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随着温凉掌心的轻抚,心跳的越来越快,犹如雷声充斥耳间,躁动难耐。
热雾氤氲,笼罩粉白肌肤,尹星脸颊红的能滴血,视线掠过成为玄亦真掌心形状的自己,不敢停留。
尹星偏过头,看着伏低身段的玄亦真,她低垂美目,纤长眼睫轻动,投落温柔暗影,螓首蛾眉,琼鼻薄唇,看起来像是再正经不过的样子。
“你的心跳好快,莫非生病了么?”玄亦真迎上尹星过于清亮的圆眸,分外柔和的出声。
“……”尹星见玄亦真没有半分端倪异样,仿佛光风霁月的谪仙,可她的手心动作却叫人害羞的很。
因着了解玄亦真的喜好,尹星自是不相信她对此毫不知情,分明是明知故问,坏的很。
不过尹星转念想起玄亦真向来避讳提及生病二字,她往往总是推脱不舒服之类的由头。
玄亦真不愿意如实交待病情,或许得换些她喜欢的法子呢。
当即尹星忍着羞耻,稍稍挺身配合她的触碰,很是乖巧的应:“嗯,我可能生病了,亦真会治病吗?”
玄亦真沉静美目注视着如此诱人的尹星,喉间微紧,轻笑的应:“当然,难道你的相思病复发不成?”
“不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亦真说病情。”尹星脑袋里想着医书里关于癔症的描述,试图编排一些不正常的描述来试探玄亦真。
然而,编故事有点烧脑,玄亦真又很不好骗,尹星觉得必须想清楚。
“没关系,可以慢慢说病情,本宫会治好你的病。”玄亦真指腹拂过细腻粉白肌肤,眉目专注而郑重,仿若问诊治病的医者。
这一瞬间尹星差点以为自己真有病?!
尹星眨巴眼眸望向玄亦真,努力表现如常的出声:“亦真,我最近夜里经常听到一些别人听不到的可怕声音。”
幻蛊,会让人的五感异常,那就往奇特的方向编排吧!
玄亦真迎上尹星清亮干净的目光,指腹的动作稍稍停顿,显露几分在意的出声:“什么可怕的声音?”
下意识,玄亦真觉得是自己夜里的症状严重惊扰到尹星的休息。
“我也不好形容总之听起来毛骨悚然,还容易看到莫名其妙的黑影在眼前晃动,像幽灵。”
“你确定?”
玄亦真的手从水中移出,水珠顺着纤长细直的指尖掉落,清灵作响,掌心捧住尹星的脸颊,神情不复先前惬意,满是凝重。
尹星被玄亦真一下的捧住脸颊,视线直视她的探究目光,有点心虚。
不过想着玄亦真独自承受的疾病痛楚,尹星才坚定信念的应:“嗯,亦真知道这是什么病吗?”
闻声,玄亦真并没有立即应答,而是思量的问询:“你什么时候出现这种情况?”
按理自己的病症是不可能传染给尹星。
“记不清,最开始不太明显,最近越来越严重,亦真会介意吗?”尹星望着玄亦真清丽秀美容貌问询,渐渐有些熟练扮演患者。
“怎么会,兴许你只是最近太累,早点休息就会没事。”玄亦真维持镇定的安抚,指尖却泛着冷意,缓慢松开,不敢触碰尹星。
不同蛊虫带有不同的特性,玄亦真本以为足够了解自己体内的蛊虫,现在忽地不那么确定。
尹星见玄亦真如此淡定反应,有些看不透她的心思。
夜幕深深,难得早早上榻,尹星睡在里侧,目光投落在不远处的玄亦真,低声唤:“亦真,你不睡吗?”
玄亦真抬手正往熏炉里加药草,偏头望向趴在榻旁的尹星,薄唇轻抿,语调如常的道:“嗯,等弄好就来。”
寂静处,淡雾缭绕,尹星望向长身玉立的玄亦真,她此刻只着素白内裳,长发及腰,却难掩身姿绰约,缥缈若仙,不似凡人。
半晌,尹星的眼皮渐而低垂耸搭,视野里的清丽身影徐徐游离变化,想要去看清,却最终陷入一片混沌。
玄亦真垂眸望着陷入沉睡的尹星,抬手轻落在她身侧,指腹解开衣带,褪去衣裳,细细检查,她的每一寸。
若是她的体内真有蛊虫的话,应当会有反应。
长夜漫漫,烛火照映的淡雾渐而消散,光影投落窗棂,朦胧而静谧。
早间,尹星同玄亦真用膳告别,手臂揽住她的身侧依偎,装病的念叨:“亦真,我昨晚也没睡好呢。”
玄亦真神情平静,抬手的轻拍了拍尹星身背,眼眸泛着微暗,一如既往的平和应:“嗯,那你要休假吗?”
昨夜因为药熏尹星一夜都没有醒过,她在撒谎。
“没关系,每个人身体都会有异常的小情况,总库同僚还经常头昏眼花,我只是想告诉亦真自己的近况,因为你是我的妻子。”
“好,本宫知道。”
这般回答让想顺势让玄亦真信赖坦白的尹星陷入冷场。
不多时,尹星悻悻的从院廊离开别院,怀疑这个法子不太行。
玄亦真幽幽看着撒落满院的朝阳霞光,昨夜里并没有任何发现异常。
如果尹星没有蛊虫引起的病,那她为什么要虚构那些癔症病情?
玄亦真想起尹星借的那些医书,又想起暗卫曾通报杜若给尹星一封信,不由得蹙眉。
寂静处,风吹动花株绿藤摇摆,院廊地面金灿日光斑驳流转,玄亦真身形岿然不动,任由裙裳似浪翻涌,毫不在意。
不管如何,谁都不能破坏现在的一切,其中包括尹星。
玄亦真如是想着,脚步平缓穿过廊道,周身镀上温暖日光,沉静美目却是一片寂暗冰冷。
院外一轮朝气薄日,越发温暖,时日渐至初夏。
国都的街市难得冷冷清清,有的坊市之间严禁流通聚集,都卫军以及衙门差役协同处理瘟疫事宜。
早间,尹星乘坐车马穿过街道,视线落在系着面纱的兵卫们,没想到会持续到入夏。
待到马车拐角,尹星看见江云系着面纱,正指挥小吏们,疑惑道:“你这是在协助国都衙门办差事?”
通常大理寺是不需要处理这种事。
江云眼露烦恼的应:“我哪有这种闲功夫,不过是听那位杜指挥使的吩咐办事罢了。”
那个杜若现在不止调动都卫军和国都衙门,甚至大理寺的官吏都要听从借调急用,可以说是风光无限。
“这么说来情况很不乐观?”
“国都的伤亡并没有其它地方州城严重,不过这般折腾太容易人心惶惶,你也避讳些赶紧走吧。”
说罢,江云去忙别的事,并没有过多的闲聊。
见此,尹星正要放下车帘,忽地察觉有目光投落,视线顺着张望看到远处的杜若,心间一紧。
马蹄阵阵,杜若不紧不慢的走近,视线望着尹星,玩味出声:“小尹大人,上回的礼物,如何?”
“你到底想做什么?”尹星迎上杜若探来的视线,神情颇为严肃。
“我只是一番好意而已,看来小尹大人现在已经知道具体事宜,往后睡梦中要多加小心,否则兴许会没命。”杜若视线落在尹星白净清秀面颊,悠悠道。
幻蛊的影响,会使人神不知鬼不觉的陷入疯癫,杀人伤己,都是无法预测。
常人,不可能不畏惧害怕疯子,想来尹星此刻一定对她的公主妻子,很是惴惴不安吧。
尹星不欲多言的放下车帘,只觉杜若太过恶劣,分明就是故意想离间自己和玄亦真,肯定不会帮助解蛊毒。
不多时,马车的车轮,骨碌转动,行驶过长街,杜若面色有些难堪,心想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不知等万俟世家倒台,那位蛊毒在身的章华公主是否还能给尹星依靠的底气。
现在王朝的病情肆虐,死伤无数,人心不安,四大世家都陷入内忧外患的困局,这时谁先露出伤口,谁就会被其它势力撕咬的粉碎。
午后,杜若进入私宅,沐药浴更衣,独自进入蛊室,视线落在各样蛊虫,缓慢停在病变的傀儡蛊,眼眸里满是鉴赏。
培育蛊虫,很是艰辛,越是优良的蛊虫越是需要经历无数的蛊虫厮杀历练,往往都会百毒不侵。
可是却有人能够把自己的傀儡蛊毁坏失控,必定也是精通蛊术之人。
杜若把这只失控傀儡蛊喂给另一只蛊虫,饶有兴致的看着它被蚕食吞噬,心间有些怀疑这其中跟玄亦真脱不了干系。
玄亦真中蛊多年却没有像她母后一般疯癫失常,想来她许是久病成医,多有涉猎。
杜若眼眸露出算计的笑意,心想自己似乎小瞧玄亦真的本领,看来下回不能大意。
正当杜若心间思索毒计时,侍女脚步微急的入内,低声道:“主子,伍州急报!”
“只是一份急报而已,你慌什么?”说罢,杜若抬手展开信封,神情骤然凝重,面露阴霾,不敢置信。
窗外艳阳高照,云卷云舒,池面清晰倒映碧蓝青天,却又因鱼群啄食而掀起金灿波纹,模糊其间景象。
女官春离从廊道进入亭内,双手奉上折书,恭敬道:“主上,伍州杜氏势力被绞杀殆尽,这是名册。”
万俟的赤焰铁骑已经多年没有露面,连族群内部成员都以为失去掌控而销声匿迹。
玄亦真并未去拿折书,神情散漫道:“把名册送给杜若住处,记得加上她的姓名。”
“遵令。”女官春离应声,其实有些疑惑,当初别院遭受刺杀,章华公主都没有想过要用如此雷霆手段。
可现在章华公主却动用赤焰铁骑踏平伍州杜氏傀儡府兵,很显然是极其厌恶杜若某些举动。
不过这般动静想来已经惊动各方耳目,皇帝也会被吸引注意的吧。
语落,亭台之内归于寂静,玄亦真垂眸望着水中自己倒影变的狰狞扭曲,神情不复温婉,渐而凄厉狠绝,异常阴鸷。
既然杜若那么野心勃勃的喜欢搅弄风波,现下该轮到她尝尝做猎物的滋味才是。
水声渐响,饵食倾泻而入,霎时鱼群越来越多,密密麻麻,引发激烈争夺。
暮色时分,残阳带着些许热意,尹星早早回到别院,见玄亦真正坐在亭内看书,周身沐浴晚霞,格外岁月静好。
平日里玄亦真总是闷在屋里,整个人看起来都有点阴郁难测。
这般瞧着精气神都好上许多,尹星踏步上前,弯眉笑盈盈的唤:“亦真,今天太阳很暖和,对吧?”
“嗯,你近来在大理寺忙吗?”玄亦真合上书卷放置一旁,视线落在尹星面目神态变化,徐徐游离。
尹星落座,喝着茶水,出声:“还好,不过国都因着瘟疫病情,所以巡逻严密,很多街道都在严管,大理寺反倒格外风平浪静。”
除却那起西郊尸坑的案子,一直没有下文,连江云也没有打听到一点消息。
“那你的病情如何?”
“咳咳!”
尹星没想到玄亦真会猝不及防的话锋一转,眼眸眨巴看着神色如常的清丽面容,含糊出声:“还是那样吧。”
玄亦真抬手端起一旁的药盅,打开瓷盖,出声:“这是特意给你研制的药汤,趁热喝吧。”
语落,尹星闻到一股难以形容的药汤味道,整个人都有点麻了。
这么浓稠的药汤。恐怕没病也得吃出病呀!
“怎么,你不信本宫?”
“没有,我就是现在很饱,待会喝吧。”
尹星试图唤醒玄亦真的慈悲心肠,然而,却被一勺药汤塞进嘴里,顿时狰狞成痛苦面具!
救命,这药汤又苦又咸,还带着辛辣的微酸,尹星有点想吐。
可玄亦真很是温柔体贴,一勺又一勺,根本不给尹星拒绝的机会,颇为正经道:“良药苦口利于病,这是本宫特意命人研制的药汤,一定能治好你的病。”
尹星艰难的吞咽药汤,视线看着清丽柔美的玄亦真,全然看不出她的半点讳疾忌医,犹豫出声:“亦真,你好像一点都不意外这个病症,难道也有类似的病症吗?”
语落,羹勺碰撞声停顿,亭内一时安静的只有晚风拂过的窸窣声,空旷又冷寂。
“没有,你怎么会这么问?”玄亦真慢条斯理的看着尹星探究的眼眸,仿若不知情般反问。
“我就是随便问问,不过有听说亦真的母后病的似乎神志不清。”尹星试探的解释。
玄亦真眉目平静的应:“病重的人都会有些神志不清,这很正常,不是吗?”
这话问的尹星一点反驳言语都说不出口,四目相对,只觉玄亦真映衬池面波光的漆目,美丽却漠然,透着无情。
尹星有点害怕玄亦真这样的沉静,从容不迫的应付自如,仿佛早就看透自己的意图。
但是玄亦真没有戳破自己的试探,却也不会坦白她的病情,实在古怪。
乍一看,玄亦真像温润美玉,实则像晶莹寒冰,带着难以触及的疏离冰冷。
“那亦真头疾复发的时候会感受到奇怪的声音画面吗?”尹星鼓起勇气的直白问询。
“不会,你的这些症状可能是当初脑袋受伤的缘故,本宫只是体弱而已,两者并不一样。”玄亦真否认的毫不迟疑,抬手把最后一口药汤喂给尹星,直视她眼眸里的自己,神态柔和体贴,挑不出半点异常。
尹星见玄亦真把自己安排的明明白白,完全无法反驳她的说法,陷入沉默。
果然玄亦真想要隐瞒的话,自己是无法探查到半点痕迹。
“你也不必露出这么不开心的样子,哪怕变成痴傻,本宫也不会弃你不顾。”
“亦真,其实我没病。”
尹星见玄亦真没有半点惊诧,这才确定她早就知道自己在装病骗她。
玄亦真抬手拿绣帕给尹星擦拭唇角,轻柔出声:“嗯,所以你吃的不是药汤,只是药膳而已。”
“……”尹星突然发现自己或许一开始就没骗过玄亦真。
那自己岂不是白白装病吃苦?!
无声处,尹星神情变化丰富,一言难尽。
玄亦真指腹摸了摸尹星白净娇嫩的脸,轻捏住她的下颌,直视目光,幽幽道:“你就没有别的要坦白交待,比如杜若私下给你的东西?”
尹星被迫抬眸望着不怒自威的玄亦真,心间一哆嗦,只得老实出声:“我从杜若那里得到一只名为幻蛊的蛊虫。”
“别的呢?”
“杜若说这是亦真的秘密,我觉得杜若很坏,肯定有别的图谋。”
玄亦真神情平静的审视尹星,淡淡道:“所以你相信杜若的话,才撒谎怀疑本宫?”
语出,尹星感受到危险的气息,只觉亭外的夕阳都变的寒凉,视线落在玄亦真玉白面容,解释道:“没有,不管亦真变成什么模样,我都不会离开你,所以相信杜若的话只是担心,并非不信任。”
“可你因为杜若的话,对本宫撒谎装病这也是事实,疼吗?”玄亦真指腹顺着尹星的脸颊落在耳旁,轻捏住绵软耳垂,稍稍用力。
“不疼,我只是想更想了解亦真,你一直都在喝药,身体不好,想着或许能帮上忙。”尹星不希望玄亦真因此介怀不开心,因而没有躲避她的手。
玄亦真迎上尹星期盼目光,神态平和,却又透着漠然,自顾松开手,视线掠过她发红的耳垂,失落的喃喃道:“你都这么不乖,又怎能帮上忙呢。”
尹星抬手捧住玄亦真的手,心急的解释道:“只要亦真想,不管做什么,我都可以!”
