的时候？
……
都不是。
对于五十岚星而言。
对于一直以来、以“天才”这样让他作呕的身份活动、却又不受控制地从骨子里透漏出“傲慢”的五十岚星而言。
只要不是俯视、远远地凌驾于对手，都是“不合理”的。
曾经那个会因为自己在“神局”状态下奔跑了就相当诧异的五十岚星，早在一开始，就早已心口发烫。
——就像在北信介家田间，宫治随口说出的评价一样。
五十岚星……
极其“傲慢”。
他的“傲慢”让他即使有了朋友，也会在这种时刻不受控制地开始全力思考。
他要——
比起谁来，都远远地更“强”。
*
“五十岚，没关系吧？”
当耳侧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之际，这次的五十岚眸光微闪，重新侧过头来，看向身侧的银岛。
明明银岛两次开口的间隔只有短短几秒，但在这一瞬里，五十岚星想了很多。
眸光闪烁的五十岚盯着身侧虽然表情习惯性的冷硬、但眉眼间难以隐藏的担忧的银岛，沉默了半秒钟后，他忽然扬唇一笑。
突如其来的笑让银岛愣了，不过下一刻，他看到面前的人甩了甩自己的手腕，破天荒地露出了有几分苦恼的神情：
“有关系的啊。银岛前辈。”
银岛一惊，他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一个个看似看向其他方向、实际上在听到五十岚的话同时转过头来的队友们，而是自顾自地皱眉向前，嘴边的“哪里不舒服”即将脱口而出——
“对面一直瞄准我的身体来扣球的话，感觉恶意满满呢。”
“虽然我下场了也能让赤木前辈来，但如果被这么‘欺负’着，有点丢脸呢。”
诶？
欺负……吗？
虽然是追身球，但除了扰乱五十岚的一传节奏之外，他们并没有从接球时的五十岚星的脸上看到任何痛苦的表情——大多数都是恼火。
毕竟音驹没人的扣球能像白鸟泽的牛岛一样，让排球像强悍的大炮，逼得五十岚接球时都忍不住或眯起或闭上眼睛来躲闪。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种事的时候——
“下场？不，五十岚你不能下场！”瞬间捕捉到了关键讯息的银岛睁了睁眼睛，颇有些急切的用低沉的声音连忙道。
唔？
没想到会得到这样回复的五十岚挑了挑眉，随后无比顺畅地自然叹息了一声，做出一副委曲求全的样子，在银岛逐渐变慌的视线下一言不发，转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还有意外收获。
没有继续去思考银岛接下来会有什么想法，回到了自己位置上的五十岚无视身侧狐狸们看似隐蔽实际上明显的注视，原本深邃寂静的蓝眸微微起了些许波动。
过于沉郁的神色，随着银岛的这声关怀稍稍融化了些许。
不过，阴差阳错，因为银岛的这句话，让五十岚原本陷入了困束的思绪出现了新的出路。
……他差点儿忘了。
侧眸瞥了一眼眉头紧锁、那张天生冷硬的脸上此刻几乎写满了“我很担心你”的银岛的脸，五十岚嘴角扬起了一抹弧度。
虽然现在的他还是像以前一样傲慢，但他……
现在有了“朋友”。
*
“银岛前辈？”
“在。”
“前辈可以稍微帮我一下吗。”
“都听五十岚的。”
*
“嘭！”
处于音驹后方的山本猛虎全力地发出手里的排球，在一声巨响之下，排球瞬间突破了空气的阻拦，径直前往稻荷崎后场——
处于后场的五十岚不出所有人预料，对于这记猛烈的排球轻而易举地接起来，并且面不改色：
“啪。”
熟悉的没有任何杂音的接球声，以及堪称完美的一传，在抵达球网前场时，一如既往甚至不需要宫侑过多二传干预，就是一次优秀的进攻角度。
并不知道五十岚想法的宫侑面无表情，他甚至无暇考虑帅气的问题，只是竭尽全力地思考着最优解——
“啪！”
思考后的宫侑轻轻起跳，托出来的排球是观众惊呼的优异——完美符合他的称号：
