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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1章 杨大怀


    审讯室两边的房间突然发出惨叫。


    “别打了别打了!”


    “我招,我全招!”


    那鬼哭狼嚎一声接一声,不光把梅家人吓得不轻,还把审讯室里的王桂琴吓得半死。


    “长官,长官!”王桂琴大喊,“我交代,我全交代!!”


    李援朝对着钱进比了个手势,两个人拿着本子进了屋。


    李援朝粗声粗气道:“赶紧把你知道的全说出来,别浪费我时间!”


    “好好好,我说,我说……”王桂琴别看平时在梅家耀武扬威的,但真遇到这些制服,压根扛不住。“那,那个孩子,确实不是梅盛的,是,是我跟别人的……”


    王桂琴说的这一番话竟然跟李援朝猜的八九不离十,而且她那个奸夫就住在同一条胡同里,是机械厂的电工,宿舍还是之前公转私的时候,云家买的那批房子呢。


    王桂琴老家在郊县,都快到通县了。奸夫杨大怀老家也是那边的,两家子在一个镇上,时间长也就认识了。


    而且王桂琴还交代,她在十六岁的时候结过一次婚,那时候她男人还是个猎户,家里比较富足,但脾气不太好喜欢打人。


    王桂琴被打了几次之后受不了了,回娘家告状。然后她爹跟她大哥去了夫家,半夜才回来。


    等她再回去的时候才知道,那个男人打猎从山上摔下来死了,老两口受不了也死了,家里那些好东西,都便宜给了王家。


    至于这三个人怎么死的,在她爹一次喝酒的时候才说漏嘴,是他们跟着猎户上山把人从山上推下来,抬去家里,又给那两个老的灌了耗子药。


    猎户家藏了不少金银珠宝,都被她爹搜刮走了。


    至于当初怎么诬陷梅盛的事,也是杨大怀出的主意,说梅家老两口老实,再加上她家有红小兵,谁也不敢招惹。一家子都是铁路上的,那工资可多了去了,保证让她吃香喝辣,连带肚子里的小的都不受罪。


    梅盛每个月的工资加补贴也有三十多块钱了,都被王桂琴拿走,一半给了杨大怀,说不给不行,杨大怀总是在梅家门口溜达,如果不给,他就把那些事捅出去。


    还有一些给了两个弟弟当零花,自己剩下几块钱买吃的用的。


    反正一分钱都吃不到梅家人嘴里。


    钱进从屋里出来,通知人去抓杨大怀。进屋的时候忍不住怜悯的看了眼梅家人,尤其是梅盛。


    梅盛蜷缩在地上,捂着脑袋闷声哭着。这个老实人如今被欺负的,连哭都不敢大声。


    那个小的蹲在亲爹跟前一起哭,席于飞才知道这压根不是小小子,而是个小丫头。她穿的破破烂烂又黑又瘦,跟白白净净的老大比起来简直不像一个娘生的。


    小丫头确实是梅家的种,王桂琴说怕如果不给梅家生个孩子,万一出了事,没有挡箭牌。


    王桂琴说完自己的事原本不想再说其他,结果两边鬼哭狼嚎的声音和拳拳到肉的动静再次传来,给她都吓尿了。


    “先说说你那几个兄弟,尤其是你俩弟弟,他们是怎么当上红小兵的,这几年都打砸抢过谁家!”


    王桂琴忍不住给自己兄弟喊冤,“长官,我两个弟弟都是无辜的,他们去谁家,是有人告诉他们,他们才带人去的呀。”


    原本只是想捉奸,谁知道王桂琴张嘴闭嘴长官,引起了李援朝他们的注意。又诈了一下,没想到又扯出来了个新的人物。


    “我也不认识他是谁,他跟我爹熟悉。我爹跟他叫强哥,以前最苦的时候,每次来我们家都带粮食带肉。后来他让我两个兄弟当了红小兵,然后只要他给出个地址,我那俩兄弟就傻了吧唧带人过去扣帽子,抢东西。那个人也很奇怪,不要钱不要那些抢来的好东西,就要带字的纸之类的……”


    李援朝他们谨慎起来,“强哥?什么单位的?长什么样子?”


    王桂琴小心翼翼的看向李援朝,“我,我说了这么多,不会死了吧?”


    “说不说?你还跟我们讨价还价了?”李援朝用力一拍桌子,给王桂琴吓得脸又白了。


    “我说我说,那个人的身份我爹应该是知道的,说是某个大厂的领导。还跟我们镇上派出所的长官也认识,有人找我家麻烦,派出所长官就会过去帮忙平事。他长得……长得很普通,就鼻梁边上有个痦子,平时戴眼镜不太能看出来。那个人四五十岁了吧,看着没有我爹岁数大……长官,我真的不清楚,他们谈事也不让我们靠近,我就是过去送菜送酒才瞅上两眼……”


    “你等一下,”李援朝跟钱进又出了门。


    钱进去找孙科长汇报这里的事,极有可能会挖出大鱼来。李援朝则对梅家人道:“你们先回去吧,放心,这个女人这辈子怕是都不会回去了。”


    “那个孩子怎么办?”席于飞可不像梅家那样六神无主,毕竟这瓜太大了,就连梅雨都一副恍惚的模样。


    李援朝看着蹲在一旁的那个大孩子,道:“一会儿他亲爹就过来了,审完了之后会送去他亲爹那边。”


    “我亲爹要过来?”那孩子抬头,表情一点儿都不意外。


    “你知道你亲爹?”席于飞问。


    那孩子点点头道:“知道啊,家里没人的时候我亲爹就总是来,说来修家里电线。他跟我娘经常在一个屋待着,让我拿了钱出去玩。他还总是给我买糖吃,比我这个爹强多了。”


    说完,竟然还十分鄙视的对梅盛翻了个白眼儿。


    梅家老两口都哭出声来,虽然对王桂琴恨的不行,但这几年他们几乎都快被王桂琴驯化了,连几句重话都骂不出口。


    “那个女人简直恶毒,太恶毒了!”梅雨气的直蹦,“必须毙了她,必须毙了她!”


    “放心放心,”李援朝连忙安抚,“进了我们调查局,还能囫囵个出去?反正你们这辈子都不会再看见她了。”


    他也是没想到,不过就是帮席于飞一个小忙,结果拔出线头拉出绳,后面一连串出来这么多。


    梅家老两口站起来,互相扶着颤颤巍巍往外走,走了几步梅老婶儿突然转头,“那,那她兄弟得了信儿,不得去把我家砸了啊。”


    “您放心您放心,哎哟要不这样,一会儿我让我两个兄弟去你们梅家住几天,如果她那俩兄弟过去捣乱,直接绑了带走,怎么样?这样四邻八舍也都知道是那俩兄弟的问题,不会暴露这些乱七八糟的。”


    要不说李援朝能进调查局呢,这样一些琐事他都能安排好。


    有了王家兄弟捣乱被抓的瓜,也会让周围人暂时遗忘王桂琴的事。等想起来就对外说王桂琴带着孩子跟梅家离婚了,这日子不过了。


    只有这样,才能把梅家从这一摊浑水里干净的捞出来。


    “那成,那成!”梅老婶儿十分欣喜,连往外走的时候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我俩也得走?”席于飞这吃瓜吃了一半就不让吃了,简直浑身难受。


    “赶紧走,”李援朝笑着推他,“回头有能跟你说的,我就告诉你,保证你能知道的就全知道,行不行?”


    “我可是帮你们立了大功的,”席于飞强调,“我就想知道整件事儿,那些细节别告诉我,我就想知道最后怎么弄的,还有那个奸夫,还有她老家……”


    “行了行了,我知道,回头都告诉你!”李援朝也无奈了,他没发现席于飞这家伙长得文文静静漂漂亮亮的,竟然这么八卦。


    席于飞撇着嘴,不情愿的跟在云穆清身后出了这个调查局名下的某个小院子,门口挂着什么外贸办事处的牌子。


    他俩刚出门就看见一个年轻男人被带进来。


    那男人个头还挺高,白白净净的,身上穿着机械厂的制服。


    但脸色青白,眼珠子到处乱转,一头的冷汗。


    席于飞干脆不走了,扭头抻脖子往里面瞅,这模样给云穆清逗得不行,“那个人可能是王桂琴的奸夫。”


    “是吧?我确定一下。”席于飞说着还往里走了两步。


    门卫从门口出来,面色不善的看着席于飞。


    调查局这个地方,你都出去了,还想再进去?怎么可能!


    席于飞不敢动了,不过支着耳朵依稀听到里面有小孩儿喊爸爸,于是心满意足的回来对云穆清道:“就是那个奸夫,长得还人五人六的。”


    “去梅家还是回家?”云穆清给自行车开了锁,拍了拍后座的棉垫儿问道。


    “先去梅家看两眼,有没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没有的话咱俩就回家,拿点儿肉跟白面出来,让我娘包大包子吃。对了我这里还有糖跟芝麻花生什么的,我婶儿的糖饼我一次都没吃过呢。”


    席于飞坐在车后座上,“走走走,梅家人一定走不快,我们能撵上。”


    梅家人也没骑自行车,来的时候是推着板车跟在后面走的。回去的时候一家四口都挺沉默,只有那个小姑娘似乎很是开心。


    “梅盛,”席于飞从车上跳下来,“你骑车把我婶儿我侄女先带回去,然后再回来接我叔!”


    梅盛表情还是木木的,但眼睛里比刚才有了不少光。


    他先看了看梅雨,梅雨点点头,“带娘跟侄女回去吧,回去让我媳妇儿把饭做上。”


    梅盛这才期期艾艾的从云穆清手里接过自行车,一个劲儿的说谢谢。梅老婶儿也不停的说谢,然后抱着小孙女上了车。


    “抽烟抽烟!”席于飞又从包里掏出一包中华烟,这不是他市场里的,而是用甲级烟票买的。


    “你可真舍得,这一包烟能换好几包牡丹了。”梅雨一副开心的样子,直接把烟盒都夺了过去,抽出两根递给他爹,又往他爹耳朵上挂了一根,“爸,赶紧尝尝这好烟。”


    梅老叔对儿子这一番动作都无语了,“哪有连吃带拿的。”


    “叔您拿着吧,”席于飞看着梅雨点了烟美滋滋的嘬了口,然后把剩下的都塞进梅老叔兜里,“我平时也不抽烟,玉玉自己有烟,这个您拿着。今天这事儿多痛快啊,不得庆祝庆祝。”


    梅老叔忍不住笑出声来 。


    别人家儿媳妇如果进去了,那可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但在梅家,却成了一件可以挣脱开枷锁的好事。


    “去国营饭店打几个肉菜,晚上咱们爷儿几个喝一杯。”梅老叔脸上的表情都轻松了,皱纹也舒展了,“好好的喝!”


    他说着,又看向席于飞,“等这件事儿了了,你带你爹娘,还有玉玉你带你爹娘,你爷爷奶奶都去我家,我们老哥几个好久没见面了,痛快的吃一顿!”


    “那不如去我家呢,院子大,施展得开,都是自己人!”席于飞开心了,“得等我们出车回来啊,我们在路上你们可别偷摸的喝!”


    梅老叔哈哈笑道:“必须得等你们回来,我知道老云那里得有不少好东西,这么多年都没吃他的了,我得吃回来。”


    梅家跟云家原本就认识,云穆清也笑道:“叔尽管过去吃,没事儿也去溜达溜达,现在我们又搬回来了,跟以前一样经常走动走动。”


    梅老叔点点头,吐出一口浓烟,他道:“知道你家出事儿,给我家也急得不行。想帮忙,又找不到你家的人。有个姓郑的小伙子还来问过几次,可谁都不知道你跟你妹去了哪里。如今都平安的回来了,是得好好聚聚。”


    “姓郑?”云穆清挑眉,“中等个头,有点黑,看着挺机灵的一个小孩儿?”


    “对,我记得跟你同岁?之前也看他去过你家玩……那孩子现在在机械厂上班吧?之前看见他穿的机械厂的工作服。”梅老叔点头。


    “郑全吧?”梅雨道:“我记得他挺喜欢咱妹妹的,没事儿就去你家干活来的。”


    云穆清颔首,这个郑全他挺熟悉,孩子比较苦,父母走得早,家里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跟爷爷奶奶一起生活。之前和云影是同学,因为是家里的顶梁柱所以不用下乡。


    他也去机械厂上班了?


    作者有话说:


    这个瓜放在这里,保熟!!


    但是要等两章,哈哈哈哈。


    第132章 着急吃瓜


    郑全算是云穆清童年玩伴之一。


    那孩子确实特别辛苦,小时候因为父母抢救国家资产被路霸打死了,被封为烈士。


    家里分的房子也没有收回去,就留给了郑全。


    郑家现在是两个老的带三个小的,好歹郑全岁数大了,也能撑起一个家了。


    他父母就是机械厂的职工,所以以后三个孩子都会去机械厂上班,这是给与的烈士家中孩子的政策。


    老两口里面的老爷子之前还在机械厂看大门呢,但岁数大了身体也不是很好,就退了下来,每个月也有几十块退休金。


    郑家老太太就是典型的家庭妇女,不认字,但勤劳贤惠。以前生了好几个孩子,就活了郑全他爹一个,结果都成家立业生了孩子了,最后还是没能保得住。


    要不是看孙子孙女岁数小,老太太恨不得跟着一起去了。


    云家当时没少给郑家帮忙,家里有些精米细面也会偷摸匀给他家一些。


    那孩子也是个实诚孩子,跟云影一个班,放学后经常来云家帮忙,不是砸煤就是帮着和煤面子压蜂窝煤,或者过来扫地洗衣服,总之什么都干。


    但云家出了事之后,郑家就特别的低调,凡事不出头,沉默寡言。


    高中毕业后要不是机械厂有人想起他,上面几乎都忘记了这个人了。


    烈士家属必须要给安排工作,加上郑全是个高中生,何玉声又要做出大度的样子,让郑全负责全厂人的档案。


    这是个琐碎的活儿,而且平时都见不到人。


    说是什么培养,其实就是把他孤立起来了。


    云家现在平反回来,何家被抓走,郑全也从来没过来看一眼,导致云穆清几乎忘记了这个小伙伴。


    梅家人回去只是说儿媳妇在住院,没有什么大碍。那个大孩子也在医院照顾他娘,不愿意回来。


    邻居们也信了,而且王桂琴不在院子里,整个院子都显得宁静了许多。


    傍晚的时候梅雨带回来三个小伙子,说是同事来京城出差,在自己家凑合一宿。


    小伙子还自带了酒跟菜,真的跟来做客似的,那叫一个客气。


    从梅家出来,席于飞坐在后车座上,突然问道:“你说那个什么全,郑全,会不会就是给你寄图纸的那个人?”


