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烛光波动,热雾氤氲,内室屏风处隐隐传来轻咛水声,似是呼吸般迂回幽长,令人遐想连篇。
待到一触即溃,尹星面颊红扑扑的退离亲吻,脑袋有点缺氧。
可面前的玄亦真瞧着并没有太多变化,冷白玉面因浸染细密水雾而显得温润薄光,秀丽眉梢残存些许晶莹水息,宛若出水清莲,带着几分别样的媚。
“原来你就是因为江云柳慈她们的不和,所以才会胡思乱想么?”玄亦真清润声音带着些许缠绵的低哑,掌心轻抚水面浮动的药草,不喜它们贴近尹星肌肤半寸。
“嗯。”尹星没什么力气依偎玄亦真,羞得点头应声,唇间有点发麻。
说起来,现在大半夜都还没吃饭呢。
先前尹星也不知怎么就糊里糊涂的跟着玄亦真钻进纱帐,便被折腾到现在,实在有点累。
玄亦真垂眸,目光落在尹星噙动的稠密眼睫,葱白指腹触碰她的红润面颊似爱怜般的轻抚,缓和难以消解的渴望,郑重道:“可我们已经成婚,自然跟她们不同。”
说来,玄亦真现在有些庆幸跟尹星成婚,只有如此自己才能名正言顺占有她的一切。
尹星仰头望着清丽婉约的玄亦真,她的目光坚定而坦荡,弯眉应:“是啊,而且亦真这么温柔宽和,才不会让我去大理寺睡桌板。”
“那是当然,不过本宫也拦不住你当初非要去大理寺睡桌板。”
“……”
这话说的尹星想起未成婚前出走的糗事。
玄亦真轻抿薄唇,清浅笑意却自沉静眼底流露出层层涟漪,指腹拨弄尹星的耳垂,上面隐隐残留齿印,正经道:“星儿,本宫不希望你为旁的事烦心。”
哪怕尹星是因江云她们而联想到自身,玄亦真也不希望她的心神分给旁人,心里会很不高兴。
“嗯,我就是有点不明白她们为什么好好的会吵架。”尹星眨巴眼眸应声,心里也觉得不该让玄亦真担心自己。
“矛盾多是日积月累进而最终爆发,就像王朝如今的战事,而你又不是她们本人,自然难以察觉。”玄亦真抬动手臂揽住尹星入怀,掌心握着帕巾给她擦拭,声音清浅而柔和。
尹星目光望着玄亦真清丽侧脸,满怀赤诚的贴着她,出声:“我对亦真就没有日积月累的矛盾,亦真会有吗?”
如果玄亦真对自己有矛盾,尹星会立刻马上改掉!
玄亦真迎着尹星清亮明眸,迟疑一瞬,不想隐瞒,思忖应:“大概有的吧。”
语落,尹星没有自信,仿佛天塌了一般,无法承受。
寂静处,只有水声嗒嗒声响,尹星不敢置信的望着面目柔和良善的玄亦真,完全没想到她会对自己有积累的矛盾。
因为尹星觉得自己对于玄亦真已经是百依百顺,哪怕江云笑话自己是妻奴也没有辩解一句。
“亦真对我哪里不满意吗?”尹星紧张的问。
“没有,只是随便说说而已。”玄亦真温婉含笑的应声,视线却并未放过尹星神态变化,指腹轻点她鼻头,逗的她眨眼。
其实玄亦真觉得尹星白日离开自己的时间太长,更想她对自己寸步不离才好。
可是玄亦真知道这只会让尹星察觉自己的不对劲。
秘密,总是需要距离才能掩盖。
尹星整个人心弦稍微松懈的望着玄亦真,抬手揽住她,不安的念叨:“如果有矛盾的话,亦真一定要告诉我,好不好?”
平日里玄亦真基本不会对自己表露任何不满,所以尹星下意识以为两人没有任何矛盾。
看来玄亦真对于情绪的反应实在太过天衣无缝。
以至于尹星险些忘记玄亦真很容易没有安全感,她甚至需要借助红绫丝带来获取安心。
玄亦真没有去看尹星映衬水光的明眸,视线流连在她周身暧昧印记,神态柔和的应:“好。”
自从成婚,玄亦真一直都有在给尹星调养身体,如今看起来颇有成效。
随即玄亦真抬动掌心轻移贴近,感受尹星的心跳。
“唔!”尹星没想到动作竟会如此突然,下意识环住手臂。
“怎么?”玄亦真神态寻常的出声,并未收回手,反而清晰感知到跳动的心跳,越来越快,像是要钻到自己的掌心。
她的心跳也很可爱呢。
尹星红着脸看向光明坦荡的玄亦真出声:“没什么,我自己擦*洗吧。”
玄亦真却并未配合动作,而是淡然应:“你这般害羞的拒绝本宫,可能会引起日积月累的矛盾呢。”
语落,尹星一个字都说不出,只得缓慢垂下手臂,任由玄亦真擦洗,垂眸根本不敢看她。
“说来,你最近有些不小的变化。”玄亦真低头贴着尹星泛红的耳垂,淡笑细语,气息若有若无的触碰,她整个人反应更加明显,像娇嫩的花团。
真人果然还是比玉偶更容易让人着迷呢。
“……”本来一直试图装鸵鸟的尹星,更是羞耻的无法应声。
不过尹星余光瞥向依偎的玄亦真,喉间滚动,大着胆子,探近启唇,含糊应:“亦真,更喜欢这样不害羞的亲近,对吗?”
对于玄亦真或许还是得更加热烈直白,她才会开心愉悦呢。
霎时,玄亦真呼吸微沉,抬动沾染水珠的手臂微紧揽住尹星,低声道:“嗯。”
玄亦真下意识想要去握住虚空的红绫丝带操纵玉偶,才回过些许心神,尹星她比玉偶更乖呢。
语落无声,尹星卖力的取悦玄亦真,希望能够缓和她心中的不满矛盾。
夜深人静,水声潺潺,烛火一夜燃至天明,化作淡雾。
窗外已是花株绿藤已然展露新春的灿烂,不过一声喷嚏声,很是突兀。
“阿嚏!”尹星鼻子不通气的叹声。
哎,看来实在不该闹的太过分呢。
玄亦真取出药瓶,指腹沾染药膏,探近涂抹在尹星额旁,打量道:“若是实在觉得不适可以告假。”
“没事,只是有些鼻子不舒服而已。”尹星本来稚亮的声音渐而低哑透出些许无辜,掌心端着苦褐药汤,并不太想喝。
可是自己不喝药的话,玄亦真会更加不放心。
“好,趁热喝药吧。”见此,玄亦真不好强行安排,目光打量尹星微微干涩的唇,想起她的□□,喉间微紧的移开视线出声。
许是因着涂抹药膏和服用药汤的作用,尹星觉得整个人精神好了不少,眼见玄亦真安静坐在一旁,她并没有任何不适,庆幸又疑惑。
庆幸,自然是一向病殃殃的玄亦真竟然没有因为浴水变凉而伤寒。
疑惑,则是为什么自己会有感冒症状。
玄亦真清洗涂抹药膏的手,用绣帕缓慢擦拭干净,压下心间难耐,才偏头迎上尹星打量目光,故作矜持的应:“怎么?”
生病的尹星,体温会更烫,也更温暖呢。
尹星正艰难咽下一大口药汤,鼻音重的闷声应:“没事,亦真看起来很有精神呢。”
“嗯,可能是你的功劳吧。”
“咳咳!”
这话说的尹星措手不及,满目错愕的看向正经的玄亦真,竟然无法分辨她是不是玩笑戏语。
毕竟玄亦真很擅长用温柔平和掩饰她的情绪,所以每回尹星都会毫无防备的被戏弄。
玄亦真给尹星擦了擦唇边药汤,轻柔细致,耐心道:“我看你还是不要太早更换春裳,有时看起来莺飞草长的春日,却会因倒春寒引来疾病,往往并不逊色严冬,因为很容易使人放松大意而染病。”
“嗯,我知道。”尹星看着玄亦真仍旧穿着带细绒的冬衣,衣领处严实合缝的裹着修长细直的玉颈,清冷禁欲。
这样子全然没有半点那般柔媚撩人的动情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屋外暖阳升空,别院内花枝招展,颜色鲜艳而绚烂,宛若瑰丽花房,梦幻静谧。
早间,尹星匆匆忙进大理寺,险些就误了时辰。
而大理寺堂内官吏捕快们,各有各的差事,并没有人会特意跟尹星打招呼。
“小尹大人。”因而尹星听到这一声时,有些意外。
眼见随侍官员阮腾毕恭毕敬从廊道走近,尹星回应道:“阮寺丞有事?”
阮腾听着尹星明显有鼻音的话语,客套出声:“无事,下官只是替江大人传话给小尹大人,还望跟大理寺有关人等注意分寸,切莫闹出不雅之事。”
“什么有关人等不雅之事?”
“小尹大人总该听闻近来大理寺内流言蜚语吧。”
尹星见这人像在说哑谜,摇头应:“我平日里很少与人往来,还请详细告知。”
阮腾一愣,抬眸看着这位年纪轻轻的大理寺少卿,只得出声:“杜姑娘与江姑娘为您大打出手,如今大理寺内人人皆知,若章华公主知晓必定不悦。”
语落,尹星整个人震惊的哑口无言,险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杜若跟江云因为自己而打起来,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呀?!
见此,随侍官员阮腾没再多待的告辞。
尹星不可思议的回到总库,依旧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传出如此匪夷所思的流言。
不过难道江云柳慈她们闹不和也有自己的原因?
午后,尹星在后院堂食处碰到柳慈,连忙端着饭菜姜汤坐在她对面,小声唤:“柳姑娘,你跟江捕快还没和好吗?”
“嗯。”柳慈文静的夹着素菜进食。
“其实那些流言都是假的,你别误会江捕快。”尹星很是关切的解释。
柳慈抬眸望着尹星清亮圆眸,颇为耐心道:“没有,这与你无关。”
这些年江云总是那个性子,柳慈替她忧心忡忡,实在有些累了。
见此,尹星眼露疑惑的问:“那是为什么?”
语落,柳慈没有立即应话,眼神落在尹星身后,神情微变,不再说话的低头用饭。
尹星不解的偏头,只见江云端着饭菜健步如飞的走近,有些意外。
而江云先前远远看到有人跟柳慈在一块,当即脚步飞快,直到看见尹星才松了口气,稀松平常道:“真巧啊。”
“这种时候你怎么还笑得出来?”尹星偏头看着玩世不恭的江云发愁的叹道。
“现在又没天崩地裂,我为什么不能笑?”虽然江云朝着尹星玩笑言语,视线却频频扫向默不作声的柳慈。
尹星无言,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游离,只得委婉道:“那现在大理寺的流言究竟是怎么回事?”
对此,江云漫不经心道:“这事是有人造谣呗,不过我还以为你要一直被蒙在鼓里呢。”
毕竟尹星基本两耳不闻窗外事,大理寺官吏们也多数不待见她,总库的老油条们更是不可能当面戳破流言。
“原来你早就知道,还不知谁会这么无聊。”尹星喝着姜汤驱寒嘟囔道。
大理寺的官员对于流言八卦的造谣,简直比市井百姓还要离谱。
一直不出声的柳慈看着碗碟里被放入鸡腿,视线顺着竹箸看到往日里张扬肆意的江云,满脸讨好,视线落在她侧颈勉强结痂的伤处,幽幽道:“这种谣言不像毫无目的,一个是大理寺卿之女,另一个是章华公主的驸马,你们闹出不雅传闻,对你尤为有害无益。”
江云见柳慈仍旧很是关切自己,连忙捧场的应:“我知道,这事有怀疑人选,只是还不确定罢了。”
平日里江云跟尹星来往都很是注意,可偏偏杜若进大理寺没多久,自己就被传出流言,实在太过明显。
“谁呀?”尹星喝着姜汤鼻音稍微缓解些许的问询。
“杜若,上回她险些杀了我,手段非常狠毒。”江云尝着柳慈碗里的素菜。语气平平的出声,仿佛历经生死关头的人不是她。
但江云不明白杜若为什么要亲自牵扯流言之中,这对于高门贵女名声并没有好处。
而且江云怀疑杜若早就知道自己在探究她,就怕她是因为二公主而对自己动手报复。
尹星听着江云的话很是震惊,完全没想到她们的关系如此恶劣,出声:“她为什么要这样啊?”
江云偏头看向捧着姜汤的尹星,不好说勾心斗角的恶心事,揶揄道:“一种可能,杜若她看上你咯,所以觉得我碍眼。”
“怎么可能嘛。”尹星觉得江云太不正经,数月里自己跟杜若都没说过几句话。
“这世上无论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你以后离杜若远点吧,她的武功很高。”说罢,江云没有提第二种可能,那就是杜若这个人丧心病狂唯恐天下不乱。
自己跟杜若并没有任何过节,她那日都能下狠手,可见绝对善类。
江云常年跟罪大恶极的犯人打交道,因而觉得有些人体内天生存在作恶的邪祟,才能无恶不作,杀人如麻。
尹星见江云说的很是认真,又清晰看见她脖颈的剑伤,便也没有反对,点头应:“好。”
语落,尹星埋头扒拉米饭,全然没有发现江云的手在桌下握住柳慈的手。
柳慈心间仍旧介怀江云她办案总是不顾生死,却又不忍一直冷落她,只得收手出声:“好好吃饭,别闹。”
江云见柳慈愿意同自己和好,当即端着饭菜坐在她身旁,规矩许多。
等一心干饭的尹星迟钝的看到自己身旁空座位,才发现江云早就黏在柳慈身旁,满面喜色,全然不见那幅垂头丧气模样。
尹星觉得平日里的江云像山岭里那种满身伤疤英姿飒爽的一头灰狼,此刻会低下头颅向柳慈示好求摸摸。
这画面让尹星觉得自己有点多余,安分的埋头吃饭喝汤,没打扰她们。
至于杜姑娘,尹星完全没想到她会这么可怕,往后都不知怎么面对她。
毕竟江云算是尹星半个师傅,总不能由着她被欺负而置若罔闻。
无声处,窗外薄日当空,渐而照出几分暖意,枝头花团招展间,倒映在池面。
二公主府园内亭台里,禅香渐染,一尊菩萨玉像静放案前,慈爱和善。
杜若却坐在一旁擦拭薄如蝉翼的锋利软剑,任由寒光掠动,漠然出声:“你为什么要在大理寺散布流言?”
二公主指腹拨弄红宝禅珠,平和道:“本宫这是在替你善后,毕竟因情私斗比较容易混淆耳目,否则那个江云背后有太多关系,一时半会惹不起。”
现在名声尽毁,二公主不好亲自露面,只能借由旁人来行事。
“是么,我看你只是不想得罪大理寺卿吧。”
“说的也没错,王朝局势正是关键时候,多一个朋友好过多一个敌人,更何况江云的官职还是三公主和大皇子提携恢复,你稍微收敛些吧。”
杜若轻嗤,神态冷峻的望着掌中软剑,幽幽道:“可这个江云跟尹星往来密切,她也有可能是章华公主的暗棋呢。”
二公主神情微冷的出声:“你确定?”
“这种事哪有十拿九稳的确定,不过你当初被大理寺抓到铁证,我想其中跟江云肯定脱不了干系。”杜若将软剑收入剑鞘,随意的放下染血的绣帕。
大理寺是皇帝手中的一把刀,从来不许任何势力干预,现在这个平衡却在被公然打破。
皇帝的心思,现在很明显是要属意大皇子即位。
“如果你的推测没有差错,那这个江云恐怕无法拉拢。”二公主可没忘记当初的入狱之耻。
不过大理寺卿是否同样站队,还需要进一步的探查,传闻江云跟江正明不合多年,父女关系早就名存实亡。
杜若对此反应淡漠,视线悠悠落在亭外池面,其间有鱼游动,仿佛事不关己般出声:“今早三公主派人约我休沐日去她的培风楼一聚。”
二公主收敛思绪出声:“你要去?”
“嗯,好久没有进国都,皇室里的亲友都快不记得模样。”杜若话语说的讥讽,因着杜太后离世,伍洲杜氏一族几乎被打压的喘不过气。
“行,你去吧。”二公主知道杜若不止手段狠毒,她也很是心高气傲,自然并不好招揽控制。
杜若移动目光看向一身道衣的二公主,意外的出声:“你好像并不在意我跟三公主来往?”
