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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林之奕开启了在揽月殿生活的日子。


    一大早,兰妃娘娘身边的太监喜乐便奉命给丽阳公主送来了荔枝和蟠桃。


    “殿下,娘娘真疼你……”苏廉笑道。


    这荔枝可是稀罕物,从岭南运来颇为不易,能保存现有的新鲜是前人几经周转尝试才实现的。


    宫里妃嫔皇子公主众多,一般皇帝和皇后、两位贵妃、四妃才能吃到。


    皇子和公主们不一定有。


    兰妃是四妃之一,隆顺帝很喜欢她的玲珑解语心,所以,把自己那份也赏了她。


    兰妃疼爱景玥,便给景玥送了来。


    倒便宜了与景玥换了芯子的林之奕。


    林之奕吃了两颗,忽然想起前些日子在三姐姐那里就吃到的荔枝……心情稍微有几分微妙。


    啊这……侯府竟比宫里更早吃上了荔枝?


    想到那位颇会经商的舅舅,林之奕又了然——许是舅舅的商队从岭南带回来的。舅舅一向疼爱母亲和大姐姐,而母亲和大姐姐又更疼三姐姐,所以,三姐姐才第一时间吃到荔枝。


    咳……虽


    然更多是进了四姐姐的肚子。


    林之奕收回思绪,又默默感慨了一句——


    兰妃娘娘果真是独得圣宠啊。


    不过换位思考一下,如果她是隆顺帝,她也喜欢兰妃这样知情识趣、不给她增添烦恼的解语花。


    宫里有皇后,惠贵妃和柔贵妃,昭妃、娴妃、淳妃、兰妃,外加其他嫔。


    太子和端阳公主是皇后所出。


    二皇子和明阳公主是惠贵妃所出。


    三皇子和朝阳公主是柔贵妃所出。


    四皇子是昭妃所出。


    五皇子是娴妃所出。


    六皇子是淳妃所出。


    丽阳公主景玥是兰妃所出。


    ——由此也可见兰妃受宠程度。


    只一个‘公主’就得了妃位。


    皇子公主们都长这么大了,宫内也着实平静了几年。


    提前定了储君,后宫才更安宁。


    不过最近,太子和其他皇子们陆续开始有了小动作。


    太子笼络朝臣,其他皇子们也在暗暗搜寻合适的世家及世家女来巩固自身地位。


    储君一日未登基,其他皇子们也就还有机会,够一够高位。


    单皇子们出力还不够,几位皇子的母妃轮番上阵,隆顺帝都烦了她们。


    在他心里,还是兰妃好。


    兰妃只为玥儿操心婚事,其他事务一概不沾。


    都道人逢喜事精神爽,大约女儿婚期将近,兰妃风韵更胜从前,肤白貌美,一张绝色笑脸让人见了便跟着轻松开心起来。


    林之奕傍晚便见到了兰妃。


    兰妃是带着隆顺帝新赏的玉器珠宝首饰等物来的,并放话:“玥儿喜欢什么就添到嫁妆里去。你父皇说了,会再给你嫁妆单子上添上三百亩良田。”


    林之奕瞪大双眼,她克制着惊喜,上前给兰妃捏肩:“母妃可是做了什么事?”


    兰妃喝了两口茶,眉眼间露出得色:“本宫什么都没做,是旁人……做得太多了!”


    林之奕凤眸微敛,静静等候下面的话。


    果然,兰妃按捺不住冷笑道:“这阵子,柔贵妃和昭妃都在与本宫示好,又经常在你父皇那里吹耳边风——你道是为了何事?原来她们想为三皇子和四皇子求娶定安侯家的女儿!”


    林之奕惊讶出声:“什么?!”


    他们竟然把主意打到了定安侯府——这是认准了定安侯府女儿最多吗?


    兰妃继续道,“她们也不想想,陛下怎么可能会同意让定安侯家女儿嫁给皇子?我为你定了林小侯爷为驸马,那是因为这属于‘公主’外嫁。她们一个个眼红定安侯家的势力,却不知定安侯早就与陛下禀明过——他家的女儿,不嫁皇子。要不说定安侯是纯臣呢。”


    不把女儿嫁给皇子,那就是对陛下表忠心——定安侯府不站任何皇子。只忠心陛下。


    就连太子都没求娶到定安侯府嫡长女,而是退而求其次、选了丞相家的嫡女,其他皇子又怎么可能成功?


    “定安侯战功赫赫,手握大堰三分之一兵权,陛下当初有意封他为定安公,他都推辞不受。这二十多年来,陛下一直都觉得亏欠他,所以,才暗中确保不让定安侯卷进储君纷争的漩涡里。”


    林之奕:原来隆顺帝想过给定安侯封定安公。


    她想,兰妃不参与各宫妃嫔和其他皇子间的争斗,不代表她没那个实力,相反,她只是太通透了,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处于风口浪尖,所以才让景玥男扮女装,彻底躲避祸端。


    景玥的母妃,是很爱他的。


    “兵权在手,定安侯府也的确不适合再与任何一位皇子有关联。”兰妃叹了口气,“至于驸马……可能要再过几年,陛下才会给他一点实权吧。你只要想办法跟驸马达成协议,往后余生,都会安全无虞。”


    林之奕:“好,都听母妃的。”


    兰妃抬手轻轻按了按‘他’的手,示意‘他’别按摩了,而是拉着‘他’的手,把‘他’拉到前面来,微笑又凝重地看着‘他’:“玥儿,如今你与驸马年纪都尚小,过几年轻松舒坦的日子也挺好的。待以后……新皇登基,还不知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母妃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也会照顾好您。以后无论新皇是谁,都与咱们娘俩无关。我想,定安侯府也必会护我们周全的。”林之奕安慰道。


    兰妃满心满眼都是‘他’,笑道:“你过得好,为娘就放心了。而且,说不定驸马及冠后也能有个好差事。”


    林之奕知道兰妃消息灵通,顺势打探道:“母妃可是听说什么了?”


    兰妃示意‘他’也坐,回道:“是听你父皇说的,有意趁你和驸马成亲之事,再给定安侯提一提定安公的身份。如此,驸马地位也就更高一些。”


    林之奕:“怪不得其他娘娘和皇兄们着急了。”


    兰妃戏谑地望着他:“你呢?如今可还满意母妃为你挑的驸马?”


    林之奕心道——景玥原来不满过她吗?


    不过没关系,现在她是景玥,可以信口胡说:“满意。多谢母妃慧眼识英才。”


    兰妃被‘他’逗笑:“你啊……听说昨日……你们游湖赏荷玩到午时?还留驸马在宫里用了膳?”


    林之奕:“嗯。反正一个人也无聊。驸马昨日刚好休沐。”


    兰妃:“也好,你们在成婚前多多接触一番,了解彼此的秉性脾气,以后你才好拿捏他、并谈合作条件。”


    林之奕:“是。”


    她下次见景玥问问他,要不要告诉兰妃,他们俩其实是阴阳相合的?免得兰妃娘娘总操心他们俩婚后的谈判跟协议……


    不过宫里人多眼杂,各宫眼线众多,暂时还是藏着秘密为好。


    兰妃在揽月殿小坐片刻,给‘丽阳公主’选了些新的头饰,林之奕开开心心与她一同尝试佩戴,还换不同的妆容,很有耐心。


    ——她牢牢记得景玥叮嘱她的话,面对母妃,要有耐心。


    她主打的就是一个超级有耐心。


    更何况,美妆也是她擅长并喜爱的一项工作。


    她把兰妃也当异世界的好姐姐了。


    兰妃被哄得很开心,她看‘景玥’似乎比以前更愿意尝试新首饰新发型新妆容,便稍稍放下心来。


    只要玥儿肯做这种事,那他的身份就一定能瞒更久!


    林之奕把兰妃哄得开开心心的离开了揽月殿。


    她送到殿门口:“恭送母妃。”


    回到殿内后,她把几样首饰和脂粉都放好,决定以后每天都用这些新的。


    扮女孩子嘛,自然要每天都漂漂亮亮啦!


    这互换后独自生活的第一天,林之奕算是平安度过。


    景玥那边也到了国子监放课时间。


    他笑容满面地跟周名砚一同从雅风堂出来,周名砚习惯性想搭他的肩膀,被他躲开了。


    周名砚:“???修远,你今天一整天都怪怪的。怎的连肩膀都不让我搭了?嫌弃我了?”


    景玥:“不是,天气太热了。”


    这个理由倒是万能的。


    周名砚接受了这个理由,而后问道:“对了,你往日不是不太喜欢骑射课吗?今日怎的这般兴奋?连中十次红心!杨统领都夸你了。”


    景玥轻咳一声,他就是因为能自由骑射所以太兴奋没收住。


    而且他也很享受周围同窗们的喝彩声。


    原来和同龄人一起上学是这样开心的一件事。


    想想他自己在宫里一个人默默练功学习的处境,他都有些不想换回去了。


    “总不能丢公主的脸。”景玥又找到一个好借口,“我才夸下海口要护着公主,骑射这一关,总要令公主满意才行吧?”


    “对哦。丽阳公主的骑射也不错,在几位公主中排首位。你们二人若在一起,简直无敌了。”


    “我也这么觉得。”


    他二人出了国子监大门,正自寻马车,有人从门口打马而过,唤道:“林小侯爷,周公子,有没有兴趣去飘香楼喝一杯?”


    景玥抬眸望去,端坐马背上的,正是永盛侯府家的嫡次子——谢君行。


    谢君行也还在国子监读书,不过他


    比他们年长两岁,是‘启’字辈的,在启心院学习课业。放课时间比他们早一刻钟。


    有他大哥谢君诺作对比,谢君行的国子监生涯,其实也蛮‘凄惨’的。


    祭酒大人、博士、夫子、统领、教头……都夸他大哥文武全才。他们自然也对他寄予厚望。


    可惜,人与人是不同的。


    哪怕是一母同胞,一样的开蒙学习,谢君行和谢君诺都不可能完全一致。


    尤其从小到大就听着周围人夸赞他哥的声音,谢君行主打的就是一个叛逆。


    要不他怎么会跟程路年玩到一起去呢?


    景玥对他没什么好感,周名砚则是无所谓态度。


    所以,在听到谢君行邀请后,周名砚用眼神询问景玥:去吗?


    谢君行不紧不慢抛出一个诱饵:“林小侯爷对令姐的婚事毫不关心吗?”


    景玥桃花眼锁定谢君行,目光凛冽。


    “好,飘香楼是吧?谢二公子,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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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章


    飘香楼的雅座里,店小二给三位贵气的公子呈上最后两道菜品——樱桃酒酿、蟹粉狮子头,便恭敬退出去了。


    谢君行晃着的折扇停下,他收扇,倾身给景玥斟上一杯竹叶青,笑道:“林小侯爷,请。”


    景玥瞥他一眼,这位好像还没称呼过他驸马……


    虽然跟‘公主’成亲之前,叫他‘林小侯爷’也没问题,但总觉得不爽。


    周名砚是个憋不住话的,顾不上吃喝,率先问道:“谢二,你方才说什么婚事……可是从哪里听说了什么?”


    谢君行一双狐狸眼眯起来,笑道:“周公子似乎比小侯爷还担心啊。”


    周名砚微愣——他只是本能地想起了林之棋,那个飒爽的女子,若是她被什么暗潮涌动的世家婚约绑住,大概很难再像现在这般肆意快活了。


    “我就是好奇。你不说算了。”周名砚脑子转得也快,他假装气恼,自己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景玥本人自是比谁都能沉得住气。不过他既已赴宴,就代表了他是关心‘几位姐姐’的婚事的——替某人担心。


    景玥淡然道:“莫不是永盛侯府想为谢小侯爷求娶我家哪位姐姐?”


    谢君行敢私下议论定安侯府的千金们,那他也能把永盛侯府的嫡长子拉下水。


    谢小侯爷的名声在京中可是非常响亮的。


    端方君子,如玉如琢。


    倘若叫旁人知道他想娶哪家千金,绝对算得上是更好的谈资。


    谢君行被噎了一下,笑容不变,从善如流接道:“原来林小侯爷想与我做亲戚啊。”


    景玥:“你想多了。本……本公子只想与谢小侯爷做亲戚。”


    谢君行脸色微变,从小到大,他最不喜欢的就是被拿来跟大哥比,可没办法,所有人见了他,都会下意识地做出他最讨厌的举动。


    他勉强维持着脸上的笑容,道:“家母的确看好定安侯府嫡长女,奈何我大哥无福,配不上令姐。你可知为何?”他也不卖关子了,压低声音道,“三殿下有意迎令姐入府做王妃……”


    景玥目光微凛——景卓睿?