    云穆清沉默片刻,道:“不清楚,回来之后我也没有找过他,毕竟他家里那个情况,也不好给人带麻烦。”


    等回到云家,晚上吃饭的时候提起这件事,云爸道:“小郑啊,我前几天还在厂子里看见他了呢,差点儿没认出来。整个人看着阴阴沉沉的,一点儿笑模样都没有。出事儿之前,那孩子还挺开朗的,也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事儿。”


    离开的这几年,厂里变动太大了。


    不少云家带出来的那些技术好的老职工都被姓何的安排到犄角旮旯去了,甚至有的被扣了帽子开除,日子过得十分艰难。


    云爸上任第一件事,就是调整岗位,把被边缘化和被开除的老职工都找了回来。


    而那些被姓何的一伙人安排上来的人,要么犯事儿被抓了,要么直接开除,没有什么功过的就边缘化,工资也都降低了。


    那些人屁都不敢放一个,低工资总比没有工资强,如果没了工资,家里人还不得活吃了他啊。


    云爸也想把小郑安排到管理岗位上,但被他拒绝了。不过他的弟弟也十六七岁可以进厂,云爸找了个耐心好的老师傅把郑刚当做徒弟带在了身边。


    这时候的师傅跟徒弟之间的关系,有的甚至比跟儿子都亲。


    徒弟是能给师傅养老送终,甚至过继摔盆的。


    至于那个小姑娘还在上学,而且学习相当不错。云爸也听席于飞说过有可能要开放大学高考这件事,决定看看小姑娘能不能考上大学,考不上的话,再让她进厂上班。


    云家现在还被人举报呢,说什么滥用职权任人唯亲。


    但都不是实名。


    上面的人压根也都不管,接到非实名举报信收起来都给云爸拿过去了,也算是有点儿小人情,以后办个事儿什么的方便。


    “我想明天过去看看,”云穆清道:“这么多年不见……以前毕竟还经常一起玩的。再过些日子小影子也该回来了,他俩关系挺好的。”


    郑全其实是偷偷喜欢云影,但两家差距太大,他只会用干活来表现一下自己,学习更是不敢松懈,毕竟云影学习就特别好。


    只是这种暗恋因为一场风暴戛然而止,若任由其发展,备不住郑全就能成为云家女婿。


    “我也要去,”席于飞躺在炕上看着云穆清,“带我去不?我在家也无聊。”


    “带你去,”云穆清看着席于飞这小模样就只想笑,“也算是我的朋友,带你去认识认识。”


    席于飞挺美。


    主要是他在家真的没什么事儿做,家里的活儿曾柳华是绝对不会让他插手的,现在又增加了个云奶奶,但凡想帮忙晾个衣服,云奶奶就跟老母鸡似的轰他,不让他动手。


    “要不是你家这孩子,我跟老头还有俩小的,早没了。”想起被窝卷里那一大包各种药品,云奶奶就忍不住跟曾柳华絮叨,“你家这娃,局气。以后是能干大事儿的。”


    曾柳华心里那叫一个美,脸上却只是微微一笑,“不图他以后干什么大事,平平安安就是福。他跟玉玉也是有缘分,否则这么多年,也没看他跟谁这么亲过。”


    其实在这一瞬,曾柳华想起了李永军,忍不住糟心了一下。


    李永军经过他姐柳眉那件事之后就不在上席家门了,现在席家又搬了家,远离李家那群奇葩,曾柳华别提多舒心。


    云爷爷跟于教授则有说不完的话,俩人都出过国,见多识广。也都劳改过,知道那其中辛苦。


    于教授去学校给学生们将历史课,他也后面跟着听,讲完课俩小老头拎着马扎子就去胡同口那个小公园下棋,还认识了不少退休的老头子。


    早晨仍旧是被大喇叭吵醒的。


    席于飞有些绝望,他无比的想把那个大喇叭砸了。


    “在躺一会儿,”云穆清已经起床了,“今天郑全上班,不过中午会从单位食堂打了饭回家照顾他爷爷奶奶,我们中午的时候再过去。”


    “早点儿去,别踩饭点儿。”席于飞生无可恋的瘫着,就算捂着耳朵,那大喇叭轰隆隆的声音也能震得他脑壳嗡嗡响。


    躺了一会儿,席于飞蹭的坐起身开始穿衣服。外面刷牙的云穆清透过窗户看到,有些差异。


    “差点儿忘了,”席于飞拎着毛巾出来,“早晨去梅家看看,万一那个姓王的家里来人闹事儿呢。”


    昨天瓜没吃全,今天怎么也得硬啃上几口。


    云穆清:……


    不是,你怎么就这么八卦啊?


    席于飞满脑子要吃瓜,洗漱完被曾柳华喊着,去厨房拿了个窝头,眼儿里塞了两筷子香油拌的咸菜丝,大口吃着不说,还招呼云穆清,“一会儿回来再吃,娘,给我俩留点儿饭,我俩去梅家看看。”


    曾柳华顿时心动了,昨天说起梅家那些事儿,她也没吃全乎瓜,抓肝挠心的。


    “我跟你一起去,年轻人可别冲动,万一打起来呢?”她两三口把碗里的粥喝了,“婶儿,我们出去一会儿回来!老大你记得送孩子们去上学!”


    大儿媳妇一步冲出来,“娘,我陪您去!玲玲,你帮我看一眼孩子啊!”


    二嫂周玲玲:……


    该死,她也想去吃现场的瓜啊!


    三嫂:该死,我为什么一会儿要去上班?要不请个假?不行,现在住的里供销社有点儿远了,呜呜呜。


    云奶奶:……


    这一家子人,还挺好信儿啊?


    梅家那个大杂院的人挺多,大早晨那叫一个热闹。


    做饭的张罗孩子的洗漱的还有不远处排队上厕所的。


    小孩儿吱哇乱叫上蹿下跳,大人火急火燎嗷嗷训斥,院子里叮当五六的,好一出大杂院交响曲。


    梅雨站门口,一手抱着他家小闺女,一手拿着烟,正在跟调查局那三个小伙子聊天呢。


    这时候可没有什么孩子在不抽烟的讲究,很多小小子抽烟都是爷爷亲爹教的,感觉男人不抽烟,那以后就混不开。


    “哟,大宝子,玉玉你们来了?”梅雨弯腰把小闺女放下来,拍了拍小屁屁,“去,找你妈妈去。”


    小闺女看了眼门口的人,竟然有些娇羞的样子,“爸,他们长得好看。”


    梅雨喷笑,抬脚踢了踢闺女的屁股,“你也好看,成了,进屋去吧。”


    小闺女又看了看席于飞他们,这才不好意思的往屋里跑。那一摇一摆的样子,像个小企鹅,特别可爱。


    “喜欢闺女啊?”梅雨有些小得意,“赶紧结婚自己生一个呗。”


    席于飞收回姨母笑,翻了个大白眼,“说的就跟闺女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似的,但凡不是我嫂子基因好,这闺女随了你那可就砸手里了。”


    “滚蛋!”梅雨笑骂。


    他往屋里看了眼,小声道:“我弟哭了一宿,今天都不敢出门了,那俩眼睛肿的跟烂桃儿似的。这整的,我都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王桂琴都说了,之前是想找梅雨接盘。但那段时间梅雨正好被侯长青选了当徒弟,跟着上车去了。而他弟弟梅盛接了他的活儿,巡视铁路,还认了个师傅学修车的技术。


    兄弟俩一样黑,个头差不太多。王桂琴他娘眼神儿不好没认出来,就把梅盛带走了。


    当时知道这小孩儿只有十五还不到十六,王家也有些郁闷,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能认了。


    梅盛回来又委屈,又憋屈,又难受。搂着自己的小闺女那叫一个心疼啊。


    他闺女也不想亲娘,因为亲娘对她不好,动辄打骂。知道王桂琴以后不回来了,小姑娘别提多开心了。


    她爹嗷嗷哭,她从旁边睡觉都能笑醒。


    梅雨也觉得有点儿愧对自己的弟弟,但毕竟事情已经这样了,只能以后多对弟弟用心补偿了。


    几个人正聊天呢,门口突然张牙舞爪的涌进来一群人。


    为首的那个年轻男人穿着一身绿军装,手里拎着个棍子,“姓梅的,给老子滚出来!你们梅家人真毒啊,竟然把我姐打到医院里了?我跟你们说,必须给我姐下跪道歉,必须补偿我姐!!”


    院子里原本乱糟糟的孩子一瞬间都被家长搂着进了屋,他们有些心惊胆战的看着进来的人,别提都烦躁了。


    “不可能,”梅雨把烟头弹了出去,“而且我们也没动你姐一根手指头。”


    “没动她她怎么去的医院?我姐辛辛苦苦给你们梅家生儿育女,你们就这么对她?兄弟们,给我砸!必须给我姐出了这口恶气!”


    王大火王二火带来的这群人手里都拿着家伙事儿,王大火声音一落,那群人就涌了上来,举起棍子就砸。


    砰的一声。


    冲在最前面的那个人被当胸一脚踹出去老远,直接砸在后面人身上,稀里哗啦倒了一片。


    三个笑眯眯聊天的小伙子已经站起身来,其中那个动了脚的大喊一声,“调查局,谁都不许动!王大火王二火,你们聚众行凶,敲诈勒索,都给我放下武器,束手就擒!”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我也是服了,明明都写完了,结果忘记发出去了!


    我得研究研究怎么在作话放链接,今天忘了,明天问问编辑


    第133章 天性


    王大火王二火愣住了,他们身后那群小喽啰一看事态不对,赶紧往外跑。


    外面还堵着一群看热闹的呢,曾柳华跟大儿媳妇徐颖就藏在人群里。


    她们跟梅家又不熟,但这种情况,就算熟也不好意思说我来你家看热闹,让人家怎么想?所以到了就躲在外面。


    他们身边还有几个小伙子呢,曾柳华看着眼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那小伙子嗤嗤的笑,“曾大娘,这是过来帮梅家镇场子了?”


    曾柳华噌的就想起来了,“诶,你是,你是那个……之前在霞她家……”


    小伙子连忙点头,“是我是我大娘,那房子我家现在租着呢。”


    曾柳华笑了,“你们这是……”她看了看周围,有好几个小伙子呢。


    她可是知道这些小伙子都是什么单位的,只要他们出现,那必定都是大事。


    小伙子知道曾柳华的爱好,便道:“没什么事,不过大娘一会儿可别走,有热闹看。”


    曾柳华就爱听这个。


    她从兜里掏出一把瓜子递过去,“吃,吃瓜子儿。”


    小伙子愣了,片刻哈的笑出声,“好的好的,谢谢曾大娘。”


    院子里面挺平静,曾柳华原本以为没有热闹看了,然后就看到胡同口呼啦啦冲进来一群凶神恶煞的家伙,手里还都拿着棍棒,打头的俩穿着绿军装。


    这时候的绿军装只要不带肩章和带颜色的裤线,那就只是时尚单品。家家户户都以有这么一身绿军装为荣。


    “大娘往后稍稍,”嗑瓜子的小伙子来精神了,把瓜子往兜里一揣,护着曾柳华跟席家大嫂躲到一个角落里。


    然后那群凶神恶煞冲进院子,一片鸡飞狗跳。


    这时候家家户户都是要出门上班上学的时间,突然有了这么大的热闹,也都不着急了。推着自行车拎着包垫着脚的往前凑,势必要把热闹都看全套喽。


    不得不说,人家小伙子懂事儿,曾柳华这个位置可好了,脚底下还有一大块磨盘,平时是那群唠嗑的老人们坐着的,现在正好给她们俩垫脚。


    踩上去一看,梅家院子里什么都能看清楚。


    那个往前冲的傻货被当胸一踹飞出去好几米远,还撞飞了几个同伙儿。


    这架势看的那群吃瓜人群都开始鼓掌了,还有人叫好。


    吃瓜,果然是华国人的天性。


    “站住,都不许动!”冲到门外的也被当胸一脚踹了回来,嗑瓜子的小伙子带着人呼啦啦把门口堵了,“王大火王二火,你们涉嫌伪装红小兵,四处打砸抢,行为十分恶劣。现在必须要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王大火都傻了,他们横行这么多年,第一次听见这种语气。


    这人也横,“去你MA的,老子怎么伪装了,老子——”


    砰的一声,王大火嗷的翻身在地,捂着流血的腿满地乱滚。


    看热闹的人都忍不住退后散步,卧槽都用了火器,这是要来真的啊?


    “拷上,都带走!”门口的小伙子对外做了个手势,片刻后一辆大卡车停到了胡同口。


    王大火他们一看见大卡车,连都白了。


    卡车这东西其实常见,但是如果里面装了人,那要么就是军人,要么就是游街的死刑犯。


    “长官……不不不,同志,同志,你们哪个部分的?是不是搞错什么了?”王二火蹲着抱头,浑身哆嗦,“我我们,我们是来给我姐撑腰的,是撑腰的!”


    “少特么废话,蹲了你们好几天了!”调查局的小伙子们连踢带踹,把一群喊冤的家伙串成串押运到胡同口,挨个的扔进大卡车里。


    “这就完了?”曾柳华刚才被吓一跳,但现在有点儿意犹未尽。


    徐颖连忙扯了扯她,“娘,我们回去?”


    “回去干啥?”曾柳华拍了拍衣裳,看着门口已经散了大半儿的人群,快步向梅家走去,“大宝,怎么回事?刚才我听见……哎哟大宝,这是怎么个事儿啊?”


    席于飞:……


    他这老娘真是个戏精,明明在外面看戏看的津津有味,如今还演上了。


    “娘,我没事儿。”席于飞拉住曾柳华的手,给梅家人介绍,“这是我娘,后面那是我大嫂,估计是听见动静吓着了,出来看看怎么个事儿。”


    梅老婶儿也从屋里哆哆嗦嗦的出来,她都被王家的人吓坏了,王家一来人心里就直扑腾,站都站不稳。


    梅雨媳妇儿搀扶着她,身后跟着梅老叔。


    “人都走啦?”梅老婶儿声音还哆嗦呢,“没事了吧?雨儿,盛儿,没事了吧?”