NO.1级别的二传。
球网对面的研磨一言不发，但即便是他，在看到一直以来自大聒噪的宫侑托出这样让人心惊的一球时，他也忍不住眉心一跳。
当来自球网另一边的猫眼睛盯着自己的时候，宫侑破天荒地无暇挑衅回看，他只是眉头紧锁，紧紧盯着扣下这一球的宫治的身影——
……最好是直接得分。
宫侑怎么可能不知道音驹针对五十岚星的策略，对于自己没有完美的一传就不能稳定得分这一件事既恼火，又冷静。
他不会为此感到不爽，只会因为这样，竭尽全力地抓住在音驹发球时不可避免地使五十岚获得的完美一传的机会——
稻荷崎前几分，几乎都是这么来的。
但正如宫侑此刻全神贯注一样，面对着擅长维系的音驹，想要一击制胜何其困难。
——毕竟他又不像五十岚星那么“犯规”。
“啪！！”
果然，在身后全身心投入赛场的稻荷崎观众遗憾的嘘声中，宫治的这一记扣球即使猛烈，但还是被眼疾手快的夜久卫辅不顾安危地飞扑救了回来！
……可恶啊。
握紧了手里小号的稻荷崎啦啦队成员表情微变，可惜地收回希冀的目光。
跌倒在地的夜久卫辅毫不迟疑地起身，而在他的面前，黑尾起跳的背影如此熟悉：
“嘭！”
在研磨的稳定二传到达后，起跳的黑尾又一次用力扣下面前的排球，目标……依旧是五十岚的身体！
这球又急又快，又是奔着让五十岚难以完美一传、只能紧急应对的念头来的！
意识到这一点的观众们自然而然地又一次望向稻荷崎的后场，好像已经又一次看到了五十岚被迫紧急接球的样子……
然而。
当所有人、包括镜头的视线都汇聚到那抹纹丝不动的红发身影上之际，就像刚刚陷入困境的他面露不善一样，此刻的他依旧散发一种浓厚的不良气息。
只是这一次，当排球眼看着就要抵达在他的面门前、妨碍他接球之际，忽然，那张面无表情的不良脸忽然变化了——
虽然同样是不良，但这一次，那张天然带着凶气的脸，绷紧的唇角忽然扬了起来。
当那内侧的犬齿因为笑容露出来之际，五十岚的身体忽然侧身，让出了身后的位置：
在众人睁大双眼、无比惊讶的注视之下，一张冷硬的脸出现在了五十岚的后侧！
“嘭！”
面无表情的银岛虽然比起五十岚甚至更难在追身球面前完成足够好的一传，但即使只是碰撞到他的身体后的排球……
——五十岚星也有触球权。
而只要这样，就足够了！！
排球与银岛的身体发生了碰撞，在一声闷响后，前所未有的烂的一传飞起，而这一刹那，刚刚侧身让位的五十岚却在电光火石间，毫不迟疑地猛地向前一步！
他脸上的笑容不变，只是在那双幽深的蓝眸间，寂静的大海陡然间掀起巨浪！
“啪！！”
清脆的声音响起，原本糟糕的排球无需摇摇晃晃抵达球网前的宫侑面前，就已经在变故发生的那一刻完成了转变！
瞬间疾驰向稻荷崎三米线的排球角度完美、弧度流畅、高度绝佳！
稻荷崎没有了完美的一传，但这一次，需要接受匆忙应对排球的人——由稻荷崎变成了音驹！！
“嘭！！”
猛地起跳的尾白阿兰甚至无需任何来自五十岚的眼神暗示，早在他处于银岛身后、听到来自五十岚的那句“诉苦”之际，他的身体，就时刻处于扣球的最佳状态！！
排球抵达他面前的那一刻，由排球和五十岚星的存在而被激发出来的肾上腺素，全力运转了起来——凝聚成了这一枚全场哗然的重球！
在这一刻，他不是能够替代牛岛若利的另一位可靠主攻手，而是稻荷崎独一无二、永远可以被信任的阿兰前辈！
侧眸的五十岚扬起的笑容不变，但那双幽深的双眼却死死地盯着被阿兰前辈扣出的那枚排球的轨迹——
来不及……脑中迅速做出了这样判断的五十岚，却不像任何一次一样，做出思考后毫无疑问地放松下来。
他绷紧的目光死死地追随着那化作一条流线的排球踪迹——
在万众瞩目之下，这枚一开始就被调整到了最佳状态的排球，在越过大半个赛场之后，于后方紧急扑救过来的夜久卫辅目不转睛的注视下……
重重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