    “三殿下亲口跟你说的?”


    “嗯,上次三殿下出城办差,稍稍透出一点口风来,谁家还敢与他争?”谢君行端起自己这边的杯子,优哉游哉道,“除非得陛下亲赐,否则……令姐的婚事,怕是会身不由己啊。”


    景玥明白这其中的艰难——倘若景卓睿真的对侯府千金有意,旁的世家子怕是会刻意规避。如此一来,即便侯府无意跟三皇子攀亲,也很难再择到良婿。


    谢君行看着‘林之奕’若有所思的样子,又抛出一句震耳欲聋的话:“四殿下好像也想争一争。但不知他与三殿下看上的,是不是同一人。”


    景玥神色终于有了一点变化。


    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几位皇兄间的暗流涌动。


    以前,他在深宫、在揽月殿,又是公主身份,不得干政,想要了解的事只能通过暗卫。


    但其他皇兄皇姐也有暗卫,所以……暗卫不是万能的。


    而且大堰是有太子的。有储君之位镇着,其他皇子怎可僭越?父皇应该也不会太过放任他们蠢蠢欲动。


    不过,既然他们动了,那就说明……太子犯了错?


    景玥细想近日京中发生过的大事——程路年摔断腿的意外?!还牵扯到了秦弘杰。


    脑中仿佛有电光闪过。


    景玥稍微回过味来。


    昨日出宫之时,他还遇到了进宫面圣的叶长宁。


    莫非……就是因为此事?


    佑一他们做得很隐晦,也是特意把秦家拉到了明面上,好叫程家怀疑不到定安侯府。


    或许,叶长宁很有手段,从秦家、程家的反应中,察觉到‘丽阳公主’前两任驸马的意外事故另有隐情?


    据说,因程家惊动了太子,太子参与其中,才引得旧案重提。


    叶长宁去丞相家那次,就是奉了太子之命。


    秦家……


    景玥目光透着惋惜,他的确对秦家感到愧疚,想来父皇也是有愧疚的吧?


    好端端的英才驸马故去,良将秦弘杰也变得疯疯癫癫……


    秦家人若是想就此翻案查探,叶长宁恐怕做不了主,得向父皇请示吧?


    而父皇……说不准会是个什么态度。


    总之,不论父皇是什么态度,太子擅自对大理寺的少卿下达命令,便是逾距。


    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有心人若是做一做文章,肯定会让父皇对太子心生不满。


    这些有心人们,自然要多拉拢一些世家、朝臣,当自己的靠山。


    不过,他们把主意都打到定安侯府,着实有些大胆了。


    景玥猜测,父皇应当也不会同意的。


    他心思急转也只在一瞬间,除了面色微变,谢君行也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


    周名砚倒是有点着急:宫深似海,定安侯府家的千金们无论哪一个,都是嫡女,备受宠爱着长大,嫁与皇子,绝非良配。


    哪怕是当正王妃,也不如在外寻个良婿,当正夫人为好。


    景玥稳住心神,看着谢君行道:“为何告诉我这些事?”


    谢君行:“没什么,只是赶巧而已。我恰巧知晓了此事,又恰巧遇到了你。”


    景玥却不信他。


    他又盯着谢君行看了半晌,见他无意透露缘由,便就此作罢。


    ——他可以自己查。


    周名砚狐疑地收回目光——他倒是记起一桩旧事。


    年初时候的事了。


    那会儿大雪连下三天,他与修远用修远带来的一个铲雪机关虎兽为雅风堂锄雪,引来一众学子围观。


    后来谢君行第一个排队,出银子租借机关虎兽,去给启心院锄雪。带领的其他各堂各院也开始排队租借机关虎兽。


    修远赚了一大笔银子,放课后拉着他去飘香楼美餐了一顿。


    谢君行在所有院落都用过机关虎兽后又租借了一个时辰,他对它爱不释手,把玩了好久才归还,甚至问修远卖不卖。


    修远说那是四姐姐所做,且是赠给他的生辰礼物,不卖。


    谢君行才作罢。


    但也就是那次,他与谢君行都知道了,林修远有个动手能力极强、会做机关虎兽的四姐姐。


    男人嘛,都对这种能动起来、甚至可以当坐骑的机关物件很有兴趣。


    更何况,这个机关虎兽做的栩栩如生,还能铲雪,很实用。


    周名砚想,莫非,那次谢君行就暗暗对侯府四小姐上了心?


    只是不敢明示?


    当然,周名砚也就是想想。


    修远都装作不知,他自然也不会在此刻明确地提出来。


    但是……定安侯府家几位千金着实已经比其他世家女任性、幸福多了。


    嫡长女现年二十有三,嫡次女二十有一,嫡三女二十,嫡四女十九,修远都要


    成亲了,他这四位姐姐却一个都还没有定下来。


    这在京中也是一桩奇事了。


    其实周名砚小时候不懂,曾问过父亲此事,父亲说是定安侯太宠妻女,舍不得她们早早嫁人,想多养她们几年。


    反正侯府养得起。


    嫁到别人家了,就要承担一个小家的责任,劳心劳力,琐事磋磨……如花的女儿,何苦那么早就受苦?在家里当女儿还能如花如玉,嫁了人,就身不由己啦。


    周父当年的话是,若他有个宝贝女儿,也会舍不得她早早出嫁的。偏他是四个儿子,一个个的憨傻少根筋,拿不出手,不然他早去定安侯府求亲了。


    当然,话虽如此,周名砚如今已经明白,周家跟林家是不可能结亲的——两家都是将门,兵权在手,侯府有三分之一兵力,周家有五分之一,他们两家若结亲,怕不是想要死得快一些?


    周名砚此刻只敢弱弱地打探一下谢君行的婚事:“谢二,你对别人家的婚事这么感兴趣,你自己的呢?可有着落了?”


    谢君行依旧一副笑模样:“我?我大哥都不急,我也不急。”


    这话题就此转到了谢小侯爷身上,周名砚好奇道:“谢小侯爷为何还未娶妻?他可是有什么意中人?”


    谢君行:“莫要胡说。我大哥一心扑在朝堂之事上,只想尽快报效朝廷和陛下,婚事对他来说,需得锦上添花才行。”


    周名砚:“谢小侯爷好志向。”说着说着,周名砚又想起了一人,“叶少卿似乎也没成亲——”


    景玥和谢君行同时点头。


    周名砚感慨:“真是巧了啊,咱们这一些隆顺十年后出生的年轻人,都未成婚。修远反倒是头一个。他可是隆顺十五年后才出生的。哦,对,我跟他一样。我比他还小一点点。”


    谢君行在脑中大致过了一遍京中年岁相差五到六岁的世家子女,还真是如此啊。


    也的确奇妙。


    景玥默默猜测这种情况出现的原因,后有了结论:“许是隆顺初年那段时间战事较多,无论边关战场的将士们还是京中权贵,都提心吊胆,所以尽快为子女操办好婚事,免得出现什么变故。后来大堰承平日久,大家都愿意好好享受天伦之乐,对儿女们都多了几分不舍。


    “更何况,对年轻人而言,大堰休养生息的时候正是报效朝廷的好时机,岂会因儿女情长耽搁?”


    谢君诺、叶长宁便是如此。


    周家儿郎也是如此。


    林家虽然女儿多,但每个女儿也都各有擅长之技,能够为家里、为百姓,提供助力和方便。


    景玥对换身一事有了改观,对成亲一事也莫名期待起来。


    以后……他是否也能跟谢君诺、叶长宁等人一样,施展抱负,为大堰、为百姓……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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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章


    从飘香楼出来后,谢君行骑马离开,周名砚再次跟景玥同乘马车,定安侯府的护卫之一季风乘坐周名砚的马跟在一侧。


    “修远,你今日好像对谢二特别没好脸色……他是不是暗中得罪你啦?”周名砚问道。


    景玥记起自己现在‘林小侯爷’的身份,也意识到刚才自己不够冷静,连粗枝大叶的周名砚都发现了他的不对劲,狐狸一样的谢君行肯定更能察觉。


    不过也没关系,今日还算有借口——好端端的,谢君行一个陌生人忽然议论他姐姐们的婚事,他能给他好脸色才怪。


    景玥不动声色反问:“我以前对他很有好脸色吗?”


    周名砚回忆一番:“也不算吧,但总归不会像今日这般冷脸。不过他的确不对,君子礼仪都学到哪里去了,连我都知道不应随意议论女子的婚事。可能……他是另有心思?”


    “此话怎讲?”景玥盯紧了周名砚。


    周名砚就把自己的猜测说与了景玥听,最后又道:“我也是乱想的,毕竟他什么都没说……”


    景玥沉着脸,不知在想什么。


    周名砚:“修远……其实想想,与其嫁给皇子,还不如嫁给谢二。如果能选谢小侯爷当然更好。你要不要跟侯爷商量商量?”


    景玥:“此事我爹和我娘肯定早有主张。”


    周名砚:“也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也看开些吧。你与公主,奉旨成婚,如今相处下来,不也感觉挺好的?”


    景玥继续沉默。


    他想,他讨厌程路年,所以连带着一起讨厌谢君行,是不是太过偏激了些?


    至于他跟林之奕的婚事……几百年都遇不到这么巧合的,所以,他愿意相信是天定良缘。


    他会好好经营的。


    到了分岔路口,周名砚跳下马车,骑马告辞。


    景玥乘坐马车回了侯府。


    他到达碧桐院后没多久,林松便喜滋滋地跑进来:“小侯爷,公主来信了!”


    景玥挑眉,转身接过书信,去了内室拆开查看。


    林之奕写给他的信上也提到了三皇子四皇子对侯府千金有心思一事,又说这是母妃告诉她的,陛下那边应该不会同意,但还请他有空去宽慰宽慰姐姐们。


    景玥看完信便烧掉了。


    私下揣测圣意本就不妥,还留了文字,更要小心才是。


    那封书信化为灰烬,景玥才松了口气。


    晚饭后,灵犀堂派人来请他去侯爷书房一叙。


    景玥穿戴妥当,去了林烁的书房。


    “爹。”他行礼,林烁颔首,并示意他坐,然后递给他一张名帖样式的帖子,“看看。”


    景玥拿过来,打开,发现上面是几个熟悉的名字。


    ——谢君诺、谢君行、叶长宁、周伯楷。


    周伯楷就是周名砚他大哥,将军府的嫡长子。现任大堰军京城南大营都尉,负责管理南大营日常事务和操练。


    景玥看一眼就知道,这是林烁列出来的女婿人选。


    只是不知,是为嫡长女选的候选人,还是四位千金都有份。


    “这是爹娘为你大姐姐择出的夫婿人选,你也瞧瞧。说说你的看法。”


    景玥垂眸,又看了一眼名帖上名字的排列顺序,道:“爹娘更属意谢小侯爷吧?”


    林烁端着茶,动作一顿,示意他继续说。


    景玥:“永盛侯府与我们家门第相当,谢小侯爷才名在外,又在翰林院任职,前途无量。的确是最佳人选。”他问林烁,“谢二只是爹爹随意加上去的吧?”


    林烁清清嗓子:“谢二郎其实也不错,上有嫡兄照看,又无职务烦累,若你大姐姐钟爱经商,谢二郎应该不会多说什么,他的产业大概也会很痛快地交给你大姐姐打理。”他叹道,“谢小侯爷的确是端方君子,可太端方了,怕是会太过守礼,你大姐姐嫁给他,大半会束手束脚,克制本性。”


    “叶少卿不也冷冰冰的,还有叶修罗之名,爹爹怎么把他也列上来了?大姐姐若嫁给他,怕是更会束手束脚吧?”


    “你错了。前阵子你猎场意外之事,叶大人处理起来滴水不漏,办案也不卑不亢,不畏权贵也不会徇私,他看似冰冷,实则颇有耐心,性子应是温柔的。”林烁说着说着,忍不住叹了口气。


    景玥明白他的处境,接道:“但是……他是国舅爷的嫡子。爹爹不想趟浑水。”


    “……不错。”


    景玥看向最后一个名字:“周伯楷……周大将军的儿子,跟大姐姐年岁差不多,现在也有不错的职务,爹爹有何疑虑?”