    “没事了妈,都被抓走了,说他们涉嫌伪装红小兵。”梅雨抬手扶着老娘,“我给您介绍介绍,这位大娘是我同事的母亲,前些日子跟云家一起搬过来,就住在云家的。”


    “见过,我们见过。”梅老婶儿松了口气,看见曾柳华也露出笑模样,“老姐姐。”


    曾柳华也亲热的挽着梅老婶儿的手,“大妹子,哎哟我听我家大宝说了,这些年你们可是受苦了啊。”


    梅老婶嘴巴一撇,就哭了出来,“何止受苦啊,我儿命苦,是我这个当娘的没用啊。”


    曾柳华连忙把梅老婶儿扶进屋里,然后冲着大儿媳妇摆摆手,意思是你别跟这边凑热闹了,赶紧走人。


    “爸妈,我给你们请个假,今天在家里好好歇歇。”梅雨转头看向自己的弟弟,“你也是,带你闺女好好洗个澡收拾收拾,在家里休息一天。芳儿,你……”


    “你们该忙就忙,”曾柳华转头道:“我还照顾不好我大妹子大兄弟吗?去去去,年轻人都去忙。”


    梅雨笑道:“那成,婶子我爸妈就拜托您了,我去给他们请假。”说完就往外推席于飞,“好了好了,走吧,没热闹看了。你们俩今天不是还有事儿吗?”


    梅雨媳妇儿也笑呵呵的出来了,她倒是不怕王家人,毕竟她家里底气足,还跟王桂琴碰过几次。


    王家人也精,不招惹她,只是对着梅盛动手,顺便恐吓梅家老两口。


    现在罪魁祸首们都伏法了,梅家从上到下都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也都放下来了。


    “不用你给请假,我去就成了,你跟你同事出去玩。”梅雨媳妇儿推着自行车,前面坐着他家小黑丫头,这是要带去局里托儿所。


    她也在铁路上班,还是食堂的肥差,人人都很羡慕。


    梅雨跟着席于飞来到云家,云爷爷云奶奶就站在门口往这边看呢,看见梅雨连忙道:“雨小子?你家没事儿了吧?”


    “没事了,爷爷奶奶。”梅雨跟云家人也熟悉,“赶紧进屋去吧,早晨风冷。”


    云奶奶道:“没事儿了就好,诶诶,我得去看看我孙孙了。”说完就往院子里跑,徐颖跟在后面,“没哭没闹吧?”


    云奶奶笑呵呵道:“没有,乖着呢。玲玲刚给冲了奶喂过了。哎哟,一模一样,真好玩啊。”


    上了岁数的老人就没有不喜欢小孩子的,尤其是那种软嘟嘟的小婴儿。抱出去溜达,往前凑合逗小孩儿的基本都是老人。


    徐颖也呵呵笑,“我妹子还年轻,养上两年照样能生。到时候给家里多添几个,您都忙不过来!”


    云奶奶满意的点头道:“是呢是呢,那孩子也是亏了身子,得好好养几年不着急。”


    于教授就在一进院里站着,见他们都进来,也十分关心,听说没事了,便道:“行,没事了就行,我也去学校了。”说完又跟二进院里喊了声,“天河,我去学校了啊,你没事儿就出来溜达溜达。”


    于天河的腿动了手术,现在已经可以撑着拐杖出来走几步了。整个人也胖了不少,脸颊红润,展露出了那种南方特有的温柔气质。


    “知道了,爸,您忙去吧。”


    云爷爷从兜里掏出烟来,他原本也是个老烟民,但在西北几年别说烟了,烟屁股都看不见。


    后来平反了,因为身体状况家里人盯着也不敢抽。


    最近看了医生说不咳嗽了,这才有了一天两根解馋的量。


    “没伤着人吧?我听见响了。”


    梅雨连忙掏出火柴给云爷爷点上烟,“没伤着我们,不过王大火不行,腿上挨了一下。”


    “他活该。”云爷爷对这群红小兵一点儿好感都没有,“这群人都应该枪毙!”


    云爷爷吐出一口烟雾,“听大宝说,王家还想对我家动手呢?结果晚了一步?”


    梅雨看了看席于飞,席于飞只是笑呵呵道:“是呢,爷爷昨天不是说了吗?”


    云爷爷哼了声,“我倒是不知道,这算不算姓何的立了一功。”


    那个姓何的拿到图纸至少是用在自己工厂里了,如果被特务搜走,后果不堪设想。


    席于飞道:“都是混蛋,还分个老大老二啊?爷爷您吃饭了吗?我跟玉玉还没吃饭呢,潮哥你要不要在我家吃个早饭?”


    “我也没吃呢,看看你家吃什么好东西。”梅雨扶着云爷爷,“走啊老爷子,吃饭去。”


    “我不去,我吃饱了。”云爷爷摆摆手,小心翼翼的把自己抽了几口的烟掐灭,放进口袋,“我出去下棋去,等一会儿老于上完课,还得去小公园找我呢。”


    云爷爷回到二进院,进屋拿了小马扎拎着放着棋盘棋子的布兜子慢悠悠晃出来,“老婆子,我出去玩啦。”


    “去吧去吧,”云奶奶隔着窗户道:“记得到点儿回来吃饭。”


    “好好,”云爷爷挺着腰杆子,嘴里还哼着不知道什么曲儿,笑呵呵的走了。


    棒子面粥在锅里热着,里面放了红薯。


    现在红薯也越来越少了,毕竟开了春,天气一热这玩意就放不住,容易坏。


    席家地窖里存了一些,还有席于飞偷摸拿出来的蜜薯板栗薯,这一锅粥熬的满是香甜的气味。


    二合面的窝头也十分喧软,小菜有香油凉拌的咸菜丝,有席于飞之前带回来的酱豆腐。蒸屉里还放着几个鸡蛋,都是留给他们吃的。


    “伙食不错啊,”梅雨毫不客气的拿了个鸡蛋磕开,“怪不得给你俩养的白白净净的。”


    “这话说的,”席于飞坐在桌子前,伸手接过云穆清盛的粥,“你天天吃鸡蛋都白不了,我也看了,我婶儿挺白净的,我嫂子也不黑啊,你家这个黑皮儿基因太强了。”


    梅老叔就黑,梅雨梅盛这俩儿子也黑,下面俩小姑娘照样黑。


    这也不怪梅家其实早就怀疑那个大孙子不是梅家的种了,到不是长相,就这个皮肤,实在是突破太大。


    梅雨哼了声,看着自己眼前空空如也,“不是,玉玉,你怎么不给我盛粥啊?”


    云穆清早就坐下开始吃饭了,闻言抬头看他,“你没手?”


    “我是客人!”梅雨瞪眼。


    “谁家客人伸手就拿鸡蛋吃?”云穆清低头继续吃饭,“自己盛,我管你这么多。”


    梅雨:……


    好气,自己盛就自己盛。


    作者有话说:


    连续半个月都在下雨,这还是北方吗????


    天天湿度百分百,我都怀疑自己还在上海没回来呢。


    对了,你们看新闻了吗?电竞比赛,湾湾16:1把脚盆干翻了,结果脚盆把湾湾举报了,说它不算国家,不应该报东亚赛区,应该报中国赛区。


    于是裁判判湾湾违规,脚盆晋级了。


    脚盆这个操作,我也是惊呆了,笑死。


    他之前还总鼓动湾湾这个逆子找事儿呢,结果为了赢,愣是承认了一个中国的原则。


    可见脸皮这种东西,他们是真的没有啊。


    第134章 郑全


    吃完饭,梅雨还有别的事先走了。


    云穆清跟席于飞要了两块布头,一斤水果糖,看时间差不多了,拎着要去郑全家。


    郑全家跟他家隔着两条胡同,溜达过去也就几分钟的事儿。


    过去的时候郑全跟他弟弟妹妹都不在,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去了。不过再过半个小时他们就会回来,到也不着急。


    郑家里只有两位老人,正坐在门口晒太阳,顺便跟大杂院的邻居们聊聊天。


    他们这里也是大杂院,郑家住的房子是两间东厢房加一个耳房,对于他们来说算是宽敞了。


    这几件房子哪怕最严峻的时候都没人敢动手,家里两位烈士,谁伸手谁死。


    “郑爷爷,郑奶奶,”云穆清大步走了过去,“还记得我吗?”


    郑爷爷的眼睛已经不太好使了,一只眼眼球发白,这是典型白内障的特征。郑奶奶还好,她眯着老花眼,“你,你是……你是云家小子?”


    “是我,郑奶奶。”云穆清蹲在老人家跟前,“我家里人都回来了,您知道吗?”


    郑奶奶突然哭了,“知道知道,原本你们搬过来的时候我还想过去看看,但大全儿不让,说你们现在一定挺忙的……忙完了啊?”


    云家对郑家的帮助很大,郑爷爷郑奶奶对云穆清十分亲热。


    老爷子拄着拐杖站起身,“走走,回屋里,家里有好茶,领导们给的。”


    郑奶奶也拉着云穆清的手,开心的不行。


    然后她看见云穆清身后的那个模糊身影,努力看了半天,“云家小子,这是你媳妇儿啊?长得真高。”


    席于飞:??


    不是,老奶奶,您再仔细看看呢??


    云穆清忍笑道:“是我朋友,我最好的朋友,也是多亏了他,我家里人在西北才没有出事。”


    “这是大恩人啊!”郑奶奶连忙道:“快进屋快进屋,奶奶这里还有点心呢,大全儿买回来的桃酥,可好吃啦。”


    席于飞噘噘嘴,对于被说是人媳妇儿这件事,有些不开心。


    “郑奶奶,你家来且了啊?”邻居们好奇的往这边看。


    “是云家小子呀,”郑奶奶别提多开心了,“云家小子,哎哟小时候你们没见过啊?这才过去几年。”


    “哦哦哦哦。”邻居们的目光在云穆清和席于飞中间来回晃,其中一位大嫂问,“都有对象了吗?”


    “用得着你操心?”郑奶奶白了她一眼,“人家都平反回来了,以后娶媳妇儿多简单的事儿。”


    说着,拉着云穆清就进了屋。


    席于飞进去看了下,这房间收拾的挺利索的,没有什么乱七八糟。


    两间东厢房被稍微改动了一下,半间算是客厅以及冬天的厨房,里面的炕很大,中间垒了一道墙,隔成了两个屋。


    耳房跟着两间屋不连着,单独开了个门。要么住的是郑家妹子,要么就是用来放杂物。


    “上炕,云家小子,带着你朋友上炕。”郑爷爷拎着暖水壶,正在往大茶壶里冲热水。


    “郑爷爷我来,”云穆清连忙扶着暖水壶,主要是老爷子颤颤巍巍的,真怕他把水壶摔了。


    “你这是又长高了啊,人真精神。”郑爷爷笑呵呵的松开了手,自己拄着拐杖走到炕边坐上去,“来,上炕,老婆子,你那个桃酥呢,赶紧拿出来。”


    “知道知道,用你催。”郑奶奶没好气的拍拍手,然后爬到炕梢打开柜子,从里面拿出一包桃酥来。


    “郑奶奶,我也给您带了礼物。”云穆清从兜里掏出两块布头,和一包糖果,“我还记得小时候过来拿您腌的咸菜呢,特别好吃,我去了部队都忘不了。”


    郑奶奶刚想要拒绝礼物,一听这个立马被转移了心思,“我记得我记得,你最喜欢吃我腌的咸菜,还当零食吃呢。有,家里还有,奶奶去给你装!”


    老太太说完,连忙就往耳房跑。


    云穆清顺手把布头和糖果塞进炕柜,郑爷爷眼睛不太好使,愣是没看见。


    郑奶奶装了一大碗咸菜,里面什么都有。咸豆角,宝塔菜,还有酱疙瘩,以及白菜根,萝卜缨子,那叫一个五花八门。


    “你带回去吃,哎,你不在这里,大全儿也总念叨,说你最喜欢吃他家宝塔菜。你家小影子爱吃这个酱豆角,叼着一头一会儿就吃完一根,也不怕咸……”郑奶奶说着又开始擦眼泪,“你家出事儿那会儿,给我们吓坏了。大全儿还跟那群人打了一架,回来哭了好几天。自从你家不在了,大全儿连个笑模样都没了,我看着心里那叫难受啊。”


    “小影儿过些日子也回来了,”云穆清掏出手帕给郑奶奶擦眼泪,“这话我跟您说,您可别往外传。我们也是怕被人盯着,回来之后朋友都不太敢走动。”


    “我不说我不说,”郑奶奶抬起枯瘦的手擦脸,“那,那能告诉大全儿吗?大全儿也是担心,有的时候做梦,都喊你们的名字,给我心疼的啊……”


    “能告诉他,”云穆清抬头看了眼席于飞,席于飞冲他眨了眨眼。他低头笑了一下,“奶奶,我家里人之所以能这么顺利回来,也多亏了大全儿,要不是他把图纸偷偷寄给我,我都不知道那姓何的这么坏!”


    郑奶奶连忙竖起手指放在嘴边,她小心的往外看了看,窗户外的邻居们都在做自己的事,没有人往这边凑合。


    “你知道了啊?”郑奶奶小声道:“这件事大全儿都不让我说,那一包东西在家里放着,东藏西藏,感觉放哪里都不能安心。我经常看大全儿半夜起来去看,然后就偷偷哭。哎,大全儿说没人知道,没想到都告诉你了。”


    果然是他。


    云穆清松了口气,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一会儿大全儿回来,我得好好跟他喝一个。”


    郑奶奶笑道:“喝,必须喝一个。现在什么时候了?哎,奶奶跟你爷爷眼神儿不好,也不认识表,每天只等着大全儿回来送饭……家里还有几个鸡蛋,一会儿用大葱炒了,你们下酒吃。”


    “奶奶,哪用这么麻烦啊,再说这可是大好事儿,玉玉占了大便宜呢,必须得让他好好的请我大全儿哥吃一顿。你给我钱,我去国营饭店买点儿硬菜回来。”


    席于飞亲昵的挽着郑奶奶,伸手就跟云穆清要钱。


    云穆清:……


    我身上有没有钱,你不知道啊?


    “哎哟,不用不用。”郑奶奶连忙拒绝。


    席于飞装模作样,“哎哟,我差点儿忘了,他钱包在我这里呢。玉玉你陪着爷爷奶奶,我去买菜了!”说完,席于飞连蹦带跳的跑了。


    “哎呀,哎呀!”郑奶奶直拍大腿,“吃炒鸡蛋还不好吗?非要浪费那个钱!”


