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秋妧染病。


    镇上人心惶惶,各大医馆和粮铺里都挤满了人。


    东西和不要钱一样,百姓们疯狂的抢,大家生怕买不到一样。


    有那奸商,还趁机把米价往上提了不少。


    就这也都卖了出去。


    宗骁把消息说给众人,大家心中皆是后怕。


    若昨夜他们不知道这消息,怕是今早也挤在了人群中。


    “二哥,这疫情是真的?”宗安吉担忧了一夜,他倒不是怕耽搁生意,而是怕家里人染上。


    月阳身子弱,书蕴还那么小怀雪也才八岁


    “人们慌成这样,衙门都没派人出来澄清,想必是真的。”宗骁分给他们一人一个药囊。


    他道:“这是今早我去医馆拿的,大家都在买这个,就当求个心安吧。”


    府城都乱了,这说明疫情之事绝对不小。


    秋妧瞬间想到了古书上面记载的治疗疫情的法子,其中一个就是屠村。


    当实在控制不了时,为了避免疫情扩散,就会整个村子一把火烧了。


    这是最烂的结果,也是秋妧最怕的结果。


    好在现在元乡镇还没出现疫情,这是唯一值得庆幸的事。


    “还好今年咱们家没有买猪崽回来,这若是有猪崽,真是怕的慌。”


    宗母可听说了,这疫情就是从猪肉上面传出来的。


    现在家里有猪的基本都忍痛把猪宰了,不过那猪肉却卖不出去。


    这种时候,只有那不要命的才买。


    月阳心里难受,她娘家养着猪,还是好几头。


    这次出了这种事,想来损失定然很大。


    “府城离咱们这远,想来猪瘟也不一定会来。”秋妧安抚众人道:“这些日子咱们好好咱家,能不外出就不外出。”


    秋妧心中其实还惦记一件事。


    人心惶恐,就会出乱子。


    她们家离着旁边村子近,她怕有人趁机来家中打劫。


    一个人闹事还好收拾,可若一群人呢。


    秋妧不得不早做打算。


    “娘,咱们后院是不是还有一些竹子。”


    “是有不少,还没处理呢。”


    那些竹子都是秋妧准备用来弄成竹签的,毕竟这时节正是卖烤串的好日子。


    现在卖不成烤串,但这些竹子还是有用的。


    秋妧将买回来的那两个奴仆叫来前院,让他们一并帮着把竹子切成段,弄尖锐一些。


    “嫂嫂,你这是要做什么?”月阳心中隐隐有了猜想。


    “这种时候咱们不得不防备着,我想在墙院下放些竹子,若真有贼人进来,也能听见个响声。”


    秋妧这话一出,屋中瞬间寂静下来。


    宗安吉张张嘴,他刚要问真的有这么严重吗?


    可话到了嘴边他又咽了回去。


    人心总是可怕的,这片属他们是大户


    若真有人想抢自然第一个来的就是他们家。


    他瞬间绷紧精神,自告奋勇道:“这几日夜里我守着,我就不信有人敢来。”


    “我也能守夜。”四旗也站了出来。


    他虽被买回来时瘦瘦的,但后来能吃饱饭能睡足觉,他现在可比以前壮实多了。


    他是奴仆,这种时候定然要出一份力。


    秋妧没拦着,现在人越多越安全。


    这院子这么大,前后都得有人看着才行。


    秋妧安排了下,她把自己也算上,一共五个人,分两班。


    上半夜她和宗骁还有元姑一起,后半夜四旗和宗安吉一起。


    这样一来大家也不会累着,也能时时刻刻有人守着。


    众人提心吊胆过了三日,直到第四日的后半夜。


    终于有人忍不住摸黑溜了进来。


    那人许是没想到这墙院下面有削尖的竹子,他跳下来腿正好被刺破。


    疼痛让他尖叫起来,宗家人瞬间都来了。


    宗骁举着火把凑近,待看清那张脸,他眸色一暗,指尖深深陷入肉里。


    这人他认得。


    不是旁边村里的,而是山上的。


    是他二叔家的儿子,叫宗源。


    “怎么是你!”宗安吉也认出了他,他气的揪住他的衣领,将人整个提了起来。


    宗源见此也不装了。


    他嗤笑一声,“怎么,瞧见是我,你们心里很爽快吧。”


    宗源打量着这个偏院,眼中是藏不住的羡慕。


    凭什么大房一家能过的如此好,生意生意好,住的住的好。


    这样大的院子是他想都不敢想的。


    “你来做什么?”到底是自己的亲侄,宗母说话没有很过分。


    “求你们收留我啊~”宗源指了指门外,冷笑道:“我爹我娘,我三叔一家可全都来了,大家都在外面呢。”


    秋妧原以为这人是来偷东西的,不成想竟是来探路的。


    两家人一起来这不就是在逼他们嘛。


    秋妧可不打算放那些人进来,他们若真是好的就不会以前那么对待宗家。


    可现在外面有疫情,听说离元乡镇十公里的村子里也有人死了。


    若这么发展下去


    “回去告诉你爹和你三叔,让他们做梦去吧。”宗母呸一嗓子,狠狠瞪了宗源一眼。


    她如今这把岁数,早已看清众人。


    什么亲戚,什么血缘。


    全都没用。


    “伯母!”宗源疼的龇牙咧嘴,“外面可是你夫家的弟弟们。”


