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这个问题可谓十分尖锐。
掌控景玥身体的林之奕从容应对道:“之前从不敢想,现在也未曾动念。只是孩儿身份特殊,修远也身份特殊,我们想要活命,唯一的办法便是自己掌控生杀大权。否则……无论是父皇、太子还是其他皇兄知晓真相……我和修远的生机都十分渺茫。”她看着林烁,直言不讳道,“就如爹爹被削兵权一样。无论曾经他说过多么信任您的话,都当不得真。一念之下,便是万劫不复。”
他们可以告诉林烁穆涵嫣男扮女装的事,却不知怎么告诉他们两人会换身的事,也无法说什么‘天命所归’。
因为一旦涉及到‘空念大师’‘天命’之言,就不得不道出林之奕魂魄特殊之处。
她是另一个时空的来客,占据了真正林家小女儿的身份,所以身负天命。
——这真相对林烁和穆涵嫣来说,太残忍。
但若让他们二人编造谎话来搪塞,又心怀愧疚。
索性都瞒住了。
有‘景玥是男扮女装的七皇子’这件事便足够让林烁多思多虑了!
林烁脑中的确万千思绪——从他听到‘景玥是皇子’的真相时就已经开始盘算各种可能。
他是统领三军的林国公,平乱、击退北蛮、震慑西域,都是他赫赫的功劳。
坐镇京中这些年,他的名头虽响,但很多人怕是早就不把他放在眼里了,甚至认为他不过是个武夫……
但能成为三军之主,还是常胜将军,怎么可能是平庸之辈?
林烁智勇双全,有大局观,也善待麾下士兵,每一战,他都尽可能保下将士们的性命。
战场之事太久远了,暂且可以不提。单是家中五个孩子成长的如此优秀便足以说明他和穆涵嫣在教养孩子方面很是用心。
他低调、他退让、他处处尊敬隆顺帝,不过是想当个纯臣,安享晚年。
可若是没办法再当纯臣,而一家人面临生死危机,他当然不会愚忠到底,首要责任便是护一家人周全!
七皇子是个隐藏的棋子,用好了,化险为夷。
用不好,他们谁都逃不过。
所以,虽然五皇子景卓然也是他的女婿之一,但他只能选择站队七皇子景玥!
可即便如此,想要够那个位置也太难了!
挡在前路的几乎一步一坎坷!
——冥冥之中,林家竟已踏上这样一条遍布荆棘的道路!
天意如此吗?
林烁目光沉静地盯着‘景玥’,似乎也在判断‘他’的话是真是假。
林之奕知道这是一大难题,想短时间内解决压根不可能。
她让自己的语气无比真挚道:“还有一个办法,就是我跟修远离开京城,无论驻守哪个边关,十年八年的才回来一趟,如此也能尽可能保住秘密,不起波澜。”
林烁沉思。
穆涵嫣也在深思。
这的确是个办法。
可亲生骨肉,还是最小的女儿,本就没过过几年轻松自在的日子,就这样离乡背井去边关吃沙子?
平安是平安,但太苦了,也太委屈她了!
他们不是非要退这一步。
陛下也不可能让他们离京赴边。
以隆顺帝削他兵权的意图来看,将修远留在京城,才是陛下最乐于见到的画面!
林烁和穆涵嫣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对方心中所想。
林烁道:“离京之事不可能实现。依我看,还是好好想想如何稳住现在的地位。”他很快做了决断,“你们青州之行收获不小,百姓的万民书是个很好的开端。虽然楚王即将去青州就藩,但青州的顾刺史和你们已有赈灾情谊,得知真相后,他会支持你们。
“顾将军虽跟着靖王殿下去西域,但她这些年看着远儿长大,真相大白那一日,她应该也会助你一臂之力。
“你大姐姐嫁到周家,周将军最重情义,他会看在我们两家的联姻面子上,保你们一命。
“爹手里的兵权届时虽会分出去一半给五殿下,但有你三姐姐在,加上阿玥去运筹帷幄一番,他们不可能与你们成为仇敌。
“至于剩下的一半,在修远手里。修远怎么用就全看你的了。
“爹没别的要求——只要你们承诺,绝不会伤害百姓分毫。”
林之奕和景玥重新跪下来,叩谢林烁的支持。
景玥指天立誓:“若非绝路,孩儿与阿玥的谋划,只在保命,绝不率先挑起争斗!更不会让百姓陷入生灵涂炭之地!”
林之奕也举手承诺道:“孩儿和修远也将尽最大可能不牵连爹娘和四个姐姐!”
林烁目光审视,他并没有立刻相信这两个年轻人的话。
但事已至此,他还有什么办法?
总不能亲去陛下面前揭穿他们两人错位的身份吧?
“除了这件事,还有没有其他事要告诉我跟你娘的?”林烁已经认定这二人都是胆大包天的性子。
幸而,胆大包天之下,还有心细如发,不动如山的
冷静。
林之奕和景玥对视一眼,景玥开口道:“谢君诺和叶长宁知晓我们的身份。”
“什么?!”林烁这次的惊讶比方才可大多了。
景玥又小声奏禀:“叶长宁自己猜到我的性别的,去年春猎他应该就猜到了,却没拆穿,还处处帮我遮掩……我想,他可能有点喜欢我……”
林之奕在旁边听着景玥借她的身份说这话,忍不住想笑。
但又要维持住自己‘吃醋’的人设,绷得很是辛苦。
林烁:“……”
穆涵嫣:“……”
原来他们的小女儿魅力如此之大!
大理寺少卿竟暗暗爱慕她?!
不过……自己说出来,还当着公主,啊不,当着景玥的面说出来……她也不怕景玥吃味?
林烁和穆涵嫣看向‘景玥’,内魂林之奕一本正经道:“修远的确魅力无双,叶长宁和谢君诺被她吸引也是在所难免的。孩儿已经习惯了。”
穆涵嫣和林烁:“……”
该说七皇子殿下非常大度吗?
林烁清了清嗓子,叮嘱道:“他二人知晓也就罢了。以后切莫再露出破绽!”
林之奕和景玥乖乖应道:“是……爹。”
林烁刚要松口气,就听自家小女儿又踟躇开口:“不过……”
林烁心中一紧:“怎么?”
景玥用林之奕的语气道:“阿玥的个子一直在长,这一两年恐怕不会停,再这样长下去,很难再隐瞒他的身份。”
林烁看看‘她’,再看看‘景玥’:“你们二人肯定早就有办法吧?”
“什么都瞒不过爹爹。”景玥道,“我们计划让他受伤,跟程路年似的,腿伤个一年半载,坐在轮椅上凑合应付过去。”
“真受伤还是假受伤?”林烁直指问题重心,“别忘了,‘她’是‘金枝玉叶’,无缘无故受伤如此严重,陛下不可能不过问。但若真受伤,又太委屈殿下了。属实没必要。”
穆涵嫣适时道:“可以找苗大夫。”
林家于苗家有恩,苗大夫这么多年一直死守林之奕女儿身的秘密,他甚至没跟林烁透露一星半点儿。
而苗大夫医术高超,有他诊断后给了结果,隆顺帝应该不会再派御医前来。
林之奕又补充道:“我们计划在春猎时假装受伤,如果能趁机坐实程路年的罪责就再好不过了!”
林烁眉梢一挑:“看来你们早就有了计划。”
“是,但需爹爹的配合。也要看天时地利。”
林烁对程家早就没什么好感了,在朝堂上,丞相处处针对他,因为程邈帮太子拉拢他不成,又没能与林家做成亲家,所以,丞相比当今圣上更忌惮林烁的兵权——生怕以后太子登基、驾驭不了他这个骁勇善战的林国公!
再者,林烁对程路年偷袭伤害自家小女儿的事一直耿耿于怀,倘若能报复回去,当然求之不得!
还有……程路年搅和三女儿的婚事,害的之书婚事不再自由……这笔账,同样要算!
他也好叫人知道,他林国公府不是好惹的!
四个人在书房商议良久,景玥最后询问:“此事……要告诉几位姐姐吗?”
林烁反问他们:“依你们之见呢?”
景玥:“孩儿想坦诚告知四位姐姐。她们有权知晓真相。”
林烁跟穆涵嫣对视一眼,穆涵嫣道:“此事由我来说吧。坦诚的时机也交给为娘。”
景玥:“是。”
林烁:“此事事关重大,你们……一定要多加小心。”
“是,爹。”
“回去吧。我跟你们娘亲再好好整理一番思绪。”
“爹,娘,孩儿告退。”
他们离开后,林烁和穆涵嫣面上浮现出哭笑不得的神色。
最终,归于一声长叹。
穆涵嫣起身为林烁捏了捏肩膀:“夫君,看来你我安享晚年的心思要收一收了。”
林烁抬手握住她的手,将她牵到自己身前,拉近两人距离。
这位国公爷目光柔和中带着锋锐,还有二十年前仍是林小少爷时、特有的意气风发:“本该如此。我们刚过不惑之年,现在就安享晚年有些太早了。孩子们需要我们遮风挡雨,我们就再帮他们撑十年。”
穆涵嫣目光坚定地点头。
林烁搂住她,语气带了歉疚:“阿嫣……嫁给我之后,你也一直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对不住。”
穆涵嫣摇头,她靠在林烁胸前,温柔又坚强地说:“我不觉得提心吊胆,我知夫君绝不会怪我,也知夫君这么多年的辛苦,能和你一起分担,我甘之如饴。”
“好。那我们一起面对。”林烁信心倍增,“我们的五个女儿,都不输男儿。能为她们每人都开辟出新的立足之地,是为人父母最骄傲的事。”
“嗯!”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女儿们个个有抱负奇遇,做父母的,怎能拖她们的后腿?
少不得要重整旗鼓,暗中筹谋了!
而小女儿和景玥的阴差阳错、天作之合,让林烁重燃希望。
——他期待一个女官和仁君同时存在的盛世……
这二人是最可能在未来改写大堰历史、并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的存在了!
第122章
“你怎么连叶长宁谢君诺的事都告诉了爹娘?”回公主府的路上,林之奕好笑又无奈地问道,“搞得我多自恋似的……说的时候你不吃醋啊?”
景玥:“说的时候不觉得,这会儿醋的不行。你不哄哄我吗?”
林之奕:“……你脸皮怎么这么厚了?”
景玥:“我在演你啊。”
“好啊你,说我脸皮厚!”林之奕将人按倒在车内软塌上,作势去捏对方的脸,景玥乖乖仰躺着,用那双蛊惑人的桃花眼望着她,林之奕捏脸动作变成轻柔抚摸,她低头,轻啄景玥的眉心,郑重道,“他们都不及你,阿玥。你才是我的归属感和安全感。倘若没有你,我根本不会在这里长留。”
景玥看清了她眼里的深情和郑重,便也绽放出笑容:“我知道。”
林之奕在他唇上又亲了亲。
景玥环住她的腰,低声道:“放心吧,我不会为不相干的人故意吃醋闹脾气。再说,他们都是君子……不会夺人之美。刚才跟爹娘说的时候是我措辞不妥,对不起。”
“无妨。那样说的确能更让爹娘放心。”
有人会因为‘倾慕’铤而走险、暗下杀招。
譬如程路年。
也就有人会因为‘倾慕’雪中送炭、暗中护佑。
譬如叶长宁。
林之奕把景玥拉起来,有些好奇问道:“叶长宁几次暗中保护我,我知道。但你怎么把谢君诺也算进来了?他……好像没什么吧?”