    郑全回家,听见屋里欢声笑语的,还吓了一跳。


    邻居大嫂跑过来道:“大全儿你家来且了,俩大小伙子,长得可精神可精神了。你告诉嫂子,那俩有对象没?”


    俩大小伙子?


    郑全都没往云穆清身上想。


    “可能是我同事,”郑全对着邻居大嫂点点头,抬脚就往屋里走了。


    邻居大嫂撇撇嘴,回去跟自己婆婆道:“郑全儿那小子到底咋回事儿啊?自从我嫁过来,就没见过他有笑模样。”


    老婆子叹了口气,“成了,就你成天念叨这个念叨那个,大全儿可是好小伙子。不该打听的别打听。还有,别总是为了你娘家妹子问这个有对象那个有对象的,你娘家妹子长什么样你自己心里没谱啊?人家那俩一看就跟咱们不一样,你还真敢往前张罗。”


    邻居大嫂被婆婆怼了一顿,不敢说话了。


    “爷爷奶奶,我回来了。”郑全从布兜里掏出两个饭盒放在外面锅台上,“咱家来且了,谁……小云哥?”


    云穆清站起身看着他,“大全儿,我是来谢谢你的。”说完,深深的给他鞠了个躬。


    “小云哥,小云哥!”郑全手忙脚乱的去扶,“你,你怎么来了?我听说你家里人都回来了,但影子还没回来,是,是出事儿了吗?你家出事,我都没有帮上忙……”


    “你帮了我家这么大的忙,为什么我们搬回来,你一次都没去过?”云穆清拉着郑全的手,“是看不上我家了吗?”


    “不是,不是,我没有。”郑全说着说着,眼圈红了,“我偷偷去看过,但没看见影子,小云哥,影子,她,她……”


    “她过几天就回来了!”云穆清登时想起席于飞说过的话,什么有问题就要问,有话就要说,不要憋在心里,时间长了就成疙瘩了。“你想知道她的情况,为什么不进去问?”


    郑全的嘴角抖了抖,突然大哭起来,“我不敢,我不敢啊!呜呜呜呜……”


    他这一哭,郑爷爷郑奶奶也跟着哭,一家人哭成了一团。


    有邻居上前听了听,“郑家大爷,我大娘,你们哭什么呢?怎么了?”


    “没,没事,我们就是高兴,就是高兴。”郑奶奶连忙道:“真没事儿,你忙你的去吧,谢谢了啊。”


    郑全一个大小伙子,就跟受了委屈的小孩儿似的,搂着云穆清嚎啕大哭,哭的眼泪鼻涕都蹭云穆清身上了。


    云穆清原本还红了眼圈,但看见身上的大鼻涕,登时嫌弃的不行,“好了好了,你别哭了!奶奶,有毛巾吗??大全儿把鼻涕擦我身上啦!”


    开玩笑,他可以不嫌弃大宝吃他吃剩的东西,但是别人??别闹了,都不是一个档次的好不好?


    你以为玉玉的外号是白叫的吗??


    席于飞左手拎着烤鸭,右手拎着装了饭盒的网兜,胳膊腕上还夸了个布兜子,里面装了二十个大白馒头。


    他还没进屋呢,就听见玉玉高声喝道:“你哭你的,别靠近我!你看你的鼻涕,脏死了,奶奶,赶紧给他擦擦脸,多大了都,鼻涕都过河了啊!”


    席于飞:???


    咋?屋里还有小孩儿了啊?


    作者有话说:


    今天又是一天的雨,咣咣打雷,我家猫吓得上蹿下跳的。


    这本书都快五十万字了啊,估计怎么也得七十万字,有可能还会到八十万字。


    都五十万字了,玉玉还没能心愿达成,还得努力啊!


    第135章 密码


    郑全也显出一副小孩子的样子,他一手抓着云穆清的衣服,另一手抓着毛巾擦脸,嘴里还嘟嘟囔囔道:“小云哥,你怎么跟以前一样娇气啊?你不是去当过兵吗?”


    当兵的谁敢娇气?但凡你敢嫌脏,那完了,以后的日子请好吧,不是泥地就是粪堆,绝对把你这个嫌脏的毛病克服了。


    云穆清把他的爪子抠开,接过郑奶奶给的毛巾擦身上脏的地方,“那能一样吗?那时候我家里人生死未卜的,我还有闲心讲究自己脏不脏?现在不一样了,我家里人都回来了,这衣服还是我姐给我洗的呢。”


    其实现在席家他们洗衣服都用洗衣机了,但老人总觉得洗衣机洗不干净衣领袖口,得先专门搓一遍再放洗衣机里面。


    席于飞在外,衣服脏了有替换,小衣服都被云穆清洗了。但回到家,他跟云穆清都成了甩手掌柜的,基本啥也不干。


    也没人让他们做,去沾个手还被人撵出来。


    有家人和没家人的区别,一下子就分出来了。


    之前云家还没回来的时候,云穆清在席家抢着干活,现在,他除了给席于飞干活,倒个洗脸热水挤个牙膏,其他的都不做了。


    郑全又笑又哭,那样子别提多狼狈了。


    席于飞站门口,在琢磨自己要不要进去。这突然进去了,看着个老爷们哭鼻子,多尴尬啊。


    “大宝?”透过窗户,云穆清看见在外面站着的人,连忙过去开门,“怎么不进来?回来多长时间了?”


    “刚到刚到……”席于飞小心往屋里瞅了眼,小声说,“这不是不好意思吗?啥情况啊,隔二里地都听见哭声了。”


    云穆清想起郑全的话,嘴角抽了抽,“一个大傻子,算了没事了。大全儿,吃饭了。你去做个汤。”


    郑全哭的脸红脖子粗,出门看见席于飞还有些不太好意思,“你好,我,我……”


    “你去做汤,赶紧着,里面放个鸡蛋。”云穆清对着自己儿时的玩伴,也没有那么客气了,“再点点儿香油啊,不好吃我可不乐意。”


    “废什么话啊你,知道了!”郑全又打了水自己洗了把脸,然后去碗厨里找鸡蛋了。


    屋里炕上放着炕桌,云穆清把席于飞带回来的饭菜都放在炕桌上,又去碗柜里找了个簸箩用来放馒头。


    他笑着对席于飞道:“以前大全儿总是去我家帮忙,我娘做饭他就去烧火,跟着学了不少招。”


    郑奶奶也笑,“可不是吗?之前家里做鸡蛋汤,那鸡蛋总是变成沫子。后来大全儿学会了,哎哟那鸡蛋碎又滑又嫩,都是跟你娘学的。”


    她看着桌上的东西,到也没大惊小怪,只是红着眼圈对云穆清道:“让你破费了。”


    “这有什么破费的,大全儿帮的忙我给他磕几个都不为过。你说他也是,帮了我这么大的忙都不过去说一句,我家里人还猜到底是谁呢,愣是没敢往他身上想。”


    主要是郑全儿岁数太小了,他比云影还小了几个月,就比席于飞大俩月,勉强也算是二十岁了。


    郑奶奶摇头叹息道:“自从你家出事儿,大全儿就再也没开心笑过了。有一天他半夜偷摸出去,快天亮才回来,就拿这那个纸包。那时候他才多大啊,还没去厂子上班呢。”


    “奶奶,你说这些做什么?”郑全在外面用煤炉子烧水,听见郑奶奶的话老不好意思了。


    席于飞好奇,“那你是怎么知道这东西在什么地方的?”


    郑全把洗干净的菠菜切成碎放进锅里,道:“云家出事儿的时候,我就在呢。亲眼看见我大爷把东西给了那个姓何的,说什么能保云家一命。但云家还是出事儿了,我就多了个心眼儿。”


    锅里的水沸腾起来,郑全调了味,把打碎的鸡蛋液顺着筷子淌下去,再搅一搅,然后就把锅端了下来。


    漂亮的蛋花儿绸缎一样在锅里散开,一点儿沫子都没起。


    他把锅端进屋,又拎了烧水壶打了水放在煤炉子上,这才洗了手进来,“嚯,有烤鸭啊!真不错,有日子没吃着了。”


    不光有烤鸭,还有炖肉,蘑菇炖鸡,辣椒炒猪肝,酱焖大肠。还有两根香肠和一大块猪头肉放在旁边没切呢。


    一圈下来,一样素菜都没有,绿色的只有锅里的菠菜鸡蛋汤。


    郑奶奶不让切,“够了够了,足够了。哎哟这么多菜得吃好几顿了。那香肠啥的你们俩一会儿带回去,这真的是太破费。”


    “奶奶,专门带来给你们吃的,现在不吃,那就晚上切了给我爷下酒。”云穆清把郑字儿都去了,直接喊爷爷奶奶,给郑奶奶笑的不行。


    郑全也跟着笑,“那挺好,这两样留着,晚上我跟我爷喝两个。怎么,中午不喝?对了小云哥,你现在会喝酒不?”


    “怎么?他以前不喝酒的?”席于飞去盛汤,云穆清也没拦着,反而笑着看了他一眼。


    席于飞觉得那一眼有点儿奇怪,但又说不出来什么地方奇怪。


    郑全把筷子分好,“爷爷奶奶赶紧动筷子,你们不动我们也不好意思吃。”说完才又道:“不喝,可嫌弃酒味儿了。云家来了客人喝酒,他都躲的远远的。我那时候还被拽着上过酒桌呢,他从来不靠近。”


    郑全说道这里,突然开始哈哈大笑,笑半天说,“要不我小云哥被人起外号叫玉玉呢,我大娘还跟我说其实小云哥的小名不叫这个,但玉玉这个外号被叫开了,所以大家都这么叫了。”


    云穆清也没有不好意思,只是笑骂,“吃你的吧,吃都堵不上你的嘴。对了,你弟弟妹妹中午不回来吃饭?”


    郑全摇摇头道:“我妹中午去食堂跟我弟弟一起吃,我是回来给我爷奶送饭。他们眼睛不好,没办法做饭,又不能总麻烦邻居。”


    机械厂是包他们家的午饭晚饭的,郑全打了饭菜就先回家陪爷爷奶奶吃完再去上班,虽然赶摞了点儿,但至少能让老人吃上饱饭。


    两位老人吃完饭,也不耽误他们年轻人说话,径直去了隔壁躺着休息去了。


    云穆清这才又问,“你到底是怎么把图纸拿到手的?”


    刚才郑全一直说的很含糊,但他知道席于飞早就抓肝挠心了,没看吃饭都有些漫不经心了吗?


    郑全道:“一开始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后来去厂里报道,听办公室那边有人说什么图纸,姓何的又说图纸被他放办公室保险箱里了。我没惊动他们就先离开了,从外面转了一圈才过去。那个姓何的不是好东西,说什么我是烈士之后,不给我安排重活,就让我去档案室,清闲。谁不知道档案室是干什么的?但他一言堂,厂里也没人敢说什么。”


    他低头喝了两口汤,继续说道:“反正我对那个图纸就上了心,踩了好几天的点儿,晚上偷摸进了厂。你猜那个保险柜密码是多少?”


    机械厂办公室的保险柜云穆清再清楚不过了,是双重密码的大柜子,以前一份密码由厂长拿着,另一份由厂里工会主席拿着。后来姓何的上台,工会主席也是他的人,这密码就都由他抓着了。


    郑全冷笑道:“一个密码是他当上厂长的那天,一个……一个是你家里人被送去西北的那天。我试了好几个才试出来,当时真的想给他把办公室烧了!”


    何玉声每次打开保险柜,估计心里都很得意吧!


    云穆清抬手拍了拍郑全的肩膀,此时无声胜有声。


    “你们是不知道,他那个柜子里装了好多现金跟金条。最上面还有个小抽屉,放的就是图纸。我看着眼熟拿出来,外面就是我大爷的字迹,于是直接拿走了。过没几天,姓何的就发现了,可发现能有啥办法?他急的跳脚,我看着却开心。”


    郑全说着又开始掉眼泪,要不是为了爷爷奶奶还有年幼的弟弟妹妹,他觉得自己都想一刀捅死那个姓何的。


    原本他当时就想把图纸送出去,但又不知道送给谁。他既不知道云穆清当兵的地址,也不知道云影下乡的地址。


    之前还去找过云霞,但那时候云霞正要离婚,她男人跟姓何的还是一波的。


    于是这份图纸就被郑全藏了起来,哪怕云穆清回来了,他也没露面,因为他怕云穆清干不过姓何的,再因为一份图纸把自己折腾进去。


    直到姓何的被抓,他观察了好久,估计姓何的出不来了,这才偷摸的把图纸寄到铁路局。


    但他没说,姓何的其实也怀疑过他,还找他谈了好几次话。


    但他每次都把姓何的一顿臭骂,骂的那个人跳脚,却又对自己无可奈何。


    郑全毕竟是两个烈士的儿女,真出了事儿,整个机械厂都兜不住的。


    不过也因为这份图纸的丢失,连累了厂里不少老人。郑全只能偷偷地在心里说对不起,还好云家人回来了,那些老人也重新回到了工作岗位,还被弥补了之前的损失。


    “姓何的怎么还不被毙了!”郑全愤愤道:“我还等着去看呢!”


    何玉声被劫狱跑了的事被压下来了,老百姓都不知道。不过何玉声的几个同伙全部被毙了,郑全还专门请假过去看,一边看一边儿鼓掌叫好。


    云穆清没说何玉声跑了,只是道:“估计有事没交代完吧,不过他死定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看。”


    没看见何玉声死,云家人心里的火就一直憋着,怎么都出不来!


    作者有话说:


    我得赶紧去地里忙了,否则一会儿我妈打电话来得骂我!