可玄亦真并没有任何言语,她只是偏过头看向绿池水面,清冷侧脸更显骨相优越,眉目间*没有喜怒也没有哀乐,只有无尽的木然,神情难辨。
这样不开心的玄亦真看起来幽怨而危险,尹星都不知如何是好。
不知觉间,周遭绚烂的晚霞渐而湮灭,深蓝如墨的苍穹,正在不断加深颜色,连同玄亦真的眼睛也在不断的变的黯淡幽深。
终于,玄亦真目光徐徐看过来,声音很轻却透着烦躁的唤:“你为什么一定要破坏这一切来了解本宫呢。”
尹星想要说自己从没想过破坏,可是玄亦真很显然不信,此刻安静的她周身充斥着格外陌生的冷峻和愤怒。
无声胜有声,大抵不过如此汹涌感受。
“你知道中幻蛊的人会无法分清虚实真假吗?”玄亦真指腹一寸寸落在尹星掌心游离变化,感受她的存在,黑沉眼眸流露出原始的冷寂压抑。
“我知道。”尹星怯生生的应话,只觉像被猛兽盯住一般,无处动弹,不敢掉以轻心。
原来杜若的话并不全是虚假,玄亦真的病确实是很危险的存在。
此刻亭内并没有添设任何灯盏,玄亦真只有模糊的轮廓,更像一尊毫无生气的雕像,声音透着冷漠,严肃出声:“可你不知道中幻蛊的人发病时会失去一切记忆,她只会充满警惕的攻击,喜怒哀乐变的错乱而扭曲,像个疯子。”
尹星沉默,因为自己确实没有见过,只得出声:“可现在亦真一切都还很正常,我们可以找名医诊治,一切都还来得及。”
语落,玄亦真溢出空幽浅笑,像是冰雪般冷冽,缓缓探近身,直白露出藏在黑暗中的木然神态,麻木般出声:“你太傻,那是因为本宫刻意隐瞒,其实有时候本宫看不清你的脸,就像现在一样任由黑暗笼罩面目,周围一切都在泛着如蛇蝎般尖锐声音,风声雨声都能给肌肤带来刺骨的疼痛,这世上根本没有一寸安宁地。”
尹星听着玄亦真低沉的话语,才发觉周遭的一切在她的感知里竟然如此的危险,连同自己也会是她无法辨别的存在。
无力感,从四肢百骸弥漫时,尹星有点心惊,因为无法确定此刻的玄亦真是否是正常的她。
因为玄亦真对于她的病情,从来都不会透露半个字,现在却尤为的直白坦荡。
玄亦真看向难掩惊诧畏惧的尹星,指腹缠绕的更紧,徐徐摩挲到她手臂的犯凉肌肤,克制道:“你看你这不是在害怕的抗拒本宫吗?”
可玄亦真是不会让尹星有反悔的余地,哪怕死也不会允许。
“我、我没有抗拒亦真。”尹星只是太过震惊而已,抬手试探的揽住玄亦真,感受她的温凉体温和心跳,满是怜惜。
“那是因为你还没有见过发病的时候,不知道那样子的本宫有多危险。”玄亦真无力回天之力依偎着尹星,想起亲眼看过母后发病的样子,毫无半点王朝皇后的仪态,只是一个疯女人罢了。
玄亦真绝不允许自己那样姿态出现在尹星面前,那只会破坏一切美好印象。
尹星被玄亦真搂的越来越紧,甚至有些透不过气,却没有抵触,因为知道言语太过苍白无力,根本没办法安抚她刻在骨血里的恐惧不安。
人与人之间的感受差异本就巨大,更何况是玄亦真这样的情况,使得尹星不敢贸然动作。
亭内一时死寂沉沉除却彼此的心跳,再没有任何其它声音,而亭外的夜色间,却是清风明月的宜人景象。
明月轻移,朝阳东升,黑暗被黎明曙光驱散消退,璀璨光亮撒落内室。
尹星迷糊醒来望着坐在榻旁的玄亦真,她眼底的神色清明,看起来就像昨夜什么没发生过的样子。
玄亦真抬手抚平尹星微翘起的发,话语清浅的出声:“现在要起来用膳吗?”
“嗯。”尹星迟疑应声,并没有提及昨夜的话题。
现在明确知道玄亦真的病并非她表现的这般平静,尹星不敢再肆意行动。
待到两人一道用完早膳,尹星上前抱住玄亦真,想要说的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言语。
“亦真,我今天回来的时候想吃莲藕排骨,可以吗?”
“好。”
尹星眼眸望着温和良善的玄亦真,探近亲了下她的薄唇,方才如往常一般离开内室。
如果玄亦真想要过这样的生活,尹星就不会再提她的病,直到她相信自己不会畏惧离开她。
玄亦真独自站在空幽的内室,周遭鲜花绿植被修剪的错落有致,抬手轻触薄唇,漆目注视地面的长影,轻声喟叹,难辨心神。
尹星是那么一个胆小的性子,人往往很难克制本能的恐惧,玄亦真不清楚她这样能掩饰到几时。
但是玄亦真知道只要尹星愿意,那自己尚且还能忍受每日的等候,否则她将永远都无法离开别院。
玄亦真不希望闹到那般地步。
窗外光亮流转,午后的日光更是耀眼,大理寺总库堂内,尹星独自翻着医书,江云见她忙的没空招待自己,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待到茶水热雾氤氲,江云闻了闻清雅馥郁的茶香,豪饮大口,舒畅的叹道:“好茶就是值得回味,你有听说讨伐战事将要消停的消息吗?”
尹星看得有些眼花,稍稍抬眸,抬手做眼保健操,含糊的应:“没有,难道打赢了?”
“当然没有,不过是夏侯世家这一战伤筋动骨,所以着人来国都赔礼和谈,皇帝就顺坡下驴的不再进攻。”
“可是当初你不是说皇帝想彻底灭掉世家,而夏侯世家只是一个开始吗?”
江云举起手指摇摆出声:“战事,往往是兵者诡道也,我哪里知晓皇帝的心思,不过有听闻是伍州杜氏一族出大乱。”
尹星听到伍州稍微上心的移开手,望向肆意洒脱的江云出声:“什么大乱子?”
“现在国都的消息并不多,有的说是杜氏全族遇到袭击,还有的说是杜氏府兵失控作乱,总之杜若这回有大麻烦。”江云知道伍州杜氏的傀儡府兵有多凶猛,以至于皇帝都需要杜若来支持战事提供兵源。
现在皇帝没有杜氏傀儡府兵帮忙,如果不早些收兵,恐怕其它世家贵族会不安分,私下争夺封地也是常有的事。
伍州杜氏在杜若的傀儡府兵帮助之下,早就非法实际占有许多矿山河道,早就比名义上的封地更为辽阔。
所以招惹仇家并不稀奇,只是没想到能够悄无声息重创杜氏一族,可见势力强悍。
尹星听江云说的声势浩大,想到那杜若冷傲残忍性情和害人不浅的伍州蛊术,嗫嚅道:“看来杜氏实在很不干人事呢。”
江云忍俊不禁的大笑,揶揄出声:“我以为你会可怜杜若。”
“我才不可怜拿人来做傀儡蛊的杜若,她们杜氏倒台,兴许对伍州百姓是福报。”
“说的也是,我觉得这场来历不明的瘟疫跟杜若也脱不了干系,而且关于西州尸坑和小女孩的事,有新的进展。”
尹星探究出声:“什么进展?”
江云左右观望的小声道:“你还记得灾荒流民聚集国都的事吗?”
“当然,那回你还因此去偷冰险些没命。”现在尹星都觉得江云胆子太大。
“这种事你倒也不必记得如此清楚,当时灾民被朝廷遣返回各州城,结果有相当一部分人,并没有回到原籍。”江云神情说的越发严肃认真。
尹星跟着联想江云的话意,整个人一惊,心跳一瞬停滞,寒毛直立,不可思议道:“你的意思西郊尸坑的尸体是灾民!”
那些忍饥挨饿到国都求生存灾民,本以为能回到故土,结果最后却客死他乡。
江云连忙示意噤声道:“小声点吧,这事只是猜测,我想应当拿灾民做某种试验,而柳慈在某些尸体中发现类似瘟疫病症,这件事矛头直指皇帝。”
所以西郊尸坑才会一直被冷处理,想来背后兴许有皇帝的授意。
江云原本一直怀疑杜若,因为杜太后是她的姑母,却忘记当今皇帝是杜太后的儿子,这位恐怕并非完全不懂蛊术。
尹星缓慢的回过心神,抬手端起茶盏饮用,想起另一种可怕的猜测。
如果皇帝对万俟皇后下蛊是不是远比杜太后更为方便隐密呢。
枕边人的谋害,往往更是防不胜防,或许聪慧如玄亦真在幼时就曾明白皇帝的危险,所以才会这么不信任旁人吧。
寂静处,尹星勉强缓过心神,看向神色稀松平常的江云出声:“你怎么不像以前那样嫉恶如仇?”
当初汾州女子失踪案件,江云可是非常的义愤填膺。
江云叹气道:“如果真是皇帝,我能祈祷他赶紧驾崩,否则诛九族的大罪,招惹不起啊。”
其实江云何尝不想嫉恶如仇,否则也不至于偷偷查探西郊尸坑真相。
可江云现在要替柳慈和小女孩她们考虑,不能意气用事的冲动行。
尹星听的沉默,一时竟然无法反驳江云的话。
眼见有些冷寂,江云插科打诨的活跃气氛道:“你这难道是要去当大夫?”
“没有,我只是想找可以对付幻蛊的花草药物之类。”尹星正经的解释。
“你最近对幻蛊可真是很上心。”江云看破不说破的念叨。
如果江云没猜错的话,除非尹星的那个公主妻子,否则她这个妻奴不会如此上心。
所以江云也就没说柳慈对于那只琥珀里的幻蛊研究,因为它的毒无解,对于头脑的伤害不可恢复。
这对尹星而言,大抵很难接受吧。
毕竟一个神智失常的妻子,往往会丧失记忆,到时必定极其消耗心神。
窗外璀璨夏日光亮在枝叶间斑驳投落,蝴蝶飞过花团,藏进鲜艳花株。
休沐日的午后,玄亦真因着癸水没什么精神,尹星抓了一些蝴蝶放在琉璃瓶给她观赏。
玄亦真半卧在矮榻,手捧经卷,视线看着扇动翅膀的蝴蝶,扭曲的不成样,微微蹙眉,缓缓移至尹星面颊出声:“嗯,挺好看。”
尹星弯眉笑盈盈的应:“我也觉得它们好看,不过待会就要把它们放出去,亦真可以画下来吗?”
“本宫来癸水,今日没精力。”玄亦真不想去看狰狞的蝴蝶,视线盯着尹星黑亮干净眼眸,找寻自己的存在。
“说的也是。”尹星挠头应声,没有多想。
可直到尹星要把蝴蝶放出琉璃瓶,玄亦真也没有正眼看它们一样,才迟钝发现她的不对劲。
因为从窗外投落灼人日光都照不透玄亦真空洞无物的眼眸,她像是虚弱的失去伪装力气,渐而暴露不为人知的神态,陌生又凌厉,尹星不由得心间咯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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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怎么?”
“没什么,我突然想画蝴蝶。”
说罢,尹星压下心悸,收回目光,转而去准备笔墨纸砚,试探自己的猜测。
夏日光亮寂静流转在案桌,尹星同玄亦真坐在一处,执笔故意画着扭曲的蝴蝶。
无声处,尹星却能清晰感觉到玄亦真注视,偏头再度看向她的眼睛,依旧黑的透不见光,迟疑出声:“亦真,我画的是不是很难看?”
玄亦真视线缓慢从尹星面容移开,转而落在纸上的蝴蝶,颔首道:“嗯,很难看。”
清浅话语声,锋利击碎一颗脆弱的心脏,仿佛带着玻璃碎裂的声音。
尹星坚强的平复心情,眼露疑惑的问:“亦真能看清我画的蝴蝶?”
“本宫只是不习惯看扇动蝶翼的蝴蝶,又不是眼盲。”玄亦真看出尹星的心思,掌心握住她执笔的手,于纸上勾勒墨画。
“这样啊,那眼睛会疼吗?”尹星望着玄亦真,她此刻低垂眉眼,稍稍遮掩眸底暗色,瞧着安宁温婉。
“不会,只要闭上眼就没事。”玄亦真牵引尹星的手,其间笔墨浅浅勾勒,蝴蝶跃然纸上,形态生动
相比之下,尹星看着自己那只丑蝴蝶,默默移开辣眼睛的视线,念叨:“我画的确实好难看。”
玄亦真身形倾斜的依靠尹星,将人半揽在怀里,掌心握着她的手,徐徐出声:“虽说琴棋书画修身养性,但其实都是有技巧,想学的话,可以教你。”
语落,尹星发现玄亦真的手非常稳,线条流畅而丝滑,令人心静安宁。
大抵琴棋书画用来修身养性多少是有点道理。
但尹星想起玄亦真先前那一瞬的狠绝神态,又有些分神,视线落在她的玉白面颊,细细探究。
不知是因着来癸水虚弱的缘故,还是现下玄亦真不像过去那般用脂粉装扮,神态间少了温润柔软,反而清冷中透着孤僻,疏离淡漠。
“你这样三心二意是学不好绘画。”玄亦真将尹星手中的笔放置笔搁,偏头迎上清亮圆眸,柔声道。
“亦真,你现在看得清我吗?”尹星收敛心神的忐忑问询。
玄亦真指腹触碰尹星温暖的掌心,仿若漫不经意望着她眼睛里的倒映,眉角眼梢微妙变化,徐徐出声:“为什么觉得本宫会看不清你?”
尹星望着玄亦真一颦一笑之间的神态变化,像瑰丽的画,柔美却又诡异,险些被迷惑,正经道:“亦真,如果你不舒服的话,可以不用对我伪装。”
一味的掩饰远不如坦白,更有利于尹星及时发现玄亦真的病情和不对劲。
癔症,医书常记载会陷入一种常人无法理解的危险状态,尹星没见过玄亦真发病,却也不敢大意。
闻声,玄亦真没有言语,温婉神态却如冷雾般消退,美目间归于晦暗,莹白指腹拨弄尹星腕间的红绫丝带,周身死寂沉沉。
气氛,莫名陷入僵停,连从窗棂投入的日光都仿佛一瞬的静止。
“亦真,你这是生气了吗?”尹星指腹握住玄亦真温凉的手,不安的问询。
“没有,本宫只是现在不太明白你的喜好。”玄亦真记得尹星曾经无数次直白表露喜欢自己的温柔善良。
所以玄亦真精心扮演一个温柔善良的妻子,也以为自己扮演的很好。
可现在尹星她却说不需要自己的扮演,实在让人不安烦躁。
“我喜欢的是亦真,只有这一点是最重要的。”尹星迎上玄亦真木然的美丽眼眸,像是迷茫的纯真稚童,也像破碎的精美琉璃,满是怜惜。
哪怕玄亦真将来会忘记自己,尹星也不会忘记她是自己的妻子。
闻声,玄亦真避开尹星的视线,薄唇勾起锋利的幅度,淡声道:“所以你这是在可怜本宫吗?”
尹星如鲠在喉看向满是冷淡疏离的玄亦真,出声:“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就不要总是猜测本宫的病情,这样看起来更像防备,明白吗?”
“好。”
没想到玄亦真会这么抵触自己的关切,尹星一时间没有再言语。
午后的日光越发耀眼,无声照落进满是鲜花绿植的内室,两人依偎的身影却有着泾渭分明的隔阂,仿若天堑。
夏日微风中渐渐透着灼人的热意,却无法消散若有若无的寒意。
尹星突然觉得自己或许不该自以为是的想要帮助玄亦真,因为反而让她陷入某种不开心的焦躁状态。
本来玄亦真就因幻蛊而情绪异常,这样兴许只会加重她的病情。
想到这里,尹星不知所措,更不能看着玄亦真堕入深渊,探近亲了下她的唇角,低声示软的唤:“对不起。”
玄亦真沉静垂眸望着忧虑不安的尹星,漆目里一片涣散,霎时无法辨别她的神态,鼻尖却闻到淡淡的清雅荔枝甜香,手臂徐徐环住她,轻吻住她退离的唇,喃喃道:“该说对不起的是本宫才对。”
其实玄亦真何尝不知尹星的关心呢,只是不愿意露出自己的难堪罢了。
这世上玄亦真最不愿意让尹星知道自己的病,一切都怪那个杜若。
明明一直以来都伪装的很好,如果不是杜若,自己在尹星心里会永远是完美的妻子。
亲昵的吻,并不带有欲念,却悄无声息的融化一切的隔阂,只有越发沉重的轻喘。
窗外绿藤摇曳,地面长影交错,一截衣带松垮落地,勾勒尹星抽长身段,像一株娇嫩夺目的花枝,无力依托着玄亦真。
尹星看着伏首的玄亦真,她正虔诚闭眸轻吻自己,薄唇温凉又柔软,却带着难以言喻的热,叫人口干舌燥的厉害。
“你喜欢这样吗?”玄亦真话语间,鼻尖喷洒的气息落在肌肤,引得人发颤。
“嗯。”尹星双手搭着玄亦真应声,并没有完全泄力,因为担心她的腿发麻。
毕竟现在玄亦真还在来癸水,身体并不好。
玄亦真不紧不慢的动作,仰头于光亮之中看到尹星红扑扑面颊,纯洁又妩媚,另一手轻拨开沾染她脸颊的细发,出声:“你现在看起来很美味。”
尹星羞答答的不知如何应话,更觉玄亦真有些磨人,深深浅浅,却又总是故意避开敏感,下意识想要伏低身段,却听到她的一声轻笑,面热唤:“亦真,你好坏。”
“这也是为你好,否则总是一下就没了力气。”玄亦真单手捧住尹星的脸,不愿她避讳自己,直视她眼眸的渴望,另一手幅度变得明显,耳旁听到她的清灵低吟,像夜莺的歌声。
“慢、慢点……”尹星话语说的不太利索,整个人没了支撑的力道,不自觉的倒在玄亦真怀里,沉沦其中。
风吹草动,金灿光芒照落尹星粉白肌肤,像无瑕美玉,玄亦真沉静漆目凝视她的每一寸,恨不能永远镌刻在记忆里才好。
蓦然间,玄亦真动作一顿,指腹感受到异常,有些意外。
尹星更是顾不及玄亦真的惊诧神色,因为发现自己真的很快!