景玥:“他的确含蓄多了。当初的策论比拼、去年的‘户部任职’提议、雪灾时尽心尽力帮你推行大棚蔬菜技术并坚持把美名留给你……很多时候,他都是润物无声的。”
不愧是君子。
叶长宁是寡言有分寸,谢君诺是隐身加更有分寸……
倘若景玥不是公主、不是经常跟林之奕换身,他也洞察不了这二人暗地里细水长流的好。
当然,景玥也承认自己的小心眼。
承认他作为爱人,对自己喜欢的女孩特有的占有欲。
别的男人多看她一眼,他都忍不住怀疑对方是不是喜欢她。
或许人家只是出于礼貌,出于君子风度才对她好呢?
这二人在京中的口碑一直不错,他们对别人也很好。无论男女,无论老少。
但若较真,也能看出‘普度众生’间那唯一一朵被特殊对待的‘莲花’。
林之奕不愧为现世人,脑回路就是和古代人不一样,她调侃道:“你与我换身后感受到的?那岂不是说明,是你更具魅力?是你俘获了他们?”
景玥:“……”
他认输。他辩不过她的。
林之奕笑着搂紧他:“好啦,开个
玩笑。反正告诉了爹娘我们的事,心境自由许多,我们可以放开手脚做想做的事了。”
景玥点了点头:“嗯。”
之后的一个月时间里,林之奕借景玥的公主身份之便,让佑一和唐聪扩大了公主府的信息网。她来整合梳理,并快速制定以后的拉拢计划。
各世家、各朝臣,如何拿捏,怎样合作……她都开始在脑中有了规划。
景玥则在国子监和户部忙碌,偶尔也去工部协助,认真学习,努力扩充自己的人脉网。
他们在青州跟顾鹤鸣所学的运筹帷幄、治州之法帮了大忙——治家治国同理。
现在是厚积阶段。
两人每晚都互通当日的消息,做到查漏补缺,共同进步。
林之奕跟家里四位姐姐也走动频繁。
林之书、林之画是率先知道‘林之奕’女扮男装真相的,也最先知道‘公主’是男扮女装。
她们俩都愿助他们一臂之力。
林之书本就有自己的猜测,所以,在听到爹娘说修远是女孩子时很是镇定。
她读书读的最多,心性单纯,却最通透,什么都看得清,没多言,只给出承诺:“我会让五殿下与我们同乘一条船的。”
林之画惊讶了片刻,也很快接受了这个真相:“怪不得,我与远儿总能玩到一起。她最懂我的奇思妙想,也最支持我追求自己的梦想。”
她也想通了不少‘公主’避嫌的旧事,笑道,“修远能和公主阴差阳错在一起,可见天意如此啊。我与谢二公子,会全力支持他们。”
林之琴最稳重,思虑也最多,她得知此事时,先想到了最坏的结果:“爹,娘,真的没有别的法子了吗?一定要走到这一步?”
“倘若我们不早做筹谋,真等到这一刻的时候,就措手不及了。当然,此事起因都是爹娘为了保住家里的荣耀,才让修远女扮男装,又恰好招惹到了男扮女装的公主。你和三个妹妹是无辜的,爹娘以及修远公主都不想连累你们。你们可以继续当做不知道此事。”
林之琴跪下哭道:“娘这是什么话,女儿是贪生怕死之人吗?只不过是担心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届时,不止林家,外祖家,周家,谢家,甚至都可能受到牵连。”
穆涵嫣扶起她来:“这些娘都知道。手心手背都是肉,这是娘欠远儿的,不想让你们四个姐姐来承担。”
“可爹娘的半生拼搏,远儿的牺牲,才让我们四个做姐姐的享受到了更优渥尊贵的日子。我们不是只能同富贵,不能共患难的人。”林之琴擦干净眼泪,又恢复了稳重和坚韧,“女儿会更加努力赚钱!让更多的世家官员与我们家、与周家、谢家有利益关联!届时,想动我们,他们所有人都要承受割肉刮骨一般的损失,如此,他们不得不与我们站同一条船!唯有这样,他们才有更大的利益可得!”
林烁和穆涵嫣听得心潮澎湃,又心惊胆战。
——就说他们的五个女儿,哪个都不是好惹的吧!
瞧瞧,当大姐姐的,真要入局,下手、思虑比许多男儿都果决、周全!
“行,娘信你。娘告诉你们这些事,是想让你们心里有个底。至于你们想走哪条路,爹娘不强求,端看你们自己了。”
林之琴抱了抱穆涵嫣,笑道:“娘放心,女儿不委屈,这可是女儿最擅长的事了!”她看向林烁,难得撒娇,“往日爹都不许女儿做那经商事宜,如今爹也无话可说了吧?”
林烁汗颜道:“是啊,爹甘拜下风。你想做什么,便放手大胆去做吧!有爹给你兜底呢。”
“对,还有娘,还有外祖家。周家应当也是很尊重你的选择的,是吧?”
“嗯!伯楷和公公婆婆都支持我继续经商,周家的产业基本也交由我打理了。”
“那你好好经营,有不懂的,多问问娘和舅舅外祖他们。”
“我知道。”林之琴笑道,“修远也颇有奇思妙想呢,不愧是我妹妹。”
林之棋是最后知晓此事的。
当然,陪同她一起听这个消息的,还有顾庭萱。
林之棋大大方方接受了弟弟变妹妹的事,甚至自我调侃道:“这也就是我胸大不好藏,否则扛起家族责任的事就交给我了,对吧?娘?师父?”
穆涵嫣和顾庭萱都瞪她。
穆涵嫣:“口无遮拦!”
林烁尴尬低头喝茶。
林之棋:“这怎么了嘛,我实话实说啊。难道爹是外人?爹不懂这些?如此也好,咱们就该以女儿身做一番事业!就像师父这般!”
“嗯。的确,当初是娘铤而走险,出此下招。如今除了这件事,还有另一件事。”穆涵嫣把景玥的事也告诉了她们。
林之棋先愣了一会儿,然后爽朗大笑:“哈哈哈!那修远跟公主还真是天生一对!不亏,不亏。”
顾庭萱则惊得站了起来,她脑中思绪万千,随后跟林烁穆涵嫣各自对视一眼,瞬间便明白了如今局势。
林烁道:“我们也是才知道这件事。远儿瞒的很紧。若非公主身量一直增长,陛下近来的几道难测的旨意……他们俩应该还会继续瞒下去。”他正色看向顾庭萱,“但我想,与其在最坏的关头知道真相,还不如此刻就未雨绸缪。”
林之棋理所当然道:“没错,我们当然要站队阿玥了!他人很好,对远远也好。而且……他们一道去了青州,很受百姓爱戴。”
顾庭萱:“此事非同小可,你们都决定了吗?”
穆涵嫣郑重点头:“是。萱萱,因为你一直都知道远儿的情况,所以阿玥的事我也不瞒你。”
“好,我知道了。那我也入局。”顾庭萱认真道。
“萱萱,你护送四殿下去西域驻扎,大可远离纷争。”穆涵嫣道。
“四殿下……四殿下或许有心,但力量不够,此番和亲,他应当无意高位了。”顾庭萱很快就理顺了大局,“我自当助七殿下登位。况且,这种情况,七殿下和远儿得势,才能天下太平!”
太子、瑞王都不可。
楚王也很难说。
对比之下,这个隐藏了十八年的七皇子,的确更有魄力,智勇双全,且心思缜密。
再者,他们早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萱萱,多谢。”
“客气什么?我在这里住了十几年,这几个孩子我也都当自己的孩子一样看待。之棋更是要继承我的衣钵,我怎可置身事外?”顾庭萱道,“况且,我也很期待以后的全新盛世。七殿下接的下远儿的秘密,定然包容真挚,理想宏大,他应该不会让我们失望。”——
作者有话说:晚上还有一更。么么哒
第123章
春猎前,林国公府已经彻底绑定了七皇子殿下。
入局的还有……周大将军府和顾庭萱。
林烁和穆涵嫣将家中的大事陆陆续续转告给了四个女儿后,这四个女儿也非常给力,每个人都为此事贡献了自己的力量。
——林之琴跟林之奕抽空闲聊,又聊出了两三个生意经,开辟了正规钱庄和借贷体系,
与此挂钩的有温泉生意、酒楼生意和钢笔生意。
新一代的小孩子们所需要的启蒙教育书册以及益智类玩具,则分别出自林之书和林之画。
林之棋的出现,和顾庭萱的平西大将军的封号,也极大鼓舞了不少好武的女子。
林之棋索性与‘丽阳公主’合作,推出了一个女子武馆,招收有此志向的女子。
大家都平稳低调地为将来铺路。
林家一门的变化无人注意。
因为林国公府一向另类,四个女儿每个都很特别,跟其他的贵女们不同,京中所有人都见怪不怪了。
而今一个多月,最引人注目的,其实是太子监国。
隆顺帝年前年后这三四个月的种种举动,无一不是在告诉众人——他器重太子,也想让其他的几个儿子辅佐太子。
隆顺帝让太子进御书房协同批奏折,亲自教导了一个月,然后才继续称病养病,让太子监国。
春耕事宜便是他教导下、由太子一手操办的。
户部、工部是辅助。
也就是林之奕、林之画、谢君行等人协助。
春猎事宜则交给了初出茅庐的五皇子景卓然来操办。
而这刚好给了林烁理由,他先主动上交了一半兵权。
隆顺帝顺势接收,让老五景卓然用这一半兵力好好安顿春猎的安全事宜。
之后,他便没再动林烁另一半兵权,并承诺在林之奕二十岁及冠时,由林之奕接管。
这道旨意,让太子又暗中不爽了许久。
皇后劝他:“如今你父皇都让你监国了,你何必还盯着那一点点小小兵权?”
太子将火气烧到了皇后身上,冷声道:“母后懂什么,五弟是林国公府的女婿,这兵权不还是他林家牢牢握在手里吗?父皇真是老糊涂了!”
皇后也气得重重放下茶杯:“卓文,慎言!”
景卓文哼了一声,自己倒了杯酒,烦闷地喝下。一连喝了三杯。
“少喝点儿吧。”皇后深吸一口气,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景卓文也放柔了声音,对皇后诉苦道:“母后,父皇名义上是叫我监国,实际上很多事还要奏禀他。儿臣做起事来束手束脚的,太不方便了!父皇想养病,何不痛痛快快养病?”
最好直接退位享受天伦之乐,当个太上皇不也挺好吗?
偏偏要做他头上的那块石头,压着他,让他抬不起头来。
他也怕,怕自己哪一步走错了,就会惹父皇不开心,继而失去宠眷,失去太子之位。
皇后继续劝道:“如今你最该做的是把控好朝臣世家们,他们支持你不就好了?你父皇终有离开的那一日。你稳固好太子之位,便不会出什么岔子的!那个位置早晚都是你的!”
景卓文摇头:“没这么简单的,母后。父皇先后封楚王、靖王,楚王去青州,靖王去西域,老五又有林国公府背后支持……还有瑞王……他们哪个不在虎视眈眈、等着孩儿犯错?!孩儿真是如履薄冰……”
“春耕等事宜,也多是林修远、谢君行、林之画他们得官员百姓的夸赞,孩儿……名望根本不及他们!”