    第136章 二代黄峰


    云穆清跟郑全说了不少话,又约好让他放假了去家里玩,这才带着席于飞离开。


    郑全在家里收拾东西,忙着忙着又开始哭。


    他仰着头,泪水顺着脸颊滑了下来,落在衣襟上,染出一片片水渍。


    真好。


    他想。


    真好。


    “开心了?”席于飞歪着头看云穆清,都出了胡同了,这家伙嘴角的笑还没下来呢。


    云穆清用力点点头道:“开心了。”


    他又说,“我小时候玩伴不多,死皮赖脸天天来的潮哥算一个,但关系最好的其实就是郑全。可能是他能说会道,而且人也干净利索,天天跟在我身后喊哥哥,还挺有意思的。”


    席于飞明白了,主要是因为人家干净利索。


    梅雨这个大师兄简直就是倒贴的,娇气的玉玉可看不上泥猴子一样还黑乎乎的家伙。


    为大师兄默哀三秒钟。


    去羊城的车还有两趟就结束了,席于飞准备了一些要送给他邹姨夫的礼物,他那个基本没怎么见面的姨也有,不过羊城那边不讲究穿戴,主要就是吃喝。


    而且邹科长原本就是做印染的,家里自然也不会缺少布料。


    席于飞主要是选了些茶叶,还有一饼一饼的普洱。这玩意都是独立包装,拿去送人绝对有面子。给邹家大姨准备的是奶粉,不过也是装面袋子里的。


    那个罐子没办法拿出手,工艺太不同了。


    奶粉这种东西全国都稀缺,就算是散装那也有排面。


    还有之前的瓜没吃完,席于飞还特地又跑去找了一趟李援朝,给他送了一兜子奶粉,千叮咛万嘱咐如果有了后续,一定要来告诉他。


    不能说的他也不会打听,但能说的可不要落了。


    李援朝哭笑不得,他也看出来了,席家的人就是好信儿,尤其是曾大姨跟眼前这位,热闹看的没头没尾的,能给他难受死。


    这趟车仍旧是侯长青几个老人带队,但车上已经上了新人,由老带新走一趟,下一趟侯长青他们就不来了。


    常峥嵘要去D校学习三个月,侯长青跟刘队长则直接上岗。


    去羊城的这一趟车上人并不多,大多数都是出差的,穿着中山装,兜里插着钢笔,手中拿着公文包,就差跟那些小偷说自己有钱了。


    对这些人席于飞也懒得搭理,他们喜欢炫耀就炫耀,反正丢了东西自然就会记住教训。


    别看人教人教不会,但事儿教人一次就懂了。


    硬卧也住了不少人,每次路过硬卧,席于飞都不敢喘气儿。


    这里的人可没有硬座那边讲究,他们不少是通过关系来的硬卧,到了就脱鞋往床上一躺,要好好享受这难得的特权。


    所以这里的味儿比硬座那边难闻多了,又酸又臭,打开窗户都吹不干净。


    乘务员都住带包间门的软卧,相熟的几个人在一个屋里,方便放东西。


    梅雨他们都倒腾收音机,手表钢笔之类的东西,等到了京城转手就是钱,能顶好几个月工资呢。


    席于飞看不上这种东西,尤其是什么黑白电视,巴掌大一个,啥玩意都看不清。


    他打算等过两年改革开放,从对岸弄几台彩电。


    而且等到82年,国产彩电也都上市了。虽然黑白电视仍旧是主流,但谁不想看彩色电视呢?


    还有收音机,于教授有一个,国家给云家补偿了一个,席文明自己也有,早就不稀罕了。


    席于飞等那种双卡收录机呢,也就是所谓的燕舞燕舞,一曲歌来一曲舞。八十年代末期和九十年代最火的电器,街头穿喇叭裤带蛤蟆镜的小年轻,肩膀上抗这么个大家伙,就是整条街上最靓的仔。


    他也不愁找不到门路,等改开的时候羊城四面开花,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想要什么都能弄得到。


    车里人不多,乘务员也都闲下来,凑到餐车等吃饭。


    席于飞过去绕了一圈,那些人聊的他也不感兴趣。结婚的嘴里不是孩子就是自家婆娘,单身的张嘴闭嘴谁家姑娘好看。


    梅雨不在,他跟侯长青在车长专门的办公室里取经呢。


    车上的新广播员是常峥嵘的徒弟,声音也是走温和那一挂的。不过岁数很是年轻,看着也就二十出头。性格有些腼腆,跟谁对上眼都脸红,张嘴也脸红,坐在餐厅里那张脸温度就没降下来过。


    接替刘队长的是一名退伍兵,岁数跟刘队长差不多,人也挺好说话的样子。


    就是新来的那个乘务员有些不太合群,说话喜欢抬着下巴,抽烟都是华子。估计是谁家二代放下来历练的,想要在文明车组蹭点儿金回去。


    席于飞看见了拎着两个暖水壶排队打热水的云穆清。


    乘务员很少用车厢里的那个大热水壶,都是自己拎着暖瓶在餐车打。


    他过去顺手拎过一个水壶,无聊至极的打了个呵欠。


    长途车上的日子,真的是难熬。


    火车晃晃悠悠的前行,从一开始满眼荒芜逐渐变得郁郁葱葱。


    北方才刚开始种瓜种豆,南方的水稻都出来尺长了。各种野菜也争相冒头,从车窗就能看见外面野地里有不少带着头巾的妇女孩子挖野菜。


    席于飞靠在云穆清身上,闭上眼睛打瞌睡。打了热水之后暖水壶又被云穆清拎了回去,他晃晃悠悠的走在前面,被同事打趣都懒得回应。


    还差几步就出了餐厅了,突然胳膊被人带了下。


    席于飞睁开眼睛,发现身边坐着那个二代,身后云穆清用手指勾着他的胳膊,皱眉看着座位上的人。


    “同事们来来回回的走,你突然伸出脚来不合适吧?”


    一句话,所有人都看了过去,刘队长站起身往这边来,“怎么了?”


    席于飞一瞬间就明白发生什么事,直接大声告状,“这个新来的伸脚要拌我!”


    刘队长皱眉,显然他对这个新来的二代也不是很喜欢。


    那人叫黄峰,梳着油光水滑的三七开,笑嘻嘻的收回脚,“哎呀,开个玩笑,至于这么紧张?”


    席于飞看着他,“你喜欢开玩笑?”


    那人仍旧吊儿郎当的,“对,怎么啦?咋,你还开不起玩笑?”


    席于飞笑了笑,“不啊,我是怕你开不起玩笑。大家都听清楚了啊,这位喜欢开玩笑,这可是他自己说的。”


    刘队长咳了声,“行了,没事儿别在车上伸脚,拌个脾气好的也就罢了,万一人家脾气不好给你揍一顿你都得认。大宝子你跟玉玉回去吧,一会儿吃饭让人过去喊你。”


    他不太想得罪这个二代,心里骂这个时候为什么老侯不在餐车。但席于飞毕竟是自己车上的团宠,也不能眼看着被人欺负。


    “哎呀,那么紧张做什么?”黄峰仍旧嬉皮笑脸,“我这是看他闭着眼走路,特地让他醒醒神儿。”说完还特地瞟了一眼云穆清,“诶,我听说你家以前是臭老九,刚平反?”


    他说这话的时候侯长青跟梅雨也走过来了,梅雨眉头一皱,“黄峰你是不是有什么大病?有病赶紧特么的滚去治病!”


    黄峰嗤了声,“行了梅雨,谁不知道谁啊,你这个车长跟白捡的似的,占了便宜还不知道低调点儿?”


    黄峰他爹不是铁路局的,但是市局的一位领导。


    他是因为不想做办公室,也不想当公安警察,他爹才托人把他弄进铁路上车当了个乘务员。


    这时候的乘务员可是很吃香的,八大员走到哪里都会被人高看一眼,有的时候比公安局的人还有地位。


    毕竟现在又是公安又是联防还有保卫科民兵处,都是有独立办事权的。这种情况等到八十年代才逐渐改善,公安的权利也会更大一些。到了九十年代联防保卫科民兵处都取消了,市面上的所有案件都归了公安来处理。


    等到那个时候,公安局才名正言顺起来。


    但不管怎么样,人家级别高。官大一级压死人这件事可不是白说的。


    黄峰进了铁路这边直接就是科员级别,而有的乘务员还是工人级别呢,完全不一样。


    后世列车长都是科长级别的,但现在,列车长都是组长,也属于科员。


    侯长青冷笑一声,“在这个车上,车长最大,谁如果记不住这条铁律,趁早滚蛋!”


    他可不惯着这什么黄峰不黄峰的,而且梅雨是他的大徒弟,跟自己儿子没什么区别,他能眼睁着亲儿子被人欺负吗?


    黄峰不耐烦的撇撇嘴,“你们这群人这么认真做什么?怎么?你们车上的人都不能开玩笑的?”


    席于飞又笑了,他对侯长青道:“师傅,这位新同事喜欢开玩笑呢。好了好了别生气了。”说完往前走了两步,背对黄峰给侯长青和梅雨眨了眨眼。


    侯长青又哼了声进了餐厅,他这种不把黄峰看在眼里的态度也让其他乘务员心里踏实了不少。


    但凡列车长都对这个二代点头哈腰,那以后车上其他人就更不好说了。


    “你俩不在餐厅里等着吃饭?”梅雨伸手拿过云穆清手里的一个暖水瓶,“要回值班室啊?”


    “吃饭还得等一会儿呢,回去歇着。”席于飞搂着梅雨的肩膀把人带出餐厅,回头扫了眼仍旧被人孤立的黄峰,然后小声问,“他哪个包厢?”


    梅雨看了他一眼,“咋?”


    席于飞笑道:“他不是喜欢开玩笑吗?跟他开几个玩笑呗。”


    梅雨啧了声,“随便你,别把人弄死就成,否则我可交不了差。”


    “怕什么,师傅在这趟车上呢,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


    席于飞可不怕黄峰,毕竟他云叔比黄峰他爹级别高了不少呢。


    刚才那个黄峰怎么说的?臭老九?


    这话必须得传出去,否则怎么都对不起黄峰他爹啊。


    作者有话说:


    今天收拾鸡圈,差点儿臭死我。


    天天下雨,鸡圈都潮的不行了,我妈说等不下雨了给鸡圈垫上砖,这又是个大工程。


    下雨好烦好烦啊,鸡都不爱下蛋啦!


    第137章 小老鼠


    “啊!!!”一声惨叫,从软卧那边传来。


    幸亏大家都还没有正式睡觉,否则被吵醒早就开骂了。


    不过这一嗓子,引了不少人过去围观。


    只见黄峰穿着大背心大裤衩子,脸色漆黑的从屋里出来,手里抱着个褥子,用力往地上一摔,“谁干的?这是谁干的!!”


    褥子散开,露出里面一窝小耗子。小耗子个头都不大,都活着呢,被摔的吱哇乱叫。


    披着衣服的侯长青出来看了眼,隐晦的扫了下席于飞。


    席于飞笑呵呵的走过来,“哎哟,笑死我了,你咋吓成这样啊。”


    “是你干的?”黄峰气的青头白脸。


    “你看看,跟你开个玩笑,你咋还着急了呢?不是吧?难不成你开不起玩笑?”说完,席于飞就哈哈笑起来。


    周围的同事也都没忍着,都开始闷笑。


    “诶你怎么不笑啊?”席于飞还挑衅呢,“是天生不爱笑吗?我以为你这种喜欢跟人开玩笑的人,得特别喜欢笑呢。”


    “我艹你……”黄峰哪里受过这种委屈,抬脚就扑了上来。


    只不过刚迈出去两步,就被其他同事们七手八脚的拽住,“哎呀黄峰同志你怎么还急了呢?”


    “就是,这不是挺好笑的吗?哈哈哈笑死我了。”


    “你上午跟人家开玩笑,人家可没着急。”


    黄峰哪里挣脱的开,推搡间噗通坐到褥子上,手往下撑顿时摸着个毛绒绒的东西,“啊啊啊啊!!!”


    哄的一声,大家又笑开了。


    侯长青见火候差不多了,这才慢悠悠的过来,“行了行了,大半夜的还睡不睡?不睡就去跟值班的换班去!”


    周围人给他让了条路,侯长青走到黄峰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哎哟,怎么坐地上了?还不赶紧起来。大家伙儿跟你开个玩笑,你不会生气吧?哈哈哈我们车上的人,就喜欢开玩笑。”


    黄峰的脸都气青了。


    他听出来了,这是拿中午的话堵他呢。


    “那也不能这么过分吧?”他指着吱吱到处爬的小老鼠,“这可是老鼠,是老鼠啊!”


    侯长青低头看了眼,“哟,这老鼠可真大,得有核桃那么大了吧?赶紧着把这玩意都扔出去,万一不小心在车里踩死就麻烦了,臭不死个人啊。”


    一群小伙子憋着笑,几下逮住那几只小耗子,打开窗户就扔出去了。


    “成了,都回去睡觉去,别吱哇的闹了。”侯长青说完,又低头看了眼黄峰,“你也是,赶紧起来吧。坐在地上算什么,你打算睡车板啊?”


    黄峰恨恨的咬着后槽牙,他站起身,闷头把褥子又拎回去了。


    梅雨跟在侯长青身后,对着席于飞偷摸竖了个大拇指,然后闷笑着走了。他原本是跟席于飞住一个包间的,但这不是要升车长了吗?侯长青就让他跟自己睡车长室,顺便多教点儿东西。


    耗子风波过去,黄峰果然消停下来。


    不过梅雨提醒了席于飞,那个黄峰不可能被耍了之后还不记仇,大家都得提高警惕,别让他抓了什么小辫子。


    “放心吧潮哥,我可谨慎了。”席于飞笑呵呵的,他可没把黄峰那点儿心眼子放在眼里,不过是个小王八蛋,看重他岂不是给他脸了?


    等到了羊城站,一群人都呼啦啦的跑了出去。


    上次来羊城拉肚子差点儿虚脱,别说“进货”了,都快站不起来了。


    这次必须得弄点儿好东西回去,毕竟除了这次今年只剩下一次来羊城的机会了,必须要好好把握。


    黄峰转着眼珠子,他也没往外跑,就在招待所待着,看谁拎了大包小包的回来,掏出小本本开始记账。


    他刚上车的时候,确实是打算要给车里人一个下马威的。


    毕竟他之前可以算得上他们胡同里的大哥,身后跟着好几个小弟。上了车很快就找到了可以让他立威的人,那就是席于飞。


    只有席于飞立功这件事,虽然他爸跟他提过两嘴,但他压根没往心里去。


    一个小屁孩还立功?估计都是车上人故意照顾他的。


    但一个被所有人都照顾的小孩儿,最适合拿来展示展示他的手段了。


    只是没想到,那小孩身后跟着的大高个还挺警惕,否则那小孩儿怎么也得结结实实的摔个大马趴。更没想到的是,那小孩竟然明目张胆的报复回来了。


    他都洗完了打算睡觉,一撩被窝看见一窝耗子,心情可想而知。


    而且他特别怕耗子,不但怕耗子还怕猫怕狗,总觉得这些带毛的东西会冷不丁上来给他一口。


    那一宿丢大了脸,导致一路别人看见他都低着头笑。最后他干脆气的都不去巡车了,就在包间躺着,侯长青都拿他没办法。


    黄峰坚定的认为,这一车,没有一个好东西!


    他若是不让这车里人痛哭流涕的认错,他就不姓黄!


