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房门被打开, 又关上。
下午的海浪阳光透过玻璃,照得一室白净。
贺镇禹直接抗着她丢到了沙发上。
时月被弹得整个人都蜷缩了上去,她愤愤地看了他一眼, 双手在后撑着沙发蠕动着就要下地, 男人忽地压了上来, 骨节分明的强有力手指捏起她的下巴,“这么想离婚?”
时月仰头, 对上他阴鸷狭长的黑眸时,有片刻的迟疑,最终还是眨了眨眼, 缓缓点头。
贺镇禹寡淡地笑了笑,扯开她嘴巴上的领带,口红被晕染开,糊在嘴唇周围,他黝黑的眸子定定地瞧着,拇指滑上去, 将口红更多地涂抹在她的唇上。
“我劝你想清楚了再告诉我。”他的手指一下又一下地按压着柔嫩的唇瓣, 无需口红,很快唇色变得红艳无比。
时月被他深黑的眼盯着,顿时毛骨悚然, 那眼神好似野兽一般, 在掂量着从哪里下口比较好。
她吞了吞喉咙,仍是坚持不变:“离婚吧。”
搅弄唇瓣的手指顿住, 贺镇禹气笑了, 都已经这样了,她竟然还想着离婚?
“可以啊。”他轻飘飘地说。
他答应了时月却怔住了,心底涌入大股大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浪潮, 涩得她眼眶止不住发烫。
看吧,她就说,迟早的事。
迟早会被再一次抛弃的。
侥幸是什么,她从来没有。
所以她才要主动地,昂着脑袋地离开,这是她最后的尊严。
时月扭开头,被窗外炫白的日光刺得使劲眨了眨眼,强忍着泪水,“那就签——”
他忽而俯身,鼻息湿漉漉地落在她的耳畔,时月打了个哆嗦,话也止住了,刚扭过头,尖利的牙齿咬住她的侧颈。
“除非,我死了。”
话里的强硬和狠戾伴随牙尖刺下,侧颈上的疼痛袭上大脑,时月脑海顿时一片空白,要说的话也都堵在嗓子口。
他的话连起来是——离婚可以,除非我死了。
不要让我看到你离开我。
我也不想看见你抛弃我。
疼痛仍在持续,他像野兽咬住猎物,死也不松口。
而她濒临灭绝,却又罕见地从窒息中找回了一丝生机。
她喃喃不解:“你……不想离婚吗?”
为什么呢?
“我为什么要离?”他终于放过她,唇角沾着一抹血迹,整张脸妖艳异常。
他真的把她咬出血了。
回音进入耳膜的一瞬间,时月疼得快哭了,眼眶迅速布满水雾。
贺镇禹对上她的眸子,眸色闪过一丝懊悔,很快,快得看不见。
他俯下身,探出舌尖,像动物舔舐伤口那样,一点一点舔过她的侧颈。
好半晌,舔舐变成轻吻,嗓音也低哑,带着一丝妥协:“除了不离婚,什么都好说。”
时月怔了怔,“可是你……你跟陈思娜,你们不是在一起了吗?”
贺镇禹抬起头,“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和她在一起了?”
时月不开心,转开视线,“新闻上都这样说的。”
贺镇禹掰过她的脸,要她看着自己,认真说:“没有,我不会跟她在一起。”
时月哑声了好半晌,声音低下去:“这里,她也能来去自由……”
这可是他们的婚房。
贺镇禹说:“只有那一次,她跟在家政阿姨后面进来的。”
时月抿唇,贺镇禹低头,亲亲她的鼻尖,“还有什么要问的?”
时月睫毛颤了颤,垂下视线不看他,硬邦邦说:“没有。”
“嗯。”他应了声,嘴唇从鼻尖上滑落,印在她狼藉的唇瓣上。
时月又不开心了,她说没有他当真以为她没有了?
她使劲扭开头,贺镇禹的唇落在她耳边,他也不计较,就这么一下一下轻轻地碰着。
“我跟她清清白白,那次去澳洲也只是因为工作,演奏会是顺带代陈二去的。”
时月撇嘴,“你们还一起吃晚饭。”
贺镇禹好笑,“这么长时间还记着呢?”他见她又要不开心了,忙轻哄着亲亲她的唇,“都没吃,点完菜我就出来了。”
怎么说也是陈二的妹妹,陈氏珠宝的千金,不堪僧面看佛面,他能坐到点完菜已经是他最大忍耐限度了。
难怪她跟申叔说着话他就出来了。
她抬眼看他,有一丝好奇:“你为什么不喜欢她?”