二公主直视杜若阴寒视线,总觉她跟玄亦真多有相似,心间掩饰厌恶,指腹握住红宝禅珠,故作淡定道:“因为你对那尹星有兴趣,而三皇妹她也有几分兴致,所以你们成不了盟友。”
“原来还有这么一层缘故,看来你确实花费心思来调查我的喜好。”杜若说话间,视线扫过二公主特意准备助兴的两个人,此刻他们早已周身浸染鲜血,却没有咽气,满眼的恐惧哀求,有点像池中不会说话的鱼,不太赏心悦目。
可能是他们眼睛看起来就像死鱼的眼睛一样,毫无波澜。
若是尹星的话,应该会好看不少,她的眼睛很是漂亮灵动,像两颗放在清澈水中的黑曜石,熠熠生辉。
二公主面露精明的轻笑应:“那当然,三皇妹的行事到底比不过本宫,更何况你很讨厌皇帝,不是吗?”
众人都传伍州杜氏一族是因万俟皇后和杜太后相斗失利而没落。
可是皇帝至今从没有帮衬伍州杜氏子弟,这就是帝王家的薄情寡义。
哪怕是亲母杜太后的生死都不会在意,更何况照抚杜太后母族,杜若怎么可能不恨。
想来皇帝看重的大皇子,并不一定符合其它氏族的利益,对于杜氏一族更是如此。
杜若淡漠望着二公主得意的笑,神情不为所动,幽幽出声:“当初万俟皇后的强威之下,你们这些公主皇子哪一个没有受过杜太后的庇护,可是却没有一个报恩,非要说的话,皇室宗族我一个都不喜欢。”
语落,二公主面上的笑意淡去,心里对于杜若的泼天恨意,有些惊骇。
见此,杜若反倒趣味的露出浅笑,稀松平常道:“玩笑而已,我到底还得仰仗皇室,才能在国都行。”
其实对于杜氏一族,杜若也没有什么好感,左右都是一群会爬行的活物罢了。
二公主却不怎么相信这句话,指腹搭在红宝禅珠,徐徐道:“这些年是你在杀杜氏一族的同辈?”
根据探子的调查,伍州杜氏一族年轻子弟里,二十余年来没有活过十六年岁的成员,一个都没有。
其中甚至有杜若的胞弟,所以她如今掌握整个杜氏在伍洲的势力。
“适者生存,无论在哪个地方都通用,尤其是积贫积弱的时候,你们不也是在对彼此亲族痛下杀手吗?”杜若神色如常的应答。
“说的也是,你可以趁此多接触皇室宗族,章华公主可有邀约?”二公主压下惊慌应声,暗想这个杜若太过有野心,假以时日,不得不防备。
杜若摇头,有些可惜的应:“那个人应该不会邀请我。”
二公主眼露意外道:“为何?”
这两人性情喜好有着诡异的相似,但玄亦真大多不会主动出击,而杜若却有一颗挑事的杀戮之心。
“我也说不准,或许是一种感觉吧。”杜若对玄亦真的印象其实很不错。
如果玄亦真母亲没有对杜氏一族赶尽杀绝,兴许关系不至于到如今地步。
不过杜若想到玄亦真挑的驸马,又觉得她应该也会很有意思,只是太过相似,反而竞争更强。
二公主见杜若对玄亦真仿佛并没有更多的恨意,挑拨道:“你想要尹星,章华公主可不会拱手让人。”
“我从不会向旁人索要,掠夺更有趣味,不是吗?”
“章华公主可不好对付,你有什么计划?”
杜若直视二公主算计的眼眸,心间了然道:“我已经派一些人去问候。”
二公主愕然,没想到她会如此简单粗暴,出声:“现下可是白日里,那处别院又防备森严,你的人恐怕要有去无回。”
这些年二公主不是没有派人去别院行刺打探,一个人都没有回来。
“凡事总要有第一次,更何况白日里才有意思,等到尹星回别院,或许能看到惊喜呢。”杜若知道尹星每日有多心切回别院,就更好奇她的反应。
小狗没有主人,一定会很是伤心难过吧。
见此,二公主深呼吸忍住想说杜若有病的冲动,若是刺杀不成,自己岂不是被牵连的跟玄亦真明面决裂!
亭外春光灿烂,别院花株间身影掠动,鲜血飞溅,从外门一直蔓延到内院,势如破竹。
女官春离第一次看到如此凶悍可怕的刺客,心想这些死士究竟什么来历!
别院内里的玄亦真难得打开画室的窗,沐浴日光,指腹搭在琴弦,轻轻拨弄,琴音袅袅,悠扬响起,遮掩院外厮杀声。
屋外骄阳渐而日落西山,晚霞绚烂瑰丽却带着春日里残存的寒凉,隐隐泛冷。
尹星骑马进入别院外门,只见沿途多了许多洒扫的侍女,却也没有多想。
待到进入内院,尹星才下马,视线落在被粉刷的新墙和砖瓦,疑惑的向侍女问询:“这时怎么突然修缮?”
往年里别院里的修缮都是早间,很少傍晚动工。
“回驸马,院落的不少瓦片陈旧碎落,因而才着人修缮。”侍女应声,神情平静。
“这样啊。”尹星见侍女这么应答,倒也没有再追问。
从院廊行进,地面水渍未干,尹星鼻尖闻到隐隐的奇怪味道,却没有细究。
待尹星从院廊而过,周遭的侍女们才端出血水,快步离开院廊。
尹星踏入屋内,连带琉璃花草都被更换成鲜花绿植,芬芳馥郁,而往日里坐在窗旁的玄亦真,此刻却没有那道清丽窈窕身影,很不习惯。
心脏,有些空落落的不安。
这时女官春离奉着药汤从内室出来,恭敬行礼道:“尹驸马,主上有些受寒不适,正在休息。”
“嗯。”闻声,尹星担心的踏步进入内室。
眼见玄亦真卧坐在榻,她玉白手中握着绿珠和经卷,整个人格外娴静文雅,却又带着失去鲜活的沉寂,像古墓壁画里的美人。
尹星收敛心神的上前,怜惜的探手摸了摸玄亦真美丽的脸,小心翼翼,叹息般念叨:“我好不容易恢复,亦真怎么会感染伤寒?”
“可能是今日想晒太阳却见了风的缘故吧。”玄亦真没有避开尹星的手,目光落在她满眼的担忧,温和应道
“但是现在的天气已经很不错,难道是我亲近时传染给亦真!”尹星转而捂住玄亦真温凉的手,很是后悔没有保持距离。
明明知道玄亦真是一位病西子,那就该多注意才是。
玄亦真沉静的望着尹星忧虑蹙眉,指腹搭在她的掌心描绘纹路,思忖的出声:“本宫传染你的病,或许也有可能,看来近日你得克制。”
尹星不禁听的有些面热,眼眸眨巴的看着郑重其事的玄亦真,害臊的点头应:“嗯。”
那种事也不是自己一个人想做就能做的吧。
不过尹星想着可能是自己害的玄亦真生病,因而也没多说什么解释。
这夜里尹星规矩同玄亦真入睡,生怕加重她的病情,夜里也睡的不踏实。
翌日清早,尹星担心玄亦真身体不舒服,一个人待在屋里会更加心情难受,便出声:“亦真,我请假陪你吧。”
玄亦真不紧不慢的抬眸看向满面心疼的尹星,心脏蓦然一紧,微微泛疼,话语却很是体贴道:“可你从前都说请假会被扣俸禄。”
过去玄亦真提过多少回,尹星她都不肯告假,可这回她却要因为自己请假。
“没关系,只是一些俸禄而已,我陪玄亦真等大夫今日问诊,看看情况。”尹星不放心的按实玄亦真被褥缝隙出声。
“昨日已经请人问过诊,只是伤寒而已,并不要紧,你要是请假就上来陪本宫躺着吧。”玄亦真话语说的温柔宽和,却已经抬手从被褥里握住尹星的手,温暖柔软,并不舍得松开她。
“啊、不行的。”尹星一心想着照顾端茶倒水玄亦真,误会她想亲近,连连摇头。
玄亦真漆目凝视着尹星越来越红的面颊,才发现她误会自己的意思,柔媚轻笑道:“你身子温暖,若是上来暖床会很舒服,这有什么不行?”
当即尹星窘迫的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只能乖乖钻进被窝给玄亦真暖床。
也许玄亦真说得对,自己才是该克制的那位呢!
于是尹星就这般清心寡欲的守着玄亦真。
玄亦真看书,尹星负责翻书。
玄亦真喝茶,尹星负责倒茶。
尹星甚至连苦药都想替玄亦真亲自服用,因为知道中药确实难喝。
不过玄亦真却从来没有露出半分难喝的神情,反而饶有兴致的逗弄道:“蜜水呢?”
蜜水,是加蜂蜜的热水,前些时日尹星喝完药就会喝着缓解苦涩怪味。
可玄亦真有一次却含走尹星要喝的蜜水,现在想想尹星觉得肯定就是那样传染的!
“亦真,你好像不怎么难受的样子。”尹星红着脸去给玄亦真倒水,自然不可能再那般跟她缠绵热吻,寻着话题缓解燥热。
玄亦真没有抬手去接茶盏,微低垂头颅饮用茶水,方才不紧不慢道:“可能是你整日都陪着本宫的缘故。”
闻声,尹星面露喜色,嘴角止不住上扬,念叨:“我有这么厉害嘛!”
“嗯,你很厉害。”玄亦真抬眸看着弯眉笑盈盈的尹星,心想大抵她永远都不知道自己有多渴望她。
“那亦真也快些好起来吧!”尹星手里握着绣帕给玄亦真擦拭浸染茶水的薄唇,视线飘忽不定,蠢蠢欲动,低头飞快亲了下她的唇角念叨。
玄亦真心动一瞬的停滞,目光随着尹星而动,幽幽落在她难掩娇羞的情态,薄唇抿紧成线,忽然有些后悔让她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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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早间,天际朝霞悄然撒落繁华国都,尹星时隔数日进入忙碌的大理寺,不免有些恍惚。
毕竟因为照顾不能见风的玄亦真,所以尹星数日都没有出过门。
独自从院廊行过的尹星,没想到会迎面碰上杜若,心生迟疑。
许是江云上回的提醒,所以现在尹星也觉得向来文静的杜若,看起来有些过于冷厉,周身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
灿烂春光都无法消融杜若的锋芒锐利。
杜若脚步从容的踏近,目光看向清秀白净的尹星,颇为主动道:“小尹大人,莫非伤寒复发才告假?”
尹星见杜若有意交谈,难以视而不见,只得应:“没有,章华公主身子不适,所以陪同照顾几日。”
“原来如此,难怪近来国都在传章华公主重病复发的传闻,不知如今恢复的如何?”杜若漫不经心的模样,视线打量尹星神色,细细观察。
那处别院内过于森严壁垒,现下杜若的那些死士都一个未回,着实有些意外。
这还是杜若的人第一次失手。
“现在章华公主已经恢复很多,劳烦杜姑娘关切。”尹星望着神情平和的杜若,难以想象她会险些杀了江云。
杜若见仿佛不知情的尹星面上并没有任何的变化,心间很是可惜,故作随和出声:“小尹大人客气,我与章华公主也是有些亲戚关系,改日可否能去拜访?”
玄亦真这些年能够在国都安然无恙,她大抵是有些手段。
失手,也在意料之中,不过能重伤玄亦真也算是收获不菲。
尹星迟疑道:“抱歉,这事我要去问章华公主,她平日里喜静,很少见人。”
“既然小尹大人这样说的话,那我就不打扰。”杜若平静的出声,却因尹星事事维护玄亦真很是不耐烦,杀戮之心蠢蠢欲动。
“好,另外杜姑娘我能问你为什么会跟江捕快打斗吗?”尹星觉得其中的事太过奇怪,便选择直白问询缘由。
毕竟杜若在自己面前很是宽和,一点都不像会对江云下杀手的样子。
杜若指腹触碰身侧悬挂的红袋,视线迎上尹星清透澄净的眼眸,稍稍恢复些许耐心,神色寻常的出声:“小尹大人刀剑无眼,这可怪不得我。”
尹星没想到杜若会如此漠然反应,从江云脖颈的伤来看,那可是致命伤,心间不平道:“杜姑娘,江捕快难道有什么地方得罪你?”
“江云偷窥跟踪在先,我只是给予一点教训,小尹大人就这么维护,莫非真如传闻一般跟她有私情?”杜若探身逼近面前的尹星,视线瞥过她黑白眼眸里的无辜恐惧,视线越发深邃凌厉,仿佛在看待宰的羔羊。
“当然没有,杜姑娘还请不要听信流言,我只是觉得江捕快为人仗义豪爽,你们兴许有什么误会才交恶。”尹星不太适应杜若的靠近,下意识脚步倒退,明显感觉气氛不太对劲,危机四伏。
杜若却并没有停下步伐,反而恶劣的一步步走近尹星,耳间细听周围暗卫的动静,才不急不缓停下动作,淡漠道:“或许吧,不过看在小尹大人的份上,我这回就不与江云计较。”
“难道你就只因为计较而想要杀死江云?”
“怎么,难道不可以?”
尹星被杜若这般风清云淡的模样,弄得有些无话可说,只觉她比刀剑更锋利。
而且杜若的言语并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尹星只得压下恐惧害怕,严肃规劝道:“大理寺不允许官吏杀人私斗,杜姑娘请慎重言行,告辞。”
说罢,尹星踏步离开长廊,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因为尹星发现江云说的太有道理,以后看见杜若还是有多远离多远吧。
刚才杜若的目光神态里带着太强的压迫,仿佛真的会杀人!
杜若独自站在原地,耳间听着屋瓦上的暗卫随之移动声响,细细辨别数目,轻笑道:“一只气呼呼的羔羊张牙舞爪,倒是很有活力的样子。”
刚才明明该不高兴的动手才是,可看着尹星先前瑟缩的模样,又觉得她的惊恐生气都很有趣。
若是一剑封喉,趣味反倒减半。
半晌,杜若离开院廊,徒留暖阳投落地面,泛着斑驳金灿光芒,光影朦胧。
别院深处园内,一方池面波光粼粼,柳树随风而动,拨弄水面出清浅涟漪,光斑层层叠叠,不见尽头。
女官春离检查收拾整齐的园内,花株树木规整,廊道院墙整齐,已然不见前些时日鲜血淋漓的骇人景象。
可是对于那些佩戴鬼神面具的死士,仍旧记忆犹新,那些人甚至都已经无法确定是不是活人。
因为他们哪怕被利剑刺中心脏,甚至仍旧不死的挣扎,简直就像地狱里爬出的恶鬼,只有无尽的杀戮。
思量间,女官春离从廊道踏入冰室内里,迎面感受寒意,视线落在其中颀长身影,低声道:“主上,别院各处受损园内已经修缮如初,您刚痊愈,不易待的太久。”
“嗯,伍州这个地方看来有不少秘密。”玄亦真抬手拢紧雪白狐裘外衣,视线落在被钉住关节的死士,他的面具之下整张脸布满尸斑,面目狰狞,不似活人,却又带着远胜活人的凶猛无畏。
女官春离避讳的不太敢去看死士,思忖道:“伍州曾经是盛行巫术之地,据传杜太后很擅长用蛊,这些死士应该是杜若带进国都的傀儡。”
巫蛊,从来都是人们最为避讳的神秘存在,没想到杜若竟然得到杜太后真传。
玄亦真没有停留太久,收回视线,踏步出冰室,鼻尖呼出白雾,行走长廊日光之下,视线落在清绿池面,思忖出声:“难怪杜若选择这个时候进国都,皇帝联合世家贵族讨伐夏侯世家,伍州杜氏调出多少府兵?”
各州侯世家都有府兵亲卫,战时响应号令而动,这绝对是杜氏一族依靠皇室翻身立功的好机会。
女官春离应道:“据传伍州约有八千人马随同讨伐夏侯世家。”
这个数目并不算多,但如果八千人都是那日闯进别院的死士身手,恐怕非同一般。
“立刻飞信命人盯着这八千人的一举一动,务必记录详细周全。”
“是。”
玄亦真抬手撒着饵食喂养池中金鲤,当年母后是如何患病一直令人不解。
现下看来杜太后绝对是参与其中,而伍州杜氏一族并非不知情。
这个杜若很可能知道自己隐藏的秘密原委。
寂静处,水面光亮流波转动,金光灿灿,明媚晃眼,玄亦真美目低垂凝望,忽地有些想尹星。
可惜尹星此刻待在大理寺,不能陪自己。
玄亦真只得考虑休沐日的安排,没再去思索闲杂人等。
今年园子的桃花开的很好,可以同尹星赏花游园。
园内春花烂漫,柳枝柔媚,模糊池面倒映,微风抚动玄亦真身后的墨发,像是丝网,随风*找寻牵挂。
和煦春风穿云破雾,国都争夺亭台楼阁之间,培风楼檐下的铃铛摇晃,清灵声萦绕其间。
雅室里,三公主宴请杜若落座,意味深长道:“你可真是大忙人,数次邀约才肯露面,不过数年未见,你好像一点都没变。”
杜若并不想故人寒暄,视线掠过席桌佳肴,望向佩戴半截金面具的三公主出声:“我以为你会比你的二皇姐更有新的花样。”
“二皇姐能给你的条件,本宫照样能给你,而且会保证更好。”三公主倒也不客气的直白道。
“这个条件听起来过于笼统敷衍,你们姐妹之间都这么有默契?”杜若现在发现二公主说得对,论城府心思,骄纵的三公主远远比不过她。
三公主面色微变,有些难堪的问:“你们杜氏在伍州长年偏安一隅,又能给予本宫什么帮助?”