“但你父皇记得你的功劳就是了啊。卓文,听娘的,别再为此郁郁寡欢,若真被你父皇知晓你闹脾气,反而会得不偿失。你现在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平庸也比名望过高要好——万一你名望太高,惹得你父皇怀疑你想早点得到那个位子……岂不太冤了?”
景卓文被皇后劝了一番,心下的烦闷好了很多。他告退后,回了东宫。
太子妃程曼语正在逗儿子,小家伙两个月了,生的玉雪可爱,圆嘟嘟的脸,黑亮的大眼睛,白嫩如藕节般的胳膊,很爱笑,笑起来让人心也跟着化了。
看到他们,景卓文的心也跟着静下来几分。
他上前,抱起儿子,逗了几句,脸上有了笑模样。
程曼语:“殿下,今日怎的回来这么晚?春耕之事不是已经圆满结束了吗?父皇还夸你了……”
景卓文敛眸,笑容微收:“我去给母后请安了。”
程曼语:“母后一定很高兴吧?”
景卓文:“嗯……”
他回答的有些敷衍,程曼语敏锐察觉到了,这两个月她一直好好休养着身子,景卓文也很少跟她聊烦心的事,但她并没有错过任何一件朝堂上的事。
之前不过问是一颗心都系在孩子身上,如今朗儿两个月了,她也养好身子了,当然要好好关心一番:“殿下好像并不开心……发生什么事了?妾身愿为殿下分忧。”
景卓文把儿子交给乳母,等乳母抱着孩子离开后,他才拉住程曼语的手,将人拉到自己怀里搂住。
程曼语顺着他的后背,声音更加温柔:“殿下?妾身和朗儿一直陪着您呢。”
景卓文叹道:“是我忧心父皇对其他弟弟们的偏爱,会影响我的位子。其他的也没什么。”
程曼语眸光流转,很快有了应对之法:“春猎在即,殿下何需忧心?”
她话中有话,景卓文目光一亮:“曼儿的意思是……”
程曼语聪慧至极,一句话便听出他忧心的是什么:“春猎是五弟一手操办的吧?而负责护卫之职的,又是才从林国公麾下调过来的兵将们……这万一有个什么意外情况……你说,父皇该追究谁的责任?”
景卓文脸上笑容更深——是啊,到时候父皇会追究谁的责任呢?
是办事不利的老五?还是依旧听林国公号令的兵将?亦或是……‘卸了职’仍能号令三军的林国公?!
妙啊!
此计甚妙!
景卓文亲了程曼语一口:“曼儿,你可真是我的解语花!”
程曼语笑容柔美,她靠在景卓文怀里,眉目低垂,掩盖了眸底戾色。
程家与林家,早就结下了仇。
如今她已诞下太子的嫡长子,便更加不惧林家。
林国公仗着军功在身,仗着陛下敬重,实在傲慢无礼,既不把太子放在眼里,也不把程家放在眼里……他们几次三番向林家示好,偏偏对方熟视无睹,选了周家联姻,选了谢家联姻,最后又选了老五联姻!
老五能成什么事?!
太子地位才最稳固!
往后……有太子在的新朝,必不可能会让林家有好果子吃!
……
四月初六,皇宫车队和京中参加春猎的世家车队浩浩荡荡出发,赶往皇家猎场。
林之奕和景玥昨日已经换身回来,各归各位。
理由嘛,景玥昨夜抱着她时,是这么说的:“我既然想假装受伤假装养伤来暂避锋芒、韬光养晦,那这可能的痛楚就该我自己来承担。万一届时出现意外状况,我更容易掌控和应付。”
林之奕自然没跟他争抢,痛痛快快想着换回来,与他好一番耳鬓厮磨,两人成功换了回来。
她也有她的事要验证,自然用‘本体’更加方便。
公主和驸马的车驾队伍排在几位皇子的后面,景玥是最小的‘公主’,所以,他们的车驾算是最后排,再往后就是林家,林家往后是谢家和叶家,叶家后面是季家和周家。
车驾队伍如此,但骑马的人就不是如此排列了。
出城后,周名砚迫不及待骑着马,呼唤了谢君行和季无忧,朝林之奕聚拢而来。
“修远!”少年人意气风发,英姿勃勃,这样呼朋唤友、谈天说地的画面,比春天更好看——
作者有话说:第二更来啦!
第124章
在隆顺帝身边伴驾的叶长宁听到欢笑声和骏马奔驰声,不经意似的回头凝望——但见林之奕骑在一匹枣红骏马身上,笑容满面地追逐着
周名砚、谢君行、季无忧,鲜活又美好。
“长宁,是那几个年纪小的孩子在赛马吧?”马车内,隆顺帝忽然问道。
“是的,陛下。”
隆顺帝笑了笑:“真有活力。”
“嗯。”叶长宁收回视线,神色如常地跟在隆顺帝的马车旁,掩盖内心的情绪。
马车里,除了隆顺帝外,还有兰妃。
没错,这次春猎,隆顺帝又只带了兰妃。
兰妃是他的解语花,玥儿出嫁后,兰妃更无挂心之事,不像其他妃嫔们要为皇子周旋,陪伴在他左右都心思不纯,看了就闹心。
还是兰妃好,在他身边就一心一意地伺候他,只与他谈情说爱,从不谈别的。
当然了,皇后和其他贵妃妃嫔们也并不喜欢出宫来猎场。
宫中一切都很舒适,出宫来她们反而不适应。
隆顺帝接过兰妃给他剥的一颗松子,忽然想起一事,不由笑问:“玥儿什么时候有喜事啊,她跟修远成婚也这么久了,这眼瞅着都快一年了,还没什么动静呢?”
兰妃面不改色给隆顺帝斟了杯茶,笑道:“他们小两口如胶似漆的,过得正蜜里调油呢。哪舍得养孩子?再者说,修远年纪也不大,都没及冠呢。当爹委实太早了些。您瞧,他正跟几个少年赛马呢。”
隆顺帝掀起车窗帘子看了一眼,赛马之人中的确有个熟悉的身影,他放下帘子,摇头叹道:“都是成婚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倒是比他在户部办差的时候要幼稚许多。”
兰妃状似不经意问道:“驸马办的差事可让陛下满意?”
隆顺帝点头:“嗯,满意!朕很满意!若不是瞧见他今日这副幼稚模样,朕还以为他一直是个稳重可靠、足智多谋的老狐狸。不过想想也是,林烁教出来的儿子,定是不差的。”
兰妃适时道:“他办差办得好是头脑聪慧,与老狐狸有何相干?陛下,我瞧着他挺好的,幼稚说明心性单纯,心性单纯,说明善良真挚,这对咱玥儿没坏处。”
“嗯嗯,兰儿说得没错。”隆顺帝搂住她,笑呵呵应道。
出来春猎,其实就是出来玩儿,散心放松为主,加上最近春耕顺利,户部银钱见涨,林烁也交了一半兵权,所以,隆顺帝心情不错,心情一变好,脾气自然也就温和许多。
兰妃靠在隆顺帝怀里,黑长浓密的睫毛微微垂下,掩藏了眸底意味深长的情绪。
马车摇晃来摇晃去,哪怕再豪华,坐久了都会不舒服,所以车队半途会停下来,让大家休息一会儿。
林之奕随着周名砚他们跑马回来,手里多了一捧鲜艳的野花,花朵有大有小,红黄粉紫蓝什么颜色都有,搭配得特别漂亮。
她一阵风似的从叶长宁视线之内掠过,直奔景玥所在的马车。
景玥并未从车上下来,只命人掀起了马车帘子透风。
他依旧做艳丽的浓妆打扮,一身粉紫色裙装,特别的高雅尊贵,无人敢直视他这位最漂亮的‘公主’。
看到林之奕跑马回来,景玥‘高贵冷艳’的表情瞬间融化,变得‘春风和煦’,他趴在车窗边,一手托腮,一手拿着柄黄绿色的团扇,像一幅别出心裁的画,这幅画还很鲜活,他冲林之奕绽开笑颜,比花还娇媚。
林之奕在马背上俯身,送出了手里的那捧花:“阿玥,送你的!喜欢吗?”
景玥伸手接过,目光只望了捧花一眼,继而便一直盯在林之奕脸上:“喜欢。”
更喜欢送花给他的人。
两人笑盈盈对望,空气都变得甜腻起来。
景玥眸光微动,朝前方看去——伫立在隆顺帝车驾旁的叶长宁收回了视线。
“怎么了?”林之奕也要回头,景玥用团扇遮挡她的视线,“没什么,帮我挑几朵戴头上?”
林之奕笑了,注意力就被景玥拉回来,专注那些五颜六色的小花:“好啊!”
她要认真挑挑给景玥戴哪几朵。
叶长宁内心是钦佩的——钦佩这对错位的‘公主驸马’,他们为了保住身份秘密,真可谓无处不演戏,无时不提防。
如此也好。
如此甚好。
他应该不用再时时分心给她……他们……
生怕旁人会窥到他们的秘密……
林之棋也在隆顺帝车驾附近,她是金吾卫,职责便是保护皇帝。
看到五妹妹从远处跑马,林之棋也是心痒难耐,不过此时的她已经比去年的她更沉稳了,不会再为一时技痒而去找人比武,参与跑马。
她职责在身,要做到最好才能为女子兵将正名!
大堰朝如此辽阔,也就师父和她以及四妹妹才稍稍冒出头来,她们还要再努力一些,方能让更多的女子有路可走,有路可选。
她全神贯注,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所以,就没错过叶长宁的两次失神。
想到修远实际是女儿身,林之棋心中一紧。
——林之奕和景玥只把叶长宁、谢君诺知晓他们身份秘密的事告诉了林烁和穆涵嫣,师父和姐姐们都不知道此事。
也难怪林之棋紧张。
“叶大人,吃不吃牛肉粒?”林之棋问道,在叶长宁开口之前,她就解下了荷包,扔给了叶长宁,“修远琢磨的口味,挺好吃的。近来京中很是抢手呢。”
叶长宁本能接住荷包:“多谢。”他拆开荷包,准备拿两三块就还给对方。
“我还有呢!”林之棋晃晃腰身,腰间还有两个颜色鲜嫩鼓鼓囊囊的荷包,“那包就送叶大人啦!”
叶长宁又道了声谢,然后拈了一颗牛肉粒放进嘴里,剩下的绑好,收进了怀中。
林之棋问他:“怎么样?”
叶长宁:“味道不错。”
“是吧?我也觉得。比在西域吃的那种肉干要松软,好咬好嚼。当然,西域那边的肉干也好吃,不同的口味。”
“嗯。”
林之棋这边跟叶长宁闲聊了几句,吸引他的注意力,等修远进了阿玥所在的马车,林之棋才收起笑容,结束了闲聊。
叶长宁:“……”
他明白过来林之棋为什么送他牛肉粒并与他胡乱寒暄了!
也罢,自己本来就不该再多看。
……
总算到达了猎场,其实这里有专门的行宫供他们居住。
隆顺帝没再像去年似的在外面扎营,而是和兰妃住在了行宫。
一些女眷也都住在行宫。
其余的人,想扎营就扎营,随他们去了。
众人各自休整不提。
林之棋与燕崇山换值后,去找了林之奕。
林之奕和景玥这次仍然选择了营帐。
这一片区域是林家、谢家、周家的人驻扎。
林之棋把林之奕拉到空旷偏僻的地方,谨慎万分检查几遍后,压低声音对她说:“我今日发现叶大人有问题。”
林之奕:“嗯?他有什么问题?”