    “将门与将门,最好不要联姻。再一个,周家都是大老粗,看着就不会疼人,爹舍不得你姐姐嫁过去。”林烁愁眉苦脸道。


    其实周伯楷要是能稍微有


    点文人的雅致,他其实也是乐意把女儿嫁过去的。


    无论如何,周家比侯府门第稍微低一点点,这个‘女婿’好拿捏。


    景玥:“……”


    他试着问道,“要不问问大姐姐?看她喜欢什么样的?”


    林烁:“也只能如此了。我已经叫你娘去问了。她们娘俩应该能说一些体己话。”


    话虽如此,其实林烁心里也多少有点没底。


    大女儿跟他们夫妻的感情,其实不是特别深厚,都是头三年他们在边关、把女儿养在她外祖家的缘故。


    也不知道她会不会跟夫人敞开心扉说实话。


    景玥想起林之奕给他的书信里的话,又从林烁这里求证:“爹,陛下那边会不会有什么旨意?三皇子和四皇子、五皇子也都没有正妃呢。我担心……”


    林烁抬手,打断他的话:“无妨。陛下点你为驸马已经是侯府头一份尊荣了。皇子妃……咱们家可不敢肖想。也无意去趟这趟浑水。我早年间也与陛下商议过,女婿我要自己挑。陛下宽仁,同意了。”


    早年间……可能就是太子选太子妃的时候吧。


    那会儿侯府嫡长女年龄也合适,但最后却是丞相家嫡女成了太子妃。


    可见侯爷还是很睿智的。


    景玥暗暗佩服。


    林烁问道:“爹想听听你的意思,你更看好哪位当你的大姐夫?”


    景玥:“……”


    他岂敢妄言?


    也不知道林之奕会选哪个。


    沉吟片刻,景玥从中选了一个:“综合对比之下,我选周大哥。”


    虽说将门与将门之家最好不要联姻,但侯府家四个女儿,唯一的‘小侯爷’尚了公主,兵权最后还不是收归朝廷?


    周大将军也是性情中人,没那么多弯弯绕的心思,林之琴若嫁到周家,应当是既可以做自己,也可以降得住周伯楷。而周伯楷武艺高强,忠心赤胆,好好调-教一番,定是位能够保护妻子的好夫君。


    林烁若有所思。


    景玥又道:“当然还是看爹娘和姐姐的意思。”


    林烁点头:“爹知道了。”


    这四个人才里面,先为大女儿挑选,剩下的,再为二女儿、三女儿、四女儿挑。


    总能挑中一两个的……吧?


    景玥回到碧桐院,林之画探头探脑地从一处假山后冒出来,试图吓他:“远远!”


    景玥早就听到了她的呼吸声,也从旁边水塘的倒影看到了一角红裙,自然不会被吓到。


    他是第一次见到真人,却也很快跟画上的四小姐对上了,于是他学着林之奕的嗓音道:“四姐姐好有意趣。”


    林之画蹦过来,八卦道:“爹找你做什么?是不是为了大姐姐的婚事?”


    景玥:“嗯。你若好奇,可以去问娘,或大姐姐,别问我,我说的也不算。”


    林之画:“……就随便说说,我随便听听,还不行吗?娘肯定不乐意跟我说,大姐姐害羞,恐怕也是守口如瓶。”


    景玥调侃道:“四姐姐可是也想嫁人了?”


    林之画:“爹娘又没为我张罗。”


    景玥领她去了主厅,给她倒了杯茶,而后屏退下人,问道:“四姐姐可有倾慕之人?”


    林之画摇头:“没有。与我适龄的,怕是都已成婚了。比我年纪小的,太幼稚。我都不喜欢。”


    景玥:“……”


    果然,四姐姐更喜欢她那些木材工艺品们。


    侯爷把女儿们养得非常特别。


    最终,林之画也没有从景玥这里挖到什么内幕,气呼呼地揉搓了一把元宝,回她的院子了。


    景玥微笑摇头,笑容中透出几分无奈。


    他若真是林之奕,与姐姐八卦一番也就罢了。


    但他是景玥,是男子,跟女孩子详细讨论世家子,不妥不妥。


    还是等四小姐从大小姐或侯夫人那里打探到具体的人选后,再与她八卦吧。


    此刻的凝香阁里一阵安静。


    穆涵嫣看着女儿房中摆着的各式各样精巧商品,心情也是复杂无比。


    十二生肖的各式商品已经打样送到穆家了,林之琴还给舅舅去了一封书信。


    这会儿,她正在为遮阳三件套进行选品试戴。


    娘亲过来,她也只是暂停了片刻,很快就想让娘亲也试试。


    她挑了一套浅蓝色的防晒帽递到穆涵嫣面前:“娘,您试试这个,很衬您的肤色。”


    穆涵嫣无奈看着她,最终将帽子戴在了头上。


    尽管有钗环首饰,但帽围够大,还能调节松紧,倒是不影响什么。


    “你也该收收心了,琴儿。”穆涵嫣一手抬起帽檐,对女儿语重心长地开口。


    林之琴落座,一脸无辜:“婚事不是还没定下来吗?人选也没定下来,女儿总不能因为要择婿了,就什么都不做了吧?”


    穆涵嫣:“所以,娘这不是来听听你的意思吗?方才娘告诉你的几名人选,你比较中意哪个?”


    林之琴:“爹跟娘是什么意思呢?”


    穆涵嫣:“现在是在问你。爹跟娘当然还是以你的意思为主——但你不许再说不嫁了。”


    林之琴也明白,自己在家待到二十三岁,已经是非常非常非常幸福的女子了。


    更何况,爹娘为她选的这几个儿郎,都是人中之龙一般的存在。


    无论选哪个,都配得上她。


    她早年也曾随着娘亲去一些府上赴宴,对这四人都有印象,近两年则是听远儿闲谈时聊起这四人的发展。


    “娘,您容女儿再多想想,可好?”


    穆涵嫣摘下帽子,放在一旁,脸上仍旧温柔:“自然是好的。不过你也快着些,听你爹的意思,三殿下和四殿下都有意跟侯府结亲。虽被陛下拦着,可你们的婚事一日不定下来,娘和爹就一日都悬着心。你们四姐妹,都不是能进宫进王府伺候皇子殿下的性格。”


    林之琴俏丽的脸蛋上总算露出一抹惊惶。


    五年前,她就为此担惊受怕过。


    那会儿是太子在选太子妃。


    “陛下也总不能一直宠着咱们家。”穆涵嫣叹道,“有时候,盛宠过多,也遭人嫉妒。”


    从而招来很多心怀鬼胎的人。


    “女儿明白了。”林之琴率先排除两个人,“叶少卿和谢二郎不适合女儿。谢小侯爷跟周大哥……周大哥怕是跟二妹妹更有缘分,他们都喜欢舞刀弄枪,女儿和周大哥可能谈不到一块。”


    “那就是谢小侯爷了?”穆涵嫣眉梢染上喜色。


    她也喜欢状元郎这个女婿。很配她端庄稳重的大女儿。


    “女儿的确倾慕谢小侯爷,只是不知永盛侯府是什么意思……”


    “这些你不用担心,交给爹和娘去办就是。”


    “谢谢娘,也劳您二老费心了。”


    “傻丫头,你是我们的女儿,我们乐意为你费心。只要你顺心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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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章


    永盛侯谢焱也在为大儿子谢君诺的婚事发愁。


    永盛侯府的侯爵之位是从上一代传下来的。


    谢焱的母亲是隆顺帝的姑姑,乃先帝爷一母同胞的姐姐,尊贵无双的长公主。


    谢焱的父亲是隆顺帝的帝师,文采出众,先帝爷朝中的状元郎,一直升为内阁首辅。


    前几年才退下来,颐养天年。


    谢焱有个能干的爹,又有个厉害的儿子,倒衬得他有些平庸了。


    其实他也是进士登科,承了永盛侯的爵位,还在礼部有份职位——国子监那边的主要


    事宜归他掌管。


    谢焱无功无过这么多年,就为儿子的婚事发愁。


    他们谢家也是纯臣。


    因为老爷子是老驸马,当年进内阁还颇为不易。后来老爷子和长公主给谢焱选妻子的时候,选了工部尚书的女儿康莹莹。


    工部尚书如今也退了,他儿子康凌云从小跟着他耳濡目染,颇有一技之长,所以,多年浸润考核锻炼下,也成功出任工部尚书。


    谢家有两子两女,都是康莹莹所出。


    因着老爷子是长公主的驸马,很是专一,所以,谢家家风也是如此。


    娶了妻子,便不得纳妾,更不许年纪轻轻就有通房。


    谢君诺谨遵祖父祖母的教诲,长成了谦谦君子。


    他懂事起,便决定如他的名字一般——承君一诺,必守此生。


    娶妻当然是人生大事,而效忠朝廷和陛下,也更加重要。


    谢君诺不着急,谢侯爷和侯夫人都很急了。


    连带着老爷子和公主都时不时地挑选几个世家女给儿媳相看。


    谢君行回到家中,刚过二进院,就听见门房欣喜的声音:“小侯爷回来了!”


    他便停了停步子,等候大哥。


    谢君诺穿一身红色官袍,越发衬得面如冠玉,他精神焕发地走进来,看到二弟,就先冲他一笑:“二弟放课了?今日怎么这么晚?”


    “大哥。”谢君行唤了一声,才答,“和林小侯爷、周小公子去飘香楼用膳,所以回来晚了。”


    谢君诺:“我记得,他们比你小两岁?你们在国子监不是一个院的吧?”


    当初陛下为丽阳公主选驸马,把适龄的人选都挑出来一一比对过,所以谢君诺有印象。


    谢君行:“嗯,刚好碰上了,就闲聊几句,周小公子热情好客,所以才一道去了飘香楼。”


    “是你热情好客吧?”谢君诺也知道弟弟的性子,微笑着拆穿他,“多交几个朋友也好,定安侯家和周大将军家都家风淳朴,你与他二人多走动,没坏处。”


    总比跟程路年混在一处要好多了。


    谢君诺翩翩君子,从以前就看不惯程路年对丽阳公主痴心一片的深情营造。


    而近一年,对方仗着有太子撑腰,行事也越发乖张跋扈。


    而今谢君诺又听说了程家和秦家的恩怨——虽说秦弘杰疯疯癫癫的,秦夫人的指控也无实际证据,但若程路年立身清正,又怎会空穴来风?


    谢君行那双狐狸眼转了转,凑近兄长小声道:“其实,我也是为大哥去探探定安侯家的口风的。”


    谢君诺一脸惊讶:“此话怎讲?”


    “祖父祖母、爹娘都在为大哥的婚事着急,弟弟也想为大哥分忧——定安侯家有四位千金,说不定就有大哥的良缘呢。”


    谢君诺面色微沉:“此事自有娘做主,你去探成何体统?”


    谢君行耸耸肩膀,声音依旧压得很低:“我也是好心,又没说别的什么。再不抓紧,好姑娘都被皇子们选走了。”


    谢君诺一怔,从他话里听出了几分别的意思,他瞪他一眼,拉着他去了自己的明辉轩。


    到得书房,遣散下人,谢君诺才问他:“三皇子想娶定安侯家的女儿?”


    自家二弟与三皇子关系还不错,想来是从三皇子那里听到了什么。


    “是。不单三皇子,还有四皇子,说不准以后会再加个五皇子。”谢君行道,“大哥莫要错过机会。”


    谢君诺看眼弟弟,剑眉微挑:“二弟可是有了意中人?”


    谢君行心中一紧:“大哥何出此言?”


    “催着大哥成婚,你也就可以和意中人成婚了,是也不是?”


    “……”谢君行不置可否,坚持问,“那大哥想成婚吗?”


    谢君诺想了想,道:“如果合适,我会的。”


    谢君行笑着起身:“好,那就祝大哥觅得良缘。”


    谢君诺追问弟弟,“你还没告诉大哥,你意中人是哪家千金?”