看来太给这个杜若脸面,她只会得寸进尺!
杜若直直迎上三公主高傲目光,很是不喜,轻蔑应声:“我入国都是奉皇帝的命令,你难道不清楚?”
“这事我自然知晓,但皇帝又不止召见你一人,因着商量讨伐夏侯世家,去年许多地方州侯贵族都被召见。”
“可我是唯一单独会见过皇帝的人,所以你该明白,除非条件诱人,否则现在我没有必要站队哪个公主皇子。”
杜若没什么耐心同三公主费口舌,指腹搭在腰侧剑柄,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
三公主见杜若像是另有底牌,才收敛性子,探究道:“你在替皇帝办什么事?”
“不急,以后你们会知道的。”
“行,本宫拭目以待,但是希望你不要这么快拒绝,毕竟储君之位大皇子很有希望。”
对此,杜若没有更多言语,悠悠起身,欲离开这处熏香太浓的雅室,出声:“公务在身,若没有别的事,告辞。”
虽然杜若不喜三公主的骄纵妄为,但是她能把培风图南之意取名为酒楼,想来所图不小。
三公主跟二公主一样,并不适合与之合谋,杜若需要的是一个皇室傀儡,可不是大权在握的公主皇子。
三公主看着杜若的冷峻姿态,迟疑道:“那你为何会盯上尹星?”
这个人最是喜好杀戮,尹星没道理会跟杜若牵扯流言,所以只有可能是她蓄意为之的图谋不轨。
杜若顿步,视线落向一身珠光宝气的三公主,颇为玩味的应:“因为大理寺官吏里属她长的最有几分姿色。”
“你就不怕章华公主?”诚然,三公主也觉得尹星长的讨喜,但不信杜若找不到其他清秀白净的美男子。
如果有必要,三公主可以给杜若挑选一些送去给她。
“我发现你们一个两个似乎都很怕章华公主,不过近来章华公主卧病休养,难道你就没半点察觉?”杜若很是不以为然的嗤笑出声。
三公主神情一怔,颇为意外道:“那些在白日里闯进别院的刺客是你的人!”
对于别院的动静,从来都不缺人盯着,三公主却从来没想过有人在白日里行刺玄亦真。
而且还是如今这个皇帝讨伐夏侯世家的关键时候。
如果玄亦真出事,万俟世家和其它三大世家都会迟疑行兵。
杜若反应平平的冷笑应:“这只是一个开始而已,我手里还掌握着她的致命弱点。”
所以现在杜若并不急于一时,更想获取最大的利益。
毕竟万俟世家这块肥肉实在太过诱惑。
如果杜若能够掌握万俟世家,那整个王朝都有可能成为自己的掌中之物。
到那时一个尹星而已,她能逃到哪里去呢。
或许,杜若只要勾勾手指,尹星就会爬到自己的脚边。
语落,杜若离开雅室,三公主神情严肃望着消失身影,只觉杜若像过于锋利的剑,对外对内都可能造成重击。
现在只能看看杜若到底要搅弄什么样的风波,再视情况而定。
二皇姐恐怕也不一定能够拿捏杜若,三公主收敛心神,偏头望向窗外,喃喃道:“父皇到底召见杜若密谋什么事呢。”
窗外檐下风铃声阵阵不停的响,云团舒展变化间,春日暖阳渐渐散发澎湃热意,令人觉得暖和。
午后,尹星捧着江云奉还的桃枝盆栽,将其放置光亮处,只觉太阳真是特别的存在。
光是让人看到都会觉得精神奕奕,玄亦真的身体一定会好起来!
待尹星收敛心神的转过身,才发觉堂内多出另一人,难掩惊诧神色。
杜若负手徐徐走近道:“小尹大人,看起来兴致很不错的样子。”
话语随意,杜若面颊光影不断变化,因着停在窗旁,更是显露出黑白截然不同的脸,神情难辨。
尹星下意识退回到案桌前,以免她步步靠近,防备出声:“杜捕快有事?”
现在尹星并不太想跟杜若往来,而且江云说她武功很高,总觉一不小心就会死在她的手里。
“嗯,归还案卷。”杜若见尹星神情严肃的戒备模样,抬手放下案卷,悠悠落座。
“归还案卷,不用签字。”尹星犹豫的收下案卷,目光看向岿然不动的杜若解释道。
换言之,赶紧走吧!
杜若迎上终于抬眸看自己的尹星,她的眼睛映衬光亮更像珠石,悠悠出声:“我有些口渴,不知可否有兴能饮小尹大人的一盏茶?”
尹星迟疑,眼见杜若一幅不给茶不走的模样,只得杜若倒茶。
水声潺潺,热雾缭绕,杜若方才慢条斯理的品茶,视线瞥过尹星腕间垂落的红绫丝带。
无声处,尹星顾自整理放回案卷,并不想同杜若这般干坐。
“小尹大人平日里跟江捕快常说说笑笑,怎么现下差距如此大呢?”
“因为江捕快并不会因计较交恶而想要动手杀人。”
杜若放下茶盏看着抱打不平的尹星,徐徐出声:“小尹大人,我不是来同你讨论江云的事,而是想问你,真的懂章华公主吗?”
尹星神情一怔,警惕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不过就是好奇小尹大人有多了解章华公主。”
“你还是不要太过好奇我妻子的私事。”
语落,气氛明显冷寂,杜若看着尹星像护主一般行为,实在一点都不讨喜。
杜若起身离座,居高临下的看着案前的尹星,幽幽道:“可惜章华公主却一直有秘密瞒着小尹大人,如果小尹大人想了解的话,不妨来找我问询详情。”
说罢,杜若没有逗留,踏步离开总库,裙摆微动,带着不悦的幅度。
尹星有些恍惚的看着杜若身影消失,心想她怎么可能知道玄亦真的秘密。
那个秘密玄亦真都不曾告诉自己,想来或许会造成很大的影响,难道这个杜若要干什么坏事!
窗外日光西垂,待到暮色时分,尹星心神不宁回到别院。
玄亦真望着回到内室,便安静无声的尹星,抬手摸了摸她的前额,关切出声:“很累?”
尹星探身依偎玄亦真贴近,鼻尖嗅着她身上的清幽冷香,含糊道:“嗯。”
如果玄亦真需要隐瞒那个秘密,自己更不能让杜若随意拿捏,必须要稳住心神。
玄亦真抬手揽住柔软的尹星,掌心轻拍她身背,出声:“明日休沐日,你可以多休息。”
“没事,说好明日要跟亦真赏别院园内的桃花,我没忘呢。”尹星不知道该怎么提玄亦真的秘密,只得装作无事发生。
毕竟玄亦真一直都很抗拒提及她的秘密。
“嗯,但那也不是什么急事。”玄亦真弯眉淡笑的应。
尹星望着玄亦真流露清浅温柔的模样,更是觉得要好好藏住她的秘密。
如果秘密会让玄亦真不开心,那尹星宁愿永远都不知道。
夜幕低垂,烛火照映两人静谧依偎身影,仿若一体同生般亲密无间。
翌日,粉嫩桃树园林间,骄阳灿烂撒落,桃花似粉云飘摇,尹星本以为只有几棵桃树,没成想,竟然会这般茂盛。
玄亦真一身素雅青裳静立其间,任光亮照落周身,衣袂飘飘,似一汪寡淡而静谧清池,却成为最夺目的色彩。
尹星痴痴的望着,险些失神,软声唤:“亦真,你这样会不会觉得冷啊?”
虽然这时节许多人都早早更换冬衣,不过玄亦真前几日仍旧穿着秋季衣物。
“不会,今日的太阳很温暖。”玄亦真抬手轻挽起几缕秀发,垂眸看着尹星,“难道没有别的话要说吗?”
“……”尹星眨巴眼眸看着玄亦真清冷面颊,迟钝会意,“这身也很好看!”
玄亦真温婉轻笑,这才倩身落座在尹星铺设的草地席垫,身姿端正,出声:“你说的烧烤还没好吗?”
闻声,尹星想起自己提及要给玄亦真做烧烤,连忙偏头去看烤鸡翅,窘迫的面红耳赤,手忙脚乱!
美色误人,是有道理的!
半晌,尹星挑挑拣拣的摆盘,到底还是不放心让玄亦真试验,便煮了些果粥给她,忐忑道:“如果不好喝,亦真就别喝。”
“嗯,不过味道还行。”玄亦真小口尝着果粥,除了有点过甜,并没有别的异味。
闻声,尹星放心的啃着微微烧焦的鸡翅,满心雀跃。
玄亦真看着尹星疑惑道:“这么好吃?”
食物讲究色香味俱全,可是玄亦真觉得尹星的鸡翅,看起来有点糊。
尹星弯眉笑盈盈的应:“嗯,还可以!”
“本宫也尝尝吧。”
“别,其实有点苦和咸。”
玄亦真见尹星毫不迟疑的拒绝自己,心间倒也没有怀疑,出声:“那你还吃的这么开心?”
前些时日玄亦真给尹星做食物都不见她这般雀跃神态。
“因为我还是第一次煮东西给亦真吃,所以才觉得满足。”尹星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前段时间玄亦真乐此不疲的给自己弄宝宝辅食。
“这样么。”玄亦真垂眸望着手中碗盏,本来觉得过甜的果粥,忽然也没有那么难以下咽。
不多时,两人简单用过膳,侍女们收拾物件。
尹星给玄亦真在桃树下铺设席枕,念叨:“从来没有在树下睡午觉呢,亦真躺下来试试吧。”
“好。”玄亦真望着尹星新奇模样,很是配合的躺在席垫,视线落在漫天桃粉花瓣,光斑透着缝隙撒落,倒是别有一番清静。
“舒服吗?”尹星盘坐一旁唤,视线落在玄亦真清丽婉约的玉白面容,哪怕她衣裳整齐,乌发规矩的瀑泄身后,美目一派清明澄净,却仍旧难掩风姿绰约,禁欲的令人着迷。
“很不错,你要一块吗?”玄亦真并未动作的躺在席垫,视线从粉嫩桃花移至尹星红扑扑面颊,指腹搭在她手背摩挲出声。
虽然没有证据,但是尹星觉得玄亦真像是在勾引自己,微微伏身亲了下她的面颊,不敢太过分。
玄亦真手臂环住埋在怀里的尹星,薄唇轻抿,笑意却胸腔骨骼弥漫开来,淡然道:“你这是困了吗?”
“嗯。”尹星听着玄亦真透过骨骼里传来的话语声,温润低哑,扣人心弦。
“可是你说过要好好陪本宫赏桃花,难道要不做数?”玄亦真指腹触碰尹星发烫的面颊,将她脸颊捧起,四目相对,含蓄又直白。
尹星见玄亦真这么说,只得尽可能忽略脑袋里那些奇怪的心思应:“没有,自然是要看桃花。”
说罢,尹星打算转移视线,可玄亦真却仰着脑袋亲吻而来。
风吹,桃花窸窸窣窣的招展摇摆,却遮不住尹星的心跳。
太阳的光亮落在周身烘的人暖洋洋,有点热。
“亦真……”尹星垂眸面热的望向依旧一幅柔弱下风的玄亦真,可她的手却不怎么规矩。
“怎么?”玄亦真薄唇轻扬,其间隐隐沾染些许水润,略显艳丽。
尹星欲言又止的看着茵茵草地里的玄亦真,她的青纱像是融为一体,只有乌发的黑和肌肤的白,交相映衬,尤为显目。
怎么会有人在清冷与妩媚间融合的如此浑然天成呢。
玄亦真并没有避讳尹星的目光,坦荡如砥,葱白指腹缠绕着她的衣带,出声:“你刚才主动亲本宫,难道不是这个意思?”
“……”尹星沉默的无法应声,视线望着温柔中带着些许幽怨的玄亦真,更觉自己十恶不赦。
“放心,这里没人会看见。”玄亦真稍稍直起身,半揽着尹星坐在怀里,话语温柔的哄道。
尹星还没有来得及应话,便被细密的吻躲走心神,只能顺从她的亲昵。
其实先前尹星确实有一瞬的心思,没想竟然被玄亦真会意,非常的不可思议呢。
“唔!”有些分神的尹星被咬的有点疼,茫然回过心神。
玄亦真没有任何言语,只是沉静的望着尹星,可是尹星却明白她的不开心,心神荡漾。
难怪会有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描述,大抵就是太过熟悉了吧。
风吹,草地里的衣带晃悠,尹星稍微有些凉快,却又不得其解,只能面热的望着过于温吞的玄亦真,想要她能会意。
然而,玄亦真却没有明白,反而耐心的撩拨,齿尖咬着尹星的耳垂,轻声细语的唤:“星儿,你好温暖。”
尹星低头贴着玄亦真像是抽泣又像是撒娇,鼻尖冒出细密汗珠,热的像是要融化。
风动,无数的影子随之摇摆,粉嫩桃枝招展,随之摇动的越发厉害,簌簌花瓣纷飞,清香扑鼻。
待到一切终于归于寂静时,尹星望着意犹未尽的玄亦真,只想装死。
休沐日,怎么感觉比寻常还要忙呢。
难道是前些时日克制的反作用吗?!
荒唐一日,次日清早,尹星踏入大理寺,只觉腰酸。
午后,尹星趴在案桌昏昏欲睡,没想近来避嫌的江云,却破天荒翻窗而入。
江云本想自己倒茶,却发现是白水,目光打量尹星颓靡不整的模样,出声:“怎么,你也病了?”
尹星心虚的摇头应:“没有。”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的那位公主妻子染病传染给你。”江云差一点就不想茶水。
“怎么感觉每个人都知道章华公主生病的事?”尹星想起杜若也曾经问询,嘀咕道。
江云见尹星一点都不关心时事朝局,便同她解释:“现在讨伐夏侯世家的战事一路高歌猛进,情况比预想的要顺利,如果这时你的公主妻子出事,很容易节外生枝。”
尹星好奇问:“章华公主染病跟战事有什么关系?”
“假如万俟世家唯一的家主病故,你说参战的万俟族群兵马能没有别的心思?”
“好吧,说的有道理,那这场战事什么时候结束?”
江云喝着白水出声:“兴许年底夏侯世家就要撑不住,据说伍州杜氏的府兵异常勇猛,皇帝盛赞以一当万,杜若获得嘉奖。”
尹星听到杜若,心里有点犯怵的念叨:“伍州杜氏兵马这么厉害跟杜若有什么关系?”
“因为杜若是如今杜氏一族的掌权人,这些府兵是她的亲卫,可见很有本领,估计以后在大理寺更加没人可以约束她。”江云觉得皇帝把这么一个人放在大理寺,无疑要破坏大理寺的格局。
尹星一听杜若这般扶摇直上般风光,更是担心她确实知道玄亦真的秘密。
所以杜若让自己去找她,肯定另有图谋,因此尹星才犹豫不决。
江云见尹星整个人有点心不在焉,抬手在她眼前晃悠问:“你想什么呢?”
尹星眨巴眼眸应声:“我在想杜若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知己知彼,方才百战不殆嘛!
“我心里也有这个好奇,所以翻阅伍州地区的案卷以及拜托朋友打听,结果发现一个很稀奇的现象。”江云很是神秘的出声。
“什么?”尹星被渲染的压低声问。
江云左右观望的压低气息说:“整个伍州地区每年死的青壮年男子数目远超老弱妇孺总和的两倍,当地更传言有恶鬼吸收阳气一说。”
青壮年男子,一般都不是该死的时候。
如果不是爆发军事战争,哪怕瘟疫灾荒这类,男子基本能比老弱妇孺存活更多。
所以江云怀疑伍州有专门捕杀青壮年男子的秘密事件。
尹星听的后背微微犯凉,这是什么鬼故事剧情!
“不会吧,难道伍州官府没有查过这些异常命案?”
“据说最初有官员上报朝廷,但是后来没有风声,这些年就不了了之。”
江云想起近来国都盛传伍州杜氏的八千府兵英勇善战,总觉有着莫名的干系,出声:“伍州曾经是盛行巫蛊之地,杜太后传闻很擅长用蛊,所以这些事扑朔迷离。”
尹星好奇道:“这世上真有那种害人的蛊吗?”
“谁知道呢,不过万俟皇后的病当初就有传闻魂魄离体的中邪一说,那可能也是一种蛊术。”江云想到伍州,便顺嘴一说。
“那岂不是杜太后有谋害万俟皇后的嫌疑?”尹星惊得已经有些合不拢嘴,婆媳关系这么恶劣的嘛!