“他一直盯着你看。你跟周名砚他们跑马、采花,给阿玥送花戴花……他的视线就没离开过你……你说他会不会……”
“——猜到了?”
“——喜欢我?”
她俩异口同声。
然后都愣了一下。
林之棋最近在重新适应五妹妹的‘自恋’,性别‘不同’了,这种洒脱自信给人的感觉也就不同了。
林之棋清了清嗓子:“修远,你可真够自恋的。比我还自恋。”
林之奕哈哈一笑:“二姐姐观察力不错——他的确知道了。而且是很早就知道。上回我被刺杀时,他保护我那会儿应该就知道了……”虽然那时候她正跟景玥换身、没亲历,但后来‘复盘’的时候,景玥告诉了她,她这回春猎答应跟景玥各归各位,其实也是想试探一下叶长宁的心思。
景玥总拿这个吃醋,她自己却因换身丁点都没感受到,所以她才故意跑马晃到叶长宁视线范围内的。
没想到,二姐姐竟意外帮她从侧面观察到了叶长宁的一举一动。
林总裁心中升起一点微妙的快乐——她魅力仍在,到了古代也有不少人喜欢倾慕,不错不错。
当然,这点快乐不能让景玥那个醋王知道。
她拍了拍林之棋的肩膀:“放心吧,二姐姐,我跟阿玥都心中有数,多谢你帮忙留意啦。今晚你不当值的话便早点休息,明日好与我们一同狩猎!”
“行。”
两人分别后,林之奕迈着轻快的步伐回到帐中,景玥正在拆头发上的首饰。
听到脚步声,他侧头一笑:“回来了?”
“嗯。”林之奕快步走到他身边,“我帮你。”
景玥便垂下手,任林之奕帮忙。
“二姐姐寻你何事?”
“……”林之奕放金钗的动作一顿,而后果断选择说实话,“她看到叶长宁盯着咱们,怕他发现秘密,我跟二姐姐说别担心,他早就知道了。”
景玥自己也看见过,他语气酸涩道
:“是盯你吧?”
“盯我有什么用?只能盯到我给阿玥戴花、与阿玥说笑的样子,那不更扎心吗?”林之奕把一朵小黄花从景玥头发上摘下来,低头亲吻了他看似清冷的眉宇一下,“你说对不对?”
景玥长腿一伸一捞,把她圈入怀中,手紧紧环住她的腰身:“对,驸马总是能找到借口,我甘拜下风。”
林之奕坐在他腿上,捧着他的脸亲上去。
景玥眉眼温柔几分,认真与她接吻。
正吻得动情时,外面传来脚步声,景玥凤眸倏然睁开,他掌心轻轻抚摸着林之奕的后脑,让两人从亲吻的状态分开,他做了个口型,没出声:“有人……”
林之奕瞬间从意乱情迷中回神,她默默抓起一根金钗,从景玥身上起来,继续若无其事给他打理散下来的墨色长发。
“殿下,驸马爷,瑞王殿下身边的张公公求见。”
第125章
来禀报的人是唐聪。
——他故意放重了脚步声,提前提醒景玥和林之奕。
景玥用女声应道:“知道了,先退下吧。”
唐聪:“是!”
他没让张公公靠近这边,而是选择自己过来禀告。
——公主和驸马的营帐周围仅有贴身心腹护卫在,宫女、随从和太监无事都不得擅自靠近。
珠儿、瑶儿、苏廉、林松等人亦是如此。
且他们都习惯了。
张公公低着头候在离营帐很远的地方,一旁还有提灯笼的小太监躬身为他照着亮。
而丽阳公主府的护卫们个个人高马大地戳在他们面前,威风凛凛,杀气腾腾的。
不愧是林国公府调教出的护卫啊。
瑞王府也有护卫,跟在瑞王身边的贴身侍卫也同样高大威猛,但跟眼前的几个护卫比,稍显逊色。
张公公胡思乱想着,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里太过敬佩林国公的原因。
这几个护卫还真是林国公府出来的,季风站在首位,锋锐的目光如同猎鹰,任何小心思都无所遁形。
他跟唐聪现在是公主府的两大护卫之首,一个负责公主安危,一个保障驸马无恙。
林烁早得了消息,此刻跟周大将军并肩行来,状似不经意地问季风:“公主和驸马有事要外出?”
季风抱拳回道:“是的,国公爷。”
张公公和小太监也忙行礼:“老奴参见国公爷,大将军。”
林烁问:“是瑞王殿下身边的张公公吧?”
张公公眼睛都笑出褶子来:“国公爷竟记得老奴——的确是瑞王殿下邀请公主与驸马一同宴饮,还有楚王殿下、靖王殿下、五殿下、六殿下和其他公主与驸马。”
林烁跟周大将军对视一眼,了然道:“想来瑞王殿下是要和弟弟妹妹们相聚闲谈啊。”
张公公点头:“正是……”
林烁:“那周兄,改日再来找修远下棋吧。”
“行,咱俩去那边切磋切磋武功。”
他们俩来的‘顺路’,走的也‘随意’。
又半刻钟后,唐聪过来宣张公公去见公主和驸马。
景玥重新装饰了头发,幸而方才还没卸妆,不用重新上妆打扮。
林之奕也换了套黑红配色的锦衣,很是利落潇洒。
得知张公公的来意后,景玥乖柔一笑,问道:“只我们兄妹几个?还有没有其他世家公子?譬如叶大人、周公子、谢二郎等人……”
张公公恭敬回答:“没有了,只殿下们在受邀之列,啊,还有皇子妃和驸马们。”
“原来如此。有劳张公公告诉二皇兄,我与驸马更衣后便去赴宴。”
“是。”张公公恭敬告退。
确定营帐周围没人后,林之奕小声道:“瑞王为何宴请这么多人?”
景玥一脸洞察之色:“太子没来,我这位二哥,当然想过一过称王称霸的瘾了。”
——此番春猎,隆顺帝独独留下太子在京中监国坐镇,处理国事。
其他的皇子公主则都被带来了猎场。
所以皇后才没兴趣跟着一起来春猎,她更想提前享受当‘太后’的滋味。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场春猎,将会非常非常热闹、精彩。
……
瑞王的确是想体验一把被众星捧月的滋味。所以用了冠冕堂皇的理由宴请弟弟弟媳、妹妹妹婿们,他看着前来赴宴的众人,笑着迎了上去。
“二哥,为何突然宴请我们?大家舟车劳顿都想早点休息呢。”这是明阳公主景珞才敢说的话了。
她与瑞王都是惠贵妃所出。关系自然比其他兄弟姐妹要更亲近些。
“兄弟姐妹们许久没这样聚在一起谈天说地了,为兄甚是怀念。刚好有如此机会,所以……才请了你们来。”
“这倒是,小时候同去学宫,一同听课一同玩耍,长大后就再没这样的机会啦。”
“坐吧,这恐怕也是最后一次能聚这样全了。下个月端午过后,老三老四都要离京,老五……老五也快成亲开府……咱们喝一杯吧。”他做出惋惜状,“可惜……太子兄长忙于国事,无法前来同聚。”
与太子一母同胞的端阳公主景珑冷哼一声,道:“这有何难?待回京后,本公主做东,再宴请诸位兄弟姐妹一次,届时我来邀请太子哥哥,他定然会来的。”
瑞王坦然一笑:“景珑说得是。但回京后大家多有束缚,不及此地逍遥自在。你们说是吧?”
楚王景卓睿适时打圆场道:“没错,二哥有心了。我先敬二哥一杯。”
景卓武满意地笑了笑,举杯同饮。
而景卓睿敬酒后落座,他身边的楚王妃季无双给他夹了他最爱吃的烧鹿筋。
景卓越耳朵在听着他们交谈,心思却在艾米娜身上——他给艾米娜拿了碟片下来的烤羊腿肉,又给她倒了马奶酒:“先尝尝,若吃不惯,待会儿我帮你烤。”
艾米娜笑着点头,她尝了一口后,悄声道:“不如你给我烤的好吃,但也不错了。今日先不劳动殿下啦。”
“好,那改日再说。”
因景卓然和林之书还未成亲,所以来赴宴的只有景卓然。
他自己静坐在自己的桌案旁,安安静静地吃饭。
比起以前,如今的他,其实更显眼了。
景卓安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也不太理会他们的话中有话、言语交
锋。
至于景玥和林之奕……景玥很是体贴地给林之奕夹她喜欢的食物,跟其他几位公主形成鲜明对比。
——其他的公主都在安心享受驸马的伺候。
景卓武瞥见这一幕,特意点出来:“玥儿对驸马可真宠爱啊。”
众人都将视线锁定他们。
景玥柔声道:“驸马对阿玥也很好啊。二哥。”
景卓武瞥了林之奕一眼:“是吗?”
林之奕恭敬道:“修远还需努力……”
景卓越插话道:“二皇兄,你是因为二皇嫂没跟过来,眼馋我们出双入对之人的恩爱了吧?”
瑞王妃施韵儿才出月子没多久,加上生产时用了催产之药,身子受损,景卓武便没带她来,特意让她在府中休养。
“老四,你瞎说什么大实话!”景卓睿也跟着调侃一句,“二哥疼爱二嫂,是我们的楷模呢。”
景卓武本就是用了兄弟姐妹情深的由头邀大家来聚会,自不会太过扫兴,他转而提议:“去岁春猎修远受伤,所以没能跟大家一起狩猎骑射,听说修远的骑射功夫很厉害,今年应该能一饱眼福了吧?择日不如撞日,明日可愿与我们一同比试比试?”
林之奕尚未开口,景玥道:“二皇兄,骑射最厉害的是周名砚,他现在可谓百发百中,不戴眼镜都可以,明日叫上他,给二皇兄瞧瞧。”
景卓武:“怎么?玥儿这是怕修远落于下方吗?都说女儿家外向,才成亲不到一年,玥儿的心就这么偏了呀。”
景玥:“二皇兄说哪里话,真要比试自然可以,但既然要比试,总要拿出个彩头来吧?不然有什么意思?”
“行啊,玥儿看上皇兄这里的什么了?尽管开口。”
景玥:“二皇兄提议的,自然是二皇兄来下注,才显诚意嘛。”他率先道,“我代驸马出个彩头——京郊的温泉山庄,明日谁骑射得了头名,谁就能成为庄子的主人。”
景卓武:“玥儿既然这么大方,那本王自然也不能小气——本王在城南有座别院,谁赢了,别院就归谁。”
景卓睿叹道:“你们都这么大手笔啊。那小弟也没什么别的,只能出一柄绝世宝剑当彩头了——是舅舅游历四方时偶然得来的,据说是三百年前的大侠游方池用过的。至于是真是假我也不知道,但我保证,宝剑是真的好用。”
景卓越想了想,道:“我没什么好东西,直接押五百两银子吧,凑个热闹。”
“才五百两?”景卓安道,“我押一千两!”