    “大哥莫要乱猜了,你好生休息,我要回折桂轩了。”谢君行告辞后,快步离开了。


    谢君诺无奈地轻叹口气,心中转过了好几个念头。


    他用过晚膳,沐浴后换了一身白色云锦暗纹常服,去明和堂拜见父亲母亲。


    若二弟有意中人,那也要请母亲为二弟的婚事多多费心。


    谢侯爷跟夫人正在用膳。


    “爹,娘。”


    “君诺回来了,可用膳了?再陪娘吃一点儿?”


    “娘,我用过了。您慢慢吃。”


    谢君诺在旁边的椅子落座,静静等候父母用膳完毕。


    谢焱问了他几句差事是否顺利的话,然后问他:“有事?”


    “嗯,有事问问爹娘。”


    “何事?”谢焱道,“直接问吧。”


    康莹莹表情带了一丝憧憬问道:“君诺可是为了婚事而来?”


    谢君诺点头:“的确,不过是为二弟来问的。娘可有问过二弟,他是否有意中人?”


    康莹莹若有所思:“君行?他不曾提过有什么意中人啊。我想想……”


    谢焱转而问谢君诺:“你呢?这些天,祖父祖母还有爹跟你娘都在为你挑选合适的女子,你好歹也跟我们说一说,你喜欢什么样的吧?貌美的?有才的?会武的?温柔婉约的?活泼热情的?”


    谢君诺:“……”


    康莹莹瞪了夫君一眼,语气和缓道:“君诺之前一心扑在科举上,后来进了翰林院为陛下当差,哪有心思想儿女之事?你这样问他,他又如何说得出来?”


    谢焱:“那你问。”


    康莹莹便柔声给儿子列举自己挑选的世家女子都是什么样的:“……定安侯家有四位千金,想必你也听说过,他们家的四个女儿都各有特点——


    “大女儿稳重、在经商方面是一把好手,她幼时跟着她穆家的舅舅走南闯北,耳濡目染之下,赚钱的头脑一流。


    “二女儿洒脱好武,顾庭萱你也知道,大名鼎鼎的女将军,是她师父,她教出来的徒弟,武功肯定不错,性格肯定也好,但细心体贴怕是不太够。


    “三女儿才情好,只是身子弱,一直在府里娇养着,甚少露面,你若有意,跟她应当会有很多话题聊。


    “四女儿顽皮活泼,喜欢摆弄些机关术,与你们的舅舅所擅长的,倒是很相似。当年工部建立雨花台,你舅舅还拐着弯地透过定安侯,问过他家四女儿的想法。小丫头颇有奇思妙想,也帮上了忙呢。


    “至于林小侯爷,马上就是驸马了。咱们家本就是皇亲,他们也是皇亲,若能结成亲家,便是亲上加亲。”


    康莹莹之前说的几位世家女都是标准的世家千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出身好教养好,但都恪守礼仪,是温雅的性子,没什么特别的。


    说起定安侯家的反而滔滔不绝。


    谢君诺自然从母亲的话里听出来她的意思。


    “母亲更属意哪位千金?”


    “娘看哪个都好。看你喜欢。”


    谢君诺沉吟思考,他忽而想起一事,便道:“我记得二弟小时候也跟着舅舅去过雨花台,是不是?”


    康莹莹恍然大悟:“是了!他小时候顽皮贪玩,的确跟着你们舅舅去过雨花台……”顿了顿,她用一种欣喜的语气道,“莫非……二郎喜欢定安侯家的小女儿?若如此,那他俩也算有共同爱好。”


    谢君诺道:“那母亲先为二弟张罗婚事吧。”


    “你呢?”


    “孩儿没有特别喜欢的,万一母亲选好了定安侯家的哪位千金,二弟怕是很难再和心上人在一起……哪有两兄弟娶人家两姐妹的。”


    “这有什么?我儿又不差!”


    “还是先问问二弟的意思吧。免得坏了他的好姻缘。”


    “也好。娘去问问他。”


    翌日,永盛侯府收到了定安侯府的拜帖。


    定安侯府也收到了永盛侯府的拜帖。


    两位侯夫人最终约在了大长公主府。


    也就是谢君诺的祖母家。


    姐姐妹妹的寒暄过后,康莹莹先道:“我是为我家二郎来的。”


    穆涵嫣微怔:二郎?


    不是谢小侯爷?


    康莹莹敏锐看出她的迟疑:“我自然也想让大郎和姐姐家结亲,只是他知晓弟弟一直爱慕四小姐,害怕不能两兄弟娶两姐妹,所以……姐姐也知道,我家君诺一心扑在


    公务上,在这方面,相对迟钝,不过他一旦成婚,自然是会好生呵护妻子的。”


    穆涵嫣便也实话实说:“不瞒妹妹,我是为我家大女儿来的,她倾慕谢小侯爷。至于四女儿……我跟侯爷都暂时没想过她会这么早议亲。毕竟小儿马上要和公主成婚,他四个姐姐的婚仪,恐怕最早也要年底或明年年初。”


    “姐姐所虑,妹妹明白了。”康莹莹道,“那我们回府后,再与侯爷、孩子们商量商量?”


    “好。”


    第45章


    景玥再次放课归来,又被林之画堵在了碧桐院门口。


    往日俏丽活泼的女孩子,今日却垂着头,恹恹的,用脚踢着小石子撒气。


    景玥已经比前两日更能接受自己现在换身后的身份,所以自然地开口调侃:“谁惹四姐姐了?告诉我,我帮姐姐出气。”


    林之画跟着他走进正厅,嘟着嘴道:“爹跟娘啊,你去帮我出气吧。”


    景玥:“……”


    林之画见弟弟一脸无辜,兀自消化了一会儿就又能心平气和说话了:“爹娘本来不是在给大姐姐选夫婿吗?没想到,把我也算进去了。我以为再不济排在我前面的还有二姐姐和三姐姐呢。爹娘竟然就越过她们,来跟我商量了。”


    景玥倒也理解侯爷和夫人的急迫之心:“这也值当四姐姐生气?能够觅得如意郎君就好,时间早晚,长幼之序,都不过是虚礼罢了。爹娘既然这么做,肯定不介意此事,大姐姐她们自然也不会介意。”


    林之画托腮叹气:“可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远远,你是怎么做好心理准备的?”


    景玥顿了顿,只搬出圣意:“陛下赐婚,公主下嫁,我还用做心理准备吗?”


    林之画想想也是,便接受了这个说法。她忽然好奇道:“你觉得永盛侯府好吗?你与谢君行都在国子监读书,你们可有往来?他人怎么样?真如外面传言的那般多情风流吗?”


    景玥记起周名砚跟他说的年初国子监铲雪之事,便道:“他的确爱笑,对待女子十分有礼,眼睛又多情。人倒是没有真的和什么女子有过瓜葛。四姐姐还记得去年送我的生辰礼物吗?”


    林之画当然记得。


    “年初下大雪那几日,我带了机关虎兽去国子监,谢君行很是喜欢。第一个租借,待放课时分,他又租去把玩了一个时辰,还问我卖不卖。我说是你送我的生辰礼物……他才作罢。想来,他是暗暗钦佩四姐姐的?”


    林之画脸微红:“啊?还有这事?”


    她又想起娘亲跟她提到幼时的雨花台之事,脑中有个俊美的小少年慢慢浮现——那人就是谢君行吗?


    “他小时候真的去过雨花台?”林之画喃喃道。


    雨花台是工部十年前建造的,景玥不知其中还有林之画的参与,十分惊讶:“四姐姐也去过?”


    “九岁的时候跟爹爹去过。出过几张图纸,很幼稚,但算是我很宝贵的经历了。也是支撑我走到现在的巨大动力。”林之画随口道,心思还在想当初那个少年郎,她小时候似乎跟对方呛声过几次呢。


    “那四姐姐说他也去过是想起了旧事?”


    “嗯。”


    景玥明白过来——谢君行的舅舅是工部的,当年建立雨花台,可能带了小外甥同去。


    “那四姐姐若是有意,可以答应这门亲事,反正不急着成婚,先定亲再说,等多观察些时日,不喜欢也可退婚。”景玥自己就是有过三次驸马的人,所以在这方面的观念还算超前。


    林之画再次苦恼起来:“不过我听娘说,大姐姐是倾慕谢小侯爷的。”


    “那又如何?她倾慕的是谢小侯爷,又不是谢君行。”


    “难道我与大姐姐都嫁给谢家吗?”林之画瞪大眼睛。


    “若真情投意合,如此又有何不可?”


    林之画都被他的淡然镇定给弄懵了。


    真的可以吗?


    不会被人怀疑两家走得太过亲近吗?


    景玥温柔道:“四姐姐不用考虑太多别的,只问自己的心就好——你愿不愿意。旁的,自有爹、娘、还有我,为姐姐分忧。”


    他也从林之奕那里听过她对其四姐姐的心疼——大姐姐有外祖家疼爱,二姐姐有师父疼爱,三姐姐跟她有父母疼爱,唯有四姐姐,得到的疼爱要少很多。亏了四姐姐心大活泼,沉浸在机关术中,一点不在意。


    不过,不在意也不代表她没有伤心、退缩过。


    或许她在潜意识里,还是不会和其他姐姐抢更好的人脉与资源。


    怡然自乐,有时候可能只是并未被满足过。


    景玥在深宫十七年,闲下来的时光有很多,偶尔他也会揣度分析人心,无论是父皇的、朝臣的、妃嫔的,还是宫人的、百姓的……


    他将其视为一种乐趣。


    所以,此时,他能理解林之画。


    这番话让林之画眼眶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她借着喝茶平复了一下心情,又觉得自己特别幸福。


    虽然偶尔会羡慕三姐姐被爹娘、大姐姐特别呵护对待,但她也不差啊。


    爹爹带她去过雨花台,鼓励她给出拙劣幼稚的建议,不因她是女子就呵斥她该在家宅偏安一隅;娘因为她跟大姐姐的婚事可能撞到同一家来询问她的意见;三姐姐那里好吃的随便她吃,大姐姐那里零花钱很好要到,二姐姐也护着她,她再小一点的时候二姐姐最喜欢抱着她到处去玩了;而年纪最小的弟弟也长成男子汉了,懂得宽慰她支持她……


    能生在林家,她觉得很幸福,值了!


    景玥送林之画离开后,沐浴更衣,坐在桌边,逗了一会儿元宝,然后提笔蘸墨,给‘公主’回信。


    主要是把这两日侯府的重要事宜告诉林之奕。


    她可是特别关心她的四个姐姐呢。


    尤其是她们的婚事。


    林之奕收到景玥的来信后,也忍不住轻轻慨叹一声——在这个时代,她们都逃不过早早嫁人的命运。


    不过相比其他的世家女,定安侯府家四位千金,已经足够幸运了。


    而侯爷和夫人为大姐姐和四姐姐挑选的人也都不错。


    不过,毕竟她还没亲自验证过对方人品。


    传言也可能有不实的地方。


    唉,怎么还不下雨啊,她想换回去了。


    不过,老天爷想什么时候下雨,凡人又怎么能干预?


    林之奕只能提笔,继续拜托景玥帮她和姐姐们参详暗探谢君诺和谢君行的人品性格、私下相处时的样子等。


    她是总裁CEO,考察人的经验非常丰富,所以,就给景玥列了几道,让他有机会去试试。


    景玥再收到林之奕的回信,看到那些考验人的方法,颇为惊讶。


    ——这小侯爷,古灵精怪的想法还真多。


    他不由回忆起来,之前,自己是不是也被林之奕用类似的方法考察试探过……


    第46章


    ——没有。


    竟然没有?!


    景玥讶然过后又自己想通了——某人之前一直以为他是真的公主,又怎会用考察男子的方法来考察他?


    倒是这小侯爷一直在呈现其优秀的特征。


    比如体贴温柔、热情细腻、忠诚洒脱……


    给他这个男公主看。


    景玥微笑着抄起元宝,去了床边悠然坐下,手指挠着元宝的下巴,低声道:“她比你还像个小狐狸……你说是不是?”


    逗弄放松之余,景玥倒慢慢升起了几分忧虑感。


    如今林之奕知道他是男子了,会不会慢慢以这些方法来考察他呢?