江云连忙示意尹星小点声:“嘘,这只是可能而已,我们又不能回到当年。”
现在杜太后已死,万俟皇后病的不省人事,很多事早就尘埃落定。
尹星只得噤声,心想这皇家里的事,真是一件比一件惊心动魄。
不过玄亦真的病本身也很奇怪,尹星忍不住担忧的浮现一种可怕的联想。
“你知道伍州有没有一种蛊术使人像是如行尸走肉无知无感?”
“我不清楚,这得让人去打听,不过伍州地区大部分不说官话,外来人很容易被发现,所以不好查蛊术分类。”
说罢,江云见尹星整个人出神的厉害,抬手在她眼前晃悠,揶揄出声:“你难道中蛊了?”
尹星眨巴眼眸压下心惊的应:“没有,我就是觉得蛊术听起来很可怕。”
“你这个胆子是真的小啊,不过我有打听所谓的蛊术,其实都是依靠不同毒性的蛊虫,所以是毒更贴切。”江云觉得以后跟尹星还是要少说些骇人的案件。
不过想到杜若可能像杜太后一般精通蛊毒之术,江云浑身冒出鸡皮疙瘩,突然也有点认怂!
傍晚时分,晚霞红艳如血,尹星回到别院,视线直直盯着用膳的玄亦真,想问又不敢问。
蛊毒,这种东西可能类似寄生虫一类。
如果万俟皇后孕期中蛊,那玄亦真岂不是从小就经受蛊毒的伤害!
玄亦真手持玉箸沉稳持重的进食,任由尹星目光肆意注视,不紧不慢的出声:“还没看够吗?”
“没、没有。”尹星冷不防迎上玄亦真幽静漆目,其间空幽冷清,像是寒夜深潭,无风无雨也无任何光亮的死寂。
“那你可以边看边用膳,总不能连饭也不吃了吧?”玄亦真颇为宽和良善的给尹星布菜,饶有深意补充道,“否则你就算想要也没力气。”
原本满心担忧的尹星,霎时面热的厉害,磕磕巴巴的出声:“我没有那个意思。”
“那你还一直盯着本宫,岂不平白增添误会?”玄亦真语气温柔的出声。
尹星心虚的低垂视线,埋头干饭,不敢再去看玄亦真温婉含笑的模样,简直让人心颤
烛火摇曳,安静处,只有碗筷碰撞的细微声,窗外风吹入内里,满室鲜花绿植微微摇晃,芬芳四溢。
两人用膳的案桌前摆放盛大的桃花,最初是尹星休沐日想要摘些带回屋。
现在很显然都是玄亦真在每日里采摘新的花枝,颜色娇嫩,花团锦簇,一看就是刚摘不久。
尹星用膳,一向很快,只是不好意思去看玄亦真,只得盯着桃花。
可越看尹星越是想起些有的没的,那时桃花树下,玄亦真那般的厮磨挑逗,教人羞耻。
明明尹星不想闹出声,可玄亦真却故意一次又一次的尽心尽责,非要弄得自己一塌糊涂,才肯罢休。
半晌,尹星脸颊红扑扑的移开看桃花的视线,总觉这样更容易想入非非。
“你怎么看着花也能如此娇羞面红?”玄亦真安静望着尹星轻笑道。
“这还不都是因为亦真。”尹星抬眸望着清丽秀美的玄亦真,决定坦白控诉她的罪过。
可是才说第一句,尹星就没有下文,因为实在难以启齿。
玄亦真漫不经心的抬手抚弄花团,思索般的应:“本宫只是随你的心意,这有什么不妥?”
尹星沉默,视线落在玄亦真手上的花团,被她轻易的摘取,修长细直的指腹一层层花瓣,像是故意般停在花蕊,顿时身形紧绷,呼吸不稳。
玄亦真望着尹星的灼灼目光,低头嗅着花团,薄唇轻触花瓣,若有若无般的撩拨,话语却极尽正经。
“这朵花,很好看吗?”
“好看。”
尹星配合的应声,没想随即看到玄亦真轻衔住花瓣,喃喃道:“它跟你一样尝起来很是娇软馨香呢。”
语落,尹星想到玄亦真那时的亲抚□□,整个人都不由得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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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粉嫩桃花,一片片飘落浴桶,渐染水光,荡漾游离间,像瑰丽的油彩,浸染周身。
尹星恍惚的抬手抚动花瓣,低头轻嗅花香,脑袋里回忆先前玄亦真那般姿态,只觉得色气满满!
可是玄亦真却只是摘下桃花给尹星做花浴,转而独自去沐药浴,让人有点懵。
水雾氤氲,尹星放下沾染贴在手间湿漉漉的花瓣,联想时,白净脸颊分不清是沐浴还是羞耻,红扑扑的厉害。
吃花什么的,玄亦真她怎么想的出来?
尹星抬手捂着自己的脸,以后又多了一样不能直视的物件,简直不敢深想!
夜色朦胧,别院内室静谧处,尹星乖巧躺在床榻,心跳飞快的等沐浴的玄亦真。
半晌,长身玉立的玄亦真步履平缓的回到榻旁,她本来清冷玉白面容微微沾染薄红,略显妩媚撩人,周身却又透着浓郁的清幽药草甘香,冷冽扑鼻。
“亦真,你最近身子不是好些了吗?”尹星稍稍往里挪了挪位置疑惑的唤。
“嗯。”玄亦真缓缓躺在一旁应声,美目清明澄净,不见半分撩拨之意,像一尊清心寡欲的冷白玉像,透着莹莹光辉,让人不敢臆想。
尹星见玄亦真并没有亲近的意思,只能悻悻的笑,规矩躺在一旁,转而道:“亦真有听说过伍州的古怪事吗?”
玄亦真神情如常的迎上尹星颇有精神的漂亮眉眼,故作平和,清润声音微哑道:“你指的是什么古怪事?”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我听说伍州地区送往大理寺的案卷,多有青壮年男子暴毙,而且传言有食人阳气的恶鬼,所以好奇真假罢了。”
“嗯,世上兴许真有那样的恶鬼吧。”
尹星没想到博闻强识的玄亦真,竟然会是这般反应,着实有些意外。
恶鬼什么的,这都是迷信才对吧!
寂静处,尹星感觉后背有些凉飕飕,下意识凑近玄亦真贴贴。
玄亦真不语,目光专注望着尹星瑟缩的反应,像一只小白兔。
又或者,她就是一只小白兔,软软的一团,楚楚可怜的勾人。
“你又不是男子怕什么?”玄亦真手臂顺理应当的揽住尹星淡笑道,指腹缠绕她垂落的柔软发丝,感受到带着些许水息潮湿以及桃花香。
尹星有些不好意思的应:“说的也是,不过我很意外亦真会相信伍州有恶鬼的传言。”
玄亦真指腹把玩尹星的发丝,鼻尖贪婪嗅闻她的气息,不紧不慢的应:“世上有很多事无法解释,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说来杜若是伍州人士,应该会更了解,你怎么不去问她?”
“我觉得杜若那个人很可怕,所以不想问她。”尹星枕着玄亦真的肩如实应道。
虽然现在尹星满脑子都有点乱,却能感觉到杜若很危险,可能会牵起更大的麻烦,因而有意避讳提及她。
万俟皇后的病,杜太后之死,伍州蛊术恶鬼,还有八千凶猛善战的府兵,这些看似错乱的事,或许都有一定的联系。
“怎么,她惹你不开心?”玄亦真指腹顺着发丝摸到尹星绵软的脸,鼻尖贴近着她,近乎喃喃的低声唤。
此刻的尹星散发蜜桃般诱人甜润,让玄亦真齿尖难耐,想咬她。
尹星眨巴眼眸收敛思绪,一时不知该不该向玄亦真坦白。
如果坦白的话,玄亦真会愿意承认她的秘密吗?
尹星没把握,而且很大的可能,玄亦真会像无事发生般安抚隐瞒自己。
现在每一天的静谧美好都有可能会不复存在,尹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
自从那日之后,杜若再没出现,兴许只是在给自己心理施压呢。
如此一想,尹星迟疑道:“没有,我就是不喜欢杜若,所以向亦真随口问问而已。”
玄亦真美目低垂,饶有深意的看着欲言又止的尹星,缓缓出声:“这样么,看来大理寺的流言都是子虚乌有呢。”
“那当然,我只喜欢亦真,江云说大理寺官吏一个个都是长舌男呢。”尹星笑着的应声,心间意外玄亦真知道大理寺的流言。
不过转念一想,尹星又觉得玄亦真知道也不奇怪,毕竟自己身旁有她的暗卫。
只是尹星从来没有发现过暗卫,所以一向忽略不计。
“你今天喝了蜜水不成?”玄亦真眉目舒展的轻笑,掌心捧着尹星温热的面颊,像是娇嫩春桃,或许咬一口就会有甜润汁液。
“没有。”尹星担心晚上喝蜂蜜水会蛀牙,并不太明白突然转变的话题。
玄亦真见尹星一幅迟钝模样,倒也没有戏弄她,自顾自收回手,按实薄被缝隙,温柔出声:“你明日还要去大理寺,睡吧。”
尹星望着温婉柔美的玄亦真,珍惜的探手揽住她,闭目亲昵唤:“晚安。”
语落,纱帐内里落的安静,玄亦真垂眸看着怀里的尹星,耳间听着绵长呼吸,低头将薄唇贴在她前额,方才闭眸。
那个杜若是少见能让尹星说出不喜欢的人,看来确实很不讨喜呢。
夜幕笼罩国都,残月高悬,却又被风吹动的乌云遮掩光辉,渐而黯淡。
时日辗转,立夏过后,天气越发温暖,国都的安宁,并未因前方战事而影响半分,反而更加热闹。
茶馆酒楼到处都有人议论夏侯世家的节节溃败,更有盛赞伍州杜氏府兵的勇猛。
“三大世家的兵马都不及伍州杜氏,恐怕夏侯世家衰败,只是世家大族没落的开始。”
“是啊,谁也没想到一场战事,世家大族表现的平平,反倒是伍州杜氏异军突起。”
“我看夏侯世家未必会大败,否则时局翻天变化,其它三大世家岂能坐看皇室愈发壮大?”
人群熙熙攘攘,天光微明,江云骑着马穿街而过,闲听这些议论声,正要去跟伍州回来的接头人会面。
伍州的秘密,非常不好探查,花费江云不少银钱。
没想,迎面撞上杜若,江云下意识心生警惕,掌心握紧剑柄,不敢掉以轻心。
杜若视线扫过江云,冷傲中透着轻蔑道:“江捕快,这可不是去大理寺的路。”
江云视线扫过杜若身后跟随的护卫,一个个佩戴古怪的鬼神面具,体型都是健壮魁梧的青壮年男子,出声:“杜大人,这附近有家包子铺很不错,我特意来尝尝。”
现下杜若被皇帝倾点任命都卫府的指挥使,负责国都兵卫巡防的治安,正三品大员官职,可以说是一朝天下闻名。
“是么,那就不打扰江捕快。”杜若没有停留目光,骑马离开街道,视线里带着恶劣杀意。
江云有种不详的预感,匆匆赶赴会面地面,却见包子铺老板吓得瘫坐在地,周遭地面碎肉淋漓,蒸笼上滴答鲜红血液,格外刺眼。
见此,江云惊骇,更怀疑杜若在密谋不轨之事,所以才会对伍州地区防守严密。
骄阳高升,渐而有些难耐的热意,午时大理寺堂食处,尹星吃着肉馅饼,一手翻着书。
江云瞅着尹星这般模样,打趣道:“你这是要寒窗苦读好考科举不成?”
尹星一本正经的应声:“没有,我在查书上有没有关于伍州蛊毒之术的记载传闻。”
语落,江云笑意淡去,想起自己的那些江湖朋友,指间握紧竹箸陷入沉默。
柳慈安抚的给江云盛汤出声:“蛊毒,这种东西多是毒虫之类,比如有*一种寄生在螳螂体内的蛊虫,它会先在螳螂体内蚕食血肉脏腑,待到成熟时,便会控制螳螂跳入水中溺亡。”
“既然毒虫靠着螳螂血肉存活,为什么要操控害死螳螂呢?”尹星好奇的探究问。
“据传那种毒虫需要在水中繁殖产卵,所以会操控螳螂落水溺亡,而螳螂也多是因饮用水源而中蛊入腹,所以人类饮水饮茶都要烧开为好。”柳慈神色如常的应声。
尹星一听,这简直就是对螳螂循环利用的死局啊!
江云收拾情绪,思索道:“既然有这种蛊虫可以控制螳螂行为,或许也有能控制人类的蛊虫,对吧?”
柳慈疑惑出声:“世上并不能排除这种可能,只是那种蛊虫应该很难培育,你在怀疑什么?”
语落,江云没有立即出声,而是掌心端着汤饮用,观察四周,才缓慢道:“我觉得伍州杜氏的八千府兵可能是杜若训练的傀儡,也称蛊人。”
“如果世上真有这种令人不生不死的傀儡蛊虫,那岂不是很恐怖!”尹星觉得不敢想象蛊人的形态,因为脑袋里全是僵尸丧尸的血盆大口形象。
“是啊,所以还只是怀疑而已。”江云想起杜若随行的那些护卫,像是傀儡般的死寂,心间不寒而栗。
若真有这样一股恐怖力量在手,杜若谋反也不是没有可能。
语落,尹星默默记下傀儡蛊人,低头翻着书,暗叹越来越迷雾重重。
而尹星却不知道自己翻查的傀儡蛊人,其实就在别院。
别院内院深处,地下石室,火光跃动,照映出石壁陈列的各样刑具,隐隐残留鲜血。
此刻躁动而狂暴的嘶吼声频频响起,似猛兽吼,铁链声层层叠叠的撞击声,回荡其间。
高台之上的玄亦真不为所动,垂眸颇有兴致的望着案前琉璃瓶内的血肉,其间有细微蛊虫蚕食涌动,异常活跃,喃喃道:“看来也是怕冷不怕热呢。”
女官春离擦了擦热汗,视线掠过数个琉璃瓶,缓慢停在当初从章华公主手臂割下的血肉蛊虫,出声:“主上,目前已经在进一步研制杀死蛊虫的药物。”
“它们的繁殖速度快的惊人,所谓药物只能延缓罢了。”
“那主上您这是要作何?”
玄亦真冷白指腹隔着琉璃瓶触碰细微涌动的蛊虫,漫不经心的出声:“既然有人放出火焰且无法掐灭火焰,那就要学会控制火焰。”
女官春离闻声,会意的应:“奴明白,这就派人去伍州。”
伍州是杜氏的地盘,而蛊术更是至关紧要的秘密,若想获取解密,恐怕要花费不少手段心思。
“不必如此麻烦,相比森严守卫的伍州,那战场上的八千府兵会更为方便。”
“遵令。”
玄亦真看向蛊虫隔着琉璃随着自己指腹牵引而动,幽幽出声:“另外,夏侯青的消息如何?”
“夏侯世家如今节节败退,这情况来看,恐怕最多秋日就会要和谈,所以夏侯青很是着急。”女官春离恭敬应声。
“让她安心,现在的夏侯世家无法赢,但是也绝对不会输,所以让她做好该做的事,务必要熬到冬日。”玄亦真收回指腹发现蛊虫停在原地,温度对于它们而言很重要呢。
人要靠五感来判断一切情况,想来蛊虫也不例外,总归会有破绽。
蛊虫如果不是依靠特定的声音图画来控制,就有可能是依靠某种人类难以察觉的气味。
就像蜂群和蜂后,哪怕蜂后足不出户,百万蜂群依旧可以有条不紊的进行一切觅食活动。
语落,玄亦真抬手示意亲卫持刀继续试探死士的破绽,幽暗石室内里只有低吼声充斥其间,仿佛一方地狱。
女官春离避讳的移开视线,心里至今不明白为何章华公主要让万俟世家参与皇帝的讨伐战事。
按理该坐山观虎斗才是对万俟世家最有利的局面。
现在皇帝的威望极高,四大世家实力在进一步被削弱,如此举动无异于自废经脉。
更被提还有伍州杜氏这么一方势力搅局,现在四大世家明显处于劣势,情况不妙。
可女官春离并不敢质疑章华公主,不仅仅因为她是万俟家主。
更因为章华公主的谋划从来没有失算,所以不可能不知如今情况。
除非章华公主在等待一击致命的机会,就像冷眼旁观二公主数年经营科举舞弊的棋局,结果在曲江游宴功亏一篑,杀人诛心。
不过这回章华公主目的是深藏不露的皇帝还是那个胆大包天的杜若,现在女官春离无从得知。
别院的四位女官,三位常年都在王朝各地,连纪女官和辛女官更是深藏不露踪迹,大抵谁都不知章华公主的心思吧。
屋外盛夏的喧嚣,随着蝉鸣愈演愈烈,热浪汹涌袭来时,渐至大暑时节。
尹星早早给自己涂上清凉药油,防止生痱子不舒服。
休沐日的早间,尹星跟玄亦真在水榭洗发,待到湿漉漉头发被长巾包裹,只觉凉快许多。
玄亦真指腹替尹星擦拭额旁水珠,挽起发丝,耐心道:“你今日打算做什么?”