景卓越:“我端午就要启程去西域,钱财基本都用作军费物资,这一路花销可不小,几位兄弟姐妹见谅。”
众人都说好说好说。
公主们也押了名琴、名画、白玉棋等物,接着大家看向口不能言的景卓然。
景卓然比划之后,在纸上写道:我认输,出一百两彩头。
最穷的就是他了。
且他也最不擅骑射。
景玥和林之奕对视一眼,他们俩都知道景卓然为何认输不参加——他毕竟是负责这次春猎的人,需得万事小心,不可耽于玩乐。
景卓武倒是放过了他:“行,老五放心,无论我们谁得了第一,都会额外再分你一千两银子的。你们都同意吧?”
“同意。”
景卓然朝大家作揖。
约好了时间,众人又吃喝玩乐一会儿,才各自散了。
回到营帐,景玥和林之奕召来佑一询问猎场的安全情况。
——经历过去年的意外,他们俩都对猎场安全十分上心。
佑一果然带来了出乎意料又在他们掌控之中的消息:“殿下,驸马,我们发现……猎场西南的群山深处,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山洞。而山洞里,有被人工开凿的痕迹——是个密道。佑三轻功好,已经去猎场外查探了,明日一早应该就有消息传回!”
第126章
皇家猎场里有山洞,山洞里有人工开凿的密道,这代表了什么,简直不言而喻。
景玥低叹:“不知道是谁如此大胆,竟把主意打到了这里,看来是不想活了。”
林之奕:“陛下会不会有危险?”
他们这种情况……隆顺帝在位比其他人在位要更利于他们。
所以,当然还是隆顺帝平安最好。
景玥对隆顺帝的感情也有些复杂,说不上敬仰孺慕,但总归也没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景玥虽称他一声‘父皇’,这么多年来,一直护着他的却是‘母妃’。
父皇是很多人的父皇,是权势和地位后偶尔看心情露个面、来为他们展现丁点爱意的父皇。
“父皇身边的护卫最多,应当无碍。”景玥道,“况且,这密道和对方所谋之事,可能并非高位,而是其他。”
“也对。”林之奕道,“毕竟栽赃陷害达到目的更容易些。”而谋反夺位,是找死行径。一不小心,反倒引火烧身,得不偿失。
“肯定是冲着你、冲着林家来的。”景玥道,“五皇兄是个很好的靶子。”
“嗯,我也这么觉得——爹爹刚交出一半兵权,五皇兄又是负责猎场安全的人,一旦出事,他们俩难辞其咎。”林之奕从局外人的角度分析道,“是太子所为吧?他刚好留在京城监国,多么好的不在场证明啊!”
景玥沉吟不语。
林之奕:“怎么?你有不同见解?”
景玥:“不算吧,只是觉得如果真是他,会是件很匪夷所思的事。他明明已经得偿所愿了,为何还要横生枝节?”
林之奕:“大概是我们林家太不给他面子了吧,所以,一旦他有了更高的权力,便想报复。而且这一招,可谓一石二鸟,甚至一石三鸟。”
——林家、五皇子……再加一个垫背的皇子。
很可能会是瑞王。
毕竟这位是太子最大的竞争对手。
景玥:“那更不能让他计谋得逞了。”
……
翌日一早,周名砚和谢君行季无忧各自背着箭筒弓箭来找林之奕同去狩猎。
从他们营帐一起出来的,竟是国公爷、周大将军和燕崇山。
谢君行拉了周名砚的袖子一下,两人凑到一起小声嘀咕:“发生了何事?周大将军和燕大人怎会在此?”
周名砚一脸懵:“我也不知道啊,可能是刚好赶上了吧。”
周大将军看到小儿子在这里,招手让他过去。
周名砚颠颠跑过去:“爹,怎么了?”
周大将军:“猎场里混进了刺客,我们正在安排人前去排查。”
“刺客?!哪儿来的?怎么可能混进来?”
“可能是北蛮那边的细作。策反了一些士兵,从山那边挖了山洞密道混进来的。”周大将军道,“我跟国公爷这便去禀告陛下。你们别跑远了,都小心警醒着点儿。注意保护殿下们的安全。”
“爹爹放心!我会的!”周名砚浑身一震,立正说道。
周大将军拍了拍他的肩膀,匆匆走了。
周名砚把这番话转述给谢君行和季无忧,这两人也很惊讶:“这北蛮人也太大胆了吧。”
谢君行:“修远和公主发现的?”
“应该是。”
说话间,林之奕和景玥从营帐中出来了。
今日景玥扮了男装,‘英姿飒爽’,很是惹眼。
林之奕给他牵马过来,景玥利落地翻身上马,腰背挺直,肩颈优美,一看就是骑射高手。
“早。”林之奕冲三个小伙伴笑着打招呼。
周名砚三人:“早。”
他们凑到一起,免不了要问问山洞、密道和北蛮的事。
“你们怎么发现的?”
“昨夜我派季风去遛马,顺带给公主捎几个野果——去年春猎来的早,那野果还没成熟,我想碰碰运气看今年熟了没有——那野果生长在西南山腰处,白天看红彤彤的很诱人,果真熟了。马儿也喜欢吃南山上的树叶,吃着吃着,马蹄踩裂了山壁,所以,他们发现了山洞,又在山洞发现了密道……”
——这是她跟景玥昨晚商量好的。
想要破局,就得重开一局。
先下手为强,把锅引到北蛮人身上去。
如此才能从别人设的局中跳出来。
而且,刚来猎场就发现了这处密道和北蛮人,还能补救景卓然和林家军的失职之罪。
所以,他们一早请了林国公、周大将军和燕崇山来,再由他们将事情捅到隆顺帝那里去。
这样,不管之后再发生什么,隆顺帝都有准备了。
隆顺帝面上不见喜怒,只淡然质疑:“北蛮人?”
才收了林烁的兵权,北蛮人就冒出来了?
这很难不让他联想些什么。
周大将军道:
“回禀陛下,目前还不能确定,只是有些北蛮人的标记。”他呈上证据,山洞里的武器上的确刻着北蛮人的图腾。
隆顺帝:“你们怎么发现的?”
燕崇山把经过说了一遍。
隆顺帝:“宣老五过来,他怎么办差的?竟连这个都没发现!”
燕崇山忍不住为景卓然分辩道:“陛下,这若不是驸马爷的宝马蹄子踏空,山壁开裂,他那个护卫也发现不了……真的十分隐蔽……而且,这时候宣五殿下来,岂不是告诉了对方,我们已经发现了他们的秘密?倒不如……先按兵不动,看看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隆顺帝一抬手,李寿昌便没去请五殿下。
隆顺帝:“燕崇山,诸位皇子公主的安全可就交给你了。别叫朕失望。”
燕崇山:“陛下放心!”他领命离开。
隆顺帝又看向林烁和周大将军:“你们两个……”
林烁和周珩异口同声:“臣愿伴驾,保护陛下安全!”
“好,那你们就陪在朕身边。”隆顺帝目光深沉,不知在想什么。
此事就只几个人知道。
其他人,譬如瑞王等人依照约定,叫上林之奕和景玥一同去进行狩猎比赛。
大家都换了骑射装束,个个英姿飒爽,精神奕奕地跑马进了树林深处。
开始的时候,大家还都在一块儿,后来慢慢的,三五成群,三三两两地分开了。
林之奕当然跟景玥一直在一起。
周名砚也紧紧跟着林之奕和景玥。
谢君行担心林之画,他很快退出森林,回了营帐,去找林之画。
没错,林之画也来了猎场。
她见谢君行找她,就给他准备了棋阵,两人饶有兴致地在营帐里下棋玩儿。
季无忧担心姐姐,所以,去跟着景卓睿和季无双了,他们俩打猎,他盯梢警戒周围。
若是真有北蛮人混进来,皇子们也挺危险的。
楚王殿下武功虽高,但暗箭难防,还是小心为妙。
今年太子没来猎场,程路年本也该在营帐好好待着,但他环顾四周,见无人注意他,便换了套碧色衣衫,抓着箭筒飞奔上马,冲进了树林。
目睹这一切的叶长宁放弃和谢君诺对弈,起身跟上。
“叶兄……你去哪儿?”谢君诺的话没说完,叶长宁就消失无踪了。
愣了片刻,谢君诺轻叹口气,也去牵马跟上。
猎场树林很大,里面各种动物都有,一进去就容易迷路,但基本每个进场狩猎的人身边都或多或少跟着两三个人,而且高呼一声,附近肯定也有其他人回应——若真遇到危险,不至于无人知晓。
谢君诺很快追上了叶长宁,他见他神色凝重,不由问道:“怎么了?”
叶长宁:“没什么,只是有点担心诸位殿下。”
谢君诺知道这是他随口道出的托词,便也不再继续追问,只跟在他身边,他去哪儿,他就去哪儿。
其实谢君诺心里也隐约有个猜测——去年发生过林修远受伤的意外事件,叶长宁这是在担心林修远再次受伤……
被担心的林修远正跟景玥设置陷阱。
佑三轻功好,在树梢上飞来飞去,刚才正好飞过来告诉他们:“猎物来了。”
表面猎物是一头鹿,实际猎物是程路年。
他们就知道程路年会沉不住气。
周名砚本来拉弓,箭尖正对小鹿,哪知,小鹿跑走之后,箭尖射中了一个蒙面人。
然后是更多的蒙面人跳出来袭击,再有破空之箭射来,林之奕和景玥全神贯注,一人对付蒙面人,一人砍落箭矢。
周名砚没戴眼镜,全凭感觉,他看到黑衣蒙面的就拉弓射箭,然后大喊:“有刺客!”
叶长宁听到了他的声音,操控马儿朝他们所在的方位跑来。
谢君诺也调转马头跟上。
程路年仗着衣服是碧色的,隐藏在树丛中,无人注意。
他偷偷取箭拉弓,瞄准了林之奕。
离弦之箭倏然而至,景玥扑到林之奕身前,替她挡箭。
景玥是故意中箭的,箭伤在后背,他在后背塞了厚棉布,林之奕又趁乱扎破提前准备好的血包,抹在景玥后背,然后用袖箭杀掉两个靠近的刺客,接着搂紧景玥,带着哭腔喊道:“阿玥!”
周名砚视线不清,但知道那个方位有敌人偷袭,且伤了公主,他心急如焚,快速拉弓搭箭,嗖嗖嗖放出去了三箭!
这阵子,他一直苦练,不戴眼镜全凭感觉,竟也箭无虚发,三箭都射中了!!!
程路年哀叫几声,从藏身之处跌了出来。
周名砚:“什么人?!”
他眯着眼睛,也不敢靠太近,只在景玥和林之奕身边,警戒。
忽又听得马蹄响动,是叶长宁和谢君诺赶了过来。
周名砚高举弓箭,又问了一句:“来者何人!”
“叶长宁。”
“谢君诺。”
周名砚听得出音色做不得假,的确是这两人,于是松了口气:“有刺客……他们伤了公主。”
“本来是要伤修远,但公主替他挡了致命一箭。”
叶长宁把剩下的刺客都制服,谢君诺巡视周围,目光落在程路年身上时陡然一紧:“程路年?!”
这边,林之奕抱着景玥,仍在哭唤:“阿玥……撑住,别吓我啊……”——
作者有话说:我前面应该没给周大将军取过名字吧?忘记了,先取一个叫周珩。有空我去查查前面。
晚上还有一更
第127章
周名砚现在心中乱糟糟的:“谢大人,你刚才说什么?程路年?!”他快走几步,又停下,有点不可置信。
他方才射中的……是程路年?!
这……这怎么可能呢?