    譬如——为喜欢的女子花钱是否大方;在外的谈吐是否得体;是否尊重周围的人,包括但不限于父母、兄弟姐妹、同窗、侍卫、宫女、伴读、商铺老板、店小二、行人等;遇到大事难事突发状况有没有担当、有没有能力解决困难……与朋友的人际关系如何等等等等。


    其实旁的倒也没什么,景玥的嫁妆很丰盛,他给林之奕花钱也很大方,送狐狸送婚服送话本……当然对方对他也很大方。


    他唯一可能要反思的便是这一条——是否尊重周围的人。


    他当然尊重父母、兄长、姐姐……不


    过其他的人就相对不那么在意了。


    侍卫该调遣就调遣,宫人该使唤就使唤,又不苛责他们,该有的俸禄也都按时发放了,奖惩都是一样……如此算是小侯爷所言的尊重吗?


    想想林之奕身边的珠儿和林松对他的态度,景玥默默悟了。


    林之奕对待身边的人好像一直很和善友爱。


    不过,他并不认同这一点。


    恩威并施才能更好地驾驭下人。


    若一味好脾气,太尊重迁就对方,有可能会让对方胆子慢慢变大,得寸进尺,甚至还会引来祸端。


    他摇头叹息,林之奕有时候的想法很好玩,有时候就有些天真了。亲切是亲切,但威严不太足够。


    ……


    林之奕当然知道自己某些想法的天真。


    她不过是从自己做起,慢慢尝试着进行一些改变,看看结果如何。


    初到异世界,如果所作所为都是异于旁人的,那她就会被当做异类。


    她尝试之后的反馈结果还可以,这也归功于原主——因为女扮男装的事要隐瞒,原主和别人虽有接触,和善有余,但亲近不足——才给了她重新经营人际关系的机会。


    毕竟她是来自现代的人,哪怕已经是上位者——女总裁,有自己掌管的公司,但现代社会讲究人人平等。她习惯了这一套规则,来到异世,自然也希望能继续保留她熟知的这套规则。


    总之,她在以最舒服的方式慢慢适应着异世。


    而这个异世其实也在一点点渗透改变她。


    享受了几日尊贵公主生活的林之奕,有点贪恋,但也开始有点无聊了。


    她便一点点复刻景玥之前的作息活动——少了女子必经的那几日烦扰,她更加生龙活虎、精力满满。


    射箭、投壶、下棋、看话本、游湖、赏月、练武、习字……


    她是逍遥自在了,却有那么一点同情景玥……


    这大热天的,别的都好说,就是女人每个月那几天太难过了。


    本来经期就够难受了,还得藏着掖着……毕竟对外‘林小侯爷’是男子嘛。


    她从自己这所谓的‘公主’优待里,选了些合适的补品、写了补身方子,给景玥送去了。


    ——走的是暗卫通道。


    景玥收到佑一呈上来的一个大大的锦盒时,还有些惊讶。


    林之奕又送了他什么东西?


    不知道二人互换身体了吗?怎么还送?


    如此不就显得他堂堂公主殿下对驸马情根深种了吗?


    腹诽归腹诽,另一方面,景玥又很享受驸马送他东西。


    没换身之前,林之奕对他的攻略已经让他慢慢习惯了被呵护、被照顾、被宠爱。


    屏退佑一后,景玥抱着锦盒去了内室。


    独自一人查看锦盒内的东西——因为锦盒上贴了漂亮的封条,上书:驸马亲启,旁人勿动。


    一一查看过锦盒里的东西都是什么后,景玥面色微红地盖上了盒子。


    该说驸马还挺体贴的吗?


    害羞是害羞了,景玥也不至于推辞驸马好意。


    他在宫里的时候扮公主,每月的‘月事’也是要小心谨慎‘演’完的……还有处理所谓‘月事带’,也是自己动手,不假手旁人。


    如今,与林之奕互换身体后,除了需要‘亲身’经历一番,其他需要‘演’的地方他没问题。


    林之奕告知了他日期的大概范围,要他那几日多加留意。


    也有说师父会酌情过来照顾,让他不必担心。


    酌情的意思是——需要的话,师父就留下,不需要,师父就给他充足的独处空间。


    景玥在换身那天就开始默默给自己打气做着心理准备,如今享受自由美妙生活的同时,也开始特别想念下雨天了。


    不过,他自小就知道,鱼和熊掌很难兼得。


    既然换身后,他享受到了梦寐以求的自由,接触到了不少他在宫里无论如何都接触不到的人事物。


    那么,作为换身代价,他替林之奕度过不舒服的那几天,也是应该的。


    他可以接受。


    只是看林之奕送了补品和各种小技巧传授,他有几分忐忑。


    ——会很难受吗?


    真正来临的时候,景玥发现,的确比他想象中难受。


    不过还能忍。


    大概也与他提前按照林之奕教的法子补身有关吧。


    ——通则不通。不受凉贪凉。日常有一定的运动。


    运动这一条对他而言特别简单,他在国子监的骑射课和武功教学课都很积极热衷,每次上这两节课都是一身汗的结束。


    所以,体格反而在变好。


    度过最初的两天后,他又恢复了精神。


    请假他也用了,还是林之奕特意给他的理由——为公主作画。


    所以,第一天第二天,他安安静静在碧桐院作画,没去国子监。


    待月事彻底结束后,老天也没下一场雨。


    不过,却到了公主宣他进宫试婚服的日子。


    景玥心情不错地进了宫。


    还把他看完的书都给林之奕带上了。


    不仅仅是话本。


    哦,他还带了元宝——用林之画造的那个小木屋装着。


    林之奕见了,忍不住笑逐颜开。


    这不就相当于现代的宠物包吗?还是特别豪华版的。


    两人目光一撞,比上次更多了几分暧昧多情。


    毕竟……某人经历过很亲密的事件了。


    林之奕也很想得开,没太重的羞涩情愫,反正以后二人成亲后,还是逃不过更亲密的事。


    所以,坦然面对就好。


    景玥默默感慨林之奕比她四姐姐林之画还心大。


    林之奕收回目光,伸手抱起小狐狸,揉搓了一会儿,过了把瘾,才又将它放回它的小屋。


    陈蓉等人一直在外殿整理婚服,待一切准备就绪后,才进来通报,请公主和驸马试衣服。


    华丽漂亮的婚服,让人看一眼就满心欢喜与幸福。


    林之奕和景玥的目光都亮了。


    景玥盯着林之奕先换上她那套华服——身量高的公主,的确惹眼。


    亏了他一直在宫中长大,身边的人都是看着他长大的,个子高一些,也无人敢置喙什么。


    林之奕当时亲手画的图纸,经她改动后的婚服成品十分漂亮,点缀的红色‘心形’,确为点睛之笔。


    亮丽且独特,还有一点可爱。


    景玥很满意。


    继而是他试穿驸马的新郎服。


    “驸马爷清减了。”陈蓉目测他穿衣过程,低声笑道。


    林之奕便也将目光投向景玥。


    腰身处的确有一点点松。


    不过以林之奕的眼力,看得出来,景玥在当她的这段日子,对她的身体很好,运动也不少,这是练出了一点肌肉和马甲线吧?


    不错啊,还有这种意外收获。


    当然,为了保证自己的未来幸福,林之奕也有在为景玥的身体保留他的腹肌和体力。


    景玥用已经很熟练的声线道:“无妨,这样很凉爽,也可能到成亲那日,就又正好了呢。”


    “驸马说得是。”陈蓉一一检查,“可还有哪里不舒服的?都可以调整。”


    景玥抬抬胳膊,抬抬腿,转身,行走,都很飒爽,便笑着夸道:“陈司衣的手艺不愧是宫中尚衣之首。都很合适,舒服,我的不用再调整了。”


    林之奕那边也是,各处都很合理,甚至‘胸线’也很贴合。


    她一直用的是景玥床边锦盒里藏着的‘胸’,没有自己随便diy,所以,胸围没变化,婚服很合身。


    “陈司衣辛苦了,如此炎热的季节赶制出婚服不容易


    ,当赏。”林之奕快意开口。


    景玥瞥她一眼——又来了。


    这明明是司衣的本职工作,尚衣局不会少发俸禄的,必要时也有奖赏。


    就她好心。


    不过……景玥也就小小腹诽一下,他看着铜镜中,两人般配的身影,心情也十分雀跃。


    能在这么短时间内赶制出婚服,的确是上心了。


    赏就赏吧。


    听她的。


    陈蓉笑意盈盈地领赏,而后将两位主子的婚服脱下,小心收好,并道:“微臣会再对婚服进行最后的检查,确保无误之后也会将婚服妥善保管,待公主与驸马成亲前五日再送到揽月殿和侯府。”


    “嗯,好。”林之奕颔首同意,“有劳陈司衣了。”


    “公主殿下和驸马爷满意就好。那……微臣告退。”陈蓉等人便捧着装婚服的精美木柜,慢慢退出内殿。


    这次试婚服,兰妃娘娘和侯夫人都没在。


    兰妃娘娘是被陛下宣去养心殿侍奉笔墨了。


    侯夫人在为儿子、女儿的婚事操劳,所以,知晓这些事的林之奕体贴地没有打扰娘亲,只宣了景玥入宫。


    反正,试完婚服后,他俩还要独处详谈。


    就别请长辈们在大热天的多跑一趟了。


    林之奕屏退宫人后,眼神示意景玥跟她去内殿。


    这回他们俩也没去游湖赏荷,就决定在揽月殿聊聊。


    反正一回生二回熟,经过这段时间的适应,他们说话也习惯了谨慎留意,不会出什么岔子。


    景玥落座后,林之奕先把一碟阿胶红枣糕推给他:“尝尝?”


    景玥在侯府就吃过,特殊日子已经过去,没想到还要吃?


    他挑眉,桃花眼闪烁着幽光,哀怨地看向林之奕。


    林之奕笑容满面,带了一点讨好:“要补身的,过后进补也很重要哦。我不骗你。”


    景玥便拿了一块吃掉。


    林之奕挑着相对重要的事跟他说了:“前几日,其他几位皇姐送来了贺礼,皇兄们也差人送了。我用回礼吗?回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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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章


    景玥道:“不必,回礼自有母妃做主,你无需操心。”


    林之奕便悄悄松了口气,这样也好,省得她还要多费心神。


    毕竟她也才穿越来这里没多久,侯府的爹娘和几个姐姐刚熟悉了一个大概,就跟景玥换身了。


    宫中生活要谨小慎微,她和皇子公主们当然很难熟起来,所以也很难做到处处得当。


    交给兰妃娘娘应付的确合理。


    景玥看她整个人身心放松的庆幸模样,忍不住好笑。


    原来她也有发愁的时候。还以为她天不怕地不怕呢。


    “这些日子……过得还好吗?”他问。


    林之奕想了想,点头:“还好。吃喝玩乐都非常顺心。就是不太自由。”最后一句她是压着声音凑到景玥耳边说的。


    景玥耳根发烫,他略微坐正了一些,又道:“很快便能解脱了。”


    距离成亲之日已经不满一个月。


    “你在侯府过得蛮悠哉的吧?”林之奕言语间的称呼比上次随意很多。


    不故意撩人唤他阿玥,也不刻意制造暧昧氛围、以眼波勾人。


    反正他俩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她不用再像以前那样紧张。


    景玥察觉到了这一丝丝的变化,心情有点微妙。


    不过他很快又想明白了——如今他们二人是换身状态,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被旁人不小心听到,会让人觉得奇怪。


    “嗯,每日都很充实,国子监的课业安排适宜,我很喜欢。如今婚仪之事侯府一切准备就绪,只等我与公主成婚了。”景玥道。


    林之奕四下看看,宫人都被她遣下去了,倒是无人敢来偷听。不过她还是小声说的:“期待吗?”


    “你很期待吧?”景玥方才微妙的心情又恢复了,看林小侯爷这模样,明明就很期待,比他还期待。


    林之奕:“我当然期待了!”闷在宫里,的确不如在宫外舒爽自在。


    而且,她成了亲,姐姐们的婚事也才能提上日程嘛。


    景玥弯起了那双属于林之奕的桃花眼。


    他很少会这样笑,但到了林之奕躯壳内,为了扮演好小侯爷,笑的时候不由自主变多了。


    “你肯定也期待,对不对?”林之奕看到景玥这样笑,就坚持要听到他的肯定,所以一直追问,“对不对?”


    景玥嘴角带笑,承认了:“嗯,对。”


    林之奕就也笑了起来。


    ——以景玥的样子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把景玥看得怪不适应的。


    “最近都没下雨诶,要不要再试试我的法子?”林之奕看看外面的天色,主动问景玥。


    景玥摇头:“不试。”


    他连最艰难的几天都度过了,何苦又急着换回去?