尹星坐在一旁满足的冷饮酸梅汤,抬手指着书卷应:“看书。”
国都书斋里带有蛊术的书籍,尹星通通都租借翻看钻研。
“你倒是刻苦的很。”玄亦真话语说的温柔,指腹却轻捏了下水嫩的脸颊,才收回动作。
“亦真今日要做什么?”尹星浑然没有察觉嗔怪的小动作问询。
玄亦真净手,拿起绣帕擦拭干净水珠,淡然应:“今早命人挑了些花来做胭脂。”
尹星弯眉笑盈盈的念叨:“我也可以帮忙!”
“不必,你还是看书吧。”玄亦真神态柔和的回拒,只觉尹星呆的很。
说罢,玄亦真要起身,尹星察觉不对劲,抬手拉住她的手,疑惑唤:“去哪?”
玄亦真看了看堆叠案桌的书卷,依旧温婉姿态的出声:“水榭里都是你的书,不够放花,自然要换个地方。”
“别,我立刻就可以收拾腾出位置!”说话间,尹星踩着木屐忙活,不想跟玄亦真各自在两处。
玄亦真坐在原地望着毫不怀疑自己说法的尹星,颇为无奈。
不多时,案桌的书被摞至一旁,鲜艳花团摆放其间,而衣着素雅的玄亦真,却并未失色半分。
尹星捧着书卷坐在一旁,眼见玄亦真素手挑花,指间纤长细直,姿态随意,却好看的紧。
玄亦真将花瓣细细挑选,抬眸迎上黑亮干净眼眸,像鲜活涌动的泉眼,钻进自己的心口,微微肿胀,消解不快,淡声道:“你不看书看什么?”
“亦真,好看!”尹星忍住害羞的应声,眼眸眨巴的赤诚道。
“是么,那你不看书了吗?”玄亦真玉白指腹拈着艳红花瓣,动作微顿,并不是张扬肆意的美,反而像悲悯的玉面菩萨,万物寂灭与复苏都在她一念之间。
尹星回神,稍微恢复理智的应:“书还是要看的,这些是借阅书斋,所以得按时归还才是。”
玄亦真平静的望向捧着书毫无遐想的尹星,清明美目低垂透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幽怨,平静出声:“你最近似乎很喜欢看蛊术书籍类话本?”
“还好,就是好奇看看而已。”尹星翻着书页不敢再去看玄亦真,以免被蛊惑心神。
“难道还是因为伍州青壮年男子伤亡数目有关?”话语间,玄亦真毫不犹豫的将娇嫩花瓣碾成浆液,比血还要鲜红靓丽。
尹星颔首,迟疑的应:“嗯,而且最近国都有流传伍州八千府兵是傀儡蛊人,亦真有听说过吗?”
玄亦真迎上尹星探究目光,逗弄道:“据说蛊人比传说中的恶鬼还要可怕,你确定要好奇打听?”
毕竟玄亦真很是了解尹星的胆子,她向来不敢去详细打听这些古怪离奇的事。
上回提及恶鬼,她都吓得钻进自己怀里,不肯松手。
“嗯,难道亦真见过蛊人?”尹星忐忑的问询,视线落在玄亦真清丽秀美的面容,有点意外她的淡定。
这世上仿佛没有什么事能激起玄亦真更明显的情绪。
玄亦真不想隐瞒的应:“见过,蛊人不怕刀枪剑戟,水火不惧,攻击性非常凶猛,想来这可能就是伍州杜氏八千府兵能够深入夏侯世家领地大杀四方的缘故。”
尹星见玄亦真坦荡提及蛊人,仿佛跟她没有半点关系,探究道:“这么厉害,那傀儡蛊人会传染给别人吗?”
其实尹星更想问比如僵尸丧尸一类的那种传染方式。
玄亦真莞尔一笑的应:“你还是少看些市井话本吧,蛊人是依靠蛊虫而操控,又不是什么伤寒疾病,仅凭唇齿相依就能感染病发。”
不过也不是所有蛊都是如此,至少母体传播的虫卵会寄生,当然玄亦真并不想告诉尹星这些。
尹星整张脸顿时红温,视线落在一本正经的玄亦真面容,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玄亦真见书呆子终于有点反应,抬手轻挑起花浆,递近道:“你要尝尝吗?”
语落,尹星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视线落在冷白指腹间的花浆,口齿微微犯干,好像根本没办法拒绝玄亦真的调戏。
无声处,玄亦真望着尹星探唇,指腹随即沾染不同花浆的温暖湿润,下意识细微轻勾指间,触碰到柔软。
人的唇舌,实在是很奇妙的存在。
尹星蓦然羞耻的退离动作,满眼羞赧的望着端庄文雅的玄亦真,简直不敢相信她方才的挑逗!
那样的动作,真的不是露骨的暗示嘛?!
玄亦真坦荡如砥的迎上目光,抬手拿起绣帕擦拭指腹,柔声唤:“好吃吗?”
可实际上玄亦真的心跳有些微快,喉间不自然紧涩,仿佛口渴般将视线停留在尹星的唇,暗想那里一定很甜。
夏日里尹星爱喝些酸甜冷饮,玄亦真以前从不会喝,现在却想尝尝滋味。
尹星瞧着玄亦真无事发生的模样,更是觉得坏的很,顿时生起捉弄她的心神,软声唤:“嗯,亦真要来尝尝吗?”
语出,尹星又有些后悔,太羞耻!
玄亦真沉静漆目注视挑逗自己的尹星,指腹裹紧绣帕,纤长眼睫微动,却依旧持重端坐,淡淡道:“你想要给本宫尝吗?”
这种事尹星一向做不惯,除却床榻之上她会努力扮演坏孩子,平日里基本乖顺腼腆的很。
尹星见玄亦真反应平平的回话,有点意外,受挫的探身,轻吻向温凉薄唇,嗫嚅道:“好吃吗?”
如果太被动,玄亦真好像会很不满意呢。
语落,玄亦真缓缓抬动手臂揽住尹星,像是捕获上门的猎物,美目低垂看着她红扑扑的面颊,缓缓启唇尝到甘甜可口的味道,呼吸贴近道:“还不错,那就再尝尝别的吧。”
水榭里,一时没有其它的动静,只有烈日投落的交叠身影,形影不离。
风吹,纱帘微晃,可怜的书卷啪嗒落在一旁,尹星未干的黑发随之飞扬,清亮眼眸弥漫水润,隐隐有些后悔挑逗玄亦真。
池面光影投入水榭,照落的金光灿灿,尹星面颊渐渐覆盖薄薄的细汗,周身像是泛着晶莹的光,粉白赤足晃悠,不自觉蜷缩足尖。
只觉自己像正在被烈日灼烧的鱼,正在一点点的蒸发。
可夏日里的玄亦真向来很好兴致,她甚至会贴心的给尹星喂水,只是场面更加的不忍直视,令人羞耻。
水榭外繁密枝叶沙沙作响巧妙遮掩尹星的低吟,却遮不住两人投落地面暗影,纠缠不清。
终于随着水榭外光亮的变化,最后的尹星只记得玄亦真那双沉静又深情的眼眸,从始至终的都没有移开视线,那样的专注,令人心悸发颤。
一切都在变的激烈而梦幻,尹星困倦时隐隐听到玄亦真喃喃轻笑道:“你的书恐怕无法如期还给书斋。”
尹星不语,余光看着那堆本该留在休沐日翻看的书卷,只能将一切抛之脑后。
日出日落,月移星转,盛夏热浪翻涌,时日变化。
早间,大理寺总库院中,尹星整理晾晒案卷,方才站在院廊庇荫处,手中握着折扇,时不时扇动风解热,视线落在地面光亮,止不住轻叹。
夏天不来,盼它早些来,可等感受到曝晒的灼日,尹星又蔫蔫的没什么精神。
尹星出总库,打算去后院打井水擦洗,没想到碰上柳慈。
柳慈提着水桶出声:“小尹大人,要用水的话,可以给些省得麻烦。”
尹星看着那口满是小吏的井,识趣应:“谢谢,不如我帮你提回去吧。”
否则平白无故的白白用水,尹星过意不去。
说罢,尹星跟着柳慈去验尸房,往日里不算热闹的地方,此刻却又许多官吏。
柳慈看出尹星的惊讶,解释道:“验尸房地下有冰室,所以会凉快些。”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是自己胆小的错觉。”尹星讪笑道。
不多时,尹星跟随柳慈进入廊道尽头的内里,才发觉确实凉快。
“真稀奇,你怎么敢来验尸房?”江云抬手轻松接过尹星的水桶调侃道。
尹星并不意外江云会出现在柳慈的验尸房,视线也不好看,只跟着坐在桌旁解释:“没什么,我就是答谢柳姑娘,所以才进来。”
说话间,柳慈给尹星倒着水,走近唤:“不必客气。”
“谢谢。”尹星喝着微凉的水,很是解热,视线看向江云站着的墙壁贴着人体骨架等的图纸,默默移开目光。
安静无声处,尹星发现江云柳慈两人关系有点微妙,两人离的不远不近,熟悉又有点疏离,说不上来的怪。
“哎,你最近翻查蛊术书籍,可有收获?”江云落座一旁出声。
尹星收敛心神,心虚的不好意思说自己荒废度日,只能含糊应:“没有。”
江云倒也不例外,毕竟杜若在伍州藏的那么严实,怎么都不可能允许书籍泄密,试探出声:“你不如问问你的那位公主妻子?”
“我问过她,她也不清楚,只是说傀儡蛊人不怕刀枪剑戟也不怕水火,很厉害。”
“章华公主怎么知道这么详细?”
尹星见江云如此反应,生怕她又无端怀疑玄亦真,连忙出声:“那自然是因为她博览群书见多识广,你可别误会。”
虽然那时玄亦真并没有这般解释,但是尹星觉得肯定就是这样,没错!
对此,江云半信半疑,却也没有多问,暗想章华公主兴许是收到前线战事的密保。
毕竟杜若的八千府兵是跟其它世家大族一并出征,这些事不可能毫无消息。
所以如今国都生出的那些谣言也不足为奇。
“你的公主妻子有说过如何对付傀儡蛊人吗?”
“没有,国都又没有傀儡蛊,而且难道不是猜测吗?”
江云被尹星如此天真模样弄得无话可说,只得闭嘴。
而这时有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跑进验尸房,尹星看着一个小女孩热切的跑到柳慈身旁,还以为自己眼花。
光天化日之下,大理寺哪来的小女孩?!
不过如果是大晚上好像更恐怖!
因为这里还是验尸房,尹星想起先前的话题,有点吓人。
小女孩声音清亮的唤:“姐姐,我摘了很多薄荷呢!”
尹星望着柳慈同小女孩互动,才确定是自己吓自己,转而看向江云出声:“她是柳姑娘的小妹妹?”
这姐妹两岁数差的有点大呀,说是女儿都不为过!
江云很是不乐意的应:“别瞎说,前阵子我带柳慈去城外林中纳凉踏青,顺便采些野菜草药之类,结果捡到她。”
“那她父母呢?”
“如果能找到她父母就好咯,我也不至于发愁。”
尹星看着不像发愁更像不悦的江云,直白出声:“可你这样子不像发愁,更像不高兴?”
江云目光望着满面仁爱的柳慈,酸溜溜道:“如果有个凭空冒出的小女孩白天黑夜整天粘着你的公主妻子,而且接连两个月,你也会不乐意。”
本来一个月一次就已经很可怜,现在直接出家,谁能忍。
这话说的尹星有些面热,方才明白江云不待见小女孩的原因。
大抵是因为小女孩黏着柳慈,所以江云没办法跟柳慈亲热吧。
如果有一个小女孩整天黏着玄亦真,尹星发现自己根本想不出来画面。
因为玄亦真看起来就像不喜欢小孩的样子,又或者玄亦真不喜欢跟人往来。
尹星突然有点庆幸玄亦真只跟自己亲近!
“小女孩走丢,她父母肯定很担心,也许你可以发寻人告示?”尹星提议道。
“早就发了不知多少回,我们在山岭里发现她时,基本丧失说话能力,她父母若是上心,早就报官。”江云颇为气愤的抬手拍桌。
尹星连忙捧住茶盏以免受到破坏,视线望着可怜的小女孩,出声:“一般小孩不可能单独跑去山岭,她父母会不会出事?”
江云摆手应:“我们找过附近,没有什么异常,或许是被有意遗弃。”
“那要不我带去别院,毕竟你们两不方便。”尹星经过接触了解到江云基本跟她父亲断绝往来,所以跟柳慈租住在一处小院,并没有更富裕。
国都内寸土寸金寻常官员都很难买房,更别提她们。
江云一听,面上恢复几分光彩,出声:“好啊,不过你的公主妻子会答应吗?”
尹星信心满满的应:“会的,她很善良,而且别院多的是房间。”
这掷地有声的话语有多响亮,傍晚时分就有多小心。
暮色苍茫,晚霞似火般烧红天际,别院亭内玄亦真视线幽幽看向尹星,不紧不慢道:“你确定要养这个来历不明的小女孩?”
尹星视线望着风平浪静的玄亦真,却隐隐感觉暴风骤雨来临前的气息,目光看了看趴在护栏看鱼的小女孩,很是小心的应:“嗯,只是想让她住在别院,白日里可以去大理寺跟着柳慈她们。”
“可是小女孩年龄太小,别院内里四通八达,而且这里有很多危险的花草,你确定么?”
“这个,我突然也不是那么确定。”尹星记得玄亦真曾经提过别院的花草,好像确实有些很危险。
于是尹星想了又想,眼眸一亮,热切出声:“那要不把她带到我们住的水榭,那里没有花花草草。”
玄亦真指腹摸索着杯盏,视线迎上尹星黑亮眼眸,并未应答,而是反问:“你很喜欢小孩?”
“还行吧,亦真喜欢小孩吗?”尹星不明所以的应声。
“本宫不喜欢任何小孩。”玄亦真格外温柔的应答,不带半分犹豫。
语落,尹星才算是明白玄亦真的不乐意,眼眸眨巴,视线在她的面上看不出半点不开心,迟疑道:“既然这样,那就留今日一夜,明早我送到她回大理寺?”
玄亦真颔首,柔声应:“不必麻烦,本宫现在就可以命人把她送至江云住处。”
“……”尹星第一次发现玄亦真都不带装一下呢。
可是尹星想到江云发愁的样子,觉得至少给她和柳姑娘一晚上的清静。
尹星只得小心翼翼的出声:“亦真,我就让她住一晚上,可以吗?”
无声处,玄亦真沉静望着尹星不打算听话的样子,指腹握紧瓷白茶盏,神情愈发温婉,轻声应:“行吧,你夜里小心看好她,毕竟水榭离水很近呢。”
这话说的尹星禁不住有点犯怵,可瞧着玄亦真一幅温柔宽和的模样,又觉得是自己想太多。
玄亦真就算不喜欢小女孩,她也不可能做出那般恐怖的事,尹星发现自己可能在大理寺待的太久,有些容易猜疑人的恶念。
难怪江云总是疑神疑鬼的怀疑,看来都是职业病呢!
不过玄亦真才不是那样心思恶毒之人,尹星弯眉笑盈盈,抬手轻揽住她,撒娇般亲亲,念叨:“亦真,你真好!”
玄亦真抿了抿湿润的薄唇,目光一如既往柔软的看着尹星,修长手臂环抱住她入怀,视线却望向那个小女孩,漆目深处泛着幽冷寒光,久久未曾消散。
孩子,这么容易招惹尹星的喜爱,甚至都不听自己的话。
可尹星跟自己永远都不会有孩子,她以后会后悔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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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夕阳西下,夜幕笼罩苍穹,晚霞湮灭殆尽,水榭里咚咚声清脆响起,尹星给小女孩拿拨浪鼓解闷,顺道铺设小床。
因着这会玄亦真在内室里沐浴,所以尹星才让小女孩玩拨浪鼓,否则可能会有点吵呢。
“抱歉,明天还得送你回大理寺见柳姑娘。”尹星望着刚沐浴的小女孩歉意的出声。
“嗯,想见柳姐姐。”小女孩掌心摇晃拨浪鼓,稚亮应声,很是乖巧。
见此,尹星笑了笑,抬手拿起竹蜻蜓,耐心教小女孩,出声:“这个也很有趣,你试试。”
果然小女孩目不转睛的望着旋转飞起来的竹蜻蜓,很是好奇的天真模样。
见此,尹星收起拨浪鼓重新放在柜架。
毕竟玄亦真不喜欢太吵的声音。
不多时,小女孩已经学会玩竹蜻蜓,尹星发现她对自己并没有太黏人。
可能就像江云说的那般,小女孩只黏柳慈吧。
眼见小女孩很是安静乖巧的玩竹蜻蜓,不吵不闹,仿佛一点也不怕陌生地方,胆子真大。
但转念尹星想起小女孩能够在验尸房来去自如,又觉得这反应再正常不过。
“你喜欢玩竹蜻蜓吗?”