四目相对,玄亦真薄唇轻抿,沉静的瞧着尹星睁大圆眸一幅无辜又纯情的模样,喉间微紧,清润嗓音透着低哑的唤:“看来要去换一身衣衫。”
“嗯。”尹星红着脸根本不敢去看玄亦真,抬手合拢衣物,顺带取走玄亦真盖着薄毯,匆匆踏入内室。
见此,玄亦真缓慢的将手浸润在盆中清洗滑腻,莹白指腹拨弄层层水纹,搅弄水声,意犹未尽。
待到指腹微微泛着褶皱,玄亦真才慢条斯理的拿绣帕擦拭干净水珠,探手拾起一截藕粉衣带,细细摩挲。
哪怕尹星的衣物都是上好的绫罗绸缎,可是玄亦真却仍旧觉得摸起来过于粗糙。
大抵是因为触碰尹星柔软温暖处,所以觉得旁的都比不上她,不由得溢出轻叹。
难怪常有男子纵欲过度而亡,玄亦真把玩衣带,有些遗憾今日癸水来的不是时候。
休沐日,多难得的机会。
窗外枝影无声摇曳,天朗气清,夏日的热意缓慢席卷国都亭台楼阁。
因着国都怪病的消退以及讨伐战事结束,坊市间渐而恢复热闹。
午后,街道的行人很少,酒楼茶馆处聚集不少纳凉的过路行人,嘈杂喧嚣。
“这回皇恩浩荡才庇护国都没有出现其它州城的瘟疫惨状,有的小城近乎死了一半人,全是堆叠的尸骨。”
“可不是嘛,夏侯世家封地里病死的人数最多,百姓大量出逃,四大世家里只有万俟世家,基本没有传出伤亡。”
“难怪这场战事突然消停,恐怕夏侯世家是撑不住要和谈。”
言语众说纷纭,江云对此嗤之以鼻,心想皇帝真是很会装模作样。
不过现在都没有伍州的流言蜚语,江云怀疑杜若在封锁消息,踏步穿过长街,进入培风楼。
雅室,三公主傲慢的望着江云,抬手端起酒杯,出声:“伍州这事本宫已经有所听闻,你为何这么紧盯着杜若?”
对于江云,三公主命人调查她的往来,性情刚正不阿,很少会结交权贵。
除却当初被大理寺革职,曾经主动做过交易,别的时候,江云一向不会来培风楼。
江云想起自己那些被杜若杀死的江湖朋友,眼神微沉,含糊道:“个人恩怨罢了。”
“既然如此,那本宫建议你去查二皇子府邸,只要能查出他跟杜若的阴谋,那杜若非死不可。”
“三公主太看得起卑职,调查二皇子府邸需要大理寺卿准许,更何况皇家威严不容有失,陛下若是怪罪,担当不起。”
语落,三公主面上笑意散去,指腹转动宝石戒指,傲慢出声:“你这么没诚意,本宫很不高兴。”
这个江云不要高官厚禄也不要金银财宝,太有反骨,实在不是好拿捏的主。
见此,江云并不畏惧,反而浮现不羁笑意,抬手喝完杯中冰饮,掌心握着佩剑起身,恭维道:“三公主言重,卑职是不足一提的灰尘,怎能惹您不高兴,但现在王朝时局变化莫测,多一个朋友总好过多一个敌人。”
“行,你若没什么有用的消息,退下吧。”三公主傲气的嗤笑道,视线打量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江云,很不屑同她浪费口舌。
至于伍州杜氏一族的事,现在获取的风声很少,背后恐怕不简单。
“是。”江云踏步欲离开时,又顿步,仿若不经意般提及,“另外我怀疑西郊尸坑跟陛下有关,这事三公主可曾知晓?”
三公主神情一怔,眼眸透着惊诧,转瞬即逝,颇为严肃道:“放肆,你这可是杀头大罪!”
江云抬手恭敬行礼出声:“请恕罪,卑职只是想告知三公主而已。”
看来皇帝这件事隐瞒的很深,江云暗自想着。
“你是如何判断西郊尸坑背后跟父皇有关?”
“西郊尸坑死者数目巨大,而恰好卑职曾经接触聚集国都的灾民,其中不少人没能回到故土,反而音讯全无,所以才觉牵连朝廷中人,而陛下应该知情。”
三公主一听,严肃道:“这事你若是胆敢泄露半句,本宫饶不了你。”
江云颔首道:“卑职明白。”
语落,江云踏步从培风楼出来,才发觉里面凉快的很,果然夏日里来蹭杯冷饮,真是不错的选择。
午后,大理寺总库尹星捧着医书看得有些眼睛疼,抬手拧着帕巾搭在眼前闭目养神。
江云入内,便看着尹星像是心力交瘁的模样,揶揄出声:“你跟你的公主妻子闹的这么激烈,难道夜里没睡好?”
尹星取下帕巾看向落座的江云,很是佩服她的没正经,面热出声:“才没有。”
自己跟玄亦真一般都是休沐日放纵,旁的时候很规矩。
尤其近来尹星知道玄亦真的病情,所以做的时候,总是容易分神。
痛苦和欢愉,很难拿捏分寸,极其容易伤害到玄亦真。
“哎,最近那个杜若有跟你联系吗?”江云自己动手倒着茶水问询。
伍州发生那么大的事,杜若不可能咽下这口气,肯定有后招。
“没有,你找她有什么案事?”尹星探究的问。
江云摇头应:“没什么,只是随口一问。”
伍州出那么大的事,竟然现在都没有传出半点风声,江云觉得风平浪静之下,必定酝酿新的血雨腥风。
虽说伍州杜氏不是四大世家,但也是高门望族,而且还是杜太后的母族,势力非同一般。
如果要悄无声息的处置杜氏一族,除却四大世家和皇帝,整个王朝没有势力能做到如此地步。
江云根据如今形势来看,皇帝是不可能自毁根基,其余世家应对讨伐征战和病情已经是应对不暇,也没有能力对杜氏一族如此动用狠绝手段。
唯一的怀疑人选只有万俟世家的家主章华公主。
所以江云才想着许是因为杜若对尹星那点不清不楚的小心思,才招惹章华公主的不快。
可章华公主如果因对杜若不喜而下令灭杜氏一族,这得是何等可怕的人。
江云见尹星一幅完全不知情的纯良样子,反倒不好问询她,否则又该惹得她这个妻奴护主。
尹星没多想的继续翻着医书,颇为烦恼出声:“我可能要出国都一趟。”
“现在天气越发变热,你这时候想出国都郊游怕不是会被晒成黑炭。”
“我不是去郊游,而是皇帝命我去天川迎候即将凯旋入国都的大军将领。”
江云意外道:“怎么会是你来负责,其他皇子没空?”
一般六部官员很少会被任命本部以外的其它差事。
虽然皇室成员可能会有额外安排,但是有三个皇子,一般不会派驸马。
“不知道,总之皇帝下令,所以要出国都去天川镇。”
“那你也不至于这么哭丧着脸吧。”
尹星叹气道:“因为算算时辰,我要离开章华公主三天两夜。”
江云沉默的咽下茶水,只觉酸涩的令人难以下咽,真是不理解她这个妻奴。出声:“你干脆让章华公主去寻个理由告假,多简单。”
“我也想,可是这回她竟然对此毫无异议,哪里好意思提及啊。”尹星想不明白玄亦真那般反应平平的原因,所以更加担心。
如果玄亦真的病情发作不记得自己,那可怎么办!
“其实吧,我觉得你们分开几天,清醒一下头脑也不错,否则那种事做多会发虚。”江云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调侃出声。
如果不是时常跟尹星往来,江云都怀疑章华公主给她下蛊!
因为柳慈从来不会跟江云没羞没臊的每天都做那等子事快活。
尹星沉默,只觉江云嘴里说出的词,越来越少儿不宜。
尹星低头喝着茶水,下意识照了照面色,心想体虚什么的,应该不会这么明显吧。
茶水波动,无声摇曳,映衬堂外夏日骄阳。
暮色时分,夕阳斜落,热意不退,尹星回到别院沐浴,视线望着撒落药草的玄亦真,迟疑道:“亦真,为什么皇帝要命人在天川提前迎接而不是在国都城门?”
玄亦真垂眸看了眼尹星,故作不知情的出声:“天川,可以说是国都的门户之地,重镇之地,这也是武将最高规格的接待礼仪。”
“那我能不去天川吗?”尹星生硬的转移话题弱弱的问询。
“皇帝的旨意,你这是要本宫替你抗旨么?”玄亦真指腹顺着水面摸了摸尹星温热的脸蛋,话语清浅,仿佛说的并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可尹星却一下没了声音,只得捧住玄亦真的手,视线落在她一身素衣的清丽身段,周身并无珠玉饰品,像雪枝般高洁,又像柳枝般柔媚,风姿绰约,不可言喻的诱。
尹星视线落在那系着的衣带,面热的移开目光,迎上她沉静空幽的美目,腼腆出声:“亦真,我还从来没有跟你分开这么久,你会想我吗?”
玄亦真看着像小狗一般沾染水雾的眼眸,指腹缠绕尹星的指间,如同藤蔓一般同她紧密不分,郑重而缠绵的应:“当然,本宫每时每刻都在想你,尔尔辞晚,朝朝辞暮,生死不离不弃。”
哪怕死亡,玄亦真也不会放开尹星,没有人能夺走她。
话语间,玄亦真弯身吻住湿漉漉的尹星,徐徐深入,不断的逼近,将她几乎抵在浴桶壁,仍旧觉得不满足。
待到尹星缺氧的有点晕眩时,毫不怀疑自己要溺毙在玄亦真的吻。
玄亦真低垂前额,抵在尹星脸庞,呼吸难得紊乱,清丽面容透着执拗的沉寂,薄唇勾起笑,冷艳异常,摄人心魂。
这一刻尹星觉得自己像是要融化在玄亦真危险的爱意,心跳如雷,嗫嚅道:“亦真,我好爱你呀。”
所以尹星在心里默默恳求般希望玄亦真不要忘记自己。
水光中的烛火模糊变化,渐而化成一轮红日,一行长队离开国都,旗帜飘扬。
尹星回头望着国都城门,想起当初自己初次看到国都时,恨不得想法子逃离。
可现下尹星却一刻都不想离开国都,因为知道玄亦真住在里面,也知道她会从天亮等到天黑。
马蹄阵阵响起,正当尹星频频回头时,忽然听到调侃揶揄声。
“好歹是替皇帝办差事,这么苦丧着脸,注意点影响吧。”江云单手牵着缰绳凑近道。
“你怎么也出城?”尹星意外的看着江云问询。
江云胡扯道:“我有个朋友在天川,所以打算去看看,这不顺带托小尹大人的关系蹭点伙食补给。”
其实是江云觉得皇帝让尹星负责迎接凯旋归来的将领,很有问题,所以才不放心的随行。
否则江云怎么可能舍得跟柳慈分开三天两夜。
毫不夸张,两人二十多年都没有分开过这么长时间。
尹星没有多想的应:“你朋友可真多。”
“羡慕吧,我*以前曾经仗剑走天涯,江湖中潇洒不羁的女侠!”江云很是骄傲模样,很是主动的挤进队伍,余光观察随行官员都卫。
“那你以前跟柳姑娘岂不是分开过很长时间?”尹星好奇的问。
江云收回目光含糊的应:“没有,我带她一块出国都。”
更确切的说是私奔才对,不过后来母亲离世,一切计划都被打乱。
尹星一听,羡慕道:“如果可以,我也想带玄亦真看看外面的世界。”
不过想到玄亦真的病情,尹星只能打消念想,希望三天两夜快些过去才好。
国都外的长队旗帜招展,缓慢消失山岭之中,骄阳徐徐升空,光芒撒落大地。
别院,森严宫卫聚集,手中兵刃散发着寒光,一言不发,气势迫人。
消息不胫而走,二公主府邸内,檀香袅袅,木鱼声中透着几声轻笑。
“皇妹,这可是国都奇闻呐,有趣。”二公主指腹拨弄红宝禅珠悠悠道。
“皇姐,觉得父皇会因为伍州杜氏被灭族而处罚玄亦真?”三公主探究的出声,将手中箭矢投出,落入壶中,眼露笑意。
二公主也抬手取来的箭矢,饶有兴致的投掷,轻声道:“皇妹不会以为伍州杜氏只是杜若的势力吧?”
语落,箭矢随之落入壶中,根据对比数目,两人显然不相上下。
三公主挑选箭矢的手一顿,随即看向二公主,反问:“所以皇姐早就知道西郊尸坑背后是父皇所为?”
杜若是皇帝手中的刀刃,自然伍州的傀儡府兵也是皇帝的秘密兵团,早该设想其中缘故。
所以伍州那么多年的青壮年男子暴毙案件,从来都没有引起朝廷的重视。
这其中并不是杜若的能耐,而是皇帝的旨意。
“当然,现在玄亦真和杜若相斗,父皇大怒,你我不就正好坐山观虎斗?”
“玄亦真的背后是万俟世家,传闻中的赤焰铁骑更是踏平伍州,父皇应该不会帮衬杜若,只是可惜大皇姐要心思落空。”
说罢,三公主把手中箭矢扔出,精准落在双耳孔洞,心情却不太好。
因为自己这个二皇姐消息灵通的可怕,天知道什么时候会被设伏。
二公主挑选箭矢,很给面子的称赞道:“皇妹,今日投壶玩的很不错,但是如果父皇一直都想要掌握万俟世家的赤焰铁骑军团,你说玄亦真这回是不是触碰逆鳞?”
从万俟皇后患病之后,赤焰铁骑一直没有任何动作,许多人都觉得已经不复存在。
这是时隔多年,万俟世家又一次露出锋利爪牙,而且歼灭皇帝掩人耳目精心扶持的伍州杜氏一族。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尤其是龙榻,天家血脉往往最是薄情。
哪怕是如今对待众公主格外宽和仁善的皇帝。
当初在万俟皇后对付处置后宫时,皇帝从不曾阻止,甚至恶意纵容,可见宽和仁善都只是为更好的伪装本性。
皇帝的心思计谋几乎无孔不入无人能及,往往越是深想越是狠毒。
当年让杜太后和万俟皇后相斗,现在让众公主跟玄亦真相斗,甚至极其差别的对待公主皇子,骄纵公主严管皇子,更是无形之间拉一踩一树立皇子们的好名声。
所有人都是皇帝的棋子,而皇帝游离在外,却又掌控大局,攫取利益。
箭矢,咚咚落入铜壶之中,冰冷蚀骨,令人心寒。
此刻巍峨宫廷大殿内里,百官静立,杜若站在殿内,奉上名册,神情严肃道:“陛下,此事还请您为杜氏一族做主!”
皇帝抬手放下茶盏,不急不缓的出声:“伍州杜氏一族的惨案,究竟是何缘故,确实该得到一个交待。”
语落,风吹动红蓝飞羽耳饰,两鬓斑白的纪女官,身姿端正,苍老的声音沉稳出声:“陛下,杜指挥着人行刺章华公主在前,并且指使伍州杜氏同党蓄意向万俟世家以及王朝州城投毒传染瘟疫,所以章华公主才下令以大义灭族。”
这一字一句的话语声并不大,却使得众官员面色惊骇,交头接耳,议论不休。
杜若却并无惧怕神色,反而嗤笑道:“荒谬,此事纯属诬陷,章华公主有何证据?”