    还是等老天爷真的下雨时再说吧。


    林之奕便耸肩:“好吧,那就顺其自然吧。”


    两人先就他们自身的状况闲聊了一会儿,然后才说起旁人的事。


    “大姐姐和四姐姐的婚事都有了眉目,就是不知最终能不能定下来。”景玥道,“其实我觉得大姐姐和四姐姐都是灵活变通之人,夫君选谁她们二人都可以将日子过得幸福。反而是二姐姐和三姐姐的婚事不容易。”


    这是他在侯府这些时日,慢慢得出的结论。


    “英雄所见略同。”林之奕跟他想得一样,“不过……既然有的选,当然还是认真选一选为好。大姐姐倾慕谢小侯爷的才名,谢二郎暗恋四姐姐的巧思……这便有了爱人滤镜。正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选到本就有意的人,往后的日子才会过得更舒心快乐嘛。”


    她在说别人,景玥却想起了他们两人的处境——盲婚哑嫁。


    一道圣旨,便定了下来。


    他还好,贵为‘公主’,可以有父皇母妃为他打算,能够提前相看驸马的相貌、才情、人品。


    但对驸马来说,却是真的没得选,只能领旨谢恩,还得是欢欢喜喜地领旨谢恩,不可有半点不虞之色。


    景玥忍不住想——在圣旨下达之前,林之奕可有心仪之人?


    她常年扮做男子,可以接触到不少青年才俊,十六岁入国子监学习,更是见过许多年龄相仿、才情优秀的世家子弟。


    不提别的,周名砚就能跟她勾肩搭背,以兄弟相称。


    谢君诺、谢君行、叶长宁等这些年长个三五岁的,也并非一次都见不到。


    更何况,这三人在京中世家子弟中,颇有名气。


    若林之奕没有女扮男装,若她还是侯府千金,她会选怎样的夫婿呢?


    无论如何,也选不到他这位皇子头上吧?


    ——定安侯林烁一直在规避和皇室结亲,只想忠于陛下和大堰朝堂。


    届时一定会在世家中挑选良婿,又怎么会选他呢?


    林之奕看到景玥若有所思的表情了,她大概也能猜到他在想什么。


    ——他俩的确没有感情基础,在换身之前不过是奉旨成婚、各取所需而已。


    换身之后嘛……


    林之奕对景玥的态度有变,但变得不多,哪怕欣赏人家的腹肌和好身材,也是以欣赏男大学生的视角来的,甚至就因为这样还会有点罪恶感呢。


    若说一定非君不可,那绝对是谎话。


    不过,感情也是可以婚后培养的嘛。


    她不排斥就是了。


    至于景玥会怎么想,她倒不担心。


    天龙寺的玉佩和空念大师天定良缘的箴言,再加上换身的诡异事件,他俩一个男扮女装,一个女扮男装的完美相合……都在印证着一件事——他们俩就是天作之合、金玉良缘!


    “你怕是没机会选了,只能与我绑定。”景玥沉默片刻,还是说了出来。


    林之奕听到他说出来还有些惊讶,但很快从善如流道:“我不吃亏啊。殿下英俊潇洒,文武双全,还颇为尊重我……更知道体贴女孩子。我愿与殿下绑定。”


    景玥本不虚荣,但被林之奕这么好听的话一哄,也不由通身舒畅,心情大好。


    他礼尚往来道:“你也不错。心思玲珑,性情活泼,还非常有大局意识,对待长辈和姐姐们都真诚真挚,有责任心——是为良配。”


    林之奕果然也笑逐颜开:“多谢殿下夸赞。”她是一点都不脸皮薄,大大方方接受了景玥的赞美。


    不管他是在夸‘驸马’还是在夸‘皇子妃’,总


    之,就是在夸她!


    景玥眉眼带笑,与林之奕对视了好一会儿,两人才分别移开视线。


    景玥有一点点不自在,‘良配’有时太过主动热情,他也拿不准该如何对待。


    是保留‘公主’的矜贵,等‘驸马’殷勤来撩?


    还是顺应‘皇子’的本能?去主动出击拿下他的‘皇子妃’?


    一时半刻想不明白,景玥便也不着急了。


    他将前几日休假时作的画递给林之奕,缓解此时的暧昧气氛:“送你的画。”


    林之奕满脸惊喜接过:“画了什么?”


    “打开看看。”景玥柔声道。


    林之奕见过景玥的书法,却没见过他的丹青。


    将画卷徐徐展开后,林之奕便看到了一幅纯正的古朴大作。


    景玥画的是他二人成亲的画面,大红灯笼随风摇曳,大红喜字耀眼夺目,周围宾客尽欢,当中二人郎才女貌,红绸连接了两人的手,对望望进了彼此的心……


    画面上,她还是林小侯爷的驸马装,景玥是公主的裙装,但却不影响这幅画的团圆美满之意。


    幸福感扑面而来。


    林之奕想:景玥应是对这门婚事非常满意的吧?


    不知他和前两任驸马是否有过这样的接触……


    当然,这个念头也就只是在林之奕脑中一闪而过,她很快将其甩出,认真端详画卷,又诚挚给出赞美:“阿玥画功超级厉害,把我们俩都画得仿佛亲自去画中走了一趟似的。这画到时候就挂在我们的婚房正厅,好不好?”


    景玥见她这么喜欢,心中也甚是欢喜:“好,就依你的。”


    林之奕又看了一会儿画,才恋恋不舍地收起来。


    不过,不知道收到哪里合适。


    景玥便领着她到了内殿东面的箱笼旁:“可以放在这里。届时大婚,这些都是嫁妆。”


    林之奕乖乖点头:“好~那就我先保管着啦。”


    她俯身放画。


    景玥问道:“你可看了嫁妆单子?”


    林之奕盖上箱笼,迷茫地摇头:“没有。”她想起一事,“啊,对了,母妃跟我说父皇又在嫁妆单子上添了三百亩良田。大约是为了补偿侯府……间接补给驸马,也就是我的。”


    景玥这才想起来,他既看了嫁妆单子,又看了聘礼单子。


    “你想知道吗?我还记得一些,可以跟你说说。”景玥问,然后补充道,“聘礼单子我也记得的。”


    毕竟闲来无事,林之奕爽快笑道:“好哇。那说来听听嘛。”


    正好她来盘点一下,未来她和景玥组成的这个小家庭,资产几何?


    景玥与她重新回到桌边,落座,执笔蘸墨,在纸上开始勾勒京城舆图。


    林之奕眨眨眼,也不急,就等他先画好舆图再说。


    景玥当然只是大概勾勒,确定好主要街道、坊市区域后,又把京郊的一些田地庄子位置圈出来。


    准备工作做好了,景玥才缓缓开口:“公主府在白虎街这里,你应当已经知晓了吧?”


    林之奕点头:“嗯。”


    景玥继续在纸上圈圈画画:“父皇还赐了一座山庄,供我们夏日避暑、冬日泡温泉。”


    皇家温泉别墅诶!


    林之奕双眼冒星星:“哇~父皇真体贴。”


    景玥瞥她一眼,倒也没纠正她的称呼——左右成婚后她也得这么叫,而且现在她还用着他的身体,若哪日真的不小心遇到了父皇,同样要尊称一声‘父皇’。万一纠正了她,反而导致她叫错,那便麻烦了。


    “这也是母妃的功劳。”景玥强调道。


    林之奕:“对对对,母妃可疼阿玥了。”


    景玥:“……”


    他清清嗓子,继续道,“礼服、首饰、字画、布匹、家具、摆设、古董玉器等暂且不说,这些基本都是按公主出嫁的规制办的。然后便是铺子、药材、良田、护卫、府兵等。”


    林之奕继续笑盈盈点头:“嗯嗯,明白了。”


    原来公主出嫁真的排场够大。


    “最重要的,也最省心的,便是银票和金子了。”景玥道,“黄金千两,银票有十万两。”


    当初大皇姐出嫁,也差不多是这个规制。


    可能他的还比大皇姐的多一点。


    毕竟这两年国库丰盈些,母妃又得宠。侯府更是父皇看中且器重的。


    林之奕再次眼冒星光:“哇……”


    小两口资产丰富啊,以后她应该能酌情投资、让钱生钱、争取早一日过上现世女总裁的日子。


    景玥看她这副小财迷的样子,忍俊不禁道:“侯爷和夫人准备的聘礼也不遑多让。”


    林之奕瞪大了一双凤眼,用某人的脸做出这样特别的表情,竟一点违和感都没有。


    景玥已经能从自己的表象看到内里林某人的灵魂。


    他介绍道:“紧挨着公主府,有座宅院,是侯爷准备的,说是以后若是有了……孩子们,可以将两座宅院打通,地方就更宽敞了。”


    冷不丁听到他提到‘孩子们’,正在喝水的林之奕差点呛到!——


    作者有话说:收藏凝固了一个星期啦,好可怕。嘤嘤嘤,合口味的话能不能点进你们的收藏夹呀宝贝们!!!求求了!!!


    第48章


    现在就提孩子们,也太早了些吧!


    不急不急,孩子们估计三五年之内都不会有。


    但‘将两座宅院打通’这个备选方案的确还不错。


    景玥本来正在认真介绍聘礼单子上的宅院,听到她呛咳,便停了下来,并很自然地伸手给她顺背。而后瞥到她泛红的脸颊,景玥后知后觉想起了方才自己说过什么。


    ——孩子们。


    唔……在换身时不时发生的情况下,以及他们俩女扮男装和男扮女装这两个大秘密还未平安解决的情况下,短时间内,他们不适宜要孩子。


    恐怕三五年都算是‘短时间内’了。


    如果是在不理想的状态下,甚至七八年都有可能。


    “你喜欢孩子吗?”景玥小心翼翼问道。


    林之奕斟酌片刻,谨慎回答:“我暂时没想过这个问题……毕竟,我之前一直以为你是公主……”


    的确,那时候,她的认知没问题——两个女子没办法生孩子的。


    景玥又轻声道:“我想,我们现在的状况不宜要孩子……你觉得呢?”


    林之奕当然求之不得:“对对对,你说得没错。最起码,三五年之内是不可能要孩子的。”


    景玥庆幸两人在这个问题上达成了一致,便快速接道:“不错,孩子的事,以后再徐徐图之吧。或许,未来有契机,我们能大大方方离京两三年,如此便可以安心孕育孩子了。”


    “倒是也不用急,我们见机行事吧。”其实就算七八年之后再要孩子,林之奕也是能接受的。


    “嗯,见机行事可以。”景玥松了口气。


    林之奕也明显放松下来,她催促道:“那便接着说聘礼的事?”


    “好。”景玥将注意力重新放回他画的舆图上,说道,“平安坊的街面铺子是……是娘划出来的聘礼,良田和甲兵是爹给的,银票五十万两是外祖和舅舅一同给的,再加娘准备的三十万两,共计八十万两。”他也开始改口唤侯爷侯夫人爹娘。


    林之奕这回眼睛瞪得更大了:“这么多?”


    景玥:“我也觉得很多,还跟爹娘提议,让他们给四位姐姐多准备嫁妆,但娘说她自有主张,四位姐姐的也少不了。”


    林之奕和景玥各自沉默片刻,才异口同声道:“侯府真有钱。”


    林之奕感叹没问题,景玥毕竟身份不同,他也感叹,林之奕就意识到了问题,顺口解释道:“外祖家底蕴丰厚,舅舅又生财有


    道,所以,我娘的嫁妆才这么多。再加上我爹多年征战所获的封赏……哦,对了,我大姐姐也特别会赚钱。”


    景玥:“嗯。四位姐姐的嫁妆不受影响便好。我跟你说一声也是想听听你的意见——若你也觉得聘礼太多,可以考虑把银两留给姐姐们。反正嫁妆和其他聘礼已经够多了。”


    他是男子,虽有公主之名,但是更愿意自己多努力赚钱,来养林之奕和他们的小家。


    而且,单是嫁妆就已经足够养活他们无忧无虑一辈子了。


    林之奕认真想了想,道:“你都已经跟娘表过态了,娘又叫你放心……那我们就感恩收下吧。以后我们好好待爹娘,和姐姐们也互相扶持,好不好?”