    宗母自然晓得,可那又如何。


    她牵起怀雪的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她这是告诉众人,这就是她的态度。


    宗骁见此,给宗安吉使了个颜色。


    二人抬起受伤的宗源,就往门外走。


    “你们,你们不能这样!宗骁,我是你弟弟啊!”宗源大吼大叫,都把屋中熟睡的书蕴吵醒了。


    秋妧气的牙痒痒,她去灶房抽来一块破布,直接堵住了宗源的嘴。


    “老老实实的,你再闹腾,我就打断你的腿。”秋妧威胁道。


    门外,宗家二房三房两家人正坐在树下等消息。


    宗老


    三原本不想来的,他觉得丢人。


    可家中孩子全都说,这种时候得抓住富户,吃大房的睡大房的。


    若是大房一家染上疫情都没了,那大房的铺子和院子不就都成了他们的。


    两家人一商量,天刚黑就立刻动了身。


    他们什么都没拿,只人来了。


    秋妧她们赁的这院子大,只外面瞧着就气派。


    两家人坐在树下,全都畅享自己住进去后的日子。


    突然,院门开了。


    火把的光闪了众人的眼。


    “儿啊,你这是怎么了?”宗源的娘瞬间扑了上去。


    看到自己儿子受了伤,她又哭又闹。


    “你们怎么这么狠的心,他再怎么说也是你弟弟。你们怎么能打伤他。”


    “看清楚了,我们可没动他。”秋妧从后面走上前,她扫了外面几人一眼,道:“抓贼的东西没想到今个派上了用场,你们说若是我把人送到衙门,他这腿还能救吗?”


    “你,你怎么这么恶毒!”


    “我恶毒?谁半夜闯进我家的?”


    秋妧实在不愿看见他们,以前给个好脸,这些人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现在竟然打起主意,想要住进来。


    真是做梦。


    “你这恶毒妇人,外面疫情严重,我们可是你的亲叔叔,你怎么就狠心不让我们进去。”宗老三可不在乎宗源。


    那毕竟不是他儿子。


    他想要的是住进这个院,旁的他可不管。


    “早就断亲了,别攀关系。”秋妧让宗骁把人扔到他们面前,她笑着道:“你们若还不走还想生事,那句别怪我惹,现在只要我一句话,他就能背上贼人的恶名。”


    村里人最好面子,谁愿意被人指着脸说当过小偷。


    宗家二房丢不起这脸,再说宗源腿还受了伤,这个时候只能去医馆。


    “趁着天还没亮,你们还是赶紧走吧,等天亮了被人瞧见,那可真是没法解释了。”


    火把的光把秋妧照的像个阎王,宗家那些人怯怯的看着她,根本不敢再反驳。


    他们嫉妒,恨,可更多的是无可奈何。


    秋妧一直站在门外,等瞧不见他们身影后,她这才领着人回了院。


    这还是宗安吉第一次见识到秋妧的处事手段。


    他大气都不敢喘,生怕下一瞬秋妧就把他也收拾了。


    他同情的看了宗骁一眼,随后溜回了自己院。


    “咱们也回去吧,想来他们不会来了。”周围没了人,秋妧打着哈欠走到宗骁身旁。


    这幅模样与刚刚的她截然不同。


    宗骁把火把熄灭,弯腰直接将人抱起。


    “哎,哎,我能走着。”秋妧拍着他的肩膀,小声喊道。


    她可不是这个意思。


    “没事,没人瞧见。”宗骁抱得很稳,几步就回了屋。


    这事一发生,当夜全家谁也没睡好。


    第二日一早宗骁又去镇上打听一番,听医馆里的人说昨夜确实有人来看郎中。


    被竹子刺伤的,好在伤口没那么厉害,缝了针上了药人就回去了。


    活着就成,宗骁放下心。


    既然来都来了,他又去铺子看了一眼。门锁没有被撬动痕迹,里面也是干干静静的,看来没人进来。


    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他没再多耽搁,赶紧回了家。


    又过了三日,疫情的风终于刮进了元乡镇。


    镇上医馆诊出了第一例,很快第二例第三例接连出现。


    众人担心的事彻底爆发,整个元乡镇陷入死寂。


    秋妧她们再也没出过院,在家中众人也都分开住,就算见面也要戴着布巾。


    全家小心翼翼防范着,生怕出个意外。


    可防范的再好也架不住病毒在空气中传播。


    直到七月中旬,秋妧一大早就觉得身子不适。


    她头疼,身子也没力气,嗓子更是说不出话。


    一个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她觉得自己定是感染上病毒,否则不会这么难受。


    她强撑着身子,抬手想要提醒宗骁赶紧去给家里人都煮上药。


    可她身子太虚,还没来得及碰到宗骁,她就倒在了一旁。


    “阿妧,阿妧,醒一醒。”


    秋妧只觉脑袋越来越沉,眼皮也在不停打架,耳边更是渐渐没了声响。


    她想说什么,可话还没出口,人就昏了过去。


    第92章 秋妧醒来。


    疫情来势汹汹,秋妧烧了整整三日。


    这期间她一直活在梦中,这些日子的记忆反反复复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她像观察者一样,观察着这个世界里发生的一切。


    有秋家人的悲惨结局,也有宗家二三房的自讨苦吃。


    她一路走一路看,最后停在一个土堆前。


    那一看就是一个坟堆,碑文在正面,她看不见。


    这片林子无主,会是谁的坟堆呢。


    秋妧绕到前面,却见上面刻着她的名字。


    寒意让她心跟着颤抖,她死了?