“嗯,喜欢。”
小女孩捧着竹蜻蜓应答如常,面上却没有更多的情绪,异常平静。
莫名让尹星觉得有些熟悉,或许玄亦真小时候也是这样的吧。
正当尹星心神恍惚时,一身薄裳的玄亦真徐徐踏出内室,美目清明,玉面素净,缓声唤:“你怎么不去沐浴?”
“我怕小女孩一个人跑到水边,所以想看着她。”尹星回过心神起身,倒着茶水递给玄亦真,鼻尖嗅到她身上的清幽药香,很是沁凉。
“说的也是,那本宫看着她,你去沐浴吧。”玄亦真倩身落座应声,接过茶盏,缓慢饮用。
尹星颔首,视线从玄亦真移到不远处的小女孩,心想只是沐浴而已,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随即尹星踏步去拿衣物沐浴,脚步声远,竹蜻蜓旋转落在地面,小女孩探手去捡,继续安静的把玩,并没有更多注意。
而玄亦真也并未去看小女孩,全当她不存在,掌心放下茶盏,转而调制熏香。
因着服用药汤和寒香冰丹,所以日常药熏有所改善,以免对尹星造成影响。
不过夏日水榭通风开阔,相比冬日用药,可以稍微宽松。
玄亦真手中用香具细细铺平药熏,将其点燃,点点火星徐徐燃烧,不灭也不过于灼人,最是适宜。
随着淡淡的烟雾缓慢飘动周身,玄亦真盖上香炉,兀自净手。
寂静处,竹蜻蜓又一次落在地面发出吧嗒声响,不过小女孩却并没有动作去捡。
玄亦真手握绣帕擦拭水珠,随意偏头去看,却见小女孩蜷缩在地面,神情木然,并未有任何动作。
这世上能够获取尹星的喜爱,除却自己,玄亦真不允许有其她人。
书卷也好,小女孩也罢,总之玄亦真都很不喜欢。
半晌,待听到小女孩发出痛苦的声音,玄亦真才收敛心神,她再不起来,如果尹星看见就不好了。
于是玄亦真疑惑的起身,烛火摇曳,长身玉立,素白裙摆微动似浪翻涌,仿若光洁圣女,居高临下的垂眸,视线漠然游离,直至落在盘旋小女孩颈侧肌肤游离的虫形之物,神情微变。
夜色朦胧,等尹星从内室出来,视线先落在捧书观看的玄亦真,静谧安宁,而后才去看小女孩,只见她像是犯困躺在自己铺设的小床。
小孩子,睡的可真快啊。
尹星脚步轻缓的行进,抬手捡起地面的竹蜻蜓,将其放回原处,才落座矮榻,小声唤:“亦真,不睡吗?”
玄亦真合上书卷看向尹星,抬手摸了摸她沾染水息的脸,柔软温暖,故作寻常的收回手,出声:“现在还很早,你不如同本宫详细说说小女孩的来历,或许能帮她找到家人。”
“这事我也只是听江云提及大概,小女孩是在国都郊外的山岭找到人影,并没有可识别的身份物件。”尹星一听,更觉玄亦真温柔善良,凑近依偎着她,软声道。
虽然玄亦真说不喜欢小孩,但是却愿意帮忙费心,面冷心热呢!
“不知哪处方位的山岭?”玄亦真漫不经心的问询,视线扫过案桌上被熄灭的香薰问询。
尹星没有多想的如实出声:“据说是西郊方向的山岭,离国都不到半日的功夫,江云她们去踏青的时候发现小女孩,那时她都不怎么会说话。”
玄亦真沉静听着话语,视线扫过那方昏睡的小女孩,幽幽道:“这么一个小孩不可能走的很远。”
“是啊,所以江云怀疑她是被弃养,很可怜。”
“既然如此,本宫会着人打探她的家人消息。”
尹星弯眉凑近亲了下玄亦真的脸,热切念叨:“亦真,你也觉得她很可怜,对吧!”
玄亦真回过心神,迎上尹星绵软目光,像小狗,却没有去抱她,温婉出声:“或许吧。”
谁让尹星因为小女孩而不听自己的话呢。
不过国都郊外的小女孩身上出现伍州蛊术,这件事绝对不是意外,兴许藏有别的事。
水榭里话语声渐而消停,不多时烛火黯淡,黑沉池面映些星河残月。
“今夜不行,会吵醒小女孩,睡吧。”玄亦真勾引般吻着柔唇,掌心跃入衣摆,待见尹星眼角泛红,才悠悠结束。
“……”尹星呼吸不稳的望着身前的玄亦真,哪怕只有微弱月光,仍旧照得她肌肤光洁莹白,像一方清透玉石。
语落,玄亦真徐徐躺在一旁闭眸,仿若不曾察觉灼灼目光,双手交叠身前,试图保存那一抹柔软。
尹星缓过心神,抬手拢住松散衣领,不敢置信的看着闭目的玄亦真,最终只得悻悻趴在一旁。
唉,突然有点明白江云的感受。
夜色中,国都亭台楼阁之间灯火通明,宛若天上星宿,交相呼应。
而国都某处巷道尽头的屋院,小室内里烛火黯淡,却映出些许交叠身影。
江云探头亲吻着柳慈,视线落在她难耐面颊,微微沾染细汗,指腹利索解开她的小衣,调笑般念叨:“我还以为你就一点都不想呢。”
柳慈垂眸,无声望着满是戏谑目光的江云,抬手捏了下她的脸,听到她抽疼,才松手。
“你别闹的太晚,这种事要节制,否则对身体不好。”
“阿慈,常言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愿意!”
柳慈听的有些心神恍惚,便也没有计较江云,很是配合她尽兴闹腾。
夜色深时,江云提着水,用以清洗沐浴,大大方方同柳慈坐在浴桶,视线落在她身上,依旧很有兴致。
柳慈却有些累的不愿回应,抬手揽着江云依偎,视线落在她颈侧伤处,转移注意的出声:“其实我觉得我们可以领养那个孩子。”
江云拧着帕巾给柳慈擦身,很是不乐意的应:“不行,那多妨碍我们啊。”
“可你一旦忙碌便是早出晚归,我一个人等你到深夜,实在太不安。”柳慈目光看向江云,很是直白出声。
“阿慈,你是后悔了吗?”江云停顿动作,神情认真。
语落,柳慈避开江云目光,低头枕着她的肩,出声:“我如果后悔就不会待在大理寺做仵作。”
当初柳慈学的是治病救人医术,而不是验尸仵作。
那时江云一心要进大理寺做捕快,柳慈才进验尸房。
所有的一切都是为跟江云待在一块,柳慈从不后悔。
可江云心里有太多的事,大抵不会明白自己可以为她做任何事*,却唯独无法忍受失去她。
哪怕只是设想,柳慈都难以接受,只觉如针刺骨,疼痛难忍。
“那阿慈怎么会想要去领养小孩?”
“因为我想转移些不安与注意,否则很难在漫漫长夜里任由你这般不顾安危,那样迟早会发疯。”
江云沉默的看着柳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得低头亲她,满心歉意。
烛火摇曳,天色朦胧间,渐而隐约的露出一轮红日。
天光大亮,江云还没来得及去找尹星,结果她先带着小女孩来访,全然没有昨日的信心满满。
尹星不好意思的出声:“抱歉,别院里不太适合养小孩。”
江云难得没有嬉笑模样,叹气的应:“行,可能是命。”
“别泄气,我已经拜托章华公主去查小女孩父母,兴许可能有消息。”尹星安慰道。
“我指的命是柳慈她想要领养孩子,所以就算不是这个女孩,也会有的孩子。”江云视线望着跟着柳慈的小女孩,心想如果这样柳慈能安心些,那就听她的吧。
尹星一听,有些好奇,偏头去看跟着柳慈的小女孩,此刻正学着认识花花草草,乖巧的很,心软的出声:“其实小女孩挺可爱,她昨天自己就上床睡觉。”
这个岁数的小孩一般都需要陪伴哄睡的吧。
“我看你还挺喜欢小孩,你的公主妻子怎么没有准许?”江云依靠门窗说话,视线望着教导小女孩的柳慈,仍旧有点酸。
“没办法,因为她不喜欢小孩,而且需要静养。”尹星并没有再多说玄亦真的身体情况。
江云并不怀疑尹星的话,心想以章华公主的性子,她能喜欢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女孩才奇怪吧。
语罢,尹星要离开验尸房,忽地想起玄亦真的话,便又对江云说:“对了,如果有小女孩的消息,章华公主说会派人来告诉你。”
对此,江云觉得像是客套话,不过头脑简单的尹星,大抵听不懂她那位公主妻子的话外意,只得应:“行,我知道。”
一个被父母遗弃的小女孩,章华公主怎么可能有闲心探查消息。
窗外光亮流转,时日渐至处暑时节,眼看将要八月,讨伐战事并没有消停,盛夏热意全无减弱的迹象。
王公贵族们,自有消暑解热办法,可被逗留在国都的侯府公子们,多有不喜管束。
更常有偷跑出去吃喝玩乐的公子哥,无视法纪,饮酒大醉。
“两位公子已经记帐数月,应当付清账目。”店小二客气出声。
“我们可是西州侯府的公子,谁会欠你酒钱,待大军回国都,皇帝自有封赏!”尹风尹雷两人正与一群狐朋狗友喝的尽兴,尹雷很是不耐烦。
店小二面露难色,迟疑嘟囔道:“这战事不知打到几时,二位总不能白吃白喝吧。”
语落,尹雷脾气差的摔出酒杯狠狠砸向店小二,怒气冲冲质问:“你什么意思!”
酒盏碎片划破血肉,鲜血顺着店小二面颊滴落,顿时引来不人注意。
当即店小二疼的没了声,掌柜忙上前劝道:“国都多的是侯爵国公的子弟,还请两位西州侯爷的公子不要太过分。”
年节宫宴,皇帝也不是没有处死过王公贵族,此事国都百姓们记得清楚。
“好大的口气,看来你这家酒楼不想开了。”原本不做声的尹风抬手狠狠给掌柜一拳,当即示意众人一道动手教训。
很快,打砸声响彻酒楼,酒坛被砸的乱七八糟,宾客们匆匆离开堂内。
随着烛火被推倒,无数火焰顺着酒坛布满大堂,本就天干物燥的时节,一场大火熊熊燃烧。
掌柜与店小二都被打的动弹不得,被推进火海,尹风尹雷的狐朋狗友见闹大,当即纷纷踏步离开。
尹风尹雷两人也没想到闹的这么大,当即欲逃跑,没想周身也燃起大火,惊恐的尖叫嘶吼,连忙跑出酒楼!
街道许多百姓看得清清楚楚,纷纷退避,两人很快烧成灰烬。
天色微亮,酒楼长街不少被牵连烧成废墟,国都兵卫们守在四周,杜若看着内里火烧痕迹,出声:“酒徒打斗纵火,犯人呢?”
“回杜指挥使,主要纵火的两人也被当街烧死,昨夜有多人作证。”兵卫敬畏般应声。
“没意思。”杜若轻转视线从酒楼废墟移至门口台阶,落在不远处街道中的尸骨,停留一瞬。
寻常大火可不会把大活人的烧成如此形态的焦尸。
语落,大理寺官吏随之而来,江云视线跟杜若重合。
这条酒楼长街都是酒家,又有多处酒库,所以昨夜火灾的情况很严重。
江云看了看地面诡异的两具焦尸,死法,好像有点眼熟。
杜若骑着马,缓缓走近道:“这种案事通常都是国都衙门负责,怎么会是大理寺?”
“杜大人有所不知,他们两人身份特殊,所以大理寺才负责办案。”江云客套的应,不太想多聊。
“说的也是,这两人是西州侯的两个嫡次子,小尹大人的亲弟,皇亲国戚横死街头,确实要详查究竟。”杜若话语说的漫不经心,抬头看了看天上的烈日,并没有过多逗留。
杀人灭口,这种事太阳底下从不新鲜,只是手法倒是有趣的紧,简直浑然天成。
江云看着杜若等兵卫离开长街,方才命人收尸回大理寺,心里实在讨厌接触皇亲国戚的案件。
骄阳初升,尹星坐在总库处理新送进来的案卷,没想江云从大门进入其中,颇为直白道:“小尹大人,你要准备钱财办丧事。”
尹星眼露疑惑的出声:“为什么?”
“昨夜尹风尹雷两人在酒楼饮酒打人纵火,最终他们自己也被火烧死,这是案卷。”
“你不觉得这听起来有点离谱?”
江云避讳视线的清嗓出声:“这是根据大理寺仵作验尸和目击者的供词结案,另外你可能还要赔偿酒家损失费,大约近万两。”
这桩案件杜若也觉得蹊跷,又因牵扯皇亲国戚地方州侯,所以没让柳慈验尸,只交给旁的人负责。
反正这两人犯下纵火杀人罪行,按理也该处死才对。
尹星握住案卷的手一抖,不敢相信的出声:“多、多少?”
万两,这是烧的酒楼还是钱庄?!
午后,尹星跟江云一道去酒楼长街,当看到火灾现场时,一句质疑都说不出口。
江云带着尹星坐在冷饮铺,点了两份杏肉果饮,喝了大口,倍感酸甜清爽。
尹星却只觉得整个人都凉飕飕的厉害,原主两个亲弟太会惹事!
此刻摊贩处有不少人聚集,大多在议论火灾事故。
“昨夜的火真是吓人,一把火几乎烧没整条长街。”
“没办法,谁让碰上耍酒疯的公子哥呢。”
“那两公子哥真该死,据说全身都被火焰吞没,连喉咙里都是火,报应不爽!”
对于人们群情激奋的话语,尹星不敢做声,小口喝着果饮,叹道:“你说我有可能向库司支取一万两俸禄吗?”
江云喝完果饮,正吃着酸甜杏肉,不知是杏肉太酸,还是被话语惊得,面上表情呲牙咧嘴的丰富变化,缓慢出声:“我觉得你做梦的话,还是有可能。”
一万两,尹星不吃不喝近五年的俸禄,恐怕大理寺的库司存银都不一定能有这个数目。
语落,尹星只得放弃念想,转而想起自己的存款。
“现在整个国都人尽皆知,你的公主妻子应该比你更早知道情况,我看还是坦白吧。”
“看来只能这样,多谢你提前告知。”
江云不客气道:“没关系,你付钱就行。”
尹星没有迟疑的点头应:“好,不过他们两怎么会烧死在酒楼外面。”
“据说他们身上的火焰太大,所以哪怕跑出酒楼也被烧死,自作孽不可活。”说完,江云迟疑的看着尹星,见她没有半点亲人惨死的不自在,方才松了口气。
高门贵族里的亲戚关系复杂,感情淡漠,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两个公子哥一看就是在西州被惯坏,所以在国都也这般肆无忌惮。
恐怕很快会传到战事前方,所以大理寺对于这件案件处理的很快,应该也有稳定众贵族的心思。
毕竟不止西州侯的儿子留在国都,还有许多贵族公子哥被扣留,信任危机,远比洪水更难以控制。
这件事说小不小,所以江云才想让尹星早点处置风声,以免牵扯朝局风波。
天色渐暗,黄昏时候,心事重重的尹星进入水榭,目光落在焚香抚琴的玄亦真那方,有些难以开口。
琴声悠长,清浅柔和,待见玄亦真将玉白指腹悬于琴弦,琴音渐而空灵,似是幽幽山谷,令人心静。
曲停,玄亦真迎上尹星不复往日朝气神态,出声:“看来你已经知晓尹风尹雷的死。”
“嗯,他们纵火烧毁酒楼长街,不仅许多房屋受损,还有涉嫌命案赔偿,这些可能都需要我暂时来替西州侯处理。”尹星坐在玄亦真身旁,脑袋低垂,不好意思去看她清明美目。
“说的也是,你作为他们两的长兄,自然是要操办善后。”玄亦真抬手放置盆中净手,不急不缓的应声。
尹星拿起绣帕给玄亦真擦手,思量道:“亦真,我存在钱庄里的俸禄,如今有多少?”
玄亦真任由尹星捧着手擦拭动作,不紧不慢的应:“算算利息的话,大约有一万两。”
“真的有这么多!”尹星不敢相信的望着玄亦真,还以为自己想一万两想的幻听。
按照时间,尹星觉得能有五千两都算是非常可观。
毕竟存的时间勉强才一年,除却尹星最初取过两百零五两银钱,每月还会留一部分零花钱,所以最多三千两。
“本宫何必骗你,不过你真的要拿全部的钱去处理他们的事?”