这件事背后是皇帝一手操持,除非玄亦真想跟皇帝决裂,否则她就是在火上浇油。
纪女官坦然迎上杜若阴森目光,仿佛在看一个将死之人,出声:“当然有证据。”
众人纷纷侧目望向大殿之外光亮处,夏日炎炎,模糊景象。
烈日当空,别院内室里的花团正开的鲜艳夺目,赏心悦目。
忽然间,锋利花剪将花团剪落,玄亦真捧着花团,一片片摘下花瓣,神情沉寂而静谧,漆目映衬淡淡柔光,喃喃道:“星儿,这些可以用来泡花浴,喜欢吗?”
语落无声,玄亦真神情却未曾变化,低垂眉眼望着玉偶,仿佛正同人窃窃私语,温柔含笑,清丽婉约。
女官春离却看得只觉惊诧,视线落在那把花剪,忽地明白尹驸马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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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浓黑夜幕堪堪笼罩苍穹,虫鸣喧嚣,一行人到达天川,官吏们皆有疲惫之色。
尹星虽是名义上奉旨迎接凯旋将领,但具体事宜并不需要安排,多数由官吏操持打点准备即可。
夜色深时,尹星沐浴更衣,独自站在廊道吹着风,天川镇不如国都繁华却很是静谧,视线落向远处巍峨景象。
从高山之间的水道渐而步入广袤平原,徐徐游动,两岸高山地势险要,而城镇位居山川与平原交汇处,难怪名为天川,乍一看像天上流下的江川河道,奇险诡谲。
若是白日里观看四周山川景象,兴许会感受的更加直白壮观。
可惜没有手机,自己不能拍照给玄亦真。
如果玄亦真看到的话,大抵能画出很漂亮的风景画。
正当尹星担心玄亦真情况而长吁短叹,江云脚步踩着木栏,身轻如燕,洒脱落地,出声:“大晚上你不睡觉想什么呢?”
“我想她今夜肯定会睡的很不安。”
“你的那位公主妻子睡的安不安我不清楚,但是你这个样子今夜肯定要失眠咯。”
江云调侃说笑,视线落在驿站内各处防卫布局,手中拨弄紫兰剑穗,暗想兴许是自己多虑。
毕竟皇帝似乎没有原因要把尹星置于危险之地,而且章华公主的暗卫也不是吃素的酒囊饭袋。
这应该不是什么请君入瓮的毒计之类吧。
尹星听着江云的取笑,有些面热,探究出声:“你就不想柳姑娘吗?”
“我跟她又不是你们这种新婚燕尔的关系,早就过了腻腻歪歪的时间。”江云一幅过来人的自信,很是嘴硬,誓要洗刷上回灰头丧气的耻辱印象。
“哪有新婚燕尔,我们都成婚三年,这种事应该跟时间没关系吧。”尹星改正江云的说法,没好提她当初一幅要死不活的模样,因为不想被灭口。
江云见尹星这么一提,如鲠在喉,竟然不知怎么回答。
因为柳慈一直都是要求节制禁欲,过去到现在完全没有半点变化!
少女怀春这种事,不懂风情的柳慈,她从来都没有过。
无声处,夜风晃悠廊道灯笼,江云生硬转移话题,出声:“你既然替皇帝负责迎接,可知有哪些将领要入国都?”
尹星没有迟疑的如实应:“嗯,据说有大将韩飞,更有九名副将以及随从骑兵亲卫三百人。”
“他们人都还没到眼前,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我出发前问询过章华公主,这些是她告诉我。”
江云暗惊,心想章华公主的耳目实在通天。
韩飞的谨慎,那可是出了名,所以江云都没打听出有哪些人马。
尹星见江云不言语,疑惑道:“你来天川,真的是来见朋友的吗?”
“那当然,你想结交的话,明日有空可以引见?”江云收敛心神应道。
“还是算了,明日不知那些将领具体何时到达天川,我不想第一回出来办差就闹出失礼失责的过错。”尹星见江云不愿意坦白,便也没有多问,只当她是在秘密办案。
两人话语声渐而微弱,夜风吹过山川,很是清凉,明月皎皎,撒落斑驳光亮,随着粼粼波光游离变化,模糊天川镇的楼阁。
此时的国都之内灯火通明,远比星光更耀眼,其间却散发浓郁的肃杀之气。
都卫军与大理寺捕快巡逻严密,穿街而过,长刀泛着锋利冷光,傀儡府兵发狂一般袭击,百姓们惊恐的四散。
孩童尖锐的啼哭声渐起,更是增添慌乱危险,人群里议论纷纷。
“谁能想到那位杜指挥使大人不仅用活人制作傀儡府兵,竟然还是利用蛊毒散播瘟疫的主谋,连皇帝都被蒙在鼓里,实在可怕!”
“据传伍州百姓饱受蛊毒之患,不人不鬼,惨不忍睹。”
“难怪伍州杜氏会被灭族,竟然修习巫蛊之术祸害人,该死!”
话语飘远,巷道深处的墙面缓慢滴落浓稠鲜血,杜若一身素雅衣袍满是血污,低头看着被蛊虫封住的右臂伤处,眉目狠厉,低低道:“好一招弃车保帅,皇帝实在是比想象的更加卑鄙。”
不过说到底还是自己低估玄亦真的实力和手段。
万俟世家的赤焰铁骑单方面碾压摧毁自己在伍州多年的心血。
现在傀儡府兵的失控,皇帝更不可能袒护自己,杜若仰头望着天上残月,满是不甘。
寂静处,有一队兵卫进入巷道,杜若左手持软剑,眼露凶光,暗想自己就算死也要闹的轰轰烈烈,天翻地覆!
寒光掠过,激起满墙鲜血,长夜漫漫,黑暗遮掩杀戮景象,归于寂静。
待到旭日东升,天川镇一派和煦景象,早市热闹,渡口处船家聚集贩卖河虾鱼蟹,烟火气息十足。
清晨,尹星萎靡不振的醒来,才发现江云说的没错,自己根本睡不着。
尹星接见官员汇报准备迎候的相关事宜,除此以外,基本没有别的事。
“小尹大人,韩大将军估摸午后乘坐船只到天川,已下令召集百姓届时相迎。”
“小尹大人,酒水菜肴等都已准备妥当,名目在册,请观阅。”
江云旁听一会,便觉琐碎烦闷,无趣的紧,有点佩服尹星的耐心。
不过通常武将更偏向骑马驰骋,可这回韩飞领着将领,不走陆路改走水路,倒是有些稀奇。
午后,太阳的威力渐而显现,热意翻涌起伏,山川水面,船只由远及近,像是踏着金灿光芒,美如画卷。
众人早早于岸旁静候恭迎,江云抱剑,玩世不恭的姿态,压低声:“这韩大将军可不是好相处的主,性情暴躁的很,你得拿出点气势,否则镇不住场子。”
“我只是奉旨迎接恭贺,对方不至于挑衅打笑脸人吧。”尹星心间不懂的问。
“自古武将都有些臭脾气,更何况皇帝没有安排皇子也没有安排重臣,你的档次高不成低不就,难说。”江云见尹星不懂朝堂中弯弯绕绕,也不好在众目睽睽之下说皇帝的坏话。
毕竟讨伐夏侯世家的战事,其实并不算圆满成功,这回如果不是瘟疫等缘由,恐怕还得僵持打上三五年。
估计皇帝并不觉得战绩满意,只是胜利的风声已经吹出,总要做做样子。
语落,风吹旗帜,船只靠岸,陆续下来的武将,大多身形魁梧高大,三百余人的场面,竟比想象之中更加气势壮大。
“恭候韩大将军凯旋回都!”官员们恭贺声渐起,更有不少天川镇的百姓欢呼。
“不知朝中官员里什么时候多了一位细皮嫩肉的书生?”韩飞一身笨重盔甲更显体型壮硕,皮肤黝黑,眉目戾气很重,不怒自威,声音粗壮,轻蔑道。
尹星稍稍仰头看着肃杀目光,尽可能镇定的出声:“我是大理寺少卿尹星,奉旨恭迎韩大将军,并非书生。”
韩飞不甚在意的嗤笑,吩咐道:“本将军最是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一路奔波,酒菜尽管招待,明日好进国都面圣。”
说罢,韩飞领着九位副将和三百亲卫穿过迎贺长队,众官员大多面面相觑,有些难堪。
“你被小瞧怎么不生气?”江云看热闹的出声。
“为什么要生气,我只想早点回国都,不想多生事端。”尹星觉得这位韩大将军是个说话很直接的人,反倒放心。
当初尹星吃过老好人的亏,现在多少有点明白表里不一更可怕。
江云沉默,视线转而看着韩飞的骑兵亲卫,从弓箭长枪的配置来看都是精良装备,这一行人用来攻打天川镇都不成问题。
随即又有亲兵从船里抬着不少箱子,很是笨重,也不知是什么物件,并不让旁人接手,谨慎的很。
天际残阳如血,周遭深蓝如墨,陷入一种沉静寂灭的冷调。
酒水一车车运入驿站,官员们陪衬将领共饮,大多醉的一塌糊涂。
尹星不会饮酒,所以没有出面,以免闹出笑话。
木栏之上,尹星看着国都方向,入目只有山岭,不见州城,莫名有些不安,却又觉得大抵是自己杞人忧天。
玄亦真的病情一般在夏日里都很稳定。
江云提着坛酒坐在一旁饮用,很是识趣没有问尹星,以免酸的牙疼。
因着位置居高临下的缘故,江云视线掠过那些成群饮酒的将士,眼底浮现趣味,出声:“你说他们还能喝多久?”
尹星收回视线望着木栏之下的营地席桌,酒坛东倒西歪,将士们喝的一个比一个脸红,应道:“子时之前,应该能消停吧。”
这种环境尹星也不可能好好入睡,只能等着早点天亮。
“可我觉得他们能喝整夜。”
“这么厉害?”
江云颇为神秘的应:“因为他们喝酒都是轮替,看似豪饮,实际上更像灌酒,所以不如装醉看看热闹吧。”
尹星睁大圆眸看着江云,险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却还是拙劣的配合她的计划。
夜深人静,天川驿站之内,熙熙攘攘的声音,渐而消停。
官员兵卫大多醉的东倒西歪不成体统,满地酒坛陈列,碗盏的酒水顺着桌面滴答落在地面。
韩飞从堂屋里踏步出来,以手拍掌,顿时三百亲卫起身,全然不复先前酒醉模样。
“一个不留,杀!”
“遵令!”
长剑出鞘,官员们在毫无防备之中被杀,几乎没有半点反抗。
火光跃动,整个驿站不复先前热闹,只有无尽的鲜血,尹星惊得后背出一身冷汗,叹道:“为什么他们要杀朝廷官员?”
“我觉得现在该跑才对。”江云也没料到会有这种阵仗,那些箱子里的竟然是火油,赶紧一手提起尹星,快步跃上屋瓦,恨不得脚底抹油。
当即已经有将士追上前,刀剑碰撞,霎那间发出冰冷铮鸣之声,尖锐刺耳,江云脚下屋瓦碎裂,险些落地。
正当江云担心尹星安危时,没想她身旁落下多道暗卫,身手敏捷,远比自己的处境安全多了!
不过当箭矢飞速射中尹星身旁的高手暗卫时,江云心惊,偏头看向手持弯弓的韩飞,这么远的距离,他的臂力简直惊人。
传闻韩飞天生神力能单挑猛兽,曾经是皇帝最得力的亲信侍卫,名不虚传呐。
而尹星看着被箭矢射穿的尸体,几滴鲜血飞溅至自己的面颊,不由得心跳骤停。
“快走!”江云单手执剑刺中亲卫脖颈,将其抵在身前做盾牌阻挡箭矢,视线落在天川镇上蔓延的火光,神情愈发严肃。
天川,离西郊并不算很远,这里很可能是当初蒙骗掳走灾民的地方。
只是现在不知什么缘故,皇帝竟然要拿整个天川来遮掩散播瘟疫的真相,看来国都必定有更大动静。
月夜之下,马蹄声阵阵,尹星骑着马想去国都,却发现被严防死守,只得转而往别处行进,时不时偏过头去看江云等人。
那些暗卫同江云一道殿后,但是恐怕也没办法阻挡三百装备精良的强兵。
锋利箭矢嗖嗖声响不停,划破夜空,令人头皮发麻,可尹星知道自己不能慌张,因为玄亦真她还在等着自己。
水声,哗啦作响,揉碎倒映的银白月光,直至天际隐隐透出些许鱼肚光白。
朝阳东升,别院里繁密花株间撒落斑驳光亮,金灿耀眼。
玄亦真抬手给玉偶梳理乌发,木梳轻柔穿过繁密发间,喃喃道:“今日她要回来,你必须得回画室,就算不开心也没办法。”
女官春离从外匆匆进入内室,面色少见的露出慌张,低声唤:“主上,天川出事了。”
“天川能出什么事?”玄亦真停顿木梳动作,蹙眉问。
“昨夜大火烧毁天川镇,百姓军民无一幸免,连同驿站里官员都丧命,那些暗卫也没有任何消息。”说罢,女官春离不敢直视章华公主,更不敢提及尹驸马的死讯。
这种情况若不是遇到伏击,再没有别的可能。
皇帝为了抹去西郊尸坑引发的一系列可疑猜忌,竟然宁愿毁掉天川城镇,实在是太令人意外。
尹驸马的奉旨也是皇帝的授意,这说明皇帝从伍州杜氏被灭族,就已经知道西郊尸坑和瘟疫无法隐瞒罪证。
所以大殿之上杜若被推出来替罪,并不是皇帝的一时情急,而是早有预谋。
杀尹驸马,是皇帝给章华公主的警告。
语落,内室里没有半点动静,女官春离犹豫的张望,便见着章华公主双目空洞般失神模样,暗自一惊!
“主上?”
“那就以天川为点,扩大搜索范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明白吗?”
女官春离颔首。当即动作,不敢犹豫。
玄亦真垂眸望着眼前耸搭脑袋的玉偶,神情阴鸷,只觉浑身透着冰霜般寒意,手间握着木梳,一时竟然僵硬的无法动作。
万俟世家的暗卫从来不会失联,除非无一生还,才会如此。
早知就不该让尹星离开自己,玄亦真原本只是不想她经历国都的血雨腥风,才让她去天川。
没想到,皇帝如此狠绝,看来杜氏一族确实是他的心血,所以哪怕以天川为幌子也要给自己如此震慑。
寂静处,木梳落入地面的声音,格外清晰,玄亦真起身离榻,不再去看那尊低垂脑袋的精美玉偶,神情漠然。
既然皇帝这么爱护他的名声和帝位,那不如彻底撕的粉碎!
盛夏热浪灼人,天川大火的消息,很快传到国都。
培风楼,三公主神情凝重的望着二公主,质问:“你干的?”
二公主指腹拨弄红宝禅珠。淡然道:“那可是天川,国都的门户之地,本宫哪有这等能耐,只是可惜葬身大火的尹驸马,死的不明不白。”
“如果不是你,那就更不可能是大皇姐,难道是父皇!”
“谁知道呢,总之杜氏一族被灭,父皇的讨伐战事折损,杜若更是成为瘟疫的罪魁祸首逃亡在外,玄亦真总不可能什么好事都占尽吧。”
三公主沉重的垂眸望着酒盏,仰头饮尽酒水,缓和出声:“也是,父皇的性子肯定得把相关人等处理干净,否则等同于授人以柄,毕竟世家贵族们对国都虎视眈眈。”
二公主望着三公主毫无喜色的面容,轻笑道:“现在该高兴才是,杜若成为丧家之犬,大皇姐竹篮打水一场空,玄亦真得罪父皇,你我才能笑到最后。”
“可玄亦真的性子那么疯,她能直接灭杜若全族,如果因此而要跟皇室决裂,最后三大世家岂不是要坐山观虎斗?”三公主想起通过调查得知伍州杜氏被灭的详细,更是不寒而栗。
万俟世家的赤焰铁骑军,当年是万俟皇后的嫁妆,曾经平定许多叛乱。
这些年万俟皇后病重,赤焰铁骑军再没有出现,许多人都以为在皇帝手里。
谁曾想,竟然又回到万俟世家的家主掌控之中。
“所以父皇才只是杀一个尹驸马,因为想要警告玄亦真罢了。”但二公主觉得皇帝大概并不知道玄亦真有多疯。
当初自己派人阻拦尹星,只是不小心让她从马背摔落,结果自己的手臂却被箭矢射穿,阴雨天更是疼的没办法。
所以接下来的场面一定非常的有意思,二公主现在可算明白看戏的趣味。
禅珠拨弄声,徐徐响起,回荡在雅室,似清灵水珠。
水声滴答,山川某处河道,江云被尹星半拉上浅滩,撑的吐水,狼狈道:“你怎么会水?”