    是啊,原身秋妧确实死了,而她只是后来的秋妧。


    她这般安慰自己,继续看向墓碑。


    吾妻秋妧之墓。


    秋妧瞳孔收缩,眸中写满诧异。


    吾妻那便只能是她。


    她何时死了,怎么死的,为什么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她站在坟边,甚至想抛开坟,看看里面躺着的到底是谁。


    也就是在这时,一道童声从后面竹林传来。


    “娘,伯娘到底长什么样啊,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嗯。”那人想了想,回道:“你伯娘很温婉,笑起来特别好看。”


    “那伯娘怎么年级轻轻就没了?”


    “当年来了一场瘟疫。很多人都没了。”


    二人离坟堆越来越近,秋妧也终于看清了二人的脸。


    是月阳旁边那个瞧着有五岁的孩子,应该就是宗书蕴了。


    其他人呢难道?


    “伯娘原来那么美啊,怪不得伯伯再也没娶。”宗书蕴小声道。


    “不要乱说。”月阳捂住他的嘴,提醒道:“你伯娘和伯伯感情很好的,若不是今年南方闹水灾,你伯伯堵在了路上,他定然会亲自上坟。”


    后面的话秋妧一句也没听不下去。


    她耳畔嗡嗡,脑子里更是乱成一团浆糊。


    这般结局她根本承受不住。


    怪不得那些人看不见自己,原来她早就死了。


    秋妧想要扶下一旁的树,强撑着让自己不要倒下。


    可她是魂,可穿万物。


    下一瞬她整个身子穿过大树,直直倒了下去-


    屋中。


    “动了,眼皮动了。”床边,宗母正用布巾给秋妧擦着汗。


    见秋妧眼皮动了一下,宗母激动起身,对着窗外呼喊一声。


    很快宗骁跑了进来。


    “娘刚才看的真真的,阿妧的眼皮就是动了。”宗母指给宗骁看。


    果然,床上的秋妧正皱着眉头,她似乎不舒服也似乎是想要睁开眼。


    那一刹担忧好几日的宗骁突然活了过来。


    他上前握住秋妧的手,用长了茧子的手轻轻揉她紧皱的眉心。


    “没事的,我们都在呢。”宗骁哑着嗓子轻声道。


    这几日他就没怎么闭过眼,他怕自己一闭上眼就再也见不到秋妧。


    瘟疫来的快,村子里每日都有烧了的尸体。


    一把火一个人就没了,死无全尸。


    宗骁不敢想,他怕,怕失去秋妧。


    明明他们日子逐渐好过起来,明明二人关系越来越恩爱。


    明明他们


    “渴。”秋妧缓缓睁开眼,她觉得眼前一切都雾蒙蒙的,嗓子更是像火烧一样疼。


    “醒了!”宗母长吁一口气,她都来不急上前看一眼秋妧,就赶紧把这消息告诉外面的人。


    这几日瘟疫闹的厉害,怕家里孩子也染上,宗母赶紧把大家都隔开。


    这边宗母和宗骁照顾秋妧。


    那边几人全由宗安吉照顾着。


    好在好几日过去了,家中其他人都没染上。


    秋妧这边日日给她往


    下灌药,这不终于人醒了。


    人醒了就是好事,外面那些没了的全是醒不过来的。


    宗骁捏着勺子一点点给秋妧灌水。


    他手抖的厉害,一勺的水撒出去一半。


    秋妧空洞的眸子望向宗骁,她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在梦里,可眼前迷雾逐渐散去,那个胡子拉碴的人脸映入眼前。


    她突然笑了。


    “宗骁。”她轻轻喃喃着。


    “我在这。”宗骁扶着她让她半靠在枕头上。


    “你怎么胡子这么长了。”秋妧想要抬手,可她刚刚醒来,身子还是虚的。


    说话就已经耗费了她不少精神。


    “好,我一会儿就去刮了。”宗骁握住她的手,低头虔诚的亲吻着。


    这几日他就盼着她能醒过来,能活下来。


    如今总算如愿了。


    秋妧其实有好多话想同他说,说这几日她看见了什么。


    可话到嘴边她又不想说了。


    她总不能告诉他,自己好像死过一次。


    “饿不饿,我去给你弄些饭。吃了饭才有力气吃药。”


    “不饿。”秋妧浅浅一笑,她只是累了,现在也有些累,“我想再睡一会儿。”


    宗骁唇角被自己咬出血来,他怕,怕这一切都是回光返照。


    “不睡好不好?”他搂着人,下巴轻轻在她额间蹭蹭。


    “真的只是睡一小会儿。”秋妧说完就闭上了眼。


    这几日梦境与现实交织在一起,让她精神濒临崩溃。


    她现在需要好好睡一觉。


    等宗母端着汤药再次进来时,看见的确实人已经合上了眼。


    瓷碗从她手中脱落,摔得四分五裂。


    “二郎,阿妧她。”明明只是出去一会儿,怎么了人就


    “没事娘,她就是困了。”宗骁一刻都不敢离开,他只有守在这听见她的呼吸声,他才安心。


    “吓坏娘了,娘还以为”宗母发觉自己又说错了话,她连呸三声。


    “那娘再去煮点药,顺便给你们做些饭。”宗母一刻不敢耽搁,把地上碎屑收拾干净,她就赶紧去了灶房。


    怕秋妧吃不下东西,她专门蒸了一碗蛋羹,又熬了一锅米粥。


    她想着这些,秋妧应该能吃。


    屋中,宗骁一直在床边守着她。


    见她又生出一层的汗,他赶紧有布巾擦拭赶紧。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直到傍晚,秋妧这才再次醒来。