谢君诺弯腰俯身,并指在程路年鼻翼下探了探:“还有气……但看伤势……恐怕……撑不了多久了。”
程路年眼神涣散,但又有求生意志,他望着谢君诺,想要开口求救,但却发不出声音,最后失去了意识。
叶长宁见林之奕无碍,心中先松一口气,但景玥受伤,也着实是件棘手的事。
他上前,想查看景玥的伤,林之奕护了一下:“我来吧。有劳叶大人看看周围可还有刺客……”
“好。”叶长宁看她一眼,再看景玥一眼,起身环顾四周。
谢君诺为程路年封住周身大穴,延缓他的死期。
周名砚脑子懵了好一会儿,才放下手中弓箭:“程路年怎么会出现在这儿?还对着修远射箭?!他……我……我以为他也是刺客中的一员……”
他喃喃片刻,终于理清思绪,便朝叶长宁走去,本能求助,“叶大人,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公主身上那一箭便是程路年所射,我真的以为是刺客,所以才连出三箭……谁知道……谁知道竟然是他!”
叶长宁语调沉稳,丝毫不慌:“或许……他真的与刺客有关联呢。周少爷莫慌,我会查探清楚的。”
说话间,又有其他人赶了过来。
是瑞王和楚王。
还有季风和唐聪。他们每人手里还拎着几只野兔野鸡,看到公主受伤,顿时扔掉猎物,冲上前请罪。
林之奕当然是先发落了他们:“护驾不力,回去各领二十大板!现在命人去准备担架,公主伤在后背,不宜动作幅度大的挪动。”
“是!”唐聪去叫人了。
林之奕自己给景玥上了止血的药,又轻抚景玥脸颊:“阿玥,你感觉怎么样?”
景玥靠在她肩膀,低声道:“疼……我是不是要死了?”
“不会的!阿玥别胡说!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
景玥昏昏沉沉晕了过去。
林之奕眼睛发红地盯着那些刺客以及濒死的程路年,而后她抬头,对叶长宁道:“叶大人,还请你一定查清此事。”
叶长宁:“驸马爷放心。”
景卓武和景卓睿两人十分震撼的模样,他们先跑到景玥身边查看,看到她后背晕开的那一滩血,心中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待看到谢君诺那边‘照看’的人是程路年,而程路年胸口小腹插着三支箭,两位王爷又是齐齐一震,同时倒吸一口冷气。
燕崇山带着人赶来时,也被这场面吓到了。
他快速封锁此地,又派出人把其他仍在狩猎的皇子公主都找到,并请回营帐,然后和叶长宁带着周名砚去觐见隆顺帝。
刚听到‘景玥受伤’,隆顺帝就没继续听下去了,而是带着兰妃和太医先去林之奕所在营帐。
景玥已经被林之奕护送回营,全程不让旁人近身,只她照顾。
太医得到消息比较晚,来得也晚,公主的伤已经由林府的苗大夫接管了。
兰妃看到一团团带着血迹的布,心中又急又疼,眼睛瞬间红了。
“我的玥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林之奕跪在榻边:“是儿臣没护好公主,请母妃降罪。”
她也红着眼眶呢,身上血迹斑斓的,看着也吓得不轻。
兰妃哪能发落他?只问:“谁能告诉本宫,到底发生了何事!”
隆顺帝揽过她,低声安慰:“爱妃先别急,听听御医怎么说。”
苗大夫这才有空回话:“公主伤在脊背,驸马施救及时,于性命无碍,但……但脊柱上关联颇多,恐怕会影响双腿……”
“什么?!”隆顺帝震怒,“一定要好好诊治!不可怠慢!朕的公主,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苗大夫躬身道:“是是,老臣一定尽全力施救!”
兰妃在隆顺帝臂弯哭泣着,手帕掩映下,眸色有半分迟疑——之前玥儿曾说过身量一直长,他会想办法装病……莫非……这次便是?
可也太冒险了吧!
还是说……是真的?!
总之,没确认之前,兰妃继续哭了起来,哭得真情实感,痛彻心扉。
隆顺帝带着她去了外间,安慰她几句,然后才有空听事实经过——
周名砚跪在地上详述:“……我看到公主中箭,本能朝箭来的方向回击,谁知道……谁知道竟是程路年躲在那里!我是在谢大人他们来的时候才知道,射中的竟然是程路年……”
“你既然视物不清,怎能确定是他射过来的箭?”隆顺帝知道周名砚这个小毛病,此事又牵扯到景玥、程路年,甚至还可能牵扯到太子……他不得不多问几句。
“我只是看不清人是谁,但动作还是能看清的!”
“会不会是意外?要射猎物,结果不小心射中了人……”隆顺帝又问。
“不可能,我们开始的确要猎鹿,但后来鹿跑了,随后刺客才出现的。而当我们抵御刺客攻击时,程路年的箭才射出来的,他就是故意的,他要杀修远!”周名砚肯定道,“虽然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杀修远……但我不可能见公主中箭还无动于衷……只是,没想到射中的人是程路年……还请陛下明察!”
隆顺帝又看向叶长宁和谢君诺:“你们两个是随后赶过去的?说说吧。”
叶长宁道:“周名砚的确看不清,我们靠近时,他也用弓箭瞄准我们,当我和谢大人表明身份后,他才听出来是我们。”
谢君诺:“我和叶大人到的时候,公主已中箭,程路年也倒在地上。驸马应当看清楚是不是程路年射的箭。”
周名砚:“他当时在对付黑衣刺客,分——身乏术,可能并未留意,否则也不会是公主为保他安全替他中箭了……”
隆顺帝听他这么一说,倒信了几分。
——在这种情况下,周名砚还为林之奕开脱,而不是顺势求证,说明他问心无愧。
不然,以他跟林之奕的情谊,稍微暗示一番,林之奕肯定会顺着他的话说的。
无论有没有留意到。
“程路年怎么样了?”隆顺帝问道。
谢君诺:“怕是撑不过今天。”
外面传来喧哗声,隐约听见两句:“……陛下,求您为老臣做主啊陛下……我儿冤枉啊!”
叶长宁耳力好,禀告道:“是丞相大人。”
隆顺帝看看跪在地上的周名砚,吩咐道:“先把他押起来。”
“是。”叶长宁应声,派了两名属下将周名砚带了出去。
隆顺帝又安抚兰妃两句:“你先守着玥儿,朕去看看丞相。”
兰妃眼泪还没干,她咬牙切齿道:“陛下,您可要为玥儿做主啊。好端端的春猎,去岁是修远受伤,今年又是玥儿中箭!玥儿怎么这么命苦啊!之前两任驸马都故去,这次好不容易有了合心意的新驸马,成亲还不到一年,又出了这样的事!臣妾甘愿落发修行,为玥儿祈福!”
她这样一哭闹,隆顺帝也想起了玥儿的前两任驸马故去之事,还有去年玥儿成亲前、程路年被秦弘杰打断腿的事……
将这些事联系起来,很难不认定程路年仍然对玥儿心存爱慕,同时对玥儿的驸马心生恨意……
倘若真是如此……
那程路年被周家小子的箭射中不过是咎由自取!自食恶果!
“爱妃说哪里话,玥儿也是朕的宝贝女儿,她受伤,朕比谁都心疼。你且宽心,朕一定会彻查此事,不单要查此事,还要查当年卫家和秦家那两任驸马离世之真相,爱妃莫要伤心了。”隆顺帝被兰妃哭得心软,那梨花带雨的模样,我见犹怜。他郑重承诺道,“不管是谁,不管因为什么,敢伤玥儿和驸马,就是死罪!”
兰妃哭得身子发软,瑶儿和珠儿都过来扶她。
隆顺帝:“照顾好娘娘。”
“是。”
隆顺帝面上带着凝重和气恼出去见程邈了。
程邈正拦着押送周名砚的人,说什么都不肯放他们走,他要跟周名砚拼命。
叶长宁捏住程邈的手腕,将他手里夺来的兵刃卸下:“程大人,冷静。”
第128章
程邈如何冷静得了?!
今年春猎,太子监国,他本不欲离京。想找个生病的由头坐镇京中,也跟皇后一样,享受享受‘国丈’的待遇……
奈何路年这小子想来玩儿,他思来想去,加上陛下点名叫他一起来散心,他便带着儿子一起来了。
谁成想……竟出了这么大的事!
他可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
拼搏半生,只为让这个儿子过得更舒心自在。
明明已经离他的目标不远了,甚至可以说近在咫尺——太子监国,只要不出错,未来便是一国之君,他的女儿是太子妃,未来的皇后,他在朝堂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他们程家可谓平步青云。
偏偏天意弄人,在这个关键时刻,独子竟身受重伤,奄奄一息!
他冷静不了,一点也冷静不了!
谁夺他兵刃,谁就是跟他有仇!
哪怕是叶长宁……
程邈去推叶长宁,状若疯癫,他目光紧锁被人押送的周名砚,语气愤恨,目眦欲裂:“你箭箭都朝我儿要害去,是何居心!一箭便可限制行动,你为何连出三箭!你摆明了就是故意杀害我儿!你们周家与林家沆瀣一气,这大堰朝要变天了啊!陛下夺你们兵权你们心生不满,便对我儿下手,你们这些武夫,还我儿命来!!!”
叶长宁眉心紧锁:“程大人——”
程邈还要再口出妄言,叶长宁瞥见隆顺帝神色不虞,他果断出手,将程邈点晕,交给了两个属下:“程大人伤心欲绝,让他小睡片刻吧,待他醒了再说。”
隆顺帝看了看晕过去的程邈,又看了看利落起身的叶长宁:“多派几个太医过去,尽量保住程路年的命。”
“是。”
隆顺帝的心情也不怎么好,好端端的春猎,还没开始,竟又出了纰漏。
有北蛮混进来的刺客也就罢了,起码事先发现了,燕崇山他们都有提前
做准备,怎么又发生程路年刺杀公主驸马的事?
这都什么情况!
林烁和周珩也急匆匆赶来,他们本来是在隆顺帝身边的,后来隆顺帝召了兰妃过来陪伴,他们俩就识趣地告退了,只在行宫外候着。
待得知景玥遇刺,程路年濒死,周名砚被擒,他们俩一时捋不清头绪,赶来后也不知内情,很是发懵。
周名砚看到自家爹爹,满腔委屈涌上来,眼中含泪地唤了一声爹。
叶长宁只叫人看着他,并未给他上什么枷锁镣铐之类的东西,而且现在最重要的是查清楚刺客身份,以及……程路年出现在那里的真正目的。
林之棋也听到消息赶了过来。
现在围在林之奕景玥营帐外的人很多,皇亲国戚,关系好的玩伴们……都在关心。
当然,有的是关心景玥的伤势,有的则更关心事情的真相。
虽说目前看来是周名砚射杀了程路年,但内里真相可能是程路年射伤公主,并意图射杀驸马……
刺客是北蛮人,而程路年和刺客一同出现……丞相是太子党……太子如今在京城监国……
这一系列事情琢磨下来,着实太令人震撼了!