    “这是自然。”景玥道。


    他把剩下的田庄、船队、商铺等都跟林之奕说完,才放下笔:“还有想要知道的吗?”


    林之奕摇摇头,眉眼弯弯:“没有了。”


    好有钱!


    她迫不及待想要过婚后的日子了!


    景玥见她这副小财迷模样,忍不住笑了笑。


    林之奕礼尚往来:“你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景玥思索片刻,问道:“这阵子,你与母妃相处如何?”


    以他对母妃的了解,母妃定然会经常来揽月殿盯‘他’的。


    林之奕:“很好啊,母妃每次都被我哄得开开心心的。”


    景玥:“哄?怎么哄?”


    “就……我与她一同商讨时兴的妆容、首饰、发型……夸她漂亮,怎么打扮都特别美。”林之奕小心翼翼道,“这样没问题吧?”


    景玥心中松了口气:“嗯,没问题。”


    只是若他哪天换回来了,也得照林之奕的样子认真地哄。而不是像以前那样敷衍地哄。


    好在哄人他已无比擅长,无非是再嘴甜一些。


    ——为了扮演好林之奕,‘嘴甜’这项技能他已经在侯府练出来了。


    “你与我爹娘、我师父、还有姐姐们,相处得怎么样?”


    “还好。因为我每日要去国子监,傍晚方归,所以,这十几天,除去休沐的两天我在碧桐院以公主之令谢门避客、埋头作画,其他时候,也很少能与他们碰到。只有四姐姐去找我聊过天……她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倒是也没发现我有什么异样。”


    “那国子监的同窗、司业等人可有怀疑什么?”


    “应当没有。”景玥回忆着,随后瞧见林之奕直勾勾盯着他,一脸紧张的神情,不由笑了,“你这么担心我吗?”


    “我是在担心我在人前的形象好吗?”


    “放心,我有分寸。”景玥隐隐有几分自豪地开口,“在人前的林小侯爷只会更优秀。”


    林之奕听出他是在求表扬:“是吗?这么说来,你表现很好?”


    “那当然。”


    林之奕暗暗好笑。


    看来景玥在宫外得了自由,性格的确比之前要外放一些。


    “不过也别表现太好了,我怕到时候换回来我反而达不到你那么优秀的水平。”林之奕是懂得夸人的。


    ——既能叫景玥听她的,又能让景玥开开心心地听她的。


    她只动动嘴皮子而已,又不损失什么。


    果然,景玥闻言怔了怔,嘴角微扬,又压下,他傲娇道:“好吧,我会谨慎收着些的。”


    “那我就多谢阿玥啦。”林之奕给他倒了杯茶递过去,凤眸弯起来,亲和力十足。


    景玥接过来,也礼貌道:“不客气。”


    桃花眼多情,却掩在长睫之下。


    午膳时间快到了,林之奕道:“今日也留下吃完午膳再走吧。”


    “好。”进宫一趟不容易,景玥也想再多点时间,跟林之奕互相了解、耐心沟通。


    今日午膳有一道芙蓉大虾,还有一道是油焖大虾。


    芙蓉大虾是纯虾肉做的,弄得很干净。直接夹着吃就好。


    而油焖大虾则是林之奕叮嘱了御厨、让其保留了虾皮的,她要自己手动剥壳。


    以往御厨给宫中各殿的贵人们做菜,那必须是按第一道芙蓉大虾的做法来——去虾头虾线虾壳,奉上纯虾肉——怎能让贵人直接动手呢?那多不雅?


    可丽阳公主亲自下了命令,他们也只好遵从。


    林之奕净手后,美滋滋剥虾,一口一个,吃得眼睛都弯起来。


    她很怀念以前能在夏天肆意吃小龙虾的日子,但来了这里,没办法吃到,只能靠普通的河虾来解馋。


    而吃小龙虾最快乐的就是剥壳过程,反正她超喜欢。所以,现在她吃的就是小龙虾代餐。


    景玥目露惊讶看着她吃,林之奕察觉到他视线,就体贴地给他剥了一个放在青瓷碟上:“请慢用。”


    景玥没动筷子,只微微皱眉:“这也太不雅了。”


    林之奕:“又没别人看到。你尝尝嘛,这样的味道更鲜。”


    她又给景玥剥了一个。


    景玥:“……”真受不了她撒娇。


    他便尝了这两颗虾。


    “怎么样?味道不错吧?”


    “……嗯。”


    “那我再给你剥两个。”林之奕继续动手。


    “不、不用了……你自己吃吧。”


    “没事儿,咱俩一起吃!”林之奕热情道。


    景玥只好接受了她的热情投喂。


    同时,景玥心里也默默记下了林之奕这项‘加分’行为,列为模板,准备作为以后他体贴林之奕的参考行为之一。


    他想,林之奕这么热情,大概潜意识里还是把他当公主,把自己当驸马呢。


    午膳后,景玥没急着离开,林之奕也没叫他走,这会儿外面正热呢,还是等傍晚凉爽了再走舒服些。


    景玥抱着元宝轻轻揉着,林之奕问他:“你要午休吗?”


    景玥摇头:“不必,你若困了,自去休息,我到外殿看书就好。”


    林之奕:“我也不困。那……我们来下棋?”


    “好啊。”


    景玥轻车熟路地找到摆放棋盘和棋子的箱笼,打开摆好,然后笑盈盈问道:“你选黑子还是白子?”


    “白。”


    景玥便把白子放她手边:“谁先手?”


    林之奕很喜欢他没让也没抢的行为,道:“猜拳吧。”她顺便把‘石头剪刀布’与景玥科普了一番,“来吧。”


    景玥新奇地比划了一下剪刀手,然后将手背在身后。


    “石头剪刀布!”


    林之奕出拳,景玥出剪刀。


    “耶!我先手!”


    景玥动了动剪刀手的两根手指,意犹未尽地收回来。


    然后认真和林之奕下棋。


    他们主要是为了打发时间,也不考虑输赢,所以能够有足够多的时间思考下一步落子方位,期间从不催促,偶尔还闲谈几句。


    这局棋,竟慢悠悠下了一个时辰。


    对弈高手能从棋局看出一个人的性格、脑力、甚至作战风格……


    景玥便是这样的高手。


    他发现林之奕思维非常灵活跳脱,心性又洒脱,不拘泥于输赢,只乐在其中,所以反而不会轻易输掉,加上她也有大局观,必要时候能够毫不犹豫地舍掉一小部分,来赢取更大利益。


    她甚至还会不动声色地设陷阱,引-诱他犯错。


    果真是个如元宝一样的狡猾小狐狸!


    景玥一边腹诽一边抬眼,就见林之奕也正笑盈盈托腮望着他,等他下一步棋呢。


    眼神清透,笑容狡黠。


    景玥:“……”


    忽然有点心虚,仿佛被看穿了一样。


    他低头落子,不再腹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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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傍晚,景玥要离开之前,殿外忽然传来轰隆隆的雷声。


    收拾棋子的两人目光一撞,而后


    都丢下棋子,急匆匆朝殿外走去。


    宫人们瞧见他们出来,忙屈膝行礼:“殿下……驸马……”


    林之奕和景玥顾不上他们,全都心系这场雷雨。


    能下雨成功吗?


    之前十多天里也曾有过这样的雷电天气,但持续时间太短,光打雷不下雨,且仅在白天,两人不可能同时处于入眠的状态,所以都没抱希望能换回来。


    今天看着似乎不同,有能换回来的几率。


    天空中,黑云开始压顶,几声闷雷滚滚而来,仿佛从地底传出来似的,很是吓人。


    “我先回去了,趁现在雨还没下。”景玥当机立断。


    “万一半路下起来怎么办?”林之奕还是很担心。


    “无妨,有马车和蓑衣。”景玥道,“我可以试着在马车里睡。”


    “注意不要淋雨啊!保护好自己的身体!”林之奕殷切叮嘱。


    “放心。”景玥也叮嘱她:“记得睡前戴好玉佩。”


    “嗯。一直戴着呢。”林之奕从领口把玉佩拽出来给他看,“我待会儿也试着睡觉,看看能不能睡着。”


    “好,我们一起努力。”景玥望望天空,余光瞥见苏廉等人在靠近这边,便正色行礼,“微臣告退。”


    “驸马慢走。”林之奕也朗声道,“苏公公,去送送驸马。”


    “是。”


    苏廉着人去收拾好了元宝和小木屋,提在手里送‘驸马’离开。


    一路紧赶慢赶,侯府马车还是被雨拍在了半路。


    景玥尝试在马车里睡过去,但马车颠簸,他迷迷糊糊了好久都无法睡着,更无梦境,便暂时作罢。


    揽月殿里的林之奕也尝试了许久,心绪不宁,睡不着。


    她气呼呼坐起来,捶了一下旁边的元宝布偶。


    ‘元宝’无辜地被捶倒,翘起它圆鼓鼓的脚脚,憨憨地看着主人,还挺可爱的。


    林之奕把它捞回来抱着,重新躺倒。


    算了,看来时机未到。


    果然,雨只持续了两刻钟,便停了。


    天气很快又转热,被雨打湿的地面不到一刻钟就又干了。


    这阵雨,还真是雷声大雨点小,不够看。


    景玥也站在侯府门前,看着晴朗起来的天空,长长叹了口气。


    也罢,他的确还想再体验一段时间的自由生涯。


    元宝一回到碧桐院便又撒起欢来,从床头窜到床尾,从床尾窜到箱笼,再到桌子上,最后停在最初景玥给它准备的喝水的精致瓷碟旁,低头喝水,毛茸茸的白尾巴开心地扫来扫去。


    时间还早,景玥唤来侍女珠儿,问她自己去年收到的生辰礼物都放在哪里。


    他想见识一番林之画的机关虎兽。


    然后再按林之奕教他的办法,去试探考察一番谢君行。


    其实,他跟谢君行也算有亲缘关系。


    谢君行的祖母是大长公主,是父皇的姑姑,也是他的姑祖母。


    他要叫谢君行一声表兄的。


    只是,皇家亲眷情谊又怎会深厚?


    母妃再受宠,也只是父皇众多妃嫔中的一个,他恐怕还没资格去攀亲。


    要真论起来,也是太子和谢家更亲近,有资格唤一声表兄。


    当然,大长公主早就淡出朝野,和老驸马安享晚年,不问政事。


    而朝中势力,一代一更迭。如今是父皇掌权了,谢焱的实权都不怎么高,只留着永盛侯的虚名,在国子监挂个闲职。他的大儿子谢君诺才是父皇选中的良才,前途无量。


    这种情况下,谢家自然不会和太子有多亲近。


    想守住侯府荣耀,就只能做个纯臣。


    至于谢君行跟太子、三皇子、程路年、叶长宁等人走得近,也无非是因为他叛逆。


    甚至可以说他是故意的。


    才情比不过谢君诺,就弄出个多情的噱头来。


    现下可好,要议婚了,傻了吧?


    这多情的名头可不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景玥其实也能理解谢君行所为,但这不妨碍他讨厌谢君行。


    ——只要是跟程路年一起玩过,他就讨厌。


    在景玥眼中——谢君行是在自甘堕落。


    明明家学渊博,老驸马、谢侯爷、谢小侯爷都是才高八斗之人,世人夸赞他们,那是他们应得的,他不跟着与有荣焉也就罢了,竟还叛逆不学好!


    谢君诺的光环他可以比不过,认真做自己就好了,结果他却因自家大哥各种被夸而介怀,走上自甘堕落这样一条路。


    只能庆幸,现在他陷得不深,尚可救一救。


    在景玥陷入沉思的时候,珠儿领着四个小厮去库房把小侯爷去年收到的生辰礼物都抱了过来。


    机关虎兽是最惹眼的一个。


    需要两个小厮一起抬才能抬动。


    景玥惊叹起身,让小厮把机关虎兽小心摆在地上。


    元宝被这个庞然大物惊动,嗖一下钻回木屋,片刻后又探头探脑,小心观察。


    景玥目光含笑瞥了它一眼,继而也围着机关虎兽耐心观察。


    机关虎兽高约一米五,四爪用木材雕刻而成,是平铺状,着地很稳,整个躯体构成上除了有木材、还有铁甲,躯体正中还有很大的空间,想来铲雪的工具就在这里面折叠收藏吧?


