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期末考试结束那天鹿易照例定了学校附近的餐厅作为宿舍里大家放假前的最后一聚,李京朗几乎不会参与宿舍的活动，但这种分别前的最后一聚他会去。
人要有始有终，他最讨厭不告而别,所以今天也像往常一样收到了鹿易的消息。
鹿易：【老地方，七点。】
李京朗：【今天有事，不去了。】
鹿易：【？】
李京朗没再回复这条消息,因为唐柠月的車已经到了校门口。
唐柠月是来接他慶祝的,当然不是慶祝他期末考试结束,唐柠月能够記住的日子不多,比起这个，他更希望她能記得他每次的生日。
当然她喜提新車同样值得庆祝,唐柠月开着她新提的靓车来时,李京朗居然也久违的露出笑容,臉颊两边挂起两个小梨涡。更何况今天没有讨厭的人在,只有他和她，这再好不过了。
“他今天加班么？”李京朗上车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语气淡淡的，谈不上是关心,更像是炫耀。
“不加。”唐柠月否認,车子转了个弯才又接道,“吵架了,不想见他。”
“他会跟你吵架？”不可置否，李京朗根本想象不出来盛时扬会因为什么理由跟唐柠月吵架，上次他明明那样挑拨他们也没有怎么样。
李京朗从后視镜看到她的侧臉，視线顺着往下看到中控台上的摆件，车里的香味就是那个金属摆件散发出来，上边还刻着盛时扬的名字缩写字母。
李京朗皱了下眉,不动声色移开了视线。
“他说他想结婚。”唐柠月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像是在聊什么旁人的事，总之态度是与她无关。
“”李京朗没有立刻接话，盯着前路，脊背挺着没有靠在座椅上，浑身吃力。
“你说他怎么会提出来这样的要求。”唐柠月的语气里带着滿滿的不可思议，自顧自的说着，“居然跟我说想结婚？”
唐柠月没法否認，她从前在国外的时候的确是个浪□□人，当初可以说是年少不懂事，现在也确实收敛了很多，但听到这种词的时候还是觉得震惊，这种话怎么会跟她沾边，简直晦气。
“他是第一个么？”
“啊？第一个？什么第一
个？第一个男朋友？”唐柠月朝他偏了下头，“当然不是。”
李京朗抿了下唇，脊背绷得更直，他一向脸上没有什么血色，穿着黑色的夾克，眼尾狭长又锐利，看上去像是什么怪诞电影里的男主角。
“他是第一个提出结婚的人吗？”
“”唐柠月没想跟李京朗深入聊她和盛时扬之间的故事，她总觉得他们之间不該聊这种话题，但既然他问了
“是啊。”她语气里带着些无奈。
“比起之前的男友，你更喜歡他对么”
“倒也没有”
唐柠月话音未落，又听到他说，“所以你给了他比其他人更多的安全感，所以他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
唐柠月被李京朗这一番总结搞得一时无言，一瞬间她腦子里飘过好多人，她换男朋友的次数太频繁了，甚至有些人的样子她已经忘记了，但总归那些人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大家都很默契的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像是某种约定一样。
除了徐青也。
想起他，唐柠月眉头狠狠皱了一下，她很后悔跟他牵扯上关系，明明知道徐青也不是輕易能甩掉的人，可她从前偏偏那样依赖他。
他对她很好，好到她在国外的时候总能感到那种在周苏和李京朗身边才能感受到的慰籍，那种独属于家人的感觉。
明明外公和她亲妈对她都很好，弟弟对她也很好，可她还是很想回国，明明之前她并不喜歡李京朗总是缠着她，她总嫌他妨碍自己交新朋友，像个绊脚虫，可她还是很想他。
或许是真的贪恋那种感觉，她在徐青也身上找到了，但很快，她就发现了差异，徐青也能带给她一时的满足但是永远代替不了李京朗。
徐青也是很有分寸的人，情商很高，在生意场上混的风生水起，跟他相处尤其的舒服，他也不会像李京朗那样窒息的缠着她，她明明应該感到高兴。
这种带有目的的接触维持不了多久，两个人算是体面的分开，并且从此缄口不提，把那段荒唐日子从记忆里彻底删除，但事实就是事实，发生过的永远也不会变成泡沫。
唐柠月越想越恼，忍住自己的脾气从后视镜瞥了一眼李京朗。
“你怎么不说是他有问题？”唐柠月反驳他。
“他是有问题。”
“”唐柠月嗤笑一声，“算你识相。”