隆顺帝的好心情早就没了,他在景玥这里又多等了一会儿,听到太医(实际是苗大夫)回禀,说血已经止住了,人还在昏迷,后续治疗会根据清醒后的情况来进行,他便稍稍松了口气。
这之后,他留下兰妃照顾景玥,把林之奕也召走,询问详情。
林之奕还有点恍惚,她如实回道:“儿臣与阿玥还有名砚追着一头小鹿进了那片林子的……小鹿太机灵了,名砚都没射中它,它跑走了,我们正要追,突然有几名黑衣人跳出来袭击……儿臣怕阿玥受伤,一直护着他,与黑衣刺客过招,谁知突然被阿玥一推一挡……等儿臣反应过来,阿玥已经中箭……”
“你可看清是谁射伤阿玥?!”
“儿臣心思都在阿玥身上,只记得是身穿碧色衣服的影子一晃,然后对方也倒地了……若不是他穿了碧色衣服,儿臣也不会忽略掉有人偷袭。”林之奕深吸一口气,又补充道,“……后来,后来便是叶大人和谢大人到来,儿臣才听到谢大人说偷袭儿臣与阿玥的人是程路年……”
她的说辞跟周名砚的基本一致,她也没刻意指证确认偷袭的人是程路年。
但现场就在那里,叶长宁和谢君诺是第一时间赶到的……
穿碧色衣服的也就程路年一个。
其他被杀的和被擒的都是黑衣人。
甚至掉落的兵器都能做出区分来——黑衣刺客用刀剑,只有程路年身边掉着弓箭。
而这也压根没什么好奇怪的,他们这群年轻人正在比赛骑射狩猎,每个人身上的确都带着弓箭。
若说是意外,也能说得通。
但未免太牵强。
黑衣刺客出现后,林之奕和景玥都用了近身武器对抗,周名砚也没敢乱射箭,就是怕误伤同伴。
偏偏躲在暗处的程路年用了弓箭,还偷偷摸摸的,旁人当然会怀疑他心怀不轨!
这案子挺好查的。
……
连一刻钟都没用到,叶长宁便将初步探查结果告知了隆顺帝。
隆顺帝问身边的人:“程邈醒了没有?”
李寿昌:“回陛下,醒了,这会儿程大人情绪稳定了不少,正在守着程少爷。”
“走吧,朕也过去瞧瞧。”
叶长宁陪着他一道过去。
叶长宁领了查探卫、秦两家驸马死亡真相,所以,他跟过去,刚好可以趁机看看程邈的反应。
程邈的确不像之前那样吵着闹着要杀周名砚为自己儿子报仇了,他整个人像是突然间被抽掉了一层生气,一下子老了十岁,颓然,阴郁,破罐破摔……
听到太监报‘陛下驾到——’,他踉踉跄跄起身迎上前,就要下跪磕头。
隆顺帝没让他跪下去,一仰头,叶长宁上前搀住了他。
隆顺帝:“免礼吧。他怎么样了?”
程邈老泪纵横:“一直没醒过来,失血过多,药灌下去又吐出来了……怕是……怕是……”他说不下去了。
叶长宁扶稳他颤颤巍巍的身体,目光不动声色地打量他。
隆顺帝也是唏嘘不已,沉默良久后,他才道:“程邈,朕知道你爱子心切,可朕的女儿也受了伤,如今昏迷不醒,甚至面临双腿瘫痪的结局……她好端端一个公主,若真成了不能走路的人……朕如何面对她?面对兰妃?”
程邈哭着低头,挣扎着跪下去,似乎认命般:“若真是路年伤了公主,老臣愿以命相抵。老臣就这么一个儿子,只想他平安啊陛下……”
隆顺帝:“最好的太医都在这里了。”
叶长宁任程邈跪地哭了一会儿,才问道:“程大人,敢问程公子身边跟着的人呢?为何不见踪影?”
他要查案,自然要多方询问。
——虽然他是目睹者。
——正是他看到程路年拿了弓箭孤身一人骑马飞奔,他疑心他鬼鬼祟祟做坏事,才急忙跟上去的。
——这期间他没看到程路年身边跟着的随从。
之后也没看见。
他自己固然可以作证诉说,但办案者最好置身事外,所以他想问问程路年的随从在哪儿。
程邈拭去眼泪,恨声道:“他们护主不力,我已发落了。”
叶长宁深吸一口气,无奈地看向隆顺帝。
隆顺帝从叶长宁这个很有技巧的讯问中得到了一点有效信息——倘若不是心虚,为何这么快就发落随从?
随从的确护主不力,但这是程路年没让他们跟着——景玥那边的随从护卫也护主不力,被林之奕发落打了二十大板,这才是正常的责罚。
程邈这里却动不动就要人命……属实过了。
隆顺帝心里有了比较,就不再那么同情程邈,再加上卫、秦两家的事,他不得不怀疑,程路年是自食恶果。
若真如此,周家那小子非但无过,还有功呢。
他也的确有功,保护公主驸马有功。
隆顺帝淡然道:“太医好好救治,朕再去看看玥儿。”
“是。”
叶长宁松开程邈,跟着隆顺帝离开。
程邈跪着的身姿瘫软下去,他颓丧地望着虚空一处,心中乱极了。
又痛又乱,又无助。
早知道!早知道就不来了!
春猎有什么好的?危险重重,哪里都可能射来冷箭!
在京城做他的富贵丞相多好!
“路年……路年啊!你千万别丢下爹啊,你走了爹可怎么办啊!”程邈后来又去床边哭程路年了。
程路年面色惨白,出气多,进气少,随时都可能一命呜呼。
太医们在这里,也不过是吊着他一口气。
程邈其实也看得出来,三支箭,箭箭都中了要害——周家那个小崽子是国子监骑射第一人,且经常练习,他又是武将之家,从小练到大,臂力惊人,这三支箭的力道也非同寻常——路年撑不下来了……
林家!周家!
此仇,不共戴天!
……
周名砚被单独关押在一处营帐里,叶长宁的两名属下盯着他。
而周珩和林之棋也在这里陪着他。
周珩和林之棋都听谢君诺说了事情经过,但此时公主昏迷,程路年随时可能断气,他们也不好立刻追着陛下和叶大人要个真相调查,证明周名砚无罪。
无论如何,他的箭射中了程路年,还是三箭,总得关一关,才好走下面的流程。
好在叶长宁知晓其中分寸,吩咐叮嘱过属下,那两人对周名砚很客气。
这营帐小了点,偏了点,但该有的日常用品都有,吃喝不愁,只是人身自由被限制。
待真相大白,他便可以恢复自由身了。
林之棋一直在宽慰他。
周名砚此刻已经没了最初的慌乱,事情既然发生了,
他唯有面对。
周珩并不能言善辩,话不多,只在这里蹲坐,跟个大石头一样,守着自己的小儿子。
反倒是周名砚开始宽慰他。
“修远和公主怎么样了?”周名砚转移着周珩的注意力,免得他太过自责,“还有刺客之事,查清楚了吗?”
“还在查。”周珩道,“谢君诺在查刺客的事。叶长宁在查你们的事。”
林之棋在旁边补充道:“修远没事,她还托我给你带话,谢谢你保护她和公主。至于公主……如今还在昏迷,兰妃娘娘在守着。”
“我听说……公主伤势也很重,伤在脊背,很可能牵连到筋脉,双腿会受影响……是真的吗?”
林之棋:“太医的确这么说,不过他们一定会尽力施救的。”
“好好一场春猎,怎么又发生了扫兴之事……这简直比去年的意外还让人气恼!”周名砚叹道,随后他又想起什么似的,“陛下要重查卫、秦两位驸马的事……会不会真的是程路年?他向来倾慕丽阳公主……”
周珩给他倒了杯茶塞手里:“少废话,喝茶消停会儿吧你!”
第129章
周名砚乖乖低头喝茶,喝一半后,悄悄抬头,跟林之棋对了个眼神。
林之棋做出个‘无能为力’的表情,耸了耸肩。
这次事故的确令人挂心。
无论是刺客来历,还是程路年的目的……
不过有叶长宁在,应该能查个水落石出。
只希望阿玥能平安无事。
被众人关心的景玥如今正在悄悄喝水。
他床边只有兰妃和林之奕两人。
其余人等都在外面候着。
景玥已经在只有他和兰妃两个人的时候告诉了兰妃他和林之奕的计划。
此番受伤,不过是将计就计,刚好顺势坐上轮椅,让他身量一直增长的表象隐藏下来。
毕竟,再长下去,便无法再用‘高个女子’的理由说服众人。
高出普通的一截儿,还算说得过去,比高个男子还高,就太引人注目了。
林家又处于风口浪尖,他低调些为妙。
他们也是没想到,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
程路年比前两次,不,前三次,更冲动,更不计后果,大概太子如今的得利让他太过自大忘形,以为程家做什么都不会再被问罪。
亦或是……什么人给了他冲动的理由?
他没头没脑的,成了别人手中的刀?
景玥和林之奕尚未认真分析过,不过目前事情进展对他们有利。
兰妃竟也在不知内情的情况下,配合非常默契——她那番说要‘削发为尼’的闹腾,和不经意间点出的卫、秦两家驸马离世的话——给了他们很大的帮助。
兰妃在得知景玥是假装受伤后,心情就放松多了,她从景玥手里拿走茶杯:“你们倒是胆大,也不怕玩脱了。倘若真伤到了后背和肺腑……可怎么好?”
景玥安慰道:“母妃放心,我心里有数。我提前穿了护心衣,也用内息抵御箭矢的力道,卸了大半的冲力。”
“这次便也罢了。之后莫再兵行险着。”
“是,母妃。”这次是林之奕乖乖应声。
无论如何,让‘金枝玉叶’的公主受伤,总归是她这个驸马的‘罪责’。
兰妃问景玥:“还需母妃做些什么?”
景玥:“母妃照顾好自己就好。”
兰妃:“行。知道了。我会盯着你父皇彻查卫、秦两家的案子。”
景玥和林之奕也是万万没想到,兰妃这个‘盯着’竟真盯出了结果——她不知何时搜集了证据,后来适时地放出来给叶长宁,把程路年杀害卫瑛秦潇的罪名钉死了。
程路年死得不冤。
没错,那天夜里戌时末,程路年彻底没了气息。
太医回天乏术,吊了一天的气,程路年终究没挺过子时。
或许……卫瑛和秦潇也在冥冥之中加速了‘索命召唤’,带他一同去地府算账了。
程邈伤心欲绝,晕了两次。
他想借晕倒、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可怜模样,让隆顺帝对他心软,暂缓对他教子无方的发落。
隆顺帝果真没立刻发落,只吩咐人送他和程路年回京。
才来猎场没两天,大部队不可能这么快就回京。
至于叫谁护送……隆顺帝想了想,点了燕崇山和景卓睿和叶长宁三人负责。
叶长宁主要是回京继续查探卫秦两家的事。
——他很快就会查到兰妃放出来的证据……
而在猎场的事,他也查到了程路年对林驸马和丽阳公主不利的证据。
否则程邈怎肯罢休?还装柔弱博取隆顺帝同情?
这些暂且不提。
周名砚不用回京,依旧被扣在猎场,有隆顺帝的人看守。
除了不能去骑射狩猎,其他的日常起居根本不受影响。
事实上,他救了公主和驸马,当论有功。
林之奕去看过周名砚两次。
对周名砚,她跟景玥的确愧疚——无论是巧合还是什么,他们到底是利用了他。
周名砚太无辜了。
所以,她两次过去都给周名砚带了好酒好肉。
看周名砚的目光也充满了自责。
周名砚却坦然面对自己手上多一条人命的事实:“好啦,别再用这种眼神看我了。好像我做的是什么不好的事一样——他对你和公主心怀不轨,有此结果不过是咎由自取。”
林之奕陪他喝了两杯,神色复杂地问他:“你真的一点都不担心?”