    景玥试着按了一下他想象中的开关。


    恰逢元宝在慢慢靠近,它刚好伸出小爪爪试探地挠了一下机关虎兽前爪的脚指头木片——机关虎兽突然动了起来!


    元宝浑身的毛都炸起来,这回它没逃,而是被启动的响声惊得本能反应出来了,一爪子狠狠挠过去,木片上多了三道爪痕。


    机关虎兽动起来,元宝把它当对手了,围着转了两圈后,顺着它的一条腿攀爬上去,直至能蹲坐在它头顶。


    景玥又找到一个开关,按了一下,机关虎兽胸前的躯体里果然伸出一个薄薄的铁板,和铁锹类似,但比铁锹更宽更长一些。


    连接铁锹和躯体的是两个相交的木质长柄和一个圆木盘,可以上下各种弯折成各种角度。


    原来就是用这里铲雪啊。


    这里还可以更换,内膛里有好几个备用拼接圆柱、圆筒,可安装铁板、长枪、袖箭、三齿转轮等物。


    这种奇妙构想,令人钦佩。


    景玥对四姐姐的钦佩度又蒙上了一层滤镜。


    研究完机关虎兽,景玥又好奇地查看珠儿他们带过来的其他生辰礼物。


    ——爹送的兵书、娘送的大氅、大姐姐送的珠宝、二姐姐送的宝剑、三姐姐送的题字和书画……另外几样譬如白玉棋子、金子做的马儿摆件、名贵刺绣等一看就透着财气的礼物,应是外祖父外祖母和舅舅他们送的。


    同窗们也送了些,一般是字画、书卷、马鞍、弓箭等物。


    景玥无比感慨——原来林小侯爷过个生辰就能收这么多亲朋好友赠送的礼物。


    他在宫里,身份虽尊贵,也有母妃为他庆贺生辰,但却没有朋友,人情往来皆是算计,且都由母妃全权代劳了——各宫送了什么,待那边的人过生辰,母妃再按相同的价值还过去。


    都是表面功夫,压根不会交心。也不敢交心。


    当一个普通人,却是可以的。


    景玥兀自发了会儿呆,然后写了两封请帖,着人送去了大将军府和永盛侯府。


    翌日是国子监正常的休沐日。


    景玥一大早便出门了。


    马车行至朱雀大街尽头,已有两人等在此处。


    ——周名砚和谢君行。


    周名砚一身青色短打,骑在马上,很是精神。


    谢君行则一身白色锦袍,他也骑了马,白衣配白马,翩翩公子,俊美风流。


    景玥邀他们同去雨花台。


    另外,他还带了个林之奕小时候收到的来自林之画的生辰礼物——玲珑塔。


    这玲珑塔内有玄机,可以按动木榫更改结构变换模样,很有童趣。


    “为何去雨花台?”谢君行问。


    景玥:“装什么傻?你当真不知吗?”


    谢君行:“……”


    周名砚在旁边侧着脸,偷偷笑。


    景玥把玲珑塔递给谢君行:“试试看会不会玩?小心些啊,这也是我四姐姐送我的生辰礼物。只是借你玩一下,不要弄坏了。”


    谢君行自然已经听爹娘说过,两家侯府在重新考虑家中子女们的婚事,所以,他也有机会求娶小时候就偷偷爱慕的女子。


    他收敛面上被挖苦后的不虞表情,郑重接过。


    他们三人,再加定安侯府配给景玥的八个护卫,以不疾不徐的速度前往雨花台。


    谢君行就在马上开始研究玲珑塔。


    周名砚隔着车窗跟景玥闲谈。


    “听说你昨日又入宫了?”


    “嗯,公主宣我进宫试婚服。”


    “日子过得好快,一眨眼你就要成婚了。”


    “其实也不快。”


    若不推迟一个月,此刻,他这位‘林小侯爷’已经是名正言顺的驸马了。


    不过,既是天定的缘分,‘推迟时间’应该也是天定的。


    “我先恭祝驸马与公主恩爱不疑、白头到老!”周名砚跟好兄弟起着哄,送出了最真挚的祝福。


    “多谢周公子~”景玥是见过林之奕和周名砚如何相处的,所以他也拉长了语调,将林小侯爷的一举一动学了个十成十。


    谢君行专心摆弄玲珑塔,一会儿工夫就将其变形成了个长条形的盒子,而后继续按上面的楔条,长条形的盒子慢慢变成了一个小拱桥,接着是展翅的飞鸟……


    木楔细微的咔咔声不绝于耳,谢君行薄唇微扬,露出赞赏又开心的笑容。


    她果然是个奇女子。


    幼时,谢君行有次气恼父亲母亲偏疼大哥,就去找舅舅,他喜欢舅舅那里的一切——木材、石砖、废弃的桌椅铁器等,什么都能被舅舅那一双巧手变废为宝。


    恰逢舅舅要去雨花台监工,便把他也一同带去了。


    他在那里遇到了定安侯府的四千金林之画。


    小姑娘粉雕玉琢,大眼睛弯着,一袭黑色锦衣,头饰都是她自己用木头雕的蝴蝶和簪子,上面再点缀些随手采来的的红黄小花,特别漂亮。


    这些还不是最吸引他的,小姑娘竟在图纸上流利地绘画出了几处别致的建筑内部构造图。


    跟舅舅商谈的时候,言语虽稚嫩,想法却成熟可靠。


    他捧着舅舅给他做的一个木制小老虎,在旁边假装玩耍,实际耳朵都竖得老高,偷偷从头听到尾。


    直到小姑娘不小心把他的小老虎踩坏。


    他们两个就拌嘴起来,他……似乎还没出息地哭了。


    那时他在意的是那小老虎是舅舅百忙之中抽空做出来送他的礼物,坏了就没得玩了。


    “赔你就是了!”小小的林之画叉腰无奈地瞪他,“你哭什么!不相信本小姐的手艺吗!”


    谢君行回忆至此,嘴角的笑容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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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章


    “谢二,你笑得好傻。”周名砚忽然出声,“想什么呢?”


    “没什么。”谢君行将玲珑塔复位,然后依依不舍多看了两眼,才还给马车里的景玥,“多谢驸马。”


    看出‘林小侯爷’有意帮他,谢君行从善如流地改口称‘驸马’了。


    毕竟,得罪未来小舅子,可是议婚前的大忌。


    景玥从窗口伸出手来,从容接过。


    他透过窗口看向谢君行:“现在,谢公子知道去雨花台做什么了吧?”


    谢君行那双狐狸眼露出诚挚的笑容:“知道了!驸马不必见外,叫我谢二就行。或者……若是驸马不介意,也可称我一声二哥。”


    周名砚贱兮兮道:“干嘛?想占驸马的便宜啊?就不叫你二哥。他跟我一起,先叫你谢二。你若有本事,以后我们自然会叫你二哥。”


    谢君行无奈瞥他一眼,妥协了:“行,没问题。”


    谁叫驸马跟周名砚这小子关系好呢!


    而且……据说周家也有意跟林家结亲。


    不管是周大哥周二哥还是周三哥,也不管是林家哪位千金……万一成了,那他以后和周家也是亲戚关系呢。


    周名砚和林之奕都比他小两岁,他多照顾他们些,在无关紧要的事上多让让,也无妨。


    三人到了雨花台。


    这里有不少百姓前来上香。


    雨花台离天龙寺不远。


    每月初一十五,天龙寺都会安排大师们到雨花台讲经送福。


    除了供大师诵经祈福,雨花台还有一个作用,就是测算雨雪天气。


    雨花台很高,台面也宽敞,整座雨花台分为三部分,正中间讲经,两侧的台面下方有悬空的屋子,屋内是测算雨雪天气所需的各种工具。


    景玥、周名砚、谢君行三人到达后,先将马车和骏马交给护卫们,他们会把马和车停在专门的地方。


    景玥问道:“谢二,你可知如何测算天气?”


    谢君行明白这是考校,便道:“《周易》中有日食、月食等记录,可根据星辰变化的运行轨迹来测算。还有风速仪可测风速、湿度、温度、气压等也有仪器可测算。望远镜能看到更远处的云层变化,最终,综合多方领域的结果,再根据时令、节气判断,便可有结论了。”


    周名砚听得一头雾水:“这样就行?可若是不懂其中的道理,即便综合了你说的这些,也不知如何推断啊。”


    谢君行便试着举例:“我在一本书上看到过这样的说法——东风送湿,西风干;南风送暖,北风寒。①《吕氏春秋》中将云分为‘山云、水云、旱云、雨云’四种。也有‘天有城堡云,地上雷雨临。’的说法。②”


    “哇~好神奇。”周名砚在这方面还真是小白,一点都不懂。


    他看看景玥,问道,“修远,你知道这些吗?”


    景玥摇头:“不知。”


    他虽然爱看书,不过并未在这方面深入研究过。


    周名砚:“还有吗?”


    谢君行:“还有就是观察动物的行为变化。最简单的便是‘燕子低飞、青蛙鸣叫、蚂蚁搬家’,这些都是下雨的前兆。你如果感兴趣,可以看看《相雨书》和《数书九章》。③”


    周名砚一听就头疼,摇头道:“算了,我不感兴趣。就听听好了。”他看向景玥,“修远,还问他什么?”


    谢君行也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看着景玥。


    景玥:“你以后……致力于来工部效劳吗?”


    谢君行微微一怔,而后说了实话:“我还没想好。之前……我的确想憋着一股劲超过我大哥,也想在明年科考中脱颖而出。不过近来我细想一番,又觉得如果要因和家人赌气而怠慢自己的未来,也太幼稚了,而且得不偿失。”


    景玥听了他这话,对他稍微有所改观:“你能这样想,还算不错,没到不可救药的地步。谢君诺是谢君诺,你是你。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哪怕被偏爱的不是你,你也总会等到那个能偏爱你的人的。”


    谢君行目光一亮:“驸马这话的意思是……四小姐对我也有好感吗?”


    景玥:“……”


    他避而不答,却给了谢君行一个隐晦的眼神。


    谢君行笑得很开心:“我就知道,她还记得我。”


    “你既有意,之前为何还要在京中故意留下那样的名声?”


    “以前我不懂争取。因为从小到大,我默认家中的一切都是由大哥先挑的。父母家人对大哥的偏爱更是加深了我这个想法。大哥对我


    当然也很好,但环境如此,我心境脆弱,为了引起父母注意,才故意放浪形骸。如今我已明白,父母对我也很挂心,他们对我的疼爱,在别处。比如,我可以比大哥任性,我可以犯错,也可以做很多离经叛道的事,只要我开心,他们也不会对我怎样,最多唠叨几句。是我自己,有了心魔。”


    周名砚听得一愣一愣的:“文采好的人就是不一样,还心魔。你们文人就是想太多,你瞧瞧我,有什么烦心事,打一套拳、练半天剑、或者骑一会儿马,啥事都没有了。”


    “你那是没心没肺。”谢君行直白道。


    周名砚:“没心没肺怎么了?开心快乐不就成了?”


    “也对。”谢君行长舒一口气,“是我以前太狭隘了。”


    “不过,单从外表看,还真看不出来你心思那么深。”周名砚大大咧咧道。


    谢君行瞪他一眼:“哪儿深了?驸马可是一眼就看穿我了。你自己笨,不要把别人也拉下水。”


    可不能被冠上‘心思深’的名头,不然,还怎么跟心仪之人议婚?


    景玥倒不介意他这一点。


    林之画心大,所有心思机巧都用在喜欢的东西上,谢君行心思深沉些挺好的,两人刚好互补。


    免得以后被旁的心思更深的人欺负了。


    “你还记得哪里是我四姐姐所画图纸建造的吗?”景玥问道。


    若真对幼年时见过的女孩子念念不忘,应该会记得很清楚吧?


    谢君行果然记得很清楚,指着高台右侧那个相风铜乌道:“相风铜乌④便是她按照先贤的记载建造、又进行改良后,给出来的最佳样子,建造点也是她选的。我听舅舅说,他们工部的人经过几次测算试验后,才发现她给的的确是最佳方案。”——


    作者有话说:第一更,晚上还有一更哈。


    ①②③来自网络搜索。


    注:《相雨书》——唐代黄子发,《数书九章》——南宋秦九韶。


    ④发明了地动仪的科学家张衡,他还发明了世界上最早的风向仪——相风铜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