    睡了这么长一觉,她总算有了些精神。


    她捏了捏紧紧握着自己的手,轻咳一声,“我饿了。”


    宗骁将她耳边的头发挽到耳后,点点头,“娘早就做好了饭,我给你弄点。”


    他理智逐渐回笼。


    这一刻他确信秋妧真的回来了。


    宗母早就做好了饭,一听人醒了,她赶紧把饭菜送了进来。


    那会她和宗骁谁也没心情吃。


    现在秋妧醒了,她这悬着的心总算可以落下。


    清淡饭菜吃起来也觉得有滋有味。


    “多吃点,这几天你就没怎么吃东西。”


    瞧她小脸瘦了一圈,宗母心里那叫一个心疼。


    “好。”秋妧笑着应下,但她刚刚好起来,确实也吃不下什么东西。


    一碗的蛋羹,她吃了连四分之一都没有就饱了。


    “饱了就不吃了,等什么时候饿了,我再给你现做。”宗骁见她不想再吃,便将碗筷收了起来。


    “不过一会儿的药得喝。”


    还好瘟疫来之前秋妧她们去医馆买了不少药回来,虽说并非对症下药,但很多差不多的灌下去,也真的让人活了下来。


    现在外面人想买药都买不到。


    医馆整日都有死去的,听说真能治病的药方确实有了,但药材稀缺,元乡镇那点根本不够用。


    这些日子外面死气沉沉,大家似乎都默认了人早晚会死这件事。


    “家里其他人可还好?”秋妧问。


    “都好着。”没生病的人,现在也日日一碗汤药,补身子的。


    想到梦境中的一切,秋妧逐渐放下心来。


    也是,梦里只有她一人没了,大家好像都好好的。


    入夜,秋妧喝完药又睡了过去。


    她精神还没彻底恢复,还得继续养着。


    三日后,朝廷终于派人过来。


    整个元乡镇有救了。


    有了药,百姓就有活下去的机会。


    宗骁也去领了一份,到底是对症的药,秋妧只喝了一副身子就利索起来。


    不过这药不能停,得喝半月才行。


    朝廷只发了一副,若是一副下去能恢复那就说明还有救,若是不成,那就更没继续治的必要。


    宗骁拿钱又去医馆买了几副药,这药价贵,直接花了小二十两。


    若不是他们家中做买卖攒了些钱这药都买不起。


    秋妧还是身子好了后才知晓这事的,她微微叹气,倒不是心疼那些钱。


    她就是觉得,人命有时候真低贱啊。


    明明有了药能救命,可穷人在这种时候却没了活下去的机会。


    “在想什么?”宗骁端着汤药进来,就见秋妧呆呆坐在窗边,也不知看什么看的那么出神。


    “没。”秋妧冲他招招手,示意他坐到旁边。


    她道:“这次瘟疫过去,也不知咱们这镇上得没多少人。”


    宗骁这几天去镇上就发现街上人少了很多。


    去医馆买药的人也少了。


    买得起早就买了,买不起的已经死了。


    “别想太多,活着就好。”宗骁揉揉她的脑袋,欣慰一笑。


    经历了这次的事,宗骁只有一个念想。


    那就是活着。


    只有一家人在一处,那才是一个完整的家。


    赚再做的钱,都不如家人活着。


    “你知道吗,那段时间其实我做了一个梦。”秋妧心中憋不住事,这都快半月了,她还是想说。


    “梦见什么了?”宗骁望着她,满心满眼都是她。


    “梦见我死。”秋妧死字刚说出一半,就被宗骁捂住了嘴。


    宗骁听不得那字,他不想听也不敢听。


    秋妧冲他眨眨眼,示意他松开,她还没说完呢。


    “以后不说那个字。”宗骁从侧面搂住她,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可这还不够,还不够填满他差点失去她的心。


    宗骁换了个姿势,腾出右手捏住她的下巴,让她不得不看向自己。


    二人四目相视,久久的看着彼此。


    “阿妧。下次别扔下我。”宗骁指腹划过她的唇角,随后将唇凑了上去。


    第93章 烤鱼。


    夏日过去,秋日来临。


    整个元乡镇也逐渐恢复了往日生机,仿佛前几个月的瘟疫只是一场梦。


    不过到底是有影响,秋妧这次上街发现好多铺子都关了门。


    听牙人说有的是人都没了,有的是没钱赁了。


    秋妧一一问了价,现在不管是赁还是买都比前几个月要便宜不少。


    就拿她现在还赁着的那个包子铺,如今买下来才二十两。


    秋妧饶了饶价,最后以十八两银子成交。


    这价钱在往年可都不曾有过。


    “秋掌柜,那您现在住的院还打算赁不,我这手上如今又有了好几处镇上的院,价钱也合适。”