尹星拧着衣袍水珠,坦然应:“你忘记我当初进国都前跳船的传言了吗?”
江云无言以对,没想到逃生技能尹星倒是精通的很。
整个人颓废的躺在浅滩,江云检查身侧不少伤痕,暗自庆幸没毒也不深,否则自己就算不被淹死也活不久。
“哎,我有点分不清方向,接下来往哪边才是去国都的路?”尹星探目望着四周高耸的山石以及河川水面嘟囔道。
“你傻啊,这种情况回国都,路上肯定会被他们偷袭。”江云抬手撑起身,才发现沙石烫的惊人,赶紧挪到阴凉地。
尹星偏头看着搓手的江云,很是怀疑的出声:“说起来,我从来没有跟人结仇,为什么会被追杀。”
江云迎上尹星审视的目光,无奈道:“韩飞可是朝廷大将,你觉得我一个捕快值得对方拿整个天川来陪葬吗?”
“那对方干嘛这么狠毒紧追不舍?”
“我用脚想也知道,这种时候除了皇帝,没有谁能指挥朝廷大将做出如此狠毒的事。”
尹星听的竟然无法反驳,想起大火里的漫天厮杀,心有余悸。
江云见尹星不出声,还以为她被吓傻,安抚道:“你也不用太担心,天无绝人之路,我们先找点吃的,等天黑,再悄悄的动作。”
现在消息应该传回国都,兴许章华公主会派人来找寻,所以江云觉得还是有一丝机会。
“说的对,要尽快赶回国都,才能把皇帝的恶毒心思揭露给章华公主!”尹星随即抬手搀扶江云起身,恨不得立刻去告诉玄亦真,她的父皇有多可怕!
天川,那么多的百姓都被害死,皇帝实在残暴不仁。
江云欲言又止的看着尹星,心想她真就一点都不了解她的公主妻子实力。
如果皇帝不是顾忌章华公主,恐怕就不会用火灾来掩饰一切,而是直接下令诛杀。
现在章华公主十有八九也知道皇帝的秘密,这对父女怕是已经水火不容,哪里需要尹星去提醒揭露。
两人穿过林木缓慢行进,身影渐而模糊,浅滩处的血印缓慢干涸,其间一枚石子被人捡起。
韩飞目光投落这片山岭,低沉道:“真没想到,国都还有这么多高手,必须抓紧时间盘查杀死那两人。”
“遵令。”语落,众亲兵四散而动。
夕阳斜落,炊烟袅袅,江云咬着有点老的兔肉,出声:“你怎么没吃多少?”
“我不饿。”尹星总觉风吹草动都像是会有暗箭偷袭,想起满地的尸首,没好说自己有点反胃。
“行吧,多少吃点,这个地方离河边不远,我们得换地方。”江云给尹星挑了几个野果,暗自想着幸好是夏日,如果是冬天就惨咯。
尹星没有迟疑,很快同江云熄灭火堆,踏步穿进林木。
夜幕降临,山石间透着森森寒意,尹星仰头看着天上月亮,第一次觉得月亮这么亮堂。
按理今夜自己该跟玄亦真待在一块的吃晚饭,她现在肯定很担心自己吧。
江云抬剑拨开枝叶探路,忽地顿步,随即便被尹星脑袋撞在后背险些踉跄,深呼吸道:“你不会这种时候还发呆吧?”
尹星抬手揉着前额不好意思道:“抱歉,我……”
江云抬手一把拉住尹星躲在树旁,箭矢几乎贴着身侧划过,哨声尖锐,惊险刺激!
飞影掠动,江云拔出佩剑,眼神示意尹星不要动静。
黑夜之间亲兵四散搜寻,子时临近,忽地有箭哨声,顿时韩飞等人纷纷包围逼近!
黑影之间,有亲兵汇合,询问:“人呢?”
“那边!”
“走!”
随即许多亲兵聚集缩小包围圈,待到看到被扒光盔甲的两个亲兵,韩飞神情阴沉,纷纷骂道:“一个个都是蠢猪!”
此时另一方山岭间,尹星抬手扶着有点头大的盔甲,匆匆跟江云汇合,眼眸透着殷勤,出声:“怎么样?”
刚才碰到围堵的亲兵,真是吓得尹星嗓子眼都要哑了!
江云手持佩剑恶趣味的敲了下尹星的头盔,嬉笑道:“还不错,这边走,赶紧!”
“……”尹星毫无防备的被头盔蒙住眼睛,差点什么都看不见,江云这人实在太手欠。
从国都到天川骑马要一天,两条腿走路却花了尹星三天。
城门,人群熙熙攘攘,车马如龙,一如尹星当初来时的模样。
可这看似一切寻常,却有着许多兵卫盘查,让人感觉危险重重。
尹星看向咬着草根的江云出,声:“我们要怎么进去?”
如果是别的仇人,一切尚且还好办,偏偏罪魁祸首是手眼通天的皇帝,简直是单方面碾压的对手。
国都分为内城外城,其间又有坊市街道,层层防守,这无疑是一场难度最高级别的捉迷藏。
“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等。”江云望着来往的人群车马出声。
“等,莫非是等你的朋友吗?”尹星疑惑道。
江云摇头应:“算是吧,我在等有没有大理寺的熟人带我进国都。”
尹星听的只觉不靠谱,嘟囔道:“如果我能托人捎信进别院就好了。”
“你怎么确定对方不是在特意等你上钩?”
“那也不能这么干等吧。”
语落,一辆豪华车马行驶出国都街道,周围随行侍者,衣着不菲。
江云眼睛一眯,精明道:“这里面可能是二公主,你觉得她会帮你吗?”
尹星很有自知之明的摇头,坦诚应:“不可能,那位二公主作恶多端,一看就不是好人,如果是三公主或许还有可能。”
“你终于承认跟三公主的桃色流言不是假的哦。”
“我哪有,你别胡说!”
见此,江云掌心不动声色抽走尹星佩戴身侧的佩囊,其间有一枚凤凰玉佩,这是她最宝贝的东西,玩世不恭的出声:“你先别有任何动作,我去试试个人魅力。”
尹星全然不知江云的小动作,眼露疑惑的看着江云走向二公主车马,心想她这是赌命啊!
车马缓慢行驶间,二公主翻看经书,忽地有物件从帘布落入内里,周围侍卫竟然无人察觉,分明是高手。
二公主垂眸看着这枚凤凰玉佩,抬手拾起,依稀觉得有些眼熟,出声:“停下。”
远远看着马车停顿的尹星一惊,视线落在并没有靠近的江云,心想她的魅力这么厉害的嘛?!
二公主从帘布处露出目光,悠悠打量四周,从来往商户落至平民百姓,再到乞讨者,最终落在一个灰头土脸的女子。
江云手里捧着捡来的破陶碗,一幅瘸腿驼背乞讨者的模样,另一手拄着用破布包裹的佩剑,可以说是平平无奇。
“江捕快,有事?”
“二公主,卑职向您问安!”
本来还想装一装的江云,突然腿不瘸背不驼,很是恭敬态度。
这个二公主虽说十分恶毒,但是确实很聪明,竟然反应这么快,江云都有点懵。
二公主指腹把玩凤凰玉佩,不紧不慢道:“本宫给你十个数,若是不够有趣就退下吧。”
江云霎时脑袋飞速转动,殷勤出声:“卑职刚从天川回来有很重要的线索。”
“韩大将军,已经将天川的惨案悉数告知,江捕快就没有更新鲜的事?”
“这个不便当众详谈,关于那枚玉佩的来历,二公主应当知晓的吧?”
两人没有更多言语,无声僵持,江云一时有点摸不准心思。
谁料。这时二公主视线轻移,悠悠看向乞讨者聚集处,江云心惊!
乞讨者之间的尹星看起来很是不显眼,却还是透露出些许异常。
二公主视线迎上尹星躲闪的黑亮目光,指腹握住凤凰玉佩,幽幽道:“来人,把这两个目无法纪的乞讨者抓回府邸,本宫要亲手处死她们。”
语落,侍者随即动作,长刀抵在尹星脖颈,整个人都麻了。
果然江云的魅力不靠谱呢!
于是尹星和江云两人就这般被绑着带入国都内城二公主府邸。
尹星垂头丧气的自认倒霉,好不容易到国*都就能见玄亦真,谁知道临门一脚失败。
江云却很有兴致的打量府内道馆般的陈设,出声安慰:“你别担心,我能解开绳索夜里跑出去,前提是只要你能稳住二公主。”
对此,尹星觉得江云对自己有误会,纳闷的出声:“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能稳住二公主?”
“因为二公主看见你的凤凰玉佩才命人停下车马。”
“什么?”
尹星这时才发现玄亦真给自己的玉佩不见了!
突然发现江云比起做捕快,更适合做贼。
很快江云被人带出堂,尹星想着自己的玉佩,才只得等着二公主。
不多时,二公主沐浴更换一身道衣出现眼前,周身素朴灰蓝却又佩戴格外亮眼的红宝禅珠,很是引人注意。
二公主浅饮茶水出声:“小尹大人,没什么要说的吗?”
尹星见二公主认出自己,更觉得对方不怀好意,才会不曾解开自己身上的绳索,只得直白道:“若二公主能送我回别院,并且奉还玉佩,必定重重答谢恩情。”
“恩情,哪有利益重要,不过那枚玉佩已经送回原主,小尹大人可以静候佳音。”二公主看着很显然不擅长谈判的尹星,指腹拨弄红宝禅珠,颇有耐心。
如果能以此拉拢示好玄亦真,这绝对是一个稳赚不赔的利益交换。
堂外骄阳似火,别院里却是幽暗寂静,内室里满地狼藉,女官春离见此。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玄亦真手臂搂住不复整洁的玉偶,失神望着奉上的凤凰玉佩,许久,才抬手拿起物件,沉静漆目渐渐亮着缕缕幽光,不敢置信。
尹星,她竟然回到国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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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堂内檀香浓雾消散光尘之中,其间庄严圣洁的菩萨壁画显得有些模糊,不那么真切。
此刻的尹星仍旧被绳索束缚不得动作,因而站的有点腿疼。
主座的二公主一幅修道者的衣着打扮,手中拨弄红宝禅珠,细看面目,稍有岁月痕迹,神态间却并无悲悯宽和,反而透着算计的精明。
毫无疑问,尹星觉得二公主的待客之道有问题,更有报复当初大理寺牢狱的成分。
可是想着自己有求于二公主,尹星也就没有吱声,偏头望向窗外的灿烂光景,仍旧无法依靠太阳来分清时辰。
按理来说,玄亦真看到那枚凤凰玉佩,应该会来见自己。
“怎么,莫非小尹大人担心你的妻子不来吗?”二公主想起那时大理寺牢狱之内尹星对玄亦真的坚定不移,话语里带着几分轻嘲意味。
“不会,我就是担心章华公主这几日在国都出事。”尹星隐晦没有提及玄亦真的病情,尽可能含糊道。
二公主稍稍停顿翻动经书的动作,偏头看向一身狼藉的尹星,她的澄净眼眸里没有半分虚假,疑惑出声:“你险些丧命于天川,难道就不曾想过国都更危险?”
明明都是女子,但尹星却对玄亦真情根深种到这般地步,实在有些不喜。
尹星颔首赤诚大方的应:“我就是因为担心,所以才必须回国都提醒章华公主要小心皇帝。”
那个善于伪装的皇帝连枕旁的万俟皇后和亲身母后都可以挑拨离间,如此算计心思,实在可怕。
“既然知道皇帝要杀你,你就更不该回到危机四伏的国都,否则只会更加激化矛盾。”
“这句话如果是章华公主跟我说,那我就离开国都。”
二公主凝视着固执的尹星,轻笑一声,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幽幽出声:“你确定章华公主不会舍弃你这个女驸马来维持跟皇帝的和平吗?”
毕竟以玄亦真的身份地位,无论男女,她可以要多少有多少,完全不必因为尹星而跟皇帝彻底撕破脸皮决裂,那样的风险并不低。
王朝之内的世家贵族势力繁杂,如群狼环伺,今朝能一同进攻夏侯世家,明日也能倒戈相向万俟世家。
皇室和万俟世家的冲突不合,对于其它贵族势力而言,往往并非坏事。
闻声,尹星惊诧,一时不知如何言语,心想这个二公主竟然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好可怕!
堂内骤然落的寂静,尹星沉默半晌,才故作镇定的出声:“二公主莫非是皇帝的同谋,所以究竟想拿我跟章华公主做什么交易?”
本来尹星以为二公主只是想要获取些金银珠宝或者别的利益,现在却觉她的图谋不小。
因为尹星方才说出皇帝是天川惨案的元凶,二公主竟然对此丝毫不觉意外,可见她知道皇帝的阴谋,并且选择冷眼旁观。
当初二公主也曾试图栽赃陷害玄亦真,说明她本就跟玄亦真不对付,这回可能是要煽风点火。
“小尹大人,实在是太过异想天开,本宫若是跟父皇同盟,你此刻该在皇宫才对。”二公主凝视尹星盛满惊愕猜疑的干净眼眸,分明胆小的很。
“既然如此,二公主何必要试图挑拨离间?”尹星很是警惕的问询。
二公主悠悠收回视线,指腹握住晶莹透亮的红宝禅珠,不紧不慢道:“你若是愿意配合蛰伏在章华公主身旁获取万俟世家的密文符令,将来会多一条生路,毕竟皇室与世家之间有着天然的敌对关系。”
不管将来哪个皇子即位都不会信任玄亦真这个危险的身份,皇帝更加不会大意。
尹星看着坦白心思的二公主,不太高兴的出声:“为什么你们都想要害章华公主?”
明明玄亦真处于长年染病的痛苦处境,还要提防至亲血脉之间的阴谋算计,实在是让人生气!
难怪玄亦真从来不喜同人往来,更不常参加宫廷宴会。
“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章华公主出生在皇室,她就永远不可能逃离漩涡,国都注定是她的一场死局。”
“那我更没办法配合你们的坏心思,反正玉佩已经送给章华公主,你也没办法反悔。”
闻声,二公主并未有任何不悦神态,抬手端起温凉茶盏浅饮,不紧不慢出声:“说的也是,不过小尹大人的那位朋友就不一定能够活着出公主府。”
尹星神情骤然有些慌张出声:“江云是朝廷一等捕快,而且还是大理寺卿的女儿,难道你要滥杀无辜!”
“本宫只是要悄无声息在府邸中杀死一个乞丐,谁会知道她是失踪多日的大理寺卿千金呢?”二公主望着焦急的尹星,神情间增添危险气息。
这般模样哪里像是慈眉善目的修道者,分明是心怀叵测的杀人犯。
正当尹星不知如何是好,忽地堂外有侍者入内跪拜道:“主子,章华公主来访。”
二公主稍稍收敛神态,抬手合上经书,视线扫过满面期盼的尹星,幽幽出声:“来人,先把小尹大人请下去梳洗一番,看紧点。”
语落,尹星被两侍者强行带出堂内,心间很是不安,总觉二公主会让玄亦真做出非常恶劣的坏事。
半晌,堂内恢复一片寂静,二公主拨弄腕间红宝禅珠,好整以暇的饮茶,心情愉悦。
这么多年玄亦真除却出入皇宫,再没有屈尊拜访其它府邸,她那样清贵孤傲的人要有求于人,模样实在令人期待呐。
不多时,堂内步入一队人马,红蓝飞羽的剑穗垂落,盔甲声冰冷响起,充斥耳旁,二公主神态微僵,有些惊诧。
玄亦真一身素雅青裳,步履平缓的踏入堂内,形体颀长而高挑,螓首蛾眉,容貌昳丽,眉目间显露从未有过的凌厉锋芒,不似访客更像主人。
“这枚玉佩的另一位主人呢?”玄亦真莹白指腹握着凤凰玉佩淡声质询,话语很轻,却透着蚀骨的寒意。
“尹驸马,自然没有性命之忧,不过章华公主这般带兵唐突质问,难道不觉无礼?”二公主望着自己那些被挟制的侍者亲卫蹙眉出声。
玄亦真视线停留二公主面目,审视出声:“据说三皇子近来喜爱打马球,这种游戏总是容易暗藏各样危险。”
语落,二公主神情微变,直视玄亦真幽暗阴鸷目光,才发觉她镇定自若的神态带着浓郁病态,眼底猩红蔓延,像是随时要撕裂自己的猛兽,心间微惊的迟疑道:“你我目的一致,倒也不必这般威胁吧。”
毫无疑问,二公主觉得玄亦真现在绝对可以杀死自己。
毕竟伍州杜氏被灭族也不过是玄亦真的一声令下罢了。
相比较野心勃勃的杜若,玄亦真这个疯子做事,更加难以预料。
玄亦真指腹把玩凤凰玉佩,眉目低垂,任由暗影投落眼底遮住些许猩红,出声:“你的目标是想要本宫杀死大皇子?”