陈家千金家境富裕,人长得漂亮,还会拉小提琴,最重要的,他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她陪着他渡过了那些艰难的日子……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怎么还问为什么?”贺镇禹不解,“难道你还要问我为什么喜欢你吗?”
时月眼睛倏地睁大,“我,我没有问你!”
“所以我自己先回答了。”他垂首,认真地看着她,“想亲你、抱你,想天天看得见你,想跟你上床,都源于喜欢你。”
他说得直白,时月的脸渐渐通红,眼神躲闪起来。
贺镇禹捏捏她的脸颊,“我看见她就像看见陈二,可以是好朋友,也可以是很熟悉的人,但就是没有这些亲密的想法。”
时月嗫喏:“可她陪着你一起长大,陪你渡过那些艰难的时光,我……我都没有。”
贺镇禹嗤笑:“你说的是我犯错时她大摇大摆给我拿蛋糕让我被贺大更重惩罚吗?”
时月愣住。
“那年老爷子把澳门的一个赌/场交给我,这些属于贺家的地下产业,我没打理好,回港时被罚不准吃饭,老爷子让我想通失败的问题所在。她抱了一大个蛋糕过来,贺大本来就在针对我,那之后所有有关澳门的赌/场生意就没有我的份了。”
时月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她以为是他们是两小无猜、相互扶持,你受伤我给你包扎的救赎风,不想却是断财路。
她抿了抿唇,说起另外的:“我是贺家的血脉,你不是在搞贺氏么……”
他诧异:“我什么时候搞贺氏了?”
时月说:“新闻都在传,而且中渊都出现在贺氏的会议室了。”
“那是合作,贺氏得转型了。如果继续啃老本行业,港城已经发展不起来了,公司迟早有一天会破产。”
“为什么要合作?你直接收到你手下不就成了。”
反正都是他的产业。
贺镇禹看她一眼,翻身坐起,时月也靠坐了起来。
他回了一趟书房,过了片刻,手拿一份文件下来,先俯身给她解开背后绑着的手,再递给她。
时月蒙蒙地接过,翻开看了眼,顿时愣住,随即快速往后翻,看完薄薄的几页纸,拿在手里那样轻,却感觉格外重。
“为什么……持股人,是我?”
贺镇禹在沙发上坐下,将她双手拉过来,翻看被绑过的腕间,还好没红,嘴上漫不经心:“本来就是你,我们又没签过股权转让书。”
也就是说,贺氏她还有股份,她仍然算得上是贺氏的老板。
手松开了,可时月犹不自知,仍是双手捧着股权书的状态。
片刻,她忽然抬头,“那贺明珺为什么终身禁止回国?”
贺镇禹看向她,懒洋洋说:“你知道贺鸣森什么下场?”
“知道。”时月点头。
“所以你说她为什么终身禁止回国?”
时月愣了一下,忽地反应回来:“你说……她也参与了那起绑架?”
“嗯。”他将她拉过来,抱在怀里,掂了掂,“瘦了。”
时月瞪他,贺镇禹这才说:“你最小的那个弟弟,我可没动他。”
那是贺老爷子躺在病床时认回来的十多岁小男孩,持有贺氏百分之一的股份。
时月没想到后果原来都是跟她有关,而不是陈思娜所说的对贺氏动手,对贺家人动手。
如果说她是这份股份的持股人,那就代表着,他永远也不可能将贺氏彻底收入囊中。
“那当时定下的离婚期限……”
“那是你要求的。”贺镇禹眸光幽幽,“初始协议书上可没有离婚期限。”
“我……”
确实是她加上的。
贺镇禹说:“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离婚。”
无论是怎样的开始,从登记结婚那一刻起,他就认定了他们是一家人。
贺明珺引起的那点舆论影响也只是一时的,他不是没有其他应对之策,只是那晚看着她的惊惶和害怕,就起了要将她带回去的念头。
从一开始,戏就是假的,他动心得那样快,沦陷得那样快,都源于那一夜的恻隐之心。
或许是同病相怜,又或许是怜惜,都说不清了。
但是他就是想跟她好好在一起,就像年前那段时光一样。
他心底有牵挂的人,也有人关心着他。
在晚归的深夜,煮上一碗热乎乎的醒酒汤。
就很好了。
他看向她,“我们别分开好不好?”