    瘟疫过后,人们日子都很苦,牙人只能指望秋妧这种商贾来赚钱。


    成交一单生意,他就能多赚些铜板。


    “院子不看了,不过若我现在住的那处价钱能


    再便宜些,倒是可以考虑买下来。”


    其实秋妧现在手头上也没有那么多钱,前些日子光她看病就花了不少,如今买铺子也花了不少。


    兜里剩下那些根本不够看。


    但若是一家人凑一凑呢,原先秋妧没起过这个念头,但现在她变了。


    想到梦境中的一切,想到后面年月大家都会住在一处。


    秋妧觉得那院子值得买下来。


    尤其是现在这种时候,虽说有点趁火打劫,可谁又容易呢。


    “成,那我这几天给您问问。”


    秋妧没让牙人送,她自个走着回了饭馆。


    三月不出来,走这么一段路她竟觉得很累。


    秋妧觉得自己得锻炼锻炼了,若是再这么下去,以后可怎么赚钱。


    她刚推开饭馆的门,就见三水提着鱼正要往外走。


    “掌柜的。”三水笑着喊道。


    秋妧其实也好些日子没见过三水,她倒是听宗骁说了,瘟疫来临时,三水去了田家。


    见他面色高兴,秋妧问道:“可是去田家?”


    “什么都瞒不过掌柜的,我去给田夫人送鱼。”


    “去吧,帮我跟田夫人问了好。”


    秋妧其实没见过田夫人,但她如此仁善,想来是个很好的人。


    秋妧在铺子前面逛了一圈,随后往后院走去。


    还没进去,就闻见了浓浓的鱼腥味。


    宗骁和宗安吉正蹲在地上处理着竹篮中的鱼,秋妧瞧着应该有四五条。


    想来是今个一大早,宗骁进山抓的。


    “二嫂,你回来的真快。”宗安吉正处理着鱼,手上全是鱼鳞。


    秋妧没凑很近,她站在门边看着他们二人问道:“怎么今个想起弄鱼了,刚刚三水那条鱼也是你们弄的?”


    宗骁把剩下的几条鱼往宗安吉面前一推,他起身去木盆里洗了洗手。


    “正好瞧见福顺去捞鱼,就搭了个伴。”


    说起来福顺和他们也是有缘,好几次都帮了他们的忙。


    这不今个又碰上,宗骁便跟了上去,顺便问问他最近可好。


    这次瘟疫闹的厉害,宗骁还没回过山上,也不知那里面的人如何。


    秋妧把皂角递给他,让他再搓洗几遍。


    鱼腥味太重,纯用水根本洗不掉。


    “山里情况也没比山下好到哪里去,听说山里也没了好些人。”


    若是从不出山可能还好一些,可他们这边的人基本上都会下山采买。


    这瘟疫怎么可能躲的过,再者山里大夫少,也没药,大家都是硬抗。


    很多年岁大的和身体弱的都没抗下来。


    “有空咱们回山上看看吧。”秋妧虽不喜那里的很多人,但到底宗家的根在那里,老宅在那里。


    他们怎么也要回去看看。


    宗骁洗净手自己先嗅了嗅,见没有异味这才走到秋妧身旁。


    “是得回去一趟,三婶没了。”他语气淡淡,似乎死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之人。


    “她死了?”秋妧惊讶。


    宗安吉跟着点头,“说是前几日才没的,还是冯婶告诉我们的。”


    “我以为瘟疫都过去一些日子了,没想到还有。”


    秋妧是真没想到宗家三房会死人。


    她还记的前几个月的深夜见到他们那次,那些人面色红润,言语猖狂。


    没想到啊。


    “听说不是疫病。”宗骁解释,“是发了热,他们不给治,这才人没了。”


    这事其实挺难堪,冯婶说的也委婉。


    具体的得回了村才晓得。


    “咱们分了家也要奔丧吗?”秋妧轻拧着眉,她其实有些不愿去。


    “咱们不是去奔丧,是去给爹和大哥大嫂烧纸。”


    中元节就应该上山烧纸,只是当时瘟疫没结束,他们谁也没进山,只在路边烧了些。


    可后面宗母连做了好几日的梦,梦里大哥大嫂穿着破旧衣裳吃着冷馍馍。


    宗母总觉是钱没烧到他们手里,这不怎么也得进山一趟。


    只是两件事正好赶在了一块。


    秋妧听完总算明白什么意思。


    “那好,一会儿咱们去买些值钱,明日进山?”


    “嗯。”


    晌午将近,宗安吉总算把那几条鱼全都处理好了。


    他搬来铁架,将两条鱼串好架在了铁架上。


    今个还是吃烤鱼,不过是他们几人偷偷吃。


    家里那几位并不知晓,宗安吉怕月阳吃了上火,干脆没告诉她们。


    但鱼肉多,他想着傍晚带回去两条,给大家煮鱼汤。


    秋妧是正好今日过来,要不她也吃不上。


    “若是我没来,你是不是同你弟一样,也瞒着?”秋妧拧了宗骁胳膊一下,她没用劲。


    “不会。”宗骁趁着宗安吉转身他弯腰附在秋妧耳畔道:“我说过,什么事都不瞒着你。”