“担心自然是担心的——丞相那日指着我痛骂的一番话,把周家和林家绑在一起,明显是要拉你们家下水。射杀程路年是我做的,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愿承担。不过……我也给你们添了麻烦——丞相恨我周家不算,肯定也恨你们家。”
“恨就恨吧。他们早就看我们林家不顺眼了——从他们觊觎我四个姐姐的婚事开始。”
周名砚消音,只用口型道:那太子岂不是也……记恨咱们了?
林之奕:“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我们问心无愧便是。”
周名砚点头:“不错!我们问心无愧便是!”
他是真的问心无愧。
林之奕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的愧疚,不过她跟景玥的确差点被程路年所伤。不对,原身就死在程路年手里。
还有卫瑛秦潇……
如今,他们总算为那三人报了仇。
程路年就这么死掉,还真便宜了他!
幸好最后是周名砚出手还击的——三箭,报了三个驸马的仇!
而他们也借着这个机会,让景玥成功坐上轮椅,且不被人怀疑。
“刺客的事查得怎么样了?”周名砚问道。
林之奕摇头:“我这阵子没顾得上过问,不太清楚。”
——公主受伤,她这个驸马演也要演得像点儿,只能在公主账下嘘寒问暖,刺客之事,无心顾及。
周名砚:“也对。你还要照顾公主……”提到公主,他十分惋惜,“公主她真的……要坐轮椅了?”
“嗯。暂时的而已。他一定会没事的!”林之奕做出有信心的模样,“等他多养一阵子,我会陪他复健。”
周名砚改了表情,附和道:“对对,多养一阵子,一定能恢复的!”
第130章
景玥和林之奕自此低调下来。
景玥‘安安静静’养伤,林之奕陪伴,还连夜赶工,做了个轮椅出来——运用了现代人工力学原理,争取让景玥坐得舒服。
这时代当然也有轮椅,林之奕是在这个基础上进行了改装,总之,当景玥根据伤势恢复的计划、能试着外出时,这轮椅就派上了用场。
其他皇子公主都陆续来探望过景玥几次,每次他们来都唏嘘万分。
“玥儿真是命运多舛,三次才选到驸马,成功出嫁。两次猎场游玩,却两次都出现意外,这次更是严重……她的腿真的不能恢复了吗?”这是景珑的感慨。
同为公主,景珑的婚事很顺遂,她对这个最小的妹妹是真同情。
景卓越跟景玥关系一般,不过看在林之棋的份上,再有顾庭萱的关系,嫁到林家的景玥自然是与其他皇姐皇妹有所不同的了——他送来不少供景玥解闷的小玩意儿,也做主跟景卓武申请,之前那次的赌约作罢。
景卓武虽然不甘心,但这个节骨眼上,他也不想再生事,万一再出现误伤等意外,父皇肯定会大发雷霆。
若是引火烧身就不好了。
如今这火烧到了太子身上,景卓武十分乐见这个情况,开心还来不及,怎么会自找麻烦?
他同意赌约暂时作罢,甚至把自己承诺的别院赠给了景玥——
“若非为兄提议骑射比赛,玥儿也不会
受伤……只盼着玥儿莫要责怪为兄……”
景玥脸上故意化了让人显得虚弱的病容妆,他也装得有气无力的,声音又柔又弱:“皇兄说哪里话……此事……是小妹的劫……避不开的。”
景卓武他们也听说了当年卫瑛和秦潇两位准驸马的事很大可能跟程路年有关,景玥称这是他的劫,倒也没错。
“玥儿莫要胡思乱想了,修远还在,他定会好好照顾你的。你也放宽心,如此才利于养伤。”
景玥乖乖应了。
他的伤势慢慢稳定下来,除了仍然不能走路,其他一切都好。
所以众人的注意力便放在了刺客一事上。
谢君诺配合林烁、周珩以及五皇子景卓然,通过密道去猎场外围真的捉到了一批北蛮人。
而经过审问,这些北蛮人开始供出幕后之人。
——先是供出五皇子,又供出林烁和周珩,最后咬向楚王景卓睿。
隆顺帝听了谢君诺的口述汇报,哼了一声,把奏折摔在面前的桌上:“一派胡言!”
他震怒之下,胸口一堵,抚胸剧烈咳了一阵。
上次大病,终究是留下病根。
谢君诺声音冷静沉稳:“陛下保重龙体……此等事不值得陛下烦忧。”
隆顺帝勉强平复心绪,问道:“君诺,你觉得刺客招供的话可信吗?”
谢君诺斟酌道:“如果没有发生丽阳公主受伤一事,刺客这样招供的确让人怀疑林国公和周大将军。但楚王殿下和五殿下明显就是被胡乱攀咬的。”
隆顺帝又何尝不这样想?
密道和刺客的事都是林烁他们发现并上报的,还是他们捉到了更多的刺客。
如果没有提前发现密道和刺客的事,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他这个皇帝很可能被刺杀,其他皇子也同样面临危险……
谁最有可能做这样的事?
联想到程路年刺杀林修远一事,便能推断出来。
——是太子!
亦或是太子党!
太子监国,享受到了无边的权力,某些支持太子的官员、甚至就是太子本人,想来野心爆发,认为他这个皇帝死在猎场最合适了,届时太子登基,这无上权力就妥妥到手!谁还敢违逆太子?
除太子外的所有皇子也都在此地,到时候一并杀掉,推到北蛮人身上,太子就是唯一的继承人,还是唯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至于被攀咬的林家、周家和老三老五,是刺杀失败后的第二步棋。
他这个皇帝老子死不了,但会被刺客引导着去怀疑自己所倚仗的肱股之臣和近期疼爱的两个儿子……
太子及太子一党仍有极大利益到手。
隆顺帝沉默良久,才问谢君诺:“朕对他还不够好吗?他都已经开始监国了,为何仍如此浮躁急迫?”
谢君诺能说什么?
他只能低声宽慰:“陛下,或许这些刺客真的是北蛮派来的,为的就是离间陛下和林国公周大将军,离间陛下和太子的父子之情……臣会继续深入调查的,还请陛下保重龙体。您在,才能稳住一切。”
这话提醒了隆顺帝。也给了他台阶下。
“的确……也有可能是北蛮人的计划。他们沉寂了十几年,怕是又蠢蠢欲动,妄想着不属于他们的东西了。”
总之,无论如何,隆顺帝是不信老五敢生野心的。
谢君诺又劝道:“陛下,危险已经肃清,您和诸位殿下不如好好享受春猎吧。难得今春天气这样好。”
去年冬天有灾情,但瑞雪兆丰年,春天来得晚也不影响春耕,这猎场的各种植物茂盛,各种动物繁多,很适合狩猎玩耍。
即便不狩猎,只在连丰盈的草地上跑跑马也会心情愉悦。
隆顺帝想想便同意了。
他成天因刺客和程路年的事板着脸,小辈们也神经紧绷,不敢放松。
本来就是出来游玩散心的,既然这样大张旗鼓的来了,如果全都窝在行宫和营帐里,岂不白来?
于是隆顺帝发话,让大家继续春猎游玩,或跑马,或篝火宴会,怎么放松怎么来。
只是加强了守卫,保证在猎场的所有人的安全。
另一方面,他们不急着回京,也是担心在半路遭到偷袭。
——北蛮人都渗透到皇家猎场了,半路截杀也不是不可能。
在猎场还有行宫和地形优势,他们带的护卫和兵将也够用。
若真在半路遭到突袭,反而没什么倚仗,容易腹背受敌。
也是这时候,隆顺帝才反应过来。
他召谢君诺和林烁周珩前来商议:“老三和叶长宁他们是不是还没传来消息?”
皇帝没仓促之下回京,反而是楚王等人回京,那腹背受敌的会不会变成楚王他们?
林烁也飞快反应过来,回道:“是的,臣请旨,立刻率一队人前去查探消息。如果殿下他们真的遇到作乱的人,臣一定护住楚王殿下。”
隆顺帝不愿放他离开自己身边,这种情况下,有林烁和周珩这俩护国大将在,他的安全感才更高。而且猎场里除了他,还有皇子公主和各世家朝臣以及他们的孩子……
这也都是大堰朝肱骨和未来的希望,不容有失。
于是隆顺帝道:“再等等,楚王武功不错,叶长宁也很会审时度势,他们身边还有燕崇山,即便真的遇到作乱的北蛮人,应当也能应付。倘若今日酉时三刻还没消息,就让靖王和林之棋带小队人马走一遭。他们俩在西域锻炼过,也配合默契,林卿、周卿以为如何?”
林烁自然没什么意见。
他本来还担心隆顺帝会派修远去……想想景玥如今的‘身体情况’,他又了然了。
陛下这是要让修远好好陪伴公主……
周珩嘴唇动了动,想说派小儿子护送,但想想周名砚身上还有‘人命官司’,便把话咽了下去,改为:“陛下圣明。”
酉时三刻,仍没有楚王一行人的消息传来,早得到旨意的林之棋和靖王景卓越领命,带了两百人出发,查探消息。
隆顺帝本来要拨给他们五百人,两百人实在太少。
不过景卓越婉拒了:“父皇,猎场太大,猎场外围所需的护卫和士兵很多,还是让他们在这里保护您和各位大人的安全。儿臣和林校尉刺探消息为主,策应三哥他们为辅,人带太多反而不利行动。”
如此隆顺帝便作罢了。
他们一走,整个猎场又变得人心惶惶。
林之奕给景玥端了碗燕窝过来,景玥笑着接过来,喂她喝两口,自己才喝一口。
“北蛮人怎会突然冒出来?”林之奕蹙眉深思,“我们的情报网里好像并未有这件事。”
景玥又喂她一口燕窝,而后叹道:“我们的根基毕竟太浅,有收集情报的想法也才不到一年。而北蛮人可是沉寂了十几年。当初爹爹击败他们,又签订纳贡契约,北蛮的确老老实实地按时上岁贡给大堰,这十几年来,他们可能暗中向大堰陆续派遣了不少密探。”
林之奕一点就通,她恍然大悟道:“我懂了。或是通过经商往来,或是通过姻亲结合,再加上身负秘密的暗探渗透扎根,慢慢培植势力……十几年啊,这股势力真的不容小觑!”
景玥也无比唏嘘:“是啊,幸亏发现了密道
和北蛮人。怪不得空念大师说你是福星,是天命……”
“对啊,他还提过……乱世。”林之奕压低声音,几乎是在景玥耳畔说的后两个字,“我们当初都忽略了臣服已久的北蛮势力……只以为可能会是天灾引发百姓疾苦……”
景玥挑眉:“……我就说太子没这么蠢,竟在他前途光明的大道上突然脑抽一样犯如此幼稚的错误。想来他或许只想通过能控制的十几个刺客来栽赃林、周两家,好夺另一半兵权。这样他才能高枕无忧。”
林之奕补充道:“又或者,是他遇到了什么人,故意在他面前进言,出了这样暗怀鬼胎的计谋,而这个人,刚好就是北蛮人。目的是搅乱大堰朝的水!太子因为夺权心切,被当做棋子,着了道……”——
作者有话说:久等惹,今天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