“今天只有我们俩么？”
“你想叫朋友来？”她问。
“我没朋友。”
静了两秒，他又说道，“之前的那些朋友都是你的朋友，你走了，他们也不理我了。”
“明明是你不爱搭理别人吧。”唐柠月又瞥了他一眼，“是不是以后连我也打算不理了？”
“我只有你。”突如其来的过分真诚的回答，不像是能从他的口中说出来，可唐柠月还是真真切切听到了，“你是我唯一的”
“朋友。”
－
那天晚上李京朗特别开心，他很少笑，可那晚唐柠月给他拍了好多照片，他都是笑着的。
两个人没有去什么需要预定的大饭店庆祝，反而去了之前小时候放学最常光顧的那家老店。
这家店开了几十年，从前两人每次经过都是络绎不绝的人流，随着各种网红店面出现，这家十年不换菜的小店变得冷清了许多，现在光顾的也只是以前的老顾客。
老板还是那个瘦弱的老头，他似乎比以前更憔悴了一些，带着斑点的铜色手臂撑着腦袋靠在墙边昏昏欲睡，脖颈的肌肤像枯老的树皮一般挤在一起，斑驳的墙面没有重新刷油漆，整个店铺都和他一样苍老。
“你真的想吃这个吗？”
唐柠月看着面前两碗清汤面和一小碟口水鸡有些犹豫的接过来李京朗递过来的筷子。
李京朗一向都是胃口不好，周苏空闲时候总会变着花样给他做吃的，他也不过是只尝一两口，食欲一直没有变好过。
他没说话，木筷子夾起一大筷子面条入口，唐柠月鲜少见他这样满足幸福的吃饭，她笑笑没说话，也跟着开始吃自己那碗。
面还是之前的面，但是口味似乎比以前重了些，唐柠月瞥了一眼墙角阖眸瞌睡的老板，歪歪脑袋又收回视线，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口水鸡放进李京朗的碗里。
店面是临江的，位置很好，晚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来了小雨，淅淅沥沥的夹杂在冷空气中间，路灯映着雨水落下的动作，街角显得有些冷清。
打瞌睡的老板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第一眼认出来了唐柠月，指着墙上她和李京朗曾经留下的大头贴照片对比着，说是一眼就认出来了他们。
饭馆旁边那家大头贴照相馆早就关门了，现在变成了一家装潢十分华丽的咖啡店，说是咖啡店，来往大多是年輕女孩，过来点一份漂亮的甜品在江边打卡拍照也就结束了，两家店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我孙女给我一个新的相机，叫什么拍立得，拍了照片马上就能贴在墙上。”老头笑盈盈的，刚才那股子落寞的劲儿早就消失了，此刻格外高兴，“我再给你们拍一张贴在墙上。”
“好啊。”
唐柠月替李京朗回答了，先一步越过桌子坐到他身侧。
“你们靠近点儿。”
李京朗微微扭头，低头瞧了一眼两人紧紧贴着的手臂，不知道再如何靠近，他怕她会反感，没有任何动作，却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唐柠月转头看了他一眼，笑着，伸手挽住他的手臂，又朝他靠近了一点儿，她身上的香味带着些侵略性地缠绕在他身边，乃至她撤离开身子那股香味依旧没散开，在他鼻腔环绕。
“现在科技发达了，我那老伙计开的照相馆干不下去了。”提起以前的伙伴，老头的笑容有些苦涩，“你们现在年轻人那些东西他不懂哇，拍的照片你们都不喜欢。”
“这个我很喜欢。”冷不丁的，李京朗接过老头刚刚拍过的那张拍立得，浅浅的挂起笑容。
“这张能留给我么？”
两个人的合照，她紧紧贴着他，很亲密。
“当然可以啦。”老头笑着，“我再给你们多拍两张。”
从小到大，两个人单独的合照很少，几乎都是唐柠月和她一大群的朋友一起，和站在最边缘的他，他们一起，久而久之，李京朗变得讨厌拍照，无论是合照还是单人照，他都不想拍。
他身上有很多别人不能理解的固执的怪毛病，改也改不掉，他也不会做出任何解释，别人对他任何的评价他都不在乎，无所谓别人怎么看他。
只是把他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却从来没发觉他的这些怪异的行为究竟是怎么形成的，甚至会跟别人一起嫌恶他这些令人讨厌的行为。
他该生气的，该愤怒的，可今晚和她在一起依旧很开心。
算了，算了吧，他也还算是大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