    这话一提,秋妧不由想起自己曾经说过的谎话。


    她瞬间红了脸,便没继续往下问。


    不过说起吃烤鱼,秋妧又有了想法。


    她挽起衣袖钻进灶房,起火烧锅,油热下菜。


    “二嫂,怎么又炒菜了,这两条鱼够咱们吃。”宗安吉闻见辣椒的香味了,他匆匆跑了进来,想要劝说。


    秋妧手底下动作没停,她指了指旁边洗好的土豆和藕片,“把那些切成片,一会儿放锅里。”


    宗安吉不理解,但乖乖照做。


    秋妧往锅中加了两勺热水,等他把菜切好,直接倒了进去。


    沸腾的水将菜腌入味,秋妧煮了好一会儿,直到锅中水剩的不多了,她这这才让宗骁拿个烤好的鱼进来。


    散发着焦香味的烤鱼,让宗安吉不由吞了吞口水。


    他以为秋妧是要放进盘中,结果他眼睁睁看着秋妧把烤鱼放进了锅中!


    烤鱼变成了铁锅炖?


    这能好吃?


    “别一副惋惜的表情,来尝尝。”秋妧递了双筷子给宗安吉。


    宗安吉夹起一块鱼肉放入嘴中,竟意外的好吃。


    汤汁浸透鱼肉给它多了一丝辣味,而焦香仍然存在!


    宗安吉立马又加了块土豆,紧接着是藕片


    都很好吃,味道与单纯用辣椒炒完全不一样。


    “二嫂,你怎么想到的。”宗安吉眸子都亮了,这样好吃的做法若是拿出去卖,定然能赚上一笔。


    尤其他们现在正需要钱!


    秋妧不客气的收下赞美之词,她笑笑,“你觉得好吃就行,到时候等天冷了,咱们正好推出这道菜。”


    天一冷,带点汤汤水水的菜就成了人们最喜欢吃的东西。


    再加上这里面有辣椒,那保准一吃一身汗。


    “准赚钱!”宗安吉又吃了两块,直到三水回来,几人才将菜端上桌一起吃。


    三水不怎么能吃辣,吃两口他就得灌半碗水下去。


    “若是吃不下,一会儿煮点面条。”秋妧实在有些看不下,不由劝道。


    “掌柜的,我能。”三水倒吸一口气,然后又加了一块鱼肉。


    他嘴里火辣辣的,脸都烧的通红。


    可这鱼这菜真的好吃,越吃越带劲!


    秋妧吃了几口就饱了,她没离桌,继续坐在那看着众人吃。


    “对了掌柜。”三水嘴唇都肿了这才放下筷子,他道:“今个我去田家,田夫人说这铺子明年打算卖了,问您买不买,若是买价钱能商量。”


    “卖铺子?”秋妧记得田家产业不多,除了几十亩地外,这是唯一一个进项。


    三水点点头,“田小少爷明年就要去府城念书,田夫人打算跟着一起去,这一去怎么也得一两年,夫人说府城花销大,这才想着把铺子卖了。”


    当时他们赁这铺子前也打听过,若是买下来怎么也得二百两起。


    那时候他们没钱,也买不起。


    现在


    秋妧还是没钱。


    但这铺子地段好,名声也打出去了,若是不买下来实在太亏。


    秋妧:“田夫人可说价了?”


    三水揉揉嘴唇,用另外一只手比划着。


    秋妧看清了,那是一百五十两。


    可这也多,她手头没钱,再说那处院子她也想


    “成,让我再想想,到时候我亲自过去一趟。”


    傍晚,吃饱喝足的三人这才驾着骡车往家走。


    宗安吉坐在前面,他扭着头问:“二嫂,那铺子咱们买不买,我那手头还有点钱,咱们可以凑一凑。”


    “我也想的。”秋妧说完这才想起还有一事没告诉他们。


    她低头从荷包中那出屋契,“这是我今个刚买的,就是那小包子铺。”


    “!!买了包子铺?”宗安吉激动的差点松开缰绳。


    “十八两,我觉得很划算。”


    “这也太划算了吧,和白送有什么区别。”


    宗骁抬手一巴掌拍在他脑后,提醒他看着前面的路。


    家中,宗母早早就做好了饭,见他们提这条鱼,宗母气的也给了宗安吉两巴掌。


    “有鱼也不说早点回来,都先饿着吧,我去弄个鱼汤。”


    宗安吉委屈极了,他可想解释一下这和他没关系。


    可当他抬起头想要秋妧和宗骁帮他说句话时。


    那二人早就没了踪影。


    此刻秋妧他们早已跑到廊下,她扶着宗骁身子弯腰笑道:“还好咱们跑得快。”


    第94章 回村。


    一碗鲜嫩鱼汤让秋妧身子都暖和过来。


    她现在不得不承认,大病一场后身子已经没有原来健康,现在风一吹她就打喷嚏。


    宗母在鱼汤里放了快豆腐,鱼汤乳白色的,熬得特别好喝。


    见秋妧喝了整整一碗,宗母欣慰笑笑。


    “娘,明个咱们都谁上山啊。”宗安吉下午吃得多,现在喝了两口就饱了,他揉揉肚子,抬头问道。


    烧纸这种事用不着全家回去,宗母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宗骁。


    “咱们三个回去就成,烧个纸哪里用得着那么多人。”


    秋妧:“我也去吧,正好进山看看,等天冷了就不进山了。”