“没错,大皇子是父皇属意的即位者,毁掉他,这也是你一个极好的报复目标。”
“可是本宫并不觉得毁掉大皇子就足以平复一切。”
语落,二公主眼眸里透着不可置信,连带手中禅珠都被浸染一层冷汗,视线落在玄亦真云淡风轻的黑沉眼眸,竟然觉得她的话语合情合理。
万俟世家的家主历任都是女子,章华公主她的一半血脉来自万俟皇后。
那位万俟皇后的威严时至今日,仍旧令皇室贵族心生畏惧。
寂静处,二公主只觉自己在与虎谋皮,突然明白玄亦真亲自登门其实是在拉自己陷入父皇的猜忌。
没想到算计者反被算计,实在大意!
窗棂处撒落的耀眼光亮,丝丝缕缕落入堂内,却已经没有夏日的灼人,只有无尽的寒凉。
此刻厢房的尹星,沐浴更换一身干净衣袍,抬手捧着水洗脸,心间焦急,不知江云能否如她所说的脱困。
如果江云能够找到脱困机会,或许能带离自己。
尹星小心翼翼走到窗旁,抬手打开窗缝,便看见两个侍者,当即默默合上窗户。
二公主命人看得如此严密,就怕江云也没有办法,这下真是才出狼窝又进虎穴!
眼见整个房间都被看守的严密,尹星四处张望,最终停在烛台。
夏夜里热浪翻涌令人难以忍受,忽然间屋内传来破碎声,侍者们察觉不对劲,当即推门,没想便是浓郁烟雾!
“咳咳,怎么会起火?”
“不好,快找人!”
侍者们鱼贯而入淹没其中,随即有一道身影骨碌钻出屋院。
尹星松开捂住嘴鼻的湿帕巾,呼吸自如,快步穿过廊道,根本不敢回头。
“不好,厢房着火,快去提水!”
各处许多侍者匆匆动作,交错穿过廊道,尹星险些迎面撞个正着,幸而被人一把提住藏匿身形,心跳如雷。
“嘘!”江云探目观望周围动静,心知房梁之上都有高手,还是行进廊道,反而最安全。
尹星看见是江云,才松了口气,眼见侍者走远,小声道:“我以为你被杀人灭口了。”
江云挑眉,自信的出声:“我的武功可没有这么弱,先前不过是为方便进城的伪装罢了。”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繁杂亭园,奈何公主府太大,到底还是败露行踪,渐渐被围堵。
江云抽出佩剑,神情严肃,掩护道:“你先走。”
“好。”尹星知晓自己帮不上江云,只能赶紧离开二公主府,好去搬救兵。
待尹星心跳飞快,慌张的钻出一处繁密园林,拐角处,没想迎面碰上熟悉身影,整个人始料不及!
玄亦真探手揽住下意识避闪的尹星,手臂环在身侧,感受她狂乱的心跳,回过神,低声安抚道:“别怕,没事。”
话语说的很是轻柔细微,更像是玄亦真在安抚自己。
而尹星根本没缓过心神,耳旁充斥心跳声,眼眸望着出现在眼前的玄亦真,鼻头微微泛酸,出声:“亦真,我好想你。”
“嗯,先回别院吧。”玄亦真抬手擦拭尹星面颊的细汗,触碰她的温度,望着她满眼的惊魂未定模样,心间泛疼。
“等下,江云她还在被二公主的护卫纠缠,这回多亏她的帮助,不能丢下她。”尹星回过心神的出声。
心知二公主的话可不是说着玩玩,当初那么多起失踪剥脸案件还有国都碎尸案,绝对手段狠毒。
玄亦真凝望面前的尹星,确认她的存在并非幻象,柔声应:“好,她们会去替江云解困,你同本宫回去。”
语落,那些挂着红蓝飞羽剑穗的府兵疾步穿过廊道,尹星回头看向那方,到底还是随同玄亦真先行离开二公主府邸。
毕竟玄亦真不会对自己说谎,想来江云会没事的。
待到车马缓慢行进街道离开府邸前,江云松展筋骨踏步出大门,很是痛心叹道:“真是见色忘友,世风炎凉啊!”
这几天同生共死尹星竟然就这么丢下自己,国都又不是小小的天川,光靠两只脚不知得走到什么时候!
语落,章华公主的府兵牵来一匹马,马背搭着沉甸甸囊袋,恭敬出声:“这是主上和尹驸马的谢礼。”
江云很不客气的抬手接过缰绳,掌心揭开囊袋一看,顿时被金灿光芒险些亮瞎眼。
这肯定不是一贫如洗的尹星能够准备的豪华谢礼,江云突然相信章华公主对她有几分真爱!
随即江云翻身上马,这才发现二公主府邸内烟雾不仅未散,反而越来越浓,顿时灰溜溜的赶紧跑路。
尹星,竟然真的放火,这要是二公主追究赔偿,恐怕到手的金子都得飞走!
马蹄声远,尘烟滚滚,另一队车马由远及近的行驶幽深别院,花草繁盛,静谧安宁。
尹星同玄亦真一道下马车,只觉恍如隔世,整个人都有点缓不过心神。
从曲折院廊穿过,进入清静屋院,玄亦真一直都未曾松开尹星的手,视线落在她难掩疲倦的面容,同她落座矮榻,关切出声:“你可曾受伤?”
韩飞的行踪,玄亦真了如指掌,却不曾想他奉旨入国都是假,行凶灭口才是真。
“没有,江云受的伤比较多,我们从河道落水,才得以避开追杀。”尹星不想多提残酷的凶险,软着身依靠玄亦真,鼻尖嗅着清幽冷香,“亦真,皇帝好可怕。”
其实尹星很想劝玄亦真跟自己现在就离开国都。
可是玄亦真从来没有这样的想法,而且从二公主的话语判断,估计皇帝也不会放过玄亦真,尹星很是忧虑的发愁。
封建时代,皇帝是最高统帅,除非让玄亦真去推翻皇帝,否则真就是死局。
玄亦真手臂紧紧揽住尹星,低垂修长玉颈,侧脸贴着她的脸颈,眼眸低垂,身形颤的厉害,喃喃道:“星儿,绝对不会再有下一次,本宫保证。”
语落,尹星感觉些许湿润划过面颊,眼眸望着玄亦真,才发现她的眼睫沾染湿润,心间一紧,满是无措。
“亦真我没事,你别哭。”尹星想拿绣帕,才想起先前自己早就弄脏绣帕,只得用自己衣袖笨拙给她擦拭眼角的湿润。
此刻的玄亦真看着就像一尊弥漫裂缝的琉璃,易碎又带着凄婉的美丽,叫人心疼。
“你看,我没什么事,只是晚了几天回来而已。”尹星探近亲了下玄亦真的薄唇,希望她能缓过些许心情。
先前尹星还没察觉到玄亦真的不对劲,现在才发现她的神色惨白,整个人透着寒凉,眼底带着猩红血丝,远比死里逃生的自己看起来更差。
尹星觉得玄亦真这几天可能都没有合眼,抬手牵着她,哄道:“我好困,不如去睡一会,好不好?”
说话间,玄亦真随同尹星动作起身,目光始终不曾移开,异常乖顺。
正当尹星踏步绕过屏风时,掌心的温凉柔荑,忽然有动静。
随即尹星听到玄亦真像是有着某种紧张的出声:“且慢。”
“怎么?”尹星停顿动作,偏过头望向玄亦真,除却眼角残留的湿润和绯色,带着怜人的妩媚,清冷玉面一如既往的温婉柔美,并没有异常,使人难以分辨具体心思。
“没什么,只是榻上有些东西需要收拾,不如先去沐浴吧。”玄亦真视线扫过纱帐里的玉偶,不太确定尹星是否能接受它的存在。
“东西?”尹星眨巴眼眸望向流露在意神色的玄亦真,下意识看向纱帐,竟然隐隐看到一个人影!
这场面怎么感觉像抓奸现场来着?
尹星收拾心间惊诧,转而看向清丽婉约的玄亦真,又觉自己想的太龌鹾,挣扎的迟疑道:“那东西我不能看吗?”
“你想看自然可以看,只是你确定吗?”玄亦真指腹拨弄尹星的掌心,迎上她明亮圆眸,面颊莫名泛着热。
“嗯。”如果是别的事,尹星大多愿意顺着玄亦真,可这回感觉太怪异。
语落,尹星牵着玄亦真走近床榻,抬手撩开纱帐,视线望见其间的东西,整个人呆若木鸡!
数不尽的凌乱红带与精致的玉偶交叠倒在床榻,而玉偶身上的衣裳不整,满头乌发瀑泄,弯眉笑盈盈的面目雕琢的栩栩如生,简直像极自己。
寂静处,无声弥漫某种暧昧气息,尹星羞得面红耳赤,很是后悔撩开纱帐。
“星儿,会觉得不开心吗?”玄亦真拉着尹星坐在床榻,另一手抚过她的脸,细细端详她的情绪。
“没有。”尹星觉得这与其说是不开心,倒不如说羞耻,更贴切。
玄亦真探近亲了下尹星的唇,难耐的拥住她,喃喃出声:“你比它要更软也更暖和呢。”
这几日玄亦真神智恍惚时,总觉玉偶就是尹星,可是无论玄亦真怎么试图温暖,它依旧冷的像一具尸体。
每每总是让意识不清的玄亦真陷入惊悸,只觉自己抱着的就是尹星尸体。
死亡的恐惧,玄亦真从未如此清晰的获取感知。
尹星听着玄亦真的话语,又是心疼又是害臊,视线掠过玉偶衣物内里,根本不敢深想。
“那要把它收起来吗?”尹星看到自己找不见的发带和衣物禁不住面热。
总觉像是看着另一个自己,而且还是被玄亦真这样那样过的自己,这感觉太过诡异。
让尹星很想眼不见为净,否则容易浮想联翩。
玄亦真不紧不慢的勾起薄唇应:“嗯,它放在这里是有点不好。”
随即尹星看着玄亦真缓慢抬手去收拾玉偶,结果她竟然把玉偶衣物剥落的干干净净,一览无遗。
“亦真,要不还是给它穿上衣服吧?”尹星没想到玉偶不止脸蛋相象,连体态都这么逼真,这分明就是情趣物件!
“好,不过穿起来有点麻烦,你不是困了吗?”玄亦真手臂环住没有衣物的洁白玉偶,掌心梳理繁杂红带,没有半分忸怩作态,沉静美目望着尹星,如静夜幽昙。
这般场景尹星看得只觉色气满满,尤其是此刻玉偶脑袋搭在玄亦真的颈窝,姿态亲昵的很。
完蛋,越看越看像ntr现场!
不过现在尹星算是明白平日里玄亦真都是怎么精准控制那些特殊的喜好。
看来玄亦真绝对有私下用玉偶做过许多难以启齿的试验。
尹星抬手利索的给玉偶披上外衣,支支吾吾道:“我觉得这种东西还是不要让旁人知道的好。”
“嗯,平日里都是本宫亲自给它装扮衣着梳发,你会不开心吗?”
“……”
这是第二次玄亦真询问尹星同样的问题,怎么感觉有点挑衅的味道呢?
错觉,一定是错觉!
尹星还未应声却看见玄亦真把她的掌心垂落进玉偶身前,不由得呼吸不稳,仿佛已经感受到轻抚动作,连忙移开视线,面热应:“不会,只要亦真喜欢开心都可以的。”
“这样么,那今日把它留下来陪我们,如何?”
“不太好吧。”
尹星觉得这种情况有点违禁题材的即视感,更怕玄亦真玩出新的花样。
而且现在最重要的是需要休息,自己不能由着玄亦真胡来,她的身体情况看起来很不妙。
可当尹星看着玄亦真一幅柔弱期盼的目光,到底还是允许她的要求。
这会屋外还算亮堂,纱帐垂落,依旧能透出些许光。
尹星同玄亦真躺在一处闭眸,渐渐有些困意,可是枕旁人却不太安分。
从脸颊的吻落到耳廓,温凉的呼吸激起烫人的热意,尹星睁开眼迎上玄亦真虔诚目光,其中带着浓郁的不好,抬手轻搭在她身背出声:“怎么不睡?”
“因为害怕睡着会发现是一场梦。”玄亦真薄唇贴近尹星的唇,温柔又磨人的紧。
“不会的。”尹星心生怜惜的微微启唇接受亲吻,希望能让玄亦真平稳的入睡。
呼吸间,尹星发现玄亦真越发热情,气息不平的出声:“亦真,该休息了。”
玄亦真稍稍退离唇瓣,漆目安静的注视尹星,伏身轻啄唇间,像是耳语般喃喃道:“可是本宫想你,好想要你。”
温柔的话语带着雨息一般的湿润,润物无声。
尹星一瞬被迷了心眼,全然说不出半个拒绝的话语,视线看着仿佛焦虑不安的玄亦真,只得同她解下衣带,自我说服,早点做总比通宵的好。
纱帐垂落,微微晃动间,西侧窗棂处的光亮由短变长,又最终缓慢消退黯淡。
暮色时分,纱帐里衣物被皱巴巴堆叠,玉偶被推挤到一旁,可怜的吱吱作响。
尹星热的满面染上绯色,视线落在摆弄自己的玄亦真,她的兴致盎然,全然没有消停的迹象。
“你看,它在看我们呢。”玄亦真手臂托着尹星尽可能同她贴的更近,感受着她的心跳和温暖,缓慢弥补自己的空隙。
“我才不看。”尹星瞥了眼更觉羞耻,闷声道。
玄亦真溢出轻声淡笑,空幽冷清,仿佛不带半分情绪,另一手挽起尹星黏在脸庞的发丝,轻柔缓慢,像是触碰失而复得的珍宝。
尹星却只觉玄亦真在故意的折腾自己,每每总是故意的减缓动作,并不满足。
语落,纱帐摇摆的幅度渐渐有些晃人的晚,尹星视线看着面前的玄亦真,渐渐有些食髓知味。
晚风拂过别院里繁密花株,夕阳消退,变成交错暗影。
风声窸窣,虫鸣喧嚣,却遮不住糜糜之音,时而缓慢,时而疾步,不过相比以往有些粗暴。
许久,屋内缓慢亮起光辉,烛火朦胧,尹星进入浴桶,整个人都没什么力气。
而玄亦真仍旧精神奕奕,甚至还能给自己擦洗,简直不可思议。
“疼吗?”玄亦真忽地抬眸望着尹星问询。
“有点。”尹星迟疑的应声。
玄亦真眼露歉意亲了亲尹星前额低声道:“抱歉。”
尹星摇头,红着脸应:“没关系,其实不怎么难受,有点舒服。”
“这样么,你喜欢被弄疼?”语落,玄亦真薄唇轻扬,抬手摸了摸尹星的脸问询。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你别误会。”尹星惜命的应声,生怕玄亦真得到反向的鼓励。
玄亦真遗憾的垂眸用帕巾给尹星擦洗,掌心揽着她,出声:“可惜,这个程度的话,玉偶都不算什么。”
尹星默默感觉到危机感,视线落在玄亦真面容打量,抬手拿过帕巾拧干水,搭在她的眼前热敷,嗫嚅道:“那你继续跟玉偶过日子吧。”
玄亦真配合的被敷着眼睛,指腹却一直触碰尹星的存在,缓解不安,轻笑道:“这话听起来,你好像在不开心?”
尹星视线落在被蒙住眼睛反倒更显清媚撩人的玄亦真,水雾落在她的冷白肌肤,沾染光辉,喉间不自然吞咽。
“如果我也弄一尊跟亦真一模一样的玉偶,难道亦真会觉得开心?”