“嗯,主要是影响很多酒家还有人命,所以才想着早些弥补,至于别的,倒是可以等西州侯回国都处理。”
丧事,尹星是不会大办,太丢脸。
玄亦真抬动指腹摸索尹星掌心的纹路,悠悠道:“既然你舍得的话,我自然无话可说。”
尹星很是感动的唤:“亦真,你不生气吗?”
当初存钱的时候,原本说好打算跟玄亦真一块花,尹星并没有忘记。
玄亦真迎着尹星的目光,神情越发柔和,温婉含笑道:“这回事出突然,你也没办法,再者本宫看起来这么不讲理吗?”
尹星摇头,面热的应:“亦真是天底下最温柔善良的妻子,我就是觉得自己总在添麻烦,所以应该挨罚。”
“嗯,你想的话,本宫很乐意罚你。”
“……”
原本满是不好意思的尹星,莫名察觉到玄亦真话语里的深意,面红耳赤,没想到话题骤变。
玄亦真饶有兴致的看着尹星,抬手牵着她去内室,出声:“天热,先沐浴吧。”
尹星随从玄亦真行进,耳尖泛红,自从上回小女孩借住一宿,两人至今都没怎么亲近呢。
衣带渐宽,尹星看着自己的官袍衣帽被搭在屏风,而玄亦真的绿纱衣物也在一旁,氤氲水雾,莫名增添暧昧。
尹星很是自觉的沉进水中,努力给玄亦真挪位置。
玄亦真贴近尹星落座,抬手抚动水面,视线见她只露出一颗脑袋,出声:“水,会很烫吗?”
“不烫。”尹星摇头应声,只觉得有点热罢了。
“那就好。”玄亦真握着帕巾擦拭她的后颈。
尹星眨巴眼眸望向镇定自若的玄亦真,心想惩罚是什么呢?!
可玄亦真很是规矩的擦洗沐浴,并没有更多的亲昵,让尹星有些茫然。
水声潺潺,热雾缭绕,烛火光亮在夜色下,渐渐越发的明显。
风吹,红烛跃动,尹星眼睛被蒙上绿纱衣带,白净面颊染上的红,不知是沐浴,还是动情。
视野模糊间,尹星不安的唤:“亦真?”
随即听到玄亦真的声音,清浅温柔,带着不同盛夏的清凉,柔声道:“既然是受罚,没有指令,不能乱动乱出声,明白吗?”
“嗯。”尹星点头,耳间听到铃声,很是羞涩。
平日里玄亦真喜静,所以别院里没有任何檐铃风铃之类的东西。
玄亦真抬手拨弄尹星颈间的铃铛,视线流转在被红绫丝带缠绕周身,幽幽道:“好听吗?”
尹星红着脸下意识想低头,可是现下自己这个姿势根本无法低头,连同手脚也无法动作,只能应:“好听。”
“本宫一直都想给你试试。”
“一直?”
玄亦真颔首,又想起这会尹星看不见自己,只能出声:“是啊,现在无论如何你都不能随意晃动铃铛出声,否则会有别的惩罚。”
尹星听的一惊,眼眸眨巴的看向玄亦真,心想她有这么不开心吗?
双重惩罚,尹星以前都没有经历过!
无声处,玄亦真手中握着红烛,清晰照落着粉白如玉的尹星,她的黑发凌乱滑落,因着漂亮的眼睛被蒙住,竟然看起来像极玉偶。
“现在就要开始了。”玄亦真抬手从尹星的面颊游离,指腹从她的眉梢移至耳廓,果然听到她怕痒的颤,铃铛声响,尤为悦耳。
“唔!”尹星却一下惊住身形,因为有像热水一样的落在肌肤,猝不及防,有点疼。
玄亦真垂眸看着红烛落在尹星肌肤,随着她的呼吸游离凝固,竟然比红绫丝带更美,柔声道:“抱歉,不小心弄撒烛泪,疼吗?”
尹星听着玄亦真温柔话语,想要摇头,却又想起铃铛的存在,只能出声:“不疼。”
“那就继续吧。”
“好。”
语落,水榭里一片寂静,却又很快断断续续响起阵阵铃声,似风中铃铛,摇晃不定。
长夜难明,烛泪似柳枝般遍布雪地,红艳而纯洁,玄亦真满眼里都是难以抑制的喜欢。
待到天光大亮的时候,尹星迷糊被光亮刺醒,视线落在那一截红烛,才后知后觉的发现玄亦真是早有准备。
昨晚尹星差点以为要被弄死了!
这时冷白修长玉手环顾身前,指腹拨弄尹星颈间的铃铛,清润嗓音透着说不清的媚,淡声唤:“醒了?”
尹星听到铃铛声,整个人就禁不住的颤,心跳一瞬停滞,缓和道:“嗯。”
随即尹星抬手摸到颈间铃铛,试图用捂住声响,缓慢转过身,有点酸涩。
玄亦真坦然的迎上目光,美目轻眨,温柔宽和,全然不见昨夜半点强势模样。
“这个,怎么不解下来?”尹星记得昨天手脚四肢都有系上铃铛,现在却只有一个。
“因为好听,本宫想你一直戴着它。”玄亦真应的格外郑重。
可尹星的沉默却是震耳欲聋,眼眸眨巴的看着玄亦真,嗫嚅出声:“这样,我还怎么出门见人啊。”
玄亦真不假思索的应:“那就永远都不出门见旁人,只给本宫一个人观赏把玩,你愿意吗?”
把玩,这个词落入尹星耳间,实在有些太过色气。
水榭里一时很是安静,尹星察觉玄亦真的注视目光,久久不曾停留,清晰感知她不是在玩笑,只能弱弱的应:“其实我没有铃铛也可以陪亦真,这个太令人羞耻。”
玄亦真垂眸看着尹星满目不理解与抵触,心间有些闷,玉面却一如既往的温和神态,轻笑道:“好,本宫替你解开吧。”
既然尹星她不愿意的话,那就少了很多乐趣呢。
随即玄亦真直直坐起身,任由薄毯滑落露出莹白玉身,抬手拿出一柄剪子,清冷美目低垂,纤长眼睫遮掩眼底神色,暗影幽深。
尹星惊讶的望着玄亦真,心脏紧缩,剪子不是都被自己偷偷藏起来了嘛!
“卡擦”地细微声响,干脆利落的在耳侧响起,随即铃铛骨碌的落在玄亦真玉白掌心。
尹星迟钝的回过心神,险些以为玄亦真要卡擦自己,视线游离她手中的剪子,想说不敢说。
“很可爱,对吧?”玄亦真将其放置一旁,并没有去看尹星,喃喃道。
“嗯。”尹星配合的点头,看了看精巧的铃铛,不过想到昨晚自己被折磨的腰酸背痛,又很是心有余悸。
玄亦真稍稍偏头看了过来,清明美目带着些许遗憾,指腹摸了摸烛泪在尹星肌肤落下的痕迹,仿佛稚童般天真念叨:“可惜这些也很快会消失。”
尹星望着自己从脚踝到身前的烛泪痕迹,粉红点点,混乱中透着无尽的暧昧,下意识想裹紧薄毯。
可随即尹星却又被玄亦真阻挡动作,这才发现她的神情近乎执拗,只能垂落手臂,任由她看个够。
朝霞撒落池面,映衬斑斑点点的日光,游动在水榭地面,梦幻的不太现实。
夏日的早间光亮照在肌肤已然有些热意,却远不及玄亦真落在心口的吻,虔诚而热烈,像是烙铁一般透过肌肤血肉,落在尹星的心口,令人心神恍惚。
如果玄亦真此刻说她是山岭里食人的鬼魅精怪,尹星都不会怀疑。
因为玄亦真在晨光之下的黑沉眼睛,充满直白而锋利的渴望,仿佛只有一寸寸的吞噬自己,才能满足她的欲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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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盛夏炎炎,却不及玄亦真柔软的吻,温凉又灼人,让尹星像是漂浮空中,心神恍惚。
“小尹大人,还没好?”
“马上就好。”
尹星回过神,抬手拿出案卷递给官吏,心口扑通的跳动,肌肤间隐隐残留玄亦真留下的滚烫温度和像羽毛划过的呼吸,令人心颤。
午后尹星坐在堂食处用饭,热风袭来,只觉热的出齐,顾自用绣帕擦拭脸颊细汗,偏头见窗外天际云团隐隐有些黯淡,气压低沉,像是要下暴风雨的征兆。
江云端着饭菜由远走近坐在一旁,出声:“话说你赔偿的一万两从哪来?”
“因为我取出平日里的俸禄存款。”尹星收回目光应道,见江云一个人吃饭,有点疑惑。
“钱庄的存款利息不可能这么高吧?”江云很是怀疑尹星怕不是拿俸禄放高利息的贷款。
那种东西一向能祸害不少赌徒家庭。
尹星喝着汤迎上江云探究目光,坦荡出声:“我也觉得利息很高,不过想想,章华公主她没有道理骗我。”
最重要的是尹星已经受罚,玄亦真不会不讲信用。
江云沉默,心想尹星这个人哪里都好,唯一缺点就是对她的那位公主妻子太过言听计从。
国都钱庄又不是大善人,怎么可能让本金直接翻三倍,这简直是赔本买卖。
大概是章华公主给尹星贴补一部分赔偿银两。
“你今日怎么没跟柳姑娘一块用饭?”尹星好奇问。
“她不放心小女孩独自一个人,所以扔下我回住处吃饭。”江云执筷夹着绿油油的地瓜叶菜,齿尖嚼的食不知味。
尹星见江云一幅阴沉模样,才发觉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出声:“这样啊,小女孩总待在大理寺确实不合适。”
验尸房,这种地方大人都不想接触,何况是小女孩呢。
江云认命的叹道:“是啊,我最近在找些江湖差事。”
江湖差事,尹星脑袋里想到只有各种打打杀杀,手起刀落,人头落地的血腥场面。
“可你是大理寺捕快,那种江湖差事不违法吗?”
“放心,我又不是以真名去接私活。”
尹星一听,更觉得江云好像在干什么灰色产业,左右观望无人注意,才松了口气。
江云很快吃完饭菜,抬手喝着汤,视线落在尹星满面忧虑模样,禁不住笑出声:“你这是什么表情,我又不是做违法乱纪的买卖。”
虽然江湖中是有许多买凶杀人之类的人命买卖。
“我就是好奇江湖差事具体是做什么?”
“主要就是干些需要捕快的脑力和武力,但是官府通常不会处理的事。”
尹星见江云说的这么含糊,一时也没再继续追问。
江云放下茶水,转而出声:“不过我的这些事还算好办,你父亲西州侯得知两个儿子的死讯,可曾跟你书信往来?”
两个儿子在国都出事死亡,正常父亲都不可能没有半点情绪。
尹星摇头应:“章华公主说会命人将此事安排妥当,目前我没有跟西州侯联系。”
其实尹星也担心西州侯一时气急败坏在前线做出什么恶事,到时又得牵连自己背锅。
谋反得诛九族,这可不是说着玩玩!
“看不出来你的那位公主妻子这么通情达理。”
“那当然,她很温柔善良!”
江云没想到尹星听不出自己的打趣,深吸了口气,出声:“行,我还有事去忙,告辞。”
如果西州侯没有异动,这事或许能就此消停作罢。
不过若是西州侯因此生起异心谋反,尹星无疑会被夹在皇室与世家贵族的矛盾中,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
王朝驸马陷入朝局动乱之中,往往没有几个好下场。
半晌,两人各自分道,尹星从院廊走回总库,额前热出汗,抬手卷起宽袍,捧着水洗脸。
寂静处,水珠落入盆中发出清灵声响,像回荡耳间的铃铛声,颗粒感十足。
尹星动作停顿,下意识身形紧绷,呼吸不稳,垂眸落在手臂间的白嫩肌肤,已然看不出斑驳流淌的红印,面热的嘟囔道:“这难道是后遗症嘛?!”
那时因着没有玄亦真的指令,所以尹星哪怕颤的厉害也不敢动作,生怕因身上的铃铛作响而受罚。
越是紧张,越是敏感,再加上红烛的惩罚,让尹星那时的精神高度集中,更加难以抑制。
不过话说回来,尹星对于玄亦真能随手拿出锋利的剪子,实在心有余悸。
难道自己藏剪子的地方不够隐密,所以被发现了嘛?
可是尹星检查过柜中的物件,整整齐齐并没有半点遭人翻找的迹象,实在不明白哪里有问题。
从尹星挺巧鼻尖滴落的水珠打乱波光倒映,盆中的影子渐而模糊。
别院,碧绿池面因蜻蜓点水而荡出阵阵涟漪,无声息间蔓延至岸旁倒映的锦簇花团,粉白渐染,如春花灿烂。
水榭里的花团盆栽被修剪的错落有致,冷白玉手轻抚粉嫩颜色的木芙蓉,随即用花剪锋利剪断枝条,玄亦真垂眸观赏掌中花团出声:“今秋芙蓉开的很不错。”
女官恭敬应:“是,这些芙蓉花团都尤为鲜艳饱满。”
“你上回的事处理的很好,不过西州侯夫妇需要密切注意动向,本宫不希望再牵连出同样的风波。”玄亦真话语说的清浅,抬手将花枝放入琉璃瓶,细致摆放。
“主上,是想让西州侯夫妇再无机会进国都兴风作浪?”女官春离迟疑道。
这两位是尹驸马的亲生父母,总得留有余地吧。
“本宫可没有这么说,现在前方战事越发僵持,若皇帝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世家贵族也不会平白消耗战力,到时总要有人见血,所以要防备西州侯说出不该说的事情。”
“奴明白。”
女官春离收拾花剪等物,心想尹驸马是女子身份一事,若是泄露确实会有些棘手。
当初追着尹驸马闯入别院的杀手,经过查证是从西州一路尾随,可见西州侯夫妇两人为隐瞒此事,有多狠心。
尹驸马能够活着进入国都,实在是命大。
“这些剪子放回原处,不要弄乱位置。”
“是。”
女官春离回过神应声,心间很是不解,为何要把花剪等锋利物放置柜中,简直就像刻意藏起来一样。
可章华公主如果想藏起花剪等物,大可命侍女把物件带离住处,实在没有必要如此繁琐。
不过章华公主如此交待,自是有原因,不好多问。
寂静处,一只信鸽扑闪翅膀,盘旋而落。
女官春离抬手取出其间信纸,踏步走近,奉上桌旁。
玄亦真展开信纸垂眸观阅,美目沉敛而幽静,徐徐出声:“以符令为印,尽快让万俟世家的封地州城增派巡卫,另外着人严密关注国都西郊动静。”
“遵令。”女官春离应声动作。
符令,通常是最高级别的密令,难道是章华公主发现有人要对万俟世家不利?
可如今这种时候皇帝和其它世家的注意都在夏侯世家,谁会想要偷袭呢。
午后热浪汹涌,却已然乌云密布,轰隆雷鸣声渐而由远及近,漫天暴雨倾盆而下,令国都街道的行人猝不及防。
狂风吹动案卷,呼呼翻动,尹星抬手整理物件,偏头望着窗外忽然下起的暴雨,只觉凉快。
不过窗户被吹的作响,雨水随风不少吹入内里,斑斑点点,打湿地面。
尹星尽快收拾封存案卷纸张,抬手走到窗旁,呼吸间,满是雷雨的味道,视线望向院外的大雨浇落在滚烫地面,渐而升起朦胧雨雾,像是氤氲蒸汽。
狂暴的雨水中夹杂泥土的味道,随风肆虐,穿堂而过,繁密雨帘游动其间,有些壮观。
不过等尹星想到自己今日是骑马来大理寺,才发觉有点不妙。
如果暴雨一直不停的话,哪怕打伞,估计也没多大用处。
幸好傍晚时分,天际黑漆漆的乌云渐而散开,晚霞乍泄,雨水小了许多,颇有雨过天晴的明朗迹象。
尹星回到别院,看着庭院里繁密花株绿植被雨水冲刷的颜色清新,格外令人眼前一亮。
待从廊道进入水榭外堂,侍女们正整理因暴雨落下而凌乱湿润的地面,不少鲜艳花团枝叶散落在地,很是可惜。
不过尹星进入内室看着此刻正在摆弄花草的玄亦真,她的面上没有半点在意。
尹星觉得玄亦真喜欢花草,兴许并不似常人般的爱怜,反而过于冷静漠然。
“怎么了?”玄亦真偏头望向尹星,玉面神态很是温婉,沉静美目却像覆盖朦胧雨帘,似盈盈水间,也像雾霭森林,无法探究根本。
“没什么,先前的雨好大,差点以为要淋成落汤鸡呢。”尹星迈步走近,上前抬手拥住玄亦真,亲昵念叨。
不管真真假假,尹星都很珍惜玄亦真的温柔宽和。
玄亦真抬手从尹星的衣袍拂过,并没有被打湿的痕迹,迎上她的漂亮眼眸,轻笑出声:“你非要说的话,按理该是一只落汤小狗才对。”
尹星耳热,望着美目含笑打趣自己的玄亦真,仿佛多了几分真实,探近亲了下她的薄唇,声音清亮的怨念道:“亦真,你不知道小狗会咬人嘛。”
“嗯,现在知道了,那小狗要先沐浴吗?”玄亦真指腹捏住尹星的柔软耳垂,揉捏把玩,淡笑唤。
“嗯,我自己去就行。”尹星见好就收的羞耻应声。
语落,尹星松开手,踏步入内里,以免折腾的饭都不能吃。
玄亦真望着尹星身影离开,薄唇轻抿,心间遗憾,还以为她能坏到哪里去呢。
不多时,水榭里撒落的夕阳光辉渐而褪去,夜风宜人,尹星同玄亦真一道用膳,念叨:“这一场雨落下变的凉快许多呢。”
玄亦真手执玉箸尝着食物,不紧不慢的问询:“皇帝,过些时日将会在西郊举办秋猎,你要去吗?”