    秋妧其实是想去看看坟地在哪,是不是梦中的那片地方。


    “你想去就去,就是你这身板娘不放心。”宗母犹豫了下。


    “那我明个多穿件衣裳。”秋妧道。


    见她执意要去,宗母还能说什么,只能答应就是。


    隔日一早,宗安吉把骡车牵出来,上面两背篓东西,全是烧纸要用的。


    宗母昨个没注意看,今个一看吓了一跳。


    “怎么买这么多。”


    “娘,你不是说爹他们在下面不够用嘛,我就想着多买点,趁着咱们还活着多往下面烧点钱,等咱们没了,去了下面,就不用再赚钱了。”宗安吉越说越带劲,全然没发现宗母那想打死他的眼神。


    秋妧忍住没笑,偏过头看向宗骁那边。


    “对了娘,三婶不会也埋在那边吧。可别到时候抢爹的钱。”


    宗母终于忍耐到了极限,她一巴掌指了拍在宗安吉后背。


    她压着嗓子道:“闭嘴!”


    秋季山上叶子都黄了,秋妧瞧见去年还结满果子的树,今年却干干净净。


    “今年家家户户都不容易,这果子还没熟就被摘没了。”


    宗母知道那种不容易,毕竟当年他们一家就是那么过来的。


    冬天有时候还要去挖草根,那时候日子苦的不成,谁能想到一晃几年过去,现在吃肉都不带心疼了。


    几人出门早,等到了山上日头这才刚出来。


    已经有些日子没回来,宗母看着院里一地的土,拿起笤帚就扫了起来。


    他们回来动静不小,隔壁邻居听见声响,揣着手就来了。


    “宗婶子。”那妇人是李三家的,平日都唤她三妞。


    “三妞来了,瞧瞧家里连个热水都没有,你先坐,我让他们烧点水。”


    和村里人许久没见面,宗母总是热情的。


    三妞坐到院里竹凳上,她四处打量,见只有一骡车在这。


    她好奇问宗母:“婶子,你们这是要搬回来?”


    “不搬,这不是日子到了,回来给老头他们烧些纸。”宗母抓了把瓜子放到石桌上。


    二人一边吃一边闲聊。


    三妞一听她们是回来烧纸的,她小声问道:“可是给老三家。”


    “怎么可能,话可不能瞎说。”宗母赶紧否认。


    “我们早就断了亲,人活着和我们没关系,人死了和我们更没关系。”


    三妞一听这话,便没再继续问下去。


    她痛痛快快吃完桌上瓜子,又喝了两盏茶水,这才离开。


    等人一走,秋妧这才从隔壁院过来。


    她那会就瞧见三妞了,但她不喜同她们打交道,便躲了起来。


    村里人最喜欢说闲话,这三妞以前也说过宗家的事。


    不过是现在宗家日子好多了,大家说话都带着些巴结意味。


    “娘,我和二郎收拾的差不多了,咱们什么时候过去。”


    去坟上烧纸不仅仅得带着纸钱,还得有贡品。


    山里人拿的多是野果子,有的还会放两个干馍。


    这东西往坟前一放就成,至于被谁吃了大家并不在意。


    宗母看了一眼他们准备的东西,还挺多。


    “就这些吧,装篮子里,咱们走着过去。”


    坟地都是在林子中,骡车根本进不去。


    再说那地就在村子附近,几步路的事根本用不着驾车。


    秋妧把吃食装进竹篮,宗骁把纸钱放进竹篓。


    几人收拾好,没多耽搁就出了家门。


    三个坟堆都在一处,宗家大哥和大嫂的紧紧挨着。都是木碑。


    许是有些日子没来,再加上刮风下雨,这三个墓碑都有些倾斜。


    宗骁扶正,用布巾一点点擦拭。


    秋妧帮着把贡品拿出来放在坟堆前。


    都是一家人,用不着什么面子工程。


    几人烧了纸钱,独留宗母自己在那说话。


    他们没有偷听的念头,寻了个地就去捡野栗子去了。


    “我想着,咱们给爹和大哥大嫂她们换个碑吧。”秋妧走在宗骁身旁,说出自己的想法。


    木碑到底不如石碑,现在他们还都活着还能认出地界。


    可若是他们这辈人没了呢,下面孩子可能寻到?认错了坟墓怎么办。


    宗骁也有这个打算,今个他在木碑上还摘了一朵蘑菇下来。


    那木碑生潮,用不了几年。


    宗安吉一人走在前面,他嘀嘀咕咕半天见没人回应。


    这才扭头往后看去,他大声喊道:


    “二哥二嫂,你们墨迹什么呢。”


    “来了。”秋妧抓起宗骁的手,大步领着人往前走。


    三人一直走到深山地界,这才瞧见了野栗子。


    不过也不多,只捡起了半竹篮。


    若是往年没灾的时候,这地的野栗子那真是到处可见,捡都捡不完。


    看着那半篮子野栗,宗安吉觉得有点少。


    他提议道:“要不咱们再往深处看看,万一还有呢。”


    “不去。”


    “不去。”


    宗安吉:


    宗母在坟地那说了好久的话。


    以前她不觉得自己这么能说,可这一年来发生了不少事,她现在就想说给他们听听。


    她从宗骁的婚事说起,又把最近整个镇上闹瘟疫一事提了一嘴。


    宗母抚摸着木碑,苦笑道:“若是你们还在,咱们家的日子肯定差不了。”