    “姨夫,大姨!”席于飞拎着东西,笑呵呵的去拜访邹副处长。


    “哎呀,怎么每次都拿东西过来?”他这个便宜大姨嘴里说着不好意思,但手底下却没有闲着,直接把布兜子接过去了。


    “不过是一些吃的喝的。”席于飞乐呵呵的,“姨夫啊,我这次还得找您帮个忙。”


    “说,说什么事。”老邹笑眯眯的给自己外甥泡茶。如果外甥没啥事儿找他,他那些礼物拿着都烫手。


    席于飞道:“是这样的,之前我跟这边买了点儿桂圆干荔枝干,回去家里人都很喜欢。我这不是寻思多买一些,给亲戚朋友都分分。”


    他之前给家里人拿的都是市场里的东西,但后来又觉得这个时候没有什么污染,也不会学那些用硫磺熏制的手段,食物更加天然卫生。


    自家人,那不得吃点儿好的吗?


    “就这个?”老邹挠了挠头,“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啊。”


    “对您说不是什么大事,但对我们来说可是真的买不到。”席于飞他们要买这些当地特产,只能去供销社买,还都限量呢。


    “最好再弄点儿笋干,北方人没吃过这玩意,新鲜。”席于飞补充。


    “没问题没问题,”老邹满嘴答应。


    这些副食品对他来说真不是什么大事儿,又不是计划内的粮食白糖什么的,就是一些农家产出。


    “腊肠火腿要不要?”老邹又问,“这些我也能弄到,尤其是那个腊肠……他大姨,一会儿你蒸几根给孩子们尝尝。”


    “知道啦!”老邹媳妇儿大声应着。


    “咱们这边的腊肠好吃,那个火腿虽然没办法跟金华的比,但也不差。还有腊鸡腊肉……嗨,我看有什么就给你们都弄点儿,现在这边天热了,又潮湿,腊鸡腊肉都便宜得很。不过你们北方那边干燥,应该还能多放些日子。”老邹掰着手指头,开始盘算羊城有什么好东西,能让他外甥带走的。


    “都成,得多少钱?”席于飞掏兜。


    “你这孩子,姨夫给你准备点儿东西还能要钱?”老邹连忙按住他的手,“照你这么说,你给我的茶叶我也得给你钱?”


    “不是,姨夫,我要的多!”席于飞说:“荔枝干桂圆干的,我打算各要一百斤呢。”


    “几分钱一斤的东西,都加起来也比不上你带来的茶叶贵啊!”老邹气恼道:“你这是不想认我这个姨夫了?咱可说好,你若是不认我了,以后你朋友要想在我这里弄点儿东西,我可就不同意了啊。”


    席于飞眨眨眼,“我那个朋友又弄东西了?”


    老邹笑道:“服装厂那边出了点儿岔子,打板机器把版型做坏了。衣服也是能穿,但衣襟对不齐。十几万件儿衣服呢,都是制服那种,可给老朋吓坏了。我问你朋友能不能吃得下,然后你朋友说可以,昨天刚运上的火车。估计等你回去他就得跟你说这件事,我跟他说了,东西不说好坏,也都是看在我外甥的面子上。”


    “哎呀姨夫你怎么这么好呢??”席于飞听了之后就明白了老邹的意思,立马挽着老邹的胳膊撒娇。


    那老邹哪里禁过这个,先是一愣,然后哈哈大笑道:“好外甥好外甥,哎呀姨夫不帮你帮谁呢。”


    他帮着老朋卖掉那么多残次品,老朋也得知他个人情,而且还是个大人情。像他们这种级别的人,人情可不敢随便给了。


    还有自己外甥那个朋友,怎么也得让他知道,能有这种天大的便宜,都是看外甥的面子!


    老邹媳妇儿炒了两个菜,还端了一盘子蒸好切片的香肠,“你们这俩,怎么就这么亲呢?行了老邹赶紧让孩子们吃饭,咱家之前不是买了点儿米酒?你们爷仨喝点儿。”


    别看云穆清坐在旁边都不怎么说话,但老邹媳妇也不会忽略他。这么帅的小伙子,多看几眼心情都会变好。


    “谢谢大姨。”云穆清跟席于飞一样的称呼他们,还顺便把老邹媳妇儿手里端的盘子接过来,“姨还有什么活儿您喊我一起。”


    他说的普通话,老邹媳妇儿听着有些困难,但也能勉强听得懂,“没有没有……要不你跟我去端汤吧。”


    她说着还比划上了,“端汤,腊排骨笋片汤,原本想买点儿新鲜的排骨,结果没有买到。”


    摆放完吃的,老邹媳妇儿就要走,“你们吃着,我去老大那边看看。”


    “姨你怎么能走呢?跟着一起吃。”席于飞连忙过去拉着她,“我大哥那边什么时候不能去啊,非赶在饭点儿去?”


    老邹媳妇儿哈哈大笑道:“不是不是,我得去给他们做饭去,我儿媳妇生了孩子。”她说完还指了指脚边一个汤罐儿,里面有炖好的汤,“那可是我孙子呢!”


    席于飞很喜欢吃广式腊肠,甜甜的带着酒香,咬一口嘴里爆汁儿。“这个好吃,我得多带点儿。”


    米酒也很好喝,甜滋滋的,跟喝糖水没啥区别。


    “都带,都带!我跟腊味厂的厂长认识,让他多给你准备一些。”老邹抿着米酒,笑呵呵的看着席于飞。他都好多年没有被人撒过娇了,没想到被大外甥撒娇的感觉,还挺好。


    吃完饭,老邹打了几个电话,然后对席于飞道:“你如果没事儿就直接去招待所等,东西全了就都给你送过去了。”


    “那成,我姨夫太好了!”席于飞从不吝啬好话,巴拉巴拉给老邹夸的红光满面的,“那我们可就回去等了,这外面太热了,也没什么地方溜达。”


    等回到招待所,其他人都没回来。


    两个人也没怎么吃饱,南方人的饭量实在是有些小,他们俩正是能吃的岁数,吃了两小碗米饭之后就不好意思再吃了。


    席于飞直接把门反锁,带着云穆清进了市场,走到一家快餐店门口,“走走走,带你去吃炸鸡,吃薯条!这可是老外吃的东西,偶尔吃一次感觉还挺好。”


    太久没吃油炸的东西了,整的他还挺馋!


    作者有话说:


    下地去了,我真想让老天爷把雨水平均分配一下,天天下雨,真遭不住啊!


    第138章 针锋相对


    云穆清对油炸食物表现出了百分之两百的喜欢!


    不过也不怪他,这时候油炸的东西原本就少,油条都能算得上奢侈品。


    谁家如果买油条能买个两三斤,别人都得羡慕死,要么是家里有钱,要么就是家里来客人了。


    一直到九十年代,油条还是某些地方用来待客最好的食物呢。


    可洋快餐是油炸鸡肉啊!


    云穆清咬了一口脆皮,双眼明显亮了。


    席于飞想起一句话:小孩子没有不喜欢炸鸡的,如果他不满意,可以再来一份薯条。


    “好吃吗?”他问。


    云穆清用力点点头,“好吃!”


    刚出锅的鸡腿外酥里嫩,汉堡里的生菜叶子鲜嫩欲滴,薯条沾了番茄酱,一吃一个不吱声。


    席于飞啃了两块鸡翅膀,喝了杯冰可乐,又吃了一包薯条就饱了。


    云穆清左右开弓,吃了两大块鸡腿,一个汉堡,又啃了个鸡肉卷,一盘子薯条。最后用可乐往下顺了顺,打了个心满意足的饱嗝。


    “以后的人,都吃这些好吃的吗?”他甚至还舔了舔指尖的油,拿着雪白的纸巾都舍不得用。


    席于飞笑道:“小孩子才吃这些,这玩意偶尔吃一次还行,天天吃都得犯恶心。”


    “怎么会恶心呢?让我天天吃我也愿意的。”云穆清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肚子。“真的很好吃。”


    “那以后你开一家,”席于飞就喜欢看云穆清吃的脸蛋泛红心满意足的样子,“我给你配方,你开一家这种店,除了买炸鸡,还能卖别的,让所有人都过来吃。”


    云穆清双眼放光,“我家有房子临街,可以改成铺面!但鸡肉不好买,现在买鸡都得用票,家家户户都不让私自养。”说到这里,他微微叹了口气。


    “别着急,”席于飞安慰他,“等高考开了,你上了大学,可以在学校门口开一个。对了,你学习学的怎么样了?”


    云穆清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其实那些东西我都会,家里早就教过,现在就是重新看看稳固一下。我爸跟席大爷也考过我几次,都还好。”


    席家可不缺这些书籍,当初因为读书无用论,不少教科书都被卖掉了。


    席文明去垃圾站买了不少,看那么好的书被糟蹋,心疼的不行。


    席家还有三个小的到时候能参加高考,加上云穆清那就是四个考生。只要不出岔子,考上个京城的大学绝对没问题的。


    家里住着这么多高知,再教不出来几个孩子,席文明都得找个犄角旮旯哭去。


    席于飞感慨,可能这就是所谓的学霸。


    其实他自己学习也不差,天天耳濡目染的,怎么都不会太落后。


    只是后来在社会上摸爬滚打,性子野了,也没有学习的耐心了。这么多年过去,再让他拿起课本,他怕自己都能睡过去。


    “好好考,”两个人从市场出来,席于飞靠在墙上道:“我听说那些教经济啥的老师教授,会收弟子,带着四处出差看全国各地经济发展。你就好好学,看见什么玩意赚钱,以后咱们就去搞。”


    他翻了个身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小帅哥,又笑道:“以后家里你就是顶梁柱了啊,赚钱还得指望你。”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辜负你的期望!”云穆清用力点头,一副踌躇满志的模样。


    这个年代的人,真的是太喜欢喝鸡汤了。一两句鼓励的话,就能让这群小年轻热血沸腾。


    不像后世,年轻人一个个累的东倒西歪,每天只想躺平。谁跟他卖鸡汤画饼,他就能跟谁急。


    第二天下午,一辆卡车停到招待所门口,驾驶室出来个年轻人,拿着张纸条问道:“谁是席于飞?帮忙喊一下席于飞。”


    有人在楼道里喊,席于飞连忙出来。


    年轻人道:“是我二叔让我给你送东西。”说着去打开了后车厢,后面还有俩年轻人,往外探头,“找到了?”


    年轻人点头,“就是这里,放下来吧。”


    几个鼓鼓囊囊的大麻袋被放在招待所门口,席于飞连忙掏出一包华子,“哥们儿,能帮忙送去我宿舍吗?”


    年轻人看见华子,顿时笑了,“没问题,都下来,给抗一下!”


    “哟,小同志,你这又弄了这么多东西啊?”之前帮席于飞抗过麻袋的那个乘务员停下脚步,“用帮忙吗?”


    席于飞连忙道:“这次不用了,上次谢谢你。”说着也递过去一包华子。


    “好家伙,特供烟啊?”那人拿着烟盒用力嗅了两下,“我可舍不得抽,谢了啊小兄弟。”


    黄峰站在楼道里看热闹,看见席于飞弄来这么多麻袋,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现在让你得意得意,回头都给你弄去大西北!


    他刚从邮局回来,给他爹打了电话。说车上的人都欺负他,孤立他,还往他床上放耗子。这给他爹气的,问好了回京城的日子,说就在铁路局等着,绝对不能让自己儿子受欺负。


    一想到到时候这群人痛哭流涕求他原谅的样子,黄峰都忍不住能笑出声来。


    黄峰嘴里叼着烟,等那几个搬运的小伙子走了,他吊儿郎当的走到席于飞宿舍门口,“哟,哪里整的这么多东西?”


    “关你什么事?车上的规矩你不知道啊?”席于飞说完,啪的关上了车门。


    黄峰脸色十分不好。


    他上车,自然是要给他分配师傅的。只不过分配的那个师傅上车的时候竟然让他拎包,还让他站在车下面等那群乘客上车,而自己在车上待着。


    黄峰不乐意怼了几句,直接把师傅得罪了。


    到现在,人家压根就没再搭理过他,别说教了,话都不说一句的。


    “规矩!”黄峰用力咬着烟嘴儿,“狗屁的规矩!以后这趟车,我才是规矩!”


    他气哼哼的说完,也回了宿舍,砰的关了门。


    席于飞每个麻袋打开来看看,拿出个面袋子让云穆清挣着,然后往里面放了一根火腿,几袋香肠几块腊肉,又把荔枝干桂圆干各装了几斤。


    老邹还给他弄了不少芒果干香蕉干之类的东西,这些都是很难得的好果子,说是彩云那边的人晒好了弄来这边卖的。


    价格也就几分钱,最多一毛钱。


    相比后世动不动几十块,真的是及其良心了。


    而且这东西没有什么科技狠活啊,纯手工晾晒,看着上面有点儿尘土,但尘土算什么,这东西脏吗?


    不脏!


    多吃点儿土,还补钙呢。


    回程的时候大家都挺开心的,毕竟都有所收获。跑一圈能赚个一百多块钱呢,比工资划算多了。


    黄峰要么在自己的包间,要么就去餐厅,甚至还探头探脑的去看别人包间的东西。


    因为有他在,所有人的包间都开始锁门了,跟防贼似的。


    席于飞拿了几块腊肉和香肠送去厨房,让这个新厨师给大家做了吃。问就是他姨夫给了不少,而且天热了这东西不容易放,赶紧吃了才好。


    其实乘务员也不缺这么几块肉,他们既然都能倒腾些东西了,弄些腊肉香肠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但没有这么慷慨的,打了饭菜之后都跑去席于飞那边感谢。


    肉可是好东西,哪怕已经过了那几年瓜菜代,可肉仍旧是限量供应的。每个工人一个月只有二两肉票,他们乘务员好点儿,一个月三两。可谁家孩子老人不是一大堆,这么点儿肉压根舍不得吃,得攒多了等到过节过年再买回来。


    自从席于飞从东北回来,席家就没有缺过肉。


    现在天热了肉放不住,但也不缺油水,油罐子里的雪白猪油都是满的。而且家里工人多,还有云家这样的高知,每个月至少能吃个两三次肉呢,比普通家庭真的要强不少。


    云家那两个从西北带回来的孩子,几个月时间就从皮包骨养出了肉,现在脸蛋儿都圆嘟嘟的,让人看了都喜欢。


    来的人太多,席于飞干脆关上了门装睡觉,其实在屋里和云穆清偷摸吃小灶去了。


    火车晃晃悠悠的向前奔跑,几天后就接近京城了。


    德州这边上来了不少人,离京城近了,反而乘客多了起来。而且又换了一批区间乘务员,跟他们走最后这一段儿。


    这时候外面的天很黑,只要不晚点儿,到京城正好就是下午,还能赶紧回家吃个饭。


    凌晨是乘客们熟睡而且最松懈的时候,别说乘客,就连乘务员都一个呵欠接一个呵欠。


    席于飞要把这一段儿的票查完,就可以回卧铺睡觉去了。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右眼皮一个劲儿的跳,手指头按都按不住。


    七十年代可没有什么文明执法,乘务员心情好的时候查票还能跟乘客开个玩笑,心情不好,谁睡觉姿势不对他都能踹一脚让人家重新起来睡。


    而且席于飞还跟老乘务员学会了一招,查票的时候盯着对方眼睛看。如果对方偷摸的躲闪,那就不止查票了,什么介绍信,什么行礼都得查。


    往外走还好,越往京城越严格,这也是必须的。


    “票呢?”席于飞打了个呵欠,看着新上车的几个人,“都坐好了别乱窜,谁到处溜达我就直接当小偷处理了!!”