“秋猎,我去年怎么没听说?”
“自然是去年灾情严重,国库紧张,皇帝没有闲余。”
尹星尝着可口的饭菜,并没有迟疑的出声:“亦真去的话,我就去。”
不过尹星觉得玄亦真身体情况,应该不会去参加秋猎。
玄亦真望着满是信赖的尹星,神态愈发柔和,悠悠道:“也是,小狗总是要寸步不离的跟着主人。”
“咳咳!”尹星差点被呛住,难受的喝着茶水,却无法缓解面上的热意。
不得不说,尹星实在佩服玄亦真能镇定自若的说出如此羞耻话语。
半晌,尹星才缓过心神,生硬转移话题的出声:“亦真,会射箭狩猎吗?”
玄亦真摇头,淡然应:“王朝寻常贵女都会骑马射艺,皇室公主郡主更是不遑多让,可惜本宫身子不好。”
王朝女子的地位因开国时太安公主和娘子军的赫赫战功而立,因而并不会有太多差异。
但这些尹星似乎都不太了解,玄亦真只能同她解释。
闻声,尹星忙安慰道:“没关系,到*时我会努力的!”
虽然尹星的骑射水平很一般,但别的公主驸马都会出手,自己不能太拖后腿。
“可本宫不太想让你去秋猎。”
“为什么?”
玄亦真望着尹星亮晶晶的眼眸,仿佛会因为自己的拒绝而黯淡,只得应:“据说三公主和杜若都会去秋猎,小狗可能会被拐走呢。”
尹星眨巴眼眸望着眼前仿佛幽怨不安的玄亦真,面热的配合应:“不会,小狗很认主。”
有点可耻,但是如果能让玄亦真开心,那就不算什么!
语落,玄亦真弯眉溢出清浅淡笑,像是空谷里的幽兰,一颦一笑间,诡美异常。
这般绰约风姿看得尹星心跳飞快,没出息的埋头扒拉米饭,试图压下躁动,恢复几分镇定。
玄亦真手执玉箸给尹星布菜,轻声道:“那到时小狗要跟紧主人,不要乱走。”
尹星沉默,心想玄亦真这是有什么新的喜好嘛?!
不过转念尹星记起上回铃铛的事,竟然觉得正常。
话语减弱,水榭外风清气正,夏日渐近尾声,热浪威力消退许多。
秋高气爽,薄日当空,午后大理寺总库堂内,尤为安静。
尹星倒着茶水,江云坐在一旁,止不住调侃道:“西郊秋猎,那边的风景很不错,带着俸禄出游,真是令人羡慕。”
尹星把茶水递给江云,眼露为难的出声:“我的射艺很一般,如果其它公主驸马们很厉害,可能会丢脸。”
“那你不去秋猎不就行?”
“可是我想跟她一块去西郊看看,机会很难得。”
平日里玄亦真很少会主动出门,再者夏季眼看要到尽头,等入秋,霜寒雾重,她就只能待在别院。
江云喝着茶水猝不及防感觉到酸涩,实在没眼看尹星。
真不明白尹星跟章华公主是怎么能保持蜜里调油的恩爱关系。
“秋猎,你身旁会有随从,随便差遣几个去帮衬,多简单。”
“这确定不是作弊吗?”
江云听着尹星直白话语,险些无言以对,只得出声:“放心,到时绝对不止你一人作弊,王朝驸马大多被公主们折磨,兴许连弓箭都拿不稳呢。”
尹星想起去年祭天大典见过的两位驸马,看起来都人高马大,不过瞧着精神萎靡,探究道:“为什么公主都喜欢折磨驸马?”
当初尹星也曾参加公主相看盛宴,虽说眼睛被蒙住,但是耳朵能听到具体流程。
公主们挑选驸马都是按照单方面喜好,有着绝对的选择权,实在不懂怎么变成相看生厌的折磨地步。
“这种闺房中的事谁知道呢,总之王朝驸马必须学会察言观色,否则非死即伤。”
“这么说来章华公主简直出淤泥而不染!”
江云看了看尹星腕间垂落的红绫丝带,欲言又止,到底没有问她跟章华公主的闺房私事。
因着在大理寺当差多年,江云的观察力向来很好,而尹星的掩饰则太过拙劣。
所以江云也不是没有瞥见过尹星手臂露出的痕迹,可是她从来都不坦白,因而只能装作视而不见。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外人真是没法劝。
不多时,江云喝完茶,眼见尹星打完一套步法,便准备离开总库。
没想,尹星却从柜中取出包裹,颇为郑重的出声唤:“这月的俸禄我没花完,你拿去解急。”
江云没有动作,面上也没有往日嬉笑模样,正经道:“我自己会想办法,可不能随便拿钱,再者你才刚赔完就钱留着省点花吧。”
“那就当我托你办江湖差事的费用,如何?”
“你要办什么差事?”
尹星迟疑的小声应:“我想了解万俟皇后的病因详细,你愿意帮忙吗?”
如果万俟皇后的病是因为中蛊,那玄亦真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尹星想要提前知晓,做好心理准备。
江云打量尹星认真神态,抬手关上窗,疑惑出声:“这种事怎么不去问你的公主妻子?”
“她不想让我知道,而且整个皇室都像是在掩饰万俟皇后的病,所以你敢查吗?”尹星并不想提及玄亦真的隐私避讳道。
语落,尹星没有等到江云的应话,不过手中的钱袋却被利索的拿走。
“这点钱恐怕不够用,你以后多攒的吧。”江云掌心掂量碎银,不客气的出声。
“好!”尹星弯眉应道。
随即江云没有停留踏步离开总库,颇具英气的眉眼没有玩世不恭,反而流露阴沉。
大抵尹星想要查的不是万俟皇后而是章华公主的病吧。
不过章华公主既然隐瞒,想来皇室肯定有重大秘密。
当年万俟皇后突染重病,朝野局势一下变的波云诡谲。
母亲在那时死去,恐怕也不是巧合,这一切的背后,必定藏着诸多联系。
堂外骄阳高升,光辉耀眼,却令人难以直视,就像人的心。
而随着时间辗转,薄日游离,渐而至秋猎当日,国都长街出现浩浩荡荡的队伍,公主们乘坐马车,皇子驸马则依旧骑行,这阵仗跟祭天大典那日并无不同。
不过尹星发现二皇子竟然痊愈参加秋猎,很是意外。
雷击,这种天灾哪怕在现代医疗技术下都很少会恢复如初。
相比三位皇子,驸马们则多是面色不好,大驸马格外人高马大的魁梧身形,二驸马身形相对清瘦却不单薄,此刻两人都丧着脸,低声耳语。
“我近来苦练箭术也不过勉强拉拢两钧的强弓,怕是不行。”
“这已经是很不错,我现如今手伤未痊愈,恐怕能拉到一钧重的弓就不错。”
尹星沉默,常道千钧之力,可一钧重的弓箭就有三十斤,他两不会是在开玩笑吧!
此刻尹星发现另一个人比自己更是低郁,信阳郡主的丈夫,模样清俊,可惜左脸透着淤青,看形状像是鞋底。
尹星都被自己的猜测惊到,目光默默的移开,直视前方,心想公主郡主们真的是武力充沛!
待从官道陆续行出国都,渐而步入山岭,旗帜翻转,天朗气清,视野开阔,景色秀丽。
尹星偷偷牵着缰绳去找玄亦真的车马,一路穿过队伍,没想巧合碰上杜若,暗叹头疼。
随即尹星毫不犹豫的调转马头,杜若悠悠看着那截绯色发带纷飞,倒也不急。
三公主抬手撩开帘布顺着目光张望,视线落在杜若,多疑的出声:“尹星怎么如此避讳你?”
杜若收回目光,冷傲应:“大抵羔羊总是胆小的吧。”
“你若是喜欢这样白净朝气的,本宫可以替你找些就是,何必非盯着尹星?”
“三公主,看来不知掠夺的乐趣呢。”
语落,三公主面露不屑,心想乐趣,不过是喜欢虐杀的恶习罢了。
马蹄声远,尹星灰溜溜回到原处,没敢再去找玄亦真。
这般赶路到队伍进入西郊,暮色时分,方才休整停顿。
很快各样营帐撑起,火光浮动,尹星跟着玄亦真一道进入帐篷,新奇探究内里陈设,矮榻屏风,一应俱全,熏炉都有好几个。
“累吗?”
“还好,就是有点不太舒服。”
尹星随同玄亦真落座,整个人依偎着她,并不太好意思详说骑马导致pp有点疼。
古代赶路,好累啊,全身骨头都要散架了。
突然明白为什么玄亦真不爱出门。
玄亦真掌心自然的搭在尹星身侧,垂眸看着她稠密眼睫像擅自一般噙动,喉间微紧,出声:“西郊有热泉,你要是不舒服,待会可以去沐浴。”
“好啊,我本来还想着可能会不方便沐浴呢。”尹星弯眉笑道。稍稍恢复些心神,并没有多想其它。
不多时,残阳凋敝,夜色笼罩山岭,带着几分幽深鬼魅。
尹星跟着玄亦真来到热泉处,才发现地方比自己想的要幽深,掌心握住她的手,低低唤:“亦真,这里不会有人来吗?”
“放心,本宫有命侍女守在外侧,而且这里有灯,不会有人误闯。”玄亦真视线落在热泉附近的屏风,抬手放下灯盏,偏头回看尹星胆小模样,“现下解去衣物,让本宫看看吧?”
“啊?”尹星没想到话语这么突然,有些呆住。
玄亦真见尹星没有动作,只得给她解衣带,出声:“你不是说不舒服?”
尹星察觉衣领微宽,顿时心惊,支支吾吾道:“其实并不严重,明天就没事。”
说罢,尹星自己抬手解开衣物,毫不犹豫的踏入热泉,生怕会被玄亦真按着观察自己的伤处,那场面实在太羞耻。
扑通,水声响起,玄亦真没想到尹星这般快的动作,看着赤条条的身影入水,无奈出声:“行待会再抹药也是一样。”
说罢,玄亦真抬手解着衣裳,一点也不避讳着尹星湿漉漉目光。
热泉里的尹星一时呆住,眼眸眨巴看向衣裳剥落的窈窕身影,冷白如玉,当即面红耳赤的移开目光!
待到耳旁的水声窸窣的响起,尹星更是目不转睛,仿佛入定的尼姑。
“你离这么远做什么?”玄亦真抬手搭在尹星身侧轻声唤。
“没做什么。”尹星满脑袋里都是冷月一般的白,高挑颀长,窈窕体态,太过冲击。
语落,尹星察觉耳间被触碰,有点痒。
玄亦真抬手捏住尹星的耳垂,让她转过脑袋,美目低垂,温婉含笑道:“这么粗心,你的头发都被打湿,夜里很不好弄干。”
尹星痴痴望着盘起长发的玄亦真,玉颈修长细直,心跳如雷,笨拙的应:“嗯,刚才忘记了。”
寂静处,夜风抚动,水雾氤氲,偌大的山岭里并不寂静,甚至能听到鸟鸣声音。
“你听到这些声音会害怕吗?”玄亦真掌心浮动水面故作随意的问。
“有一点。”尹星默默靠向玄亦真,不太敢去看屏风外的地方。
这种场景实在很容易没有安全感呢。
玄亦真薄唇轻扬,手臂环住依偎怀中的尹星,低头贴着她的脸,细声哄道:“别怕。”
尹星面热,心跳不自觉的加快,出声解释:“我不怕,这世上又没有鬼怪。”
“我以为小狗是怕被猛兽咬住呢。”
“……”
这话说的尹星都没法回答,有点怀疑玄亦真在故意捉弄自己!
玄亦真伸展手臂环住尹星,随即掌心沉入水中,视线落在她面颊观察神态,悠悠道:“别动,只是检查而已。”
尹星没想到玄亦真会偷袭,更没办法动弹,因为整个人被她紧紧箍在怀里,后背清晰感受着绵软,面热出声:“其实真没什么事。”
语落,尹星感觉到水中的手游离变化,肆无忌惮,不禁睁大眼眸看向玄亦真清冷侧脸。
刚刚那动作真的不是在调戏嘛?!
玄亦真神态柔和的出声:“看来确实没什么事,还没当初拍的肿呢。”
尹星羞得不知如何言语,视线望着玄亦真一本正经的模样,犹豫的出声:“亦真,你是不是很想?”
“很想什么?”
“我以为亦真想亲近。”
玄亦真抬动双手拥住尹星,似是附在耳旁亲吻般,喃喃道:“本宫不想,你想吗?”
尹星却只觉耳朵酥酥麻麻,根本不信玄亦真的话语,面颊红扑扑的厉害,视线迎上她清明美目,又有些猜不准心思,出声:“我也不想,但亦真为何不把手移开呢?”
“怎么,难道小狗不喜欢主人摸摸?”玄亦真话语说的依旧温柔,掌心却用了些力道。
“没有。”尹星猝不及防的被拍,心间羞耻中带着些许疼痛。
玄亦真缓慢的轻揉,恢复平日里的温柔宽和,薄唇亲了下尹星的侧脸,关切道:“很疼?”
尹星若不是知道先前是玄亦真故意欺负自己,恐怕都要被如此柔软话语说的相信她是无辜,嘟囔出声:“有一点。”
“那小狗乖乖趴着,让本宫看看吧。”玄亦真指腹摸了摸尹星的脸,很是在意的模样,美目深处露出渴望,心间隐隐期待。
“别,我突然觉得不疼了!”尹星却回避的摇头,总算是明白玄亦真的心思。
她,大抵就是在等着自己说疼呢。
玄亦真神态没有更多变化,仍旧松开束缚的手臂,美目低垂,纤长眼睫像是沾染水雾,颇为失落的模样,淡淡道:“小狗,不乖了呢。”
“对不起。”尹星心跳一瞬的停滞,很是愧疚道,痴痴看着玄亦真流露失望的柔美神态,只觉像极晶莹透亮的琉璃美人,易碎的美丽。
“没关系,无论你多不乖,本宫都会原谅你。”玄亦真抬手靠近尹星身侧,纤长指腹若有若无的触碰,深知她的敏感点。
可是玄亦真并不满足,所以颇为耐心的等着尹星妥协。
尹星望着玄亦真颇为郑重其事的模样,仿佛自己真做出背叛的错事,只得缓慢撑起身,亲了下她的薄唇,面热出声:“亦真,我不想你不开心,所以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那小狗就听话照做,好吗?”玄亦真有些意外的仰头接受尹星的吻,柔软哄道,沉静美目间染上炽烈的欲,像是火焰,抬手揽住她,感受细腻。
吻毕,尹星呼吸有点乱的点头,视线看见玄亦真眼眸里的兴致,只得找寻位置。
热泉,附近有不少堆叠山石,遮挡与久坐都很是方便,所以做到玄亦真的要求并不难。
唯一难的是需要突破羞耻心罢了。
夜风浮动带来的凉意却无法驱散尹星面颊的热,一时难以分清是泡热泉,还是别的原因。
往日里尹星同玄亦真尝试不少的亲昵,现在却是第一次如此姿态。
“别紧张,只是看看伤处而已。”
“……”
尹星却因为这句话而更紧张,整颗心都悬到高空,因为玄亦真的呼吸离的很近。
这一结论在尹星脑袋里冒出时,整个人下意识的瑟缩,试图躲避玄亦真的目光。
可很快尹星就被玄亦真柔软的唇舌牵制所有,周身水面随之摇摆的晃出涟漪,像一层层无形的水线缠绕住心神,无法抑制的颤——
作者有话说:感谢105个可爱读者悄悄点击收藏支持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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