“如果你有需要的话,本宫随时可以是一尊玉偶,任你摆弄。”
这话说的尹星面红耳赤的沉默,因为知道玄亦真说到做到,嘴硬也得适可而止,否则今晚怕是没得睡。
玄亦真指腹搭在尹星的手臂,缓慢摸索到她的手,牵引落在周身,薄唇上扬,带着缱绻的柔媚,微微依偎着尹星,哪怕看不见却能感受她的脉搏有多快,出声:“星儿,你不必因玉偶而不开心,它只是助兴的物件而已。”
话语声说的格外低哑,引人垂涎,尹星觉得玄亦真有些越来越追求刺激尽兴,仿佛颓靡的花团,只知春朝,不待秋日。
这样的玄亦真没有温婉端庄,也不再清冷禁欲,她浑身透着一种寻求安抚的蛊惑,无休无止。
“亦真,休息会吧。”尹星没有顺从玄亦真的调戏,而是揽住她,低头依偎颈窝,才发现有些消瘦。
“好。”玄亦真见尹星并没有想要继续的心思,便安静感受她的存在。
烛火朦胧,尹星一动不动的望着玄亦真,仿佛入睡般沉寂安宁,心里才松了口气。
长夜漫漫,月明星稀,待到晨光熹微,热意翻涌,已经有些令人难耐。
早间,江云厚着脸皮同柳慈逛菜市场,原本提剑的手,各自提着菜篮,简直就像跟班。
柳慈到底顾虑江云身上的伤,没有给挑重物,带着她坐在包子铺。
“阿慈,我真没想到天川会那么危险,绝对不是故意!”江云夹着小肉包给柳慈尝味道。
“我知道,可是以后你不许出国都,否则宁愿饿死也不想拿你的抚恤金。”说罢,柳慈尝着小肉包,心间仍旧后怕江云经历的危险。
江云连连点头,一个不字也不敢说,谄媚的很。
二人恢复如常的用早饭,朝阳越发耀眼,市集里满是热议不断的言语。
“据说那夜天川的流火从天而降,实在可怕,整个城镇毁坏,无人生还。”
“韩大将军跟三百亲卫踏着火焰冲出天川,实乃救世济民的天兵天将啊!”
原本安静吃包子的江云,面色渐渐难堪,可是顾忌柳慈安危,只得装作充耳不闻。
柳慈给江云倒着茶水,细声道:“现在国都关于天川传闻就是诸如此类,你还是避讳着韩大将军吧。”
“遵命,另外国都可有发生什么事?”江云一幅唯命是从的姿态喝着茶问询。
“短短数日,国都发生的事更多,杜若以及杜氏一族被章华公主查出确凿蛊术害人,甚至瘟疫也跟杜若有关,所以皇帝下令抓杜若伏法,结果至今没有消息。”柳慈看了看墙面张贴的告示出声。
江云没想到章华公主竟然跟杜若斗的这么明目张胆,皇帝都护不住杜若,难怪要杀人灭口。
杜若身手了得,又懂蛊术,现下流窜在外,恐怕皇帝寝食难安,估计这也是国都城门戒严的缘故。
想到这里,江云又问:“二皇子近来有什么消息?”
柳慈摇头应:“没有别的动静,二皇子仿佛恢复如常。”
“这可真是稀奇事。”从江云得知各样消息来看,二皇子肯定有个不为人知的雷。
三公主说杜若曾跟二皇子有阴谋,国都也有二皇子食人传闻,现在风平浪静,很怪。
柳慈抬手捏了下江云耳朵出声:“你说过不再牵扯皇亲国戚的事,难道忘记了?”
江云回过心神,抬手握住柳慈的手亲了下,嬉笑道:“没呢,我就是关心国都近况。”
说起来,章华公主去二公主府的事,现下也没有任何传闻,不知达成什么交易。
“别闹。”柳慈面热的收回被江云亲的手。
很多人都避讳接触仵作,觉得会招惹邪祟。
江云笑着没再调戏柳慈,心间想着近日尹星怕是不会来大理寺。
兴许这会尹星还被按在床榻折磨呢,江云恶趣味的想着。
待到天光大亮,屋院内室的纱帐被冷白玉手撩开,尹星趴在床榻腰酸背痛的厉害。
玄亦真抬手打开药瓶给尹星推拿轻揉,视线落在她白皙肌肤,轻笑道:“昨夜让你不要逞强,现下拉伤筋骨,可能要好生休养。”
尹星脸蛋埋在软枕不好意思去看玄亦真,垂眸嗫嚅道:“我那不是看亦真睡的很沉嘛。”
平日里玄亦真也有抱自己的时候,所以尹星也想试试。
说话间,玄亦真抬动尹星胳膊,见她脸颊微蹙,力道减缓,淡笑道:“这般模样出门见人,恐怕会被怀疑本宫在用酷刑折磨你。”
尹星当即想到眼毒的江云,简直不敢想象场面,偏头看向玄亦真,她的脸色苍白倒是好上许多,出声:“亦真,不如我先休假吧?”
现在情况不明,尹星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出门给玄亦真招惹麻烦的好。
“当然可以,反*正外边的流言,你已经葬身天川流火。”
“这么离谱嘛?”
尹星发现国都百姓的接受力超出想象,不过既然能传出流火一说,估计是皇帝的手笔。
看来皇帝对于国都流言的控制,相当惊人。
当初满城关于玄亦真容貌丑陋性情阴鸷的传言,十有八九少不了皇帝的推波助澜。
越想尹星越觉得自己眼瞎,竟然最初觉得皇帝宽和仁善。
现在皇帝最有可能杀死玄亦真当初的两位准驸马,并且栽赃给玄亦真,试图让她永远不能出嫁离开国都。
这样万俟世家的势力,总会有机会沦落到皇帝手中,蚕食鲸吞,野心勃勃。
玄亦真抬手抹开药油,感受细腻温热肌肤,其间残留暧昧印记,美目轻眨,掩饰深邃幽光,不紧不慢道:“嗯,流言总是最容易混淆视听,大理寺更不可能查出真相,自然而然就无人怀疑虚实。”
皇帝坐了这么多年帝位,对于如何操控人心和杀戮,早已经游刃有余。
如果自己没有掌握赤焰铁骑和万俟世家,恐怕皇帝早就派宫卫冲入别院屠杀尹星。
一如当年皇后宫殿里的那些万俟亲卫,死的悄无声息,不明不白。
最终皇帝仅仅只是用一场来无影去无踪的瘟疫,盖棺定论。
可惜皇帝错过杀死自己的最佳时间,玄亦真痴迷的望着掌心触碰的尹星,满目怜爱,心知自己不是母后,绝不会就此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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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烈日当空,盛夏热浪不减,端午临近,国都坊市之间车水马龙,很是拥挤。
早间,贩夫走卒挑着货物穿街走巷,吆喝声此起彼伏,尤为热闹。
茶馆里说书人摇着折扇,绘声绘色的出声:“说起那夜天川流火,大家便都知道流火遇水不灭的奇观,韩大将军更是犹如神兵天降,一把长弓堪比射日的后羿,威风凛凛,相比之下那位西州侯府公子,也就是当今章华公主的驸马,这位则显得格外低调,但既然是历劫命数之人,大难不死,便必有后福啊!”
人群一茶客纳闷道:“前些时日都说朝廷迎候官员全部丧命天川流火,怎么唯独这个尹驸马不声不响的活下来?”
“这便是其中的奥妙所在,这位出自西州侯的尹驸马,自是靠着皇室的天运而获得福泽庇护,章华公主除尽伍州杜氏祸害,那可是积德大功。”说书人双手恭敬抱拳,微微向天行礼。
众人一听,方才没有质疑,因为王朝瘟疫的恐怖人尽皆知,死相恐怖骇人,现在都令人心惊。
茶馆里渐而聚集越来越多的人,店小二忙的脚不沾地,热雾沸腾,模糊腾升朝阳。
马蹄阵阵响起,尹星翻身下马,探手拍了拍马背,欣慰的念叨:“小乖,幸好你认得路,否则就糟糕。”
那么大的火,尹星同江云落水,还曾担心小乖会被烧死,谁曾想它竟然回到国都,真不愧是宝马!
正当尹星准备牵着小乖去马厩,没想大理寺里向来不见钱财不抬腿的小吏们蜂拥而至,热切的让人摸不着头脑。
“小尹大人,小的这就为您牵马。”
“小尹大人,小的去给您的马喂粮草。”
尹星看着小吏们这般反常,只觉他们像马贩子,掌心握紧缰绳,警惕出声:“我身上今日没带银钱,还是不劳烦大家。”
一小吏热情洋溢的出声:“小尹大人,小的们不要钱!”
其余小吏们连声附和,仿佛不达目的不罢休。
见此,尹星没时间跟他们耗,只得放下缰绳,犹豫的出声:“那就麻烦了。”
语落,小吏们一窝蜂的围着马匹去马厩,实在让尹星想不明白缘由。
待从大堂入内,大理寺官员们仿佛盲人恢复视线般,纷纷对尹星问好。
这还是三年里尹星第一次没被大理寺官员无视,突然有点怀疑自己没睡醒,所以出现幻觉。
好不容易,尹星从正堂穿过院廊,欲往总库行进,没想碰到江云,忍不住好奇问:“今天大理寺的人都撞邪吗?”
江云刚从后院练完剑招,浑身筋骨舒畅,英气的眉眼透着揶揄,打量消息闭塞的尹星,悠悠出声:“你现在可是国都第二号名人,天川流火里的福星,那些小吏只是贪图小利,又不是穷凶极恶的坏人,自然想沾点福气。”
但是大理寺官员们就说不定打着什么算盘,毕竟在朝廷里官职越高,往往心思越狠。
“我还以为回国都会招来危险,怎么突然变成这样情况?”尹星甚至觉得皇帝会杀人灭口,毕竟自己知道天川流火的阴谋真相。
“谁知道呢,总之你这个福星的小命应该暂时没有后顾之忧。”江云玩笑的打趣,心里觉得多半是章华公主有意为之。
皇帝大肆用天降流火来掩盖天川惨案,章华公主就用流火来替尹星扩大盛名,父女两的手段心思可以说是相得益彰。
如果皇帝想以办事不利罪责进一步处罚尹星,等同于以己之矛攻己之盾,更引人猜疑。
尹星见江云这么解释,心里稍稍松了口气,本以为自己进国都等同于自投罗网,谁曾想可怕的危机就这么被春风化雨般消解,真是不可思议。
江云抱着佩剑,指腹拨弄紫兰剑穗,视线打量廊道动静,明显感觉到章华公主安排的暗卫数目更多。
看来国都的血雨腥风并没有就此消停,反而将要愈演愈烈的阵仗。
“对了,现在的第一号名人是谁?”尹星好奇的探究道。
“你回到国都至今,难道就没听说过那位韩大将军的天兵天将传闻?”江云无奈的应声,心想尹星跟她的公主妻子怕不是整日厮混在床榻,所以才两耳不闻窗外事。
年轻,真好啊,江云酸溜溜的感慨。
尹星摇头,面热的不好提及自己跟玄亦真每日荒唐,只得故作镇定的出声:“可那位韩大将军明明是罪魁祸首,怎么反倒被人人传诵?”
江云神情稍稍恢复正经,侧身依靠梁柱,视线打探四周,才出声:“这世道有钱有权能使鬼推磨,想要颠倒黑白,更是易如反掌,那韩飞又是战功赫赫的大将军,你我能保住性命,已经是九死一生的走运。”
“你别泄气,我已经把天川惨案告诉章华公主,总有机会能够让凶手付出代价。”尹星见江云没有初见的正义凌然,满是灰心,连忙安抚道。
“但愿吧,不过我最近更上心跟柳慈看房子,买房可是人生大事啊。”江云面上恢复一幅嬉笑姿态,心间却明白想要将真正的凶手绳之于法,简直难于登天。
那可是皇帝,除非谋反,否则谁能治那个人的罪。
见此,尹星弯眉笑道:“恭喜!”
“多谢。”江云轻笑应声,见着尹星眼眸清亮的赤诚模样,不禁感染几分朝气,心想她能获得章华公主独宠,其实也不是没有原因。
傻人有傻福,这句话诚不欺人呐。
而廊道之外,耀眼光亮游动,热浪越发令人难耐,照的枝叶低垂,其间零星的蝗虫,正无声啃食繁密高大的枝叶。
待到端午当日,国都官员休息,家家户户焚烧艾草挂菖蒲,用以驱赶病邪毒虫。
别院里更是提前半月就在焚艾香准备,早间尹星看着掌心的药囊,光滑清雅的玉白绸缎,其间绣着刺青花纹,很是精致。
“好看,亦真这是你亲自绣的吧?”
“嗯,里面是些驱虫的药草,喜欢吗?”
尹星点头,弯眉笑盈盈的应:“喜欢,哪怕亦真送我一根小草也喜欢!”
玄亦真眉头舒展莞尔一笑,抬手拿走佩囊给尹星系在身侧,眉目低垂,更显娴静,郑重出声:“本宫自然要给你最好,哪怕是一根草也会有妙用。”
话语轻柔,却带有让人深信不疑的厚重力量,尹星望着温柔缱绻的玄亦真,心间感动的应:“嗯,我知道,今日也有礼物给亦真。”
语罢,尹星转而取出自己编织的五色绳,其间悬挂玉珠,绚丽间点缀些许素雅,有点紧张。
“希望能祝亦真平安健康,不过我还是第一次编这种腕绳,所以可能样式不太好看。”
“怎么会,很好看。”
说话间,玄亦真伸手露出一截皓白腕间,跃跃欲试的出声:“星儿,给本宫系上吧。”
尹星见玄亦真如此给面子,便用小结给她系在莹白如玉的腕间,觉得用玉珠点缀确实很好看。
玄亦真垂眸望着系在腕间的五色绳,清润嗓音平静中透着低哑的唤:“再紧一些吧。”
这等反应尹星实在太过熟悉,抬眸看着玄亦真沉静漆目,其间藏着兴奋,只得稍稍系紧绳结,指腹摸了摸她的冷白腕间,确认不会伤到她的筋骨,才放心。
玄亦真指腹拨弄玉珠,发出清脆声响,很是满足道:“本宫喜欢这样的礼物。”
尹星听的面热,只觉玄亦真的话语另有所指,不过见她确实喜欢,便也没有多说什么扫兴话。
毕竟玄亦真的喜好一向都很特别,想来自己看紧些,总归不会让她闹出什么伤害。
不多时,女官春离入内,恭敬道:“主上,该准备参加端午宫宴。”
玄亦真偏头望着尹星,淡然出声:“宫廷宴会很是繁杂拘谨,你确定要一道参加?”
“嗯。”尹星想起那位不怀好意的皇帝,很是不放心玄亦真独自去赴宴。
“行,那就一块去,你可别太紧张,今日到底只是一场宫宴而已。”玄亦真抬手抚平尹星担忧微蹙的眉头,柔声安抚,心生怜惜。
如果不是自己的疏忽,尹星不会如此惊悸担忧。
不多时,一行仪仗队伍从别院出来,并没有往入宫方向街道行进,而是转而出内城。
尹星同玄亦真坐在马车,目光看向外面灿烂日光,觉得有些过于毒辣。
往年端午,自己都是跟玄亦真一块在别院度过,并没有出门,因而忘记这等时节最是难熬。
玄亦真握着尹星的手轻抚把玩,徐徐道:“今年端午宴会在护城河举办,还有参战的世家贵族以及将领等人,因而也算是庆功宴。”
“那韩大将军岂不是也会露面?”尹星想起那道魁梧蛮横身形,难以忘记那夜的凶险。
天川镇无数的尸体与鲜血被烈火包围,更有冰冷密集的箭矢追逐身后,这个韩飞太过凶悍可怕。
“嗯,韩飞是此次主站的大将,但你也不必惧怕,天川一事已经就此作罢。”
尹星见玄亦真说的格外清浅温柔,不想她担忧,颔首应:“嗯,只是可惜天川那些白白丧命的百姓官员,没办法沉冤得雪。”
玄亦真察觉尹星熠熠生辉的眼眸有些黯淡,手臂轻揽住她入怀,轻柔出声:“别想太多,这并不是你的错。”
世上无法沉冤得雪的性命太多,皇帝更是积攒无数的恩怨杀戮。
如果不是万俟世家足够让皇帝忌惮,尹星回到国都也只能以死人的身份藏匿度日。
但玄亦真绝不允许尹星就这般被皇帝打压,自然会极力让她恢复以往的生活,甚至更好。
仪仗马车长队徐徐行进街道,不多时,行至河畔,方才停顿。
尹星看着河面阔气豪华的游船以及无数汇集的船只,心间暗叹,真不愧是皇家聚会。
一道同玄亦真踏上游船甲板,风吹浪涌,旗帜招展。凉快许多。
整艘游船甲板由梁柱支撑,四面悬空,如同华美亭台,其间酒席陈设俱全,已经有不少人落座静候。
尹星牵着玄亦真行进,女官侍女随行,视线落在甲板巡逻值守的宫卫们,禁不住小声道:“这回有好多宫卫。”
不知为何,尹星总觉皇帝在设鸿门宴,因而非常警惕。
玄亦真目光扫过尹星如小兽般巡卫模样,美目微微凝聚笑意,碍于场合,只得收敛心神,淡声应:“毕竟是在宫廷之外设宴,总归要防卫的更多才周全。”
尹星点头,随从玄亦真落座甲板高处,望着众公主皇子等皇室贵族都在场,心想皇帝再狠也不能当众害死亲身女儿,这才稍稍安心。
玄亦真指腹轻捏了下尹星掌心,召回她的目光,不紧不慢道:“三公主正看着你呢。”
“……”尹星一时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只得眨巴看向衣着华美的玄亦真。
此刻她面容上的脂粉,并不浓艳,却显露出天家公主的威严,一颦一笑,透着浑然天成的清贵倨傲,不可侵犯。
玄亦真坦然由着尹星注视,余光看向探来的三公主,抬手摸了摸尹星的面容,饶有深意的出声:“真是没办法,你这张人畜无害的脸蛋,确实很招人喜欢。”
尹星羞得面红耳赤,一时更不知如何应话,只得解释:“可我没有去看三公主。”
说起来,一切都怪国都的流言。
“那你莫非在看信阳郡主?”玄亦真不紧不慢的出声,指腹捏着尹星通红的耳垂把玩,眼露戏谑。
“没有,我刚才都没看见信阳郡主。”尹星疑惑的应声,还以为自己看花眼认错人,偏头欲再去看,却被捏住耳垂,只得悻悻作罢。
玄亦真见尹星迟钝的很,松开指腹,轻叹道:“逗你玩呢,不过可别盯着别人,否则又容易招惹流言蜚语。”
尹星望着玄亦真清明眉目里透出的淡淡幽怨,令人心悸,方才迟钝回过神,连连点头。
原来玄亦真方才是在吃醋呀,有点可爱。
当然尹星是不会戳破玄亦真的心思,毕竟过日子要维护对方的面子情绪,很重要!