时月心一动,对上他的眼神,漆黑深邃,藏着一丝柔情和期待,还带着难以言说的危险,像是一旦她说不好,他就会将她吞掉一样。
“嗯?”他俯身蹭了蹭她的额头。
时月仰头,定定地看了他很久。
两个人目光相对,一同看了很久很久。
像两个傻子。
她笑,他也笑。
时月抬起手抱住他的后脖颈,人凑了过去,亲亲他的嘴唇。
轻声说:“好。”
贺镇禹抬手握住她的后脖颈,反吻回去,两人再次仰躺回沙发上。
呼吸融化在一起,鼻尖摩擦着鼻尖,唇瓣和唇瓣交缠厮磨,他轻轻咬了下她的下唇,时月手臂环紧他脖颈,轻轻启唇,他像条鱼儿一样,一晃尾就游了进来。
“还记得这里吗?”他边吻边问。
时月迷迷糊糊,“什么?”
“你把我睡了的地方。”
时月脸一红,眼神闪烁,“我那是……那是醉了。”
“醉了?”
“嗯,不记得了。”
贺镇禹咬了咬她的唇,手抚住她的腿,“那我来帮你回忆回忆。”
时月忙压住他的手,“还没天黑……”
日光大刺刺地照着他们,青天白日,落地窗外就是别人家的天台泳池。
贺镇禹轻笑,嗓音蛊人:“怕什么,反正你也记不得了。”
他是真敢来的,时月立即投降,“停停停,我,我记得的,那晚没醉到神志不清。”
贺镇禹挑眉,“还有神志,所以是故意勾引我?”
时月忸怩不已,不敢看他,“……那谁让你跟她去情侣会所。”
“我不是一直跟着你?”
时月顿了下,扭头看他,“什么意思?”
“我一直跟着你,你没发现么?”贺镇禹捏她的鼻尖,“你哪只眼睛看见我那时候身边跟着谁了?”
那倒确实没有,申叔去开车门的时候她就躲进会所大门的柱子后了,什么也没看见。
她会那样以为,还不是跟最近的新闻有关。
她嘟囔:“你跟她的新闻可传得满天飞的。”
“所以你看见了?”他俯下身体,“我承认我幼稚,可你不知道,我看见他拉着你的时候,我恨得想将他的手砍了。”
话随着身体猛地沉入。
时月霎时抓紧他的肩膀,急急忙忙去看窗外,“你!”
他动了一下,“不怕,外面看不见里面的。”
时月头脑发晕,什么都听不见,“不行!去,去卧室……”
贺镇禹一把抱起她,藕粉色裙摆垂在她身后,遮挡了所有的连接贺不堪,而他衬衣西裤,端得是一副正人君子。
“时月,我很开心。”他亲吻着她的侧颈,忽然轻声说。
她紧紧抱着他,尽量控制住走动间发出的细碎吟哦,“开,开心什么?”
“你故意勾引我是在意我。”
时月心脏一片柔软,侧脸贴着他的耳畔,轻声说:“因为我喜欢你呀。”
身体被重重压下。
全部没入。
时月倒吸了一口气,卧室门被推开,又被关上。
是啊,她怎么会不喜欢他呢。
离开后那段时间里,用工作麻痹痛苦,装作坚强的大人。
可每当再次看见他时,她的心跳还是会加快;
他出现在烂尾楼时的惊喜与不敢置信;
像个怨妇一样在网上搜寻他与别人的踪影;
将灯杆影子看成是他;借着酒意死死抓住他的那一刻……
太多太多个无意识的瞬间里,心跳都要比大脑先承认的喜欢与在意。
他们都没有家,她曾被抛弃过,他也一样。
他们有幸在婚姻凭证上并列彼此的名字,那么他们,就要在一起很久很久。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