    这话一出来,乘客们都乖乖坐好,生怕被乘务员迁怒。


    头发乱糟糟的中年男人干巴瘦小,他从破烂衣服里翻出票递过去。席于飞看他,可这人基本一直低着头。


    “介绍信。”席于飞又道。


    右眼皮子跳的他心烦意乱的,想赶紧查完赶紧休息。


    没想到眼前这个人还不怎么配合,“同志,不是都查票吗?为啥查我的介绍信?”


    “介绍信!”席于飞提高嗓门,“带没带啊?赶紧拿出来!”


    那人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但仍旧翻了兜,翻半天拿出一封皱了吧唧的介绍信。


    席于飞打开看,是德州这边某农场的工人。是的,农场也有工人,并非都是被下放的那些。这个人要去京城探亲,时间半个月。


    他翻了翻这张纸,看日期没错,但总觉得哪里有问题。


    “同志,介绍信能还我了吗?”中年男人小心翼翼的问。


    席于飞摸了摸介绍信的边缘,按说介绍信都是现开现用,但这张纸边缘竟然都有些毛了。


    他抬头冷冷的看了男人一眼,“你行李呢?”


    男人表情开始不对劲儿了,大声嚷嚷道:“咋还要看行李啊?同志,我票也给你了,介绍信也给你了,看行李做什么?”


    “废什么话,行李呢?”席于飞大声问。


    站在车厢连接处的陈虎察觉不对劲儿,往这边走了几步,“怎么回事?”


    “没事,查他行李。”席于飞没抬头,只是盯着男人看。


    男人头上已经冒出冷汗,他急促的喘息了几声,抬手随便指了指行李架,“上面呢。”


    “拿下来。”席于飞道。


    男人坐着不动。


    “跟你说话呢,耳聋了?虎子,这人不配合检查,抓起来审问!”席于飞大声喝到。


    睡着的乘客们也都醒了,抻着脖子往这边看。


    “哟,发威呢?”黄峰不知道怎么就闻到了味儿,揣着兜挤了过来,“席于飞,你欺负老百姓做什么?”


    “这位同志,你可得好好给我讲讲啊,车票介绍信他都看了,还要查我行李,把我当罪犯一样!”男人见有人帮他说话,连忙开始喊冤。


    “关你屁事,这是你车厢吗?”席于飞看都没看黄峰,“虎子,把他撵走,这又不是他的车厢,倒什么乱!”


    “我就是见不得你欺负老百姓!”黄峰大声道:“还文明车组呢,怎么?靠欺负老百姓得来的?”


    乘客们一时间议论纷纷,指着席于飞窃窃私语。


    “怎么回事?”云穆清也走了过来。


    “你那边查完了?”席于飞问。


    云穆清点点头,接过席于飞递过来的车票和介绍信,“查他行李?”


    席于飞按住那个想要站起来的男人,“行李呢?不说别怪我把你当小偷抓了!”


    “不就在行李架上吗?”男人被按住也不太敢乱动,“同志,我好不容易找个空把行李塞上去,不好拿啊。”


    “哪个?我帮你拿,拿完了再给你放回去。”云穆清往那边一站,这大高个放个行李简简单单。


    黄峰叫叫嚷嚷的被陈虎撵去了一旁,还在阴阳怪气呢,把梅雨和侯长青都引来了。


    “什么人都能弄个文明车组了,”看见侯长青,黄峰更是嘴巴不停,“欺负老百姓,还要查行李占便宜。啧啧,真是给国家丢脸。”


    “这是你车厢吗?”侯长青扫了他一眼,“滚去你自己车厢!”


    “怎么?欺负人还不允许别人说了?”黄峰梗着脖子,满脸不服,“有你这种败类车长,才会有一群败类乘务员!”


    “会不会说话?”梅雨怒了。


    这边正在吵架,那边云穆清已经伸手去拿车架上的包裹了。


    “诶同志,那个包袱是我的。”一个中年妇女站起身,“那是我的呀,里面放的被子……不是他的!”


    “他的行李在座位下面呢,”旁边的一个小姑娘指了指男人的座位,“他上来的时候我看见啦,拎着个包,放在座下面啦!”


    男人登时出了一身冷汗,“啊,对对,我忘了,我的行李放在下面了……”


    他弯下腰去拿包裹,但眼睛却四处踅摸,想要找个空挡跑掉!


    作者有话说:


    家里冰棍吃完了,我爸买了一堆冰棍回来,跟我说给我买了个小碗儿。


    我当时一阵恍惚。


    太久没有听到小碗儿这种说法了,感觉只有七零后八零后才会说什么小碗儿。


    大宝子们知道什么叫小碗儿吗??


    第139章 暴走


    男人突然伸手猛地推了席于飞一把,趁着对方趔趄没站稳露出空隙,猛地冲了过去。同时手里还掏出一把匕首,一边挥舞一边狂喊,“都让开,都给老子让开!!”


    围观的群众被他手里的匕首吓坏了,纷纷退避。


    云穆清拔腿就追,但对方已经飞快的跑到两节车厢连接的地方了。那里是云穆清负责的车厢,没有乘务员,还有车窗大敞,只要这男人不怕死的跳车,就会有可能被他逃掉。


    “唉呀妈呀!”就在这时,一名站在门口看热闹的妇女被那个男人吓到了,她动作迅速的躲到一旁,随手啪的一下,把连接处的门关上了不说,还用力抵在上面。


    逃跑的男人猝不及防,估计他也没想到会有人关门,奔跑的双脚压根没能及时刹车,整个人咣的一下,就撞在了那扇门上,愣是把特殊玻璃撞出了一片蜘蛛网。


    抵在门上的妇女也被撞的后退了好几步,同时指着门上的血迹大声道:“这可不赖我,这可不赖我!!”


    也是那个男人倒霉,横在胸前的匕首在被门拍击的时候,直接把他的胸口划出来了个大口子,血哗的溅了出来。


    这一切不过就是在几秒钟发生的事,席于飞还在愣神没反应过来呢,云穆清早就上前几下把男人的手臂扭住,抽出他的裤腰带,两三下给人捆上了。


    “吊餐车去!”侯长青沉着脸,压根懒得看刚才吱哇乱叫的黄峰,“看看他带什么行李上来了。”


    乘务员有着自己的询问技巧,他查票问你行李的时候从来都不会问带没带行李,而是直接问行李放哪里了。


    主打不给对方做选择题,这也是老师傅们总结出来的经验,一代一代的给徒弟传授下来的。


    席于飞这才缓过神,他蹲下来从椅子下面掏出来个破烂的帆布包,帆布包拉链都坏了,用几根铁丝固定着。


    掰开铁丝,首先露出来的是几件破烂衣裳,还有个饭盒,打开后里面有两个窝头一块咸菜疙瘩。


    再往下翻,席于飞的手猛地停住了,冷汗刷的冒了出来。


    他淡定的拎起那个帆布包,对侯长青使了个眼色。


    侯长青立马就明白,包里有见不得人的东西。


    他大声道:“行了行了,都坐回去原本位置。继续查票啊,同志们别乱跑!”


    看了半天热闹的群众们惊魂未定,一个个乖巧的重新回到座位上。


    只有黄峰脸色十分难看,他没想到那个男的竟然真的有问题。


    这不纯纯打脸吗?替他说了那么多话,结果把自己脸打肿了。


    梅雨留下来继续维持秩序,席于飞跟在侯长青身后快速走到餐车,他小心翼翼的把帆布提包放在小桌板上,“师傅,你看。”


    那些破烂衣服下面还有一层破棉褥子,翻开后赫然露出几根雷管,还有好几包炸药!


    侯长青头皮都麻了,“卧槽!!”


    席于飞低声道:“把人审一下,看有没有同伙儿。”


    “还用你说!”侯长青深吸几口气,“玉玉,不,你还是留在这里盯着这个人,大宝子你去喊刘队长让他们过来审讯。”


    再过几个小时火车就要进入津门站,过了津门站就是京城。


    难以想象这包东西若是进了京城,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就算没进去京城,在车上炸了,别说自己的新官能不能上任,小命能不能保住都得另说。


    刘队长得到消息,还没等席于飞过去通知,就已经带着接班过来了。


    乘警也是接受过警察培训的,在审讯上有自己的办法。


    一开始那个男人还咬着牙嘴硬说是用那些东西炸鱼,因为听说京城有水库。但这种话一听就是骗人的,水库哪里没有啊?


    你说是炸鱼?但我看你像是要炸水库!


    刘队长一上手段,没多久那个男人就招了,车上有他三个同伙儿,他们分批带这些东西去京城是想要囤起来干一波大的。之前已经有人运过去不少了。


    至于要对哪里动手,他老大没说,只是依稀知道是某个很重要的地方。


    侯长青的脸色已经不能看了,还有三个同伙,就证明还有三包炸药在车上!只要一个不小心,或者对方抽风,那么这一车的人都得交代了!


    不过侯长青毕竟是干了这么多年的老车长了,他冷静下来开始挨个吩咐,“给下一站发电报,说车上丢了重要东西,到站不开门不上下乘客。让他们在站台做好武装准备!老常,一会儿快到沧州站你去广播,说卧铺车有领导的重要文件丢了,需要全车检查!乘务员分别过来领装备,从进入沧州站开始,所有乘务员以及乘警必须到位!”


    说到这里,他深吸一口气,看着后面跟着自己过来的黄峰,立马大声道:“陈虎,把黄峰单独关在包间里,车窗锁上!”


    黄峰一听就急了,跳脚道:“姓候的你什么意思??”


    侯长青盯着他,冷声道:“我有权利并且有理由怀疑你是敌特份子,因为你刚才替他说话,并且扰乱检查!”


    “不是,刚才,我……”黄峰吓坏了,“你知道我爸是谁吗??你特么的敢关我!!”


    侯长青道:“真出了事,你爸也保不住你!”说完一挥手,“给他拷卧铺上面 。”


    “好的车长!”陈虎早就看黄峰不顺眼了,伸手连拖带拽把嗷嗷乱叫的黄峰塞进他自己的那个单间,掏出手铐子咔咔的就给人拷床头了。


    “敢拷我,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黄峰大声辱骂着,但随着包间门一关,他的声音就被隔绝在内了。


    席于飞还是有些心跳加速,虽然他上辈子见过不少冲突的场面,但直面这么大一包炸药还是第一次。


    那一刻他的心都替到了嗓子眼,不过瞬间,已经想象到自己被炸成碎末的样子。


    “你还好吗?”云穆清察觉到席于飞状态不对,伸手握住他的手。


    软软的手掌上面满是湿冷的汗水,还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


    席于飞深呼吸,“还好,一会儿你也多注意,毕竟他还有同伙儿。”


    常峥嵘沉稳又温柔的声音响起,虽然他说的事会让很多乘客不满,但却也被这种声音安抚住了。


    所以说,这种公共场合内有一个靠谱的广播员,真的很重要。


    乘务员遇到紧急情况,也会跟乘警装备上同样的东西。再往前倒二十来年,乘务员基本都是退伍军人组成,后来铁路有了自己的学校,逐渐形成了铁路子弟。但这些子弟的家长,大多数也都是军人,都会一些身手。


    这时候的乘务员女性很少,除非软卧上了大官儿,需要看上去比较“弱势且温柔”的女性来服务,否则都是男性。


    不为别的,就是这个年代敌特横行,男性在体力与压迫力上,要比女性强得多。


    这并不是不尊重女性,而是一种十分客观的做法。


    车辆缓缓地驶入沧州市车站,站台上的乘客已经被驱离,让他们暂时在候车厅等待。取而代之的则是全副武装的车站公安和部分武装部同志。


    乘务员们开始紧张的查票,查验行李,侯长青跟刘队长则拎着包抓着那个人,下车交接。


    整辆车都被这种紧张的气氛感染了,没有人敢大声说话,乖乖的掏出车票以及介绍信,并且打开自己的行李任其翻找。


    席于飞这节车厢更加的老实,不等他说话,乘客都已经把东西准备好了,行李也都拆开了。


    他来回检查了两遍,保证没有任何遗漏,这才将厕所门打开,方便乘客在等待过程中能上个厕所。不过窗户是被锁死的,就怕出个万一。


    就在他刚打算休息一下的时候,硬卧那边出了乱子。


    “师傅,”席于飞打开车门,对车下巡逻的侯长青道:“硬卧那边闹起来了,我这边查了两遍没有问题,能不能去那边支援?”


    侯长青想了一下,“可以,让武装部的同志上车帮你盯一下。”


    一名全副武装的军人站在门口,那威慑力简直拉满。


    席于飞直接从车下面一溜小跑,来到硬卧门口打开门上去。负责硬卧有两名同志,但都是区间乘务员。他们看上去有些焦头烂额,看见席于飞连忙过来,“出事了。”


    席于飞最怕这种事,“怎么了?”


    其中一人道:“硬卧这边真的丢了东西,我询问的时候说是有乘务员动过他们的行李。但他形容出来的乘务员,跟我们车上的人不匹配。”


    席于飞:……


    好家伙,有人冒充乘务员上车偷东西了!