宫乐渐起,朝臣们汇集,低声道贺,韩飞领着副将亲兵入内时,许多人投去目光。
韩飞却对此并不在意,领着人落座前排,周身气势非同一般。
公主们的面色各异,却没有更多动作,深受皇帝重用的大臣,有时并不好拉拢,反而容易暴露野心,招来猜忌。
“往常二皇妹早就有所行动,这回怎么如此安静?”大公主偏头望着佛面蛇心的二公主讥讽道。
二公主拨弄着腕间红宝禅珠,神态平和而从容,淡声应:“别急,会有的。”
语落,大公主被这等反应弄得有些迟疑,心想二公主向来最是有许多阴谋诡计,防不胜防。
“两位皇姐,还是安分点吧,何必非要争个你死我活呢。”三公主轻蔑道,想起先前玄亦真同尹星的恩爱场面,心情烦躁。
大公主看向三公主提醒般出声:“三皇妹,说的轻巧,不过可别以为现在就能稳操胜券,小心背刺。”
因着自己跟杜若合作,老三和老二来往密切,估计不清楚老二跟玄亦真暗地里有往来的事。
语落,甲板之上,宫廷内侍,高声通报:“陛下驾到!”
宫乐静止,众人一时噤声,没有再言语,满是安静。
皇帝踏上高台落座,视线俯瞰众臣,面露仁善,和气道:“不必拘礼,起身。”
“谢陛下。”众人陆续落座。
宴席就此开场,宫娥们呈上菜肴酒水,尹星看着高处皇帝,只觉是个影帝!
宫乐声中,舞姬徐徐登场,酒盏碰撞,仿佛一场再正常不过的宴席。
尹星见每一道奉上的膳食都会有女官命人试毒,才安心的同玄亦真进食。
除却常见的食粽,还有一些别院里不常见的食物,比如炭烤羔羊,因为不喜膻味,玄亦真不吃。
再比如鱼脍,尹星觉得应该是生鱼片之类,而平日里玄亦真连鱼汤都很少喝。
尹星以为是玄亦真养鱼的缘故,所以爱屋及乌,现在想想应该是因为鱼腥味。
不过尹星有点想尝尝鱼脍的味道,刚要动作,便听到玄亦真清润嗓音在耳畔响起,“据传这道膳食很受三公主喜爱。”
尹星执筷的动作一顿,偏头看向尝着樱桃的玄亦真,像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
哪怕此刻玄亦真周身发间佩戴金玉饰品,光彩照人,仍旧难掩她的清冷禁欲。
因而尹星觉得玄亦真的话里带着莫名的寒凉,转而去夹一旁的藕片,齿尖咬出脆声,含糊道:“其实我更喜欢吃藕。”
去年,玄亦真就很爱吃藕,虽然不明原因,但是尹星觉得吃藕,肯定安全!
“那也好,鱼脍这等生食之物,容易引起身体不适,更有可能丧病。”玄亦真颇为敦敦教诲的言说。
“啊,不会这么严重吧?”尹星险些咬到舌头,低声嗫嚅。
玄亦真神情越发温婉,徐徐道:“难道你不信本宫?”
尹星连忙摇头,附和应:“没有,我相信亦真说得对!”
于是尹星吃着玄亦真添置的藕片,根本不敢去碰鱼脍。
宴席过半,河道上有许多船只,很显然在准备进行端午龙舟赛,皇帝以重赏激励大臣武将们参与。
朝臣们自是迎合皇帝的喜好,更有不少年轻官员,想要以此获取皇帝的赏识。
公主皇子们也会派出随行侍者,可以说是相当配合。
此刻尹星只觉得满肚子都是藕,整个人就差变成藕,不由得佩服官员们的精力。
这种节假日还得陪着皇帝一块团建赛龙舟,纯属闲得慌。
不过韩飞没有派亲卫参与,反而大快朵颐的尝着膳食,一幅不感兴趣的样子。
皇帝很是宽和的唤:“韩大将军莫非不想要朕的赏赐?”
韩飞停筷,粗声粗气的应声:“回陛下,将士当在疆场杀敌,并不适合供人玩乐。”
语落,一时宴席陷入冷寂,甲板上的官员们暗自心惊。
这个韩飞未免太过张狂,这般言语岂不是在暗讽皇帝玩物丧志。
“韩大将军说的有理,你的箭术超群,若是能为朕弯弓射击岸上的箭靶,重重有赏,如何?”
“陛下要臣射箭,自是不敢违抗。”
韩飞肃然起身,抬手拿起长弓,视线落向岸旁,巡视目标,随即奋力拉弓。
箭声洪亮,划破河面,由于太远,众人根本无法窥测具体情况。
高台之上的皇帝却抬手拍掌,满意的称赞道:“韩大将军,不愧威武霸气,朕封你做威武侯!”
语落,群臣们自是争先附和恭维,恢复先前热闹。
韩飞,抬手将长弓交给亲卫,弯身行礼,恭敬道:“谢陛下封赏,不过臣以为当极力抚恤伤亡将士,以慰劳军民。”
“那是当然,威武侯无须担心。”皇帝和善应声,眉目深处却浮现些许怒意。
尹星吃着樱桃看不懂皇帝的乐趣,更望不见箭矢的去处,小声唤:“亦真,皇帝竟然都不派人核查箭靶,看来对韩大将军很重视。”
玄亦真垂眸瞧着尹星唇间沾染的樱桃汁液,眸间微暗,漫不经意的出声:“因为箭靶的情况并不重要,韩飞射箭才是关键。”
说到底,皇帝只是想测试韩飞是否服从命令罢了。
“这说起来有点听不懂。”尹星茫然的望着玄亦真。
“你听不懂也没关系,樱桃好吃吗?”玄亦真浅饮着酒水缓和喉间干涩。
尹星给玄亦真也挑了颗鲜艳饱满的樱桃,趁周围没人注意凑近递到她嘴旁,出声:“樱桃很甜,尝尝吧?”
玄亦真看着偷偷摸摸的尹星,薄唇轻启,配合的咬住樱桃,贴耳淡笑道:“你这样不像驸马,更像面首,勾人的很。”
闻声,尹星耳热的端正坐姿,有些意外玄亦真提及面首,因为她不是花心滥情的性子。
“亦真,有挑选过面首吗?”尹星偏头小声问。
“没有,不过以前会有世家贵族或是地方州侯赠送一些容貌清俊的男子。”玄亦真微低垂修长玉颈,以绣帕掩唇吐露细核。
尹星睁大圆眸,顾忌宴会场所,只得压低声:“后来呢?”
完,尹星一直以为玄亦真没谈过恋爱,现在才想起她可是天家公主,也不是非要成亲才算恋爱。
更何况尹星也是见识过王朝公主们的私生活,一年一离都算专一。
据传三公主都养着数十名面首,玄亦真的身份地位,若要养面首情人,别院里容纳上千人不成问题。
玄亦真偏头迎上尹星盛满关切的眼眸,到底不忍戏弄她,浅笑道:“不清楚,大抵都被纪女官打发了吧。”
毕竟尹星现在看起来很是在意,仿佛自己若同别人相好,她就会立刻难过的抹眼泪。
那般样子虽然楚楚动人,但玄亦真觉得还是不要被外人看到的好。
万俟世家的家主通常有内部姻亲挑选的家族人选,所以并不需要其它地方的血脉。
闻声,尹星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第一次觉得凶巴巴的纪女官,干得好!
而正当尹星心思分神时,忽然间殿内响起纷杂动静,这才发现二皇子忽然像是发狂般袭击皇帝。
“护驾!”宫卫们迅速动作,却还是无法及时阻止二皇子,眼见皇帝被攻击,龙袍浸染血珠。
这时一只飞箭快速穿过人群,正中二皇子,鲜血飞溅,发狂动作戛然而止。
皇帝眼露惊愕的看着二皇子抽搐倒地,韩飞收起长弓,神情肃穆,身形岿然不动。
当即尹星想去看清情况,没想眼睛却被捂住,耳旁听到玄亦真轻声提醒道:“别看。”
“传太医!”皇帝弯身看向口吐鲜血的二皇子沉声道。
而二皇子的双目猩红,神情证明,肢体不断的抽搐,渐渐没有意识。
见此,大公主陷入慌张,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几乎失态,没想到杜若她竟然留有如此狠毒后手!
三公主神情微惊,而后看向二公主,却见她的反应淡漠,很是怀疑。
众官员们更是没有料到如此突发情况,整场宴席顿时没有先前的其乐融融,只剩下无声无息的死寂和不断弥漫的血腥。
当日里二皇子丧命,这场混乱的宫廷宴会很快在国都传的沸沸扬扬,而二皇子食人一说再度成为热议。
骄阳如火如荼,大理寺卿江正明看着皇帝内侍,出声:“陛下为何要大理寺仵作给二皇子秘密验尸?”
内侍曹丰踟蹰,讳莫如深的应道:“这事江大人还是不要过问,先安排富有经验的仵作随同入宫吧。”
“好。”江正明提笔时,想起跟江云厮混的那个女仵作,却到底还是没有写下柳慈二字。
不多时,曹丰离开阁楼,脚步声远,江正明隐隐觉得事情不太对劲。
窗外的日光不断变化,枝影摇曳间,蝗虫依旧啃食枝叶,时日辗转下旬。
夏日验尸房内里最是凉快,午后,江云悠闲躺在躺椅,视线瞥过窗外带走仵作的曹丰,疑惑道:“皇帝内侍怎么会来验尸房?”
柳慈于一旁拿起薄毯给江云盖上腹部,平静出声:“不知,但这已经是第三回,前面的人都没有回来。”
“这么古怪,你不会被挑去吧?”江云直起身敏锐道。
“放心,我哪都不会去。”柳慈抬手摸了摸江云的脸,认真道。
江云握住柳慈细软的手,一把拉近她,探近亲了亲她的唇,嬉笑念叨:“不去最好,皇帝让办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柳慈没想江云这么不正经,抬手推她,却又没她的力气大,只得注意周围动静,以免闹出非议。
本来只是想抱一下的江云,见柳慈红着脸的纯情模样,禁不住诱惑,渐渐不太规矩。
窗棂暗影重叠,暮色时分,尹星踏出总库,迎面晚风中格外燥热难耐。
尹星从院廊穿过出大理寺,只想赶紧回别院沐浴。
不料,正好碰上内侍曹丰,尹星记忆力不算太好,但是对这个人有点印象。
因为尹星初次进宫面圣就是这个人引路,现在想想皇帝当初可能就没安好心。
“尹驸马。”曹丰弯身行礼道。
“曹内侍,怎么来大理寺?”尹星看向被带走的人,其中一些瞧着眼熟,像是验尸房的仵作。
曹丰笼统的应道:“只是替陛下给大理寺卿传些口谕差事。”
尹星在大理寺多少听得懂敷衍,便没多问的应:“这样啊,那曹内侍去忙吧。”
语落,这队人马离开大理寺前,尹星翻身上马回别院。
天际夕阳西下,血色霞光倒映池面,水榭内室烛火照映氤氲水雾,隐隐响着水声。
玄亦真抬手撒落花瓣,指腹抚过温凉水面,视线落在尹星红扑扑面颊,齿尖微动,故作淡然出声:“曹内侍去大理寺传口谕,这有什么奇怪?”
尹星身段泡在浴桶,掌心拨弄花瓣,出声:“我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一个皇帝内侍带走大理寺仵作,按理不应该这么避讳才是。”
“皇帝的心思本就很难猜测,再者如果你都猜的出来,恐怕没有人不知道。”玄亦真抬手轻点尹星鼻头打趣道。
“亦真坏,这是嫌我笨吗?”尹星望着取笑自己的玄亦真,很是无辜。
玄亦真指腹从尹星的鼻头移至眉心,缓慢描摹眉骨,伏身亲向她的唇,细细摩挲,方才退离,轻笑道:“没有嫌弃,只有喜欢。”
尹星抿了抿有点发麻的唇,呼吸不太平稳,眼眸直勾勾看着一身松垮素衣的玄亦真,到底还是没再介怀她的话,嘟囔道:“我是在替亦真担心皇帝,才会关注这些动静。”
“嗯,知道。”玄亦真掌心握着帕巾给尹星擦拭身背,眉目格外温柔。
毕竟尹星的心思一向都写在她的眼睛里,根本藏不住心事。
“那皇帝会不会在想别的坏招,毕竟二皇子死的太过突然诡异,兴许大受刺激。”尹星那时虽然没有看见多少情况,但是从各种流言来看,二皇子发疯攻击皇帝,这件事百分百可以确定。
“或许吧,不过水有些凉,你要出来吗?”玄亦真透过水面望着尹星的粉白肌肤,神情专注而虔诚,对于旁的事毫不在意。
见此,尹星沉默,看来玄亦真一点都不担心在意呢。
水声潺潺,尹星擦洗穿戴衣物,同玄亦真出屏风用膳。
天太热,尹星晚膳没什么胃口,只想吃冰镇瓜果。
玄亦真命人奉上一些樱桃,抬手喂给尹星,另一手扇风,视线落在她被染上汁液的唇,红润的明显,娇艳欲滴。
“好吃吗?”
“嗯,好吃!”
尹星每到夏日都会可惜玄亦真不能吃冰饮水果,不过想到她冬日里难受,又觉得夏天挺好。
很快盘中樱桃见底,尹星有些遗憾,玄亦真对于冰镇之物的数目管理严格,多吃是不可能。
正当尹星分神时,忽地被吻住,视线望着玄亦真,听着轻咛水声,有点羞耻。
待到玄亦真意犹未尽的退离,尹星只觉自己的唇瓣像是被她一块吞入腹中,失去知觉。
玄亦真玉白面容瞧不出半分艳丽,反而一本正经道:“嗯,樱桃的味道很不错。”
尹星望着温婉柔美的玄亦真,只觉她坏的很,嗫嚅出声:“若是亦真想吃,其实也可以备些常温的樱桃。”
“那些不好吃,你的最好吃。”
“亦真,你知道这话听起来很色吗?”
语落,玄亦真莞尔一笑,抬手摸了摸尹星的脸,稀松平常道:“食色性也,这有何不妥?”
尹星无话可说,彻底败给玄亦真,清亮眼眸望着她温柔缱绻的模样,心跳飞快,暗想怎么会有人把诱人和温柔融合的如此和谐呢。
正当尹星决定换个话题时,玄亦真掌心搭在后颈,一寸寸拉近两人距离,很是良善的耐心哄道:“这么馋嘴,那就喂你吃些别的吧。”
语落,尹星茫然的望见玄亦真素手微微撩开她的衣领,眼眸睁大,才后知后觉明白她的意图。
这种场面,总是让尹星禁不住怀疑玄亦真在外面有人,否则她怎么会如此熟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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