    这些区间短程乘务员跟他们车组不一样,他们车组是固定人员,必粗十分熟悉。但区间乘务员总是更换,去的时候是AB,回来的时候可能就换成了CD。


    如果有人穿着同样的衣服冒充,双方彼此不认识的情况下,真的没办法区分。


    到时候人家把衣服一脱连同赃物都扔窗户外面,到站下车,谁都抓不到。


    “别着急,”席于飞深吸一口气,冷静道:“你们先登记他们丢失的东西,告诉他们谁撒谎就按照同伙处理。然后安抚一下这些人的情绪。我估计那个偷东西的人是跟你们一起上的车,我们一路没怎么停车,应该还在车上。”


    一名乘务员道:“我们也是这么想的,乘客说那个人同样是鲁省口音。”


    乘客们会在睡觉前整理东西,要么拿衣服,要么找些吃的。如果丢了东西,就会在那个时候发现并且爆发出来。但到达鲁省的时候是半夜,早就过了翻找的时间,乘客们都休息了。


    这时候发现东西丢了,必定是在鲁省上的车,并且在乘客熟睡的时候进行偷盗的。


    硬卧没有包间门,半夜会有乘务员巡逻并且整理行李,也是正常。


    乘客没有多想,可谁知道要面临大型检查,这么一搜才发现,东西没了。


    “那个人必定会有同伙,否则手里的东西没办法转移。而且同伙也不会离卧铺太远,你们两个稍安勿躁,在这里盯住了,我下去看一圈儿。”


    CD两个乘务员松了口气,刚才得知有人假装乘务员偷东西的时候,他们汗毛都炸了,一身冷汗。


    席于飞脑子里飞快的转动着,他上辈子也遇到过类似的事儿,不过不是发生在他身上。而且还有不少类似的作案手法,一直到几十年后都有人使用。


    他已经确定了某些特定人群,开始挨个车厢检查。


    作者有话说:


    我朋友跟我说,火车上会发生很多特别奇葩的事儿,比那些长途大巴要热闹多了。


    直到所有的站台都开始安检,奇葩事才会减少很多。


    7080的大宝子们应该会在以前的老火车站候车厅看过那些张贴的海报,就……怎么说呢,有些恐怖。后来这些海报都被禁止了,反正是把我吓得做了几天噩梦。


    还有偷了钱啊手表往裤裆里塞的,找到的时候给恶心的半死。真敢往里面塞啊。


    那时候安检不行,很多小站压根没有安检,一个站内外全算上都不到二十个人。就有人从这种小站边上偷摸上站台,拎着个液化气罐子要上车的,给乘务员吓个半死。


    夏天还好,穿的少东西带的也少,最热闹的就是冬天,衣服里面塞什么的都有。有人想带鞭炮上车,就藏棉袄里,结果炸了,可想而知。


    还有扛着半扇猪上车的,扛着羊上车的,鸡鸭都是最普通的了。


    但那些都是在慢车上,自从有了快车,快车上就不让那些猪羊上车了,鸡鸭毕竟小,塞笼子里往车座下面一塞,也不会管得太严。


    现在还有地方的短途是绿皮车呢,是个站就停,两百公里的距离能开三四个小时,比高速上汽车都慢!


    不过我听说东北有观光慢车,不过我没做过,应该很好玩吧?有没有大宝子说一下?


    不知道你们看没看过山海情?里面那个教授就被偷走了资料,急得不行。八九十年代,车上偷东西的特别多,而且特别嚣张。他们都团伙作案,选择等车抵达了缓坡的地方,就连偷带抢把东西扔下去,然后自己跳车逃跑。捡了东西往小树林里一钻,谁都找不到。


    而且那时候是真的敢带刀上车啊,吵架动不动就动刀子,乘务员或者乘警因为这种事有不少受伤了的。


    那时候老外说咱们国家乱,真的就应该立正挨打。


    但现在咱妈多威风,咱们国家的交通工具是全球最安全的!


    谁敢逼逼,就能给他吃个大逼斗。


    乘务员虽然赚的不少,但真的算是个高危行业了。


    第140章 雌雄大盗


    伪装乘务员偷东西的人基本都是惯偷,他们有着自己特定的手法,以及熟练的团伙配合。


    这个时候,只要乘务员察觉不对劲儿,老人也好女人也罢,都会被查票查行李。


    但有一种人,乘务员基本上不会去主动接触。


    那就是孕妇。


    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往那里一坐,就给人一种十分辛苦艰难的感觉。乘务员不但不会为难这些孕妇,甚至还会帮着没有坐的孕妇找个能休息的地方。


    席于飞记得,就在跟卧铺挨着的硬座车厢里,有两名孕妇。


    其中一名孕妇带着几个孩子,身边还有个老太太陪着,说是去京城找她男人,她男人是部队上的,现在升了级别,可以让家属随军了。


    还有一名孕妇只是自己一个人,看上去比较年轻,梳着两条大辫子。她说是从娘家回婆家的,婆家在津门的一个村子。她男人是津门电镀厂的一名工人,但因为工作忙没能陪她。


    这个信息还是晚上吃饭的时候同事透露出来的,说一个孕妇独自坐车十分不容易,从娘家回来也没有人陪同,估计娘家重男轻女,对她并不重视。


    否则看另一个孕妇,人家婆婆还陪着呢,帮忙带孩子,吃饭都是婆婆打过去吃的。


    从卧铺车下了车,上面的乘务员立刻就把车门锁好。然后席于飞打开隔壁车门上去,转身锁好车门。


    “大宝,你怎么来这边了?”这节车厢原本应该是黄峰负责,但黄峰那个人从上车就开始招惹是非,最后干脆被锁到了软卧包间里,于是梅雨继续负责这节车厢。


    席于飞对梅雨小声的耳语几句。


    梅雨眉头一挑,“真的假的?”


    “刚才乱子你没听见?”席于飞问。


    “听见了,但我这边没有忙完……行,就按照你说的办。”梅雨点点头,起身过去询问车上的孕妇。


    跟婆婆一起的那个孕妇十分高兴,因为车上紧张的气氛让她特别不舒服,却也没办法说什么。如今乘务员主动让他们转移到餐车,那里比较清静,能够更好的休息。


    席于飞帮着拎行李,还请了一名武装部的同志专门护送孕妇一行人去餐车,并且表示他们的行李检查完毕,没有出问题。


    但另一名孕妇明显有些抗拒,“真的不用了同志,我在这里坐一会儿就可以了。等到津门我就下车,也不远了。”


    “还不知道这辆车要停多久,”席于飞轻声细语的劝她,“去餐车也能好好休息,否则您这样的状态我们有些担心。”


    孕妇十分纠结,还偷摸的往旁边看。


    席于飞不动声色的看过去,看见了一名戴眼镜的年轻小伙子,穿着白衬衣蓝裤子,衬衣上套着跟钢笔。


    他正在看报纸,很好的遮挡住了自己与其他人的目光。


    席于飞心里有了底,继续劝道:“女同志,你就不用纠结了。餐车比这里方便,厨房也随时有热水,上厕所也不用排队。你哪怕在座椅上睡一觉都不会有人赶你。而且这是车长的命令,你还是过去吧。”


    孕妇用力攥住拳头,旁边还有人跟着劝,“就是啊,这位女同志,你看你这么大的肚子多不方便,赶紧跟乘务员同志过去吧,人家也是为你们好,真出了事,你婆家能干吗?想想自己,想想肚子里的孩子。”


    孕妇被劝的只能站起身,“我的行李不多,就一个小包。”


    “我帮您拿。”席于飞抬脚把行李架上一个小包袱拎了出来,这个包袱轻飘的,梅雨说里面就放了几件换洗的衣服。


    孕妇扶着腰,磨磨蹭蹭的往车门走,有点儿想回头看什么,但最终还是控制住了。


    她扶着席于飞的胳膊下了车,走起路来十分笨重的样子。


    “哎呀,这是谁的钱?”走出去没多远,席于飞突然道。


    周围乘警和武装部的人都看过来,明亮的大灯照射下,地上一卷大团结和裹在一起的全国粮票特别明显。


    “啊,我,我的!”孕妇看见地上的那一卷钱,明显有些紧张,甚至动作迅速的蹲下去把钱捡了起来。


    席于飞猛地按住了她的手臂,“你的钱?我看不是吧?”


    孕妇吓了一跳,她挣脱起来,“你要做什么?救命!”


    旁边乘警跟武装部的人都惊了,其中有人抬脚就要过来,然后看见席于飞一把抓住孕妇的衣服,猛地一扯。


    “住手!”武装部的同志都傻了,他也没想到光天化日之下在这么多全副武装的人盯着的时候,一名男性乘务员竟然会对一名孕妇下手。


    “你想要做什么?”孕妇疯狂挣扎,那个大肚子晃来晃去,看着摇摇欲坠。


    武装部同志几步赶过来,抬起枪托就要抽过去,“让你住……”


    哗啦!


    一堆东西稀里哗啦的掉落在地上,孕妇的大肚子直接憋了。


    “这,这是……”那名武装部的同志再次傻眼。


    “怎么回事?”侯长青一溜小跑过来,他今天真的是焦头烂额。


    刚才前面车厢又查到了两个人携带炸药上车,其中一人竟然劫持人质想要逃跑。估计他脑子也不太好使,非要下车,结果下车的时候被陈虎一脚踹下去,连同人质都摔在地上,被车下的乘警一拥而上捆了个结实。


    现在还剩最后一名同伙没有搜到,侯长青着急的不行,结果这边又出了乱子。


    席于飞二话不说把孕妇往武装部同志前面一推,“麻烦拷一下,她的同伙还在车上。”


    那堆东西里面,一套蓝色乘务员制服特别明显。


    “这是怎么回事?”侯长青满脑袋都是汗,心脏都突突的跳,“大宝,怎么了?”


    “有人冒充区间乘务员上车在卧铺那边偷东西,这女的假装孕妇,还有个同伙。”席于飞简单的说,“车上还有个男的。”


    “孕妇?”侯长青疑惑的看着已经被拷住手腕让武装部同志按在地上的那个女的,突然一拍大腿,“对啊,孕妇!!你小子,你小子!!”


    他一拍大腿,又跑了。


    席于飞:……


    他师傅这体质,杠杠的,跑的一溜烟,真快啊。


    车窗上贴了一片脑袋瓜子,还有人探出头来使劲儿看。


    对普通老百姓来说,这一天是神奇的一天,就这么大的动静,够他们回去吹嘘一整年了。


    所有车厢开始把孕妇往餐车转移,看来侯长青跟他想的一样。


    席于飞没在管那些事,而是跟在梅雨后面溜溜达达,跟没事儿人一样。


    那个年轻人还在看报纸,但对于周围正在兴致勃勃小声聊天的人群来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诶,你同伙呢?”席于飞突然拍了下年轻人的肩膀大声问道。


    “她……”年轻人猛地闭上了嘴,“你,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把你介绍信拿出来。”席于飞道。


    “不是刚才查过了吗?”年轻人紧紧抓着报纸,额头上明显出现汗水。


    “赶紧拿出来!”席于飞喝道:“别让我动手啊。”


    年轻人只能不情愿的拿出介绍信,是一封德州某工厂让他去津门出差的信。


    “哟,你不是津门电镀厂的吗?”席于飞拿着那封介绍信,“怎么又成了弹簧厂的了?”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年轻人扶了扶眼镜儿,还在抵抗。


    “听不懂没关系,你刚才也看到了,你同伙被抓,我们这边来了不少武装部的同志,有的是手段让她张嘴。你以为这种情况下,你还能跑得掉?”


    年轻人开始哆嗦,半晌后道:“别,别伤害她,我承认,我承认还不行吗?”


    他也是倒了霉了,明明走了很多趟都十分顺利,结果谁能想这车上出现了一波不要命的,结果整辆车全部戒严。他一开始还心存侥幸,觉得这么多次了,车上从来没人查过孕妇。


    可谁承想,这次偏偏就查了!


    看着年轻人被带走,梅雨忍不住伸出大拇指,“可以啊大宝子,你这眼神儿没的说!我跟这里转悠半天了,愣是没看出来他们俩有问题!”


    “嘻嘻,”席于飞拍了拍梅雨的肩膀,“多跟着我学啊。”


    “你小子!”梅雨笑骂,但心里也十分佩服。


    怎么说呢,席于飞这眼神太老辣了,估计车上也就只有他师傅侯长青和老刘能媲美。


    “行了我走了,你继续忙!”席于飞懒得听梅雨那些老套夸人的词儿,他摆摆手,赶紧从车上下来,然后一溜小跑跑到自己车厢位置,开门上车。


    那名武装部同志看着他,眼中也满是欣赏,“小同志,我看你挺厉害的,要不以后来我们武装部?”


    “别介,谁都不能把我从火车上拉走!”席于飞笑了笑,掏出一包烟塞过去,“辛苦同志了,这里我来盯吧。”


    那同志一看是包华子,也不推脱了,“谢了啊,以后来沧州这地界记得找我,我带你玩。我姓李,叫李大刚,记住了啊。”


    火车停了两个多小时,经过各种审问,确定车上没有了炸药同伙,也没有了雌雄大盗同伙之后,侯长青终于松懈下来,“成了,辛苦各位了,我们也得赶紧忙自己的事了。”


    “不辛苦不辛苦,”这边站台的同志心里都乐开花了。


    谁能想得到,在家里躺着,都能有人送业绩过来呢?


    虽然大头还是要归京城,但他们这个小站能占到一些小头,也是很了不起的了。


    所有车厢门终于打开,候车室的乘客再次来到站台,拎着行李开始上车。


    席于飞站在车下,大声吆喝着,“别挤啊,谁挤我就当谁是小偷了!都给我老老实实排队!”


    乘客不多,很快就上了车。


    席于飞转身锁好车门,火车发出开心的呜呜声,逛吃逛吃的往目的地驶去。


    车上乘务员乘警门都十分亢奋,这又是一个大功劳啊,抓搞破坏的特务,抓雌雄大盗,哎呀说出去那都得走路带风!


    侯长青他们更是兴奋,眼瞅着就要新官上任了,结果又来了这么大一份功劳落在头上,等到了新单位,领导们都得高看他们一眼。


    “这大宝子,真是咱们得福星!”


    大家都开心的不行,然后把车上锁着的黄峰忘了个干干净净。


    作者有话说:


    六七十年代的乘务员还都是软帽子,只有乘警是大檐帽。


    后来经过好几次改制,乘务员也都是大檐帽了。


    其实以我们现在的眼光和手段去看几十年前那些做坏事的人,能发现不少漏洞。


    不是我们多聪明,是因为通过各种信息见识的多了,自然而然的就能会一些。


    席于飞也是沾了比别人多活了几十年的光,否则以他这个岁数,还都在跟小孩儿们趴地上玩弹玻璃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