    “老头子,你肯定想不到吧,我这老太太现在也住上了大院子,还能日日吃肉呢。”


    想到大郎冬日进山殒命,宗母心又是一疼。


    她望着那两个紧紧挨着的坟堆道:“你们俩也放心,怀雪现在壮实多了,小丫头长得俊,咱们家人都喜欢她。”


    宗母在坟前待了半个时辰,等说的没话说了,她这才拍拍身上泥土回了家。


    她前脚刚走,后脚宗家三房送葬的队伍就来了。


    宗母从另外一处下的山,正好和队伍岔开。


    宗家祖辈都埋在这一片,宗家三房的长子长孙走在最前面,他们走过去就得路过宗家大房的坟堆。


    众人看着那坟堆前的瓜果糕点,有人不由吞咽下口水。


    若说以前大家对宗家有钱没有认知,可现在看见


    那一盘点心,他们都嫉妒了。


    给死人坟前放点心这不是糟蹋钱嘛。


    宗家三房的人看了一眼,很快收回视线。


    这种时候他们什么也不能做。


    心中虽恨,可也不能表现出来。


    宗母在家等了一炷香功夫,这才瞧见秋妧她们身影。


    “哪野去了,怎么回来的比娘还晚。”


    秋妧上前挽住宗母胳膊,笑道:“娘,我们去山上捡了些野栗,今晚上咱们吃栗子鸡好不好。”


    秋妧少有张嘴说想吃什么东西。


    今个一听她想吃栗子鸡,宗母哪有不答应的。


    她刮了下秋妧鼻尖,笑着答应:“好,回家了娘给你做。”


    几人没在山上多耽搁,收拾些东西放到班车上面,他们趁着还没晌午赶紧下了山。


    家中,月阳的娘过来了。


    如今书蕴快八个月大,已经能自己坐在那玩。


    月阳把他放在床中间,防止他掉下去。


    刘母看着月阳的好气色,心里那叫一个高兴。


    她牵过月阳的手,问:“前些日子听你大哥说你二嫂病了,娘整日担惊受怕,怕你和孩子也染上。”


    月阳摇摇头,“娘,都过去了。那时候二嫂染了病一直在自己院住着,我们都隔开了。再说那时候日日喝药。”


    “娘这不是担心你嘛,你这傻闺女。娘现在看你平平安安的,娘就高兴。”


    刘母絮絮叨叨一堆,末了问她:“你若有事可得和娘说。别瞒着。”


    月阳其实没什么事,可刘母这么一问,她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这事还是前几日她听宗安吉提起过。


    “娘,你说我们现在住的这院怎么样。”


    刘母环顾四周,认可道:“好,好着呢,娘这辈子都没住过这么好的院子。”


    刘母听她这么问,狐疑道:“咋了,可是你们要搬出去?”


    “没有。”月阳解释,“这院我们想买下来,但二嫂那边银钱不够,我和三郎算了算我们手上的,可能还差些。”


    刘母瞬间明白她什么意思。


    她悄默声问:“和娘说,还差多少。”


    “怎么也得三十两吧。”月阳没敢说高了,这些已经很多了。


    刘母沉思片刻,“这事娘回去问问你爹,看看家里还有多少银钱。”


    “娘。”月阳扑进刘母怀里,像小孩子一般撒了个娇。


    “娘在呢。”


    翌日,宗母揣着一张五十两的银票来了宗家。


    她没遮掩,当着宗安吉的面给了他们。


    宗安吉吓了一跳,结巴道:“娘娘你这是做啥。”


    “听月阳说你们想买这院子,钱还差些,娘那正好有,你们先用着,等赚了钱再给我们就成。”


    宗安吉感动的差点哭出来。


    那可是五十两,刘家虽然卖肉,可攒五十两也不容易。


    “多大人了还哭,拿着吧,等来年赚了连本带利给我就成。”刘母说笑道。


    她这做长辈的还能贪那些利不成,不过是想让孩子们心安收下钱罢了。


    “娘,明年我一定还。”宗安吉抹去眼角的泪,发誓道。


    这样大的消息,他根本瞒不住。


    等刘母一走,他就赶紧把这事说给了秋妧她们听。


    “二哥二嫂,我心里没底,你们说咋办。”这样的大事,宗安吉得跟他们商量一下。


    秋妧道:“先收下吧,今晚上我和你二哥算算兜里的钱,看看能不能买下来。”


    “好。”


    宗安吉原本忐忑的心终于平静下来。


    他迈着步子出了屋。


    宗骁刚刚一句话也没说,此刻只剩他们夫妻二人在这。


    他问:“真打算买下来?”


    “若是银钱够就买下来。”秋妧起身去柜子里面取出钱袋。


    原本鼓鼓的钱袋现在瘪瘪的。


    “不够吧。”宗骁心里有数,这几日就花了五十两下去,那里面肯定没多少了。


    “是还差些。”秋妧没气馁,她打起精神道:“不过也不着急,马上入冬,咱们还可以靠着食肆赚些钱。”


    可食肆又能赚多少呢,百姓们刚经历了一场瘟疫,现在更是舍不得花钱。


    除非


    一个念头涌上宗骁心头,他望向坐在窗边正在数第三遍银钱的秋妧,久久没有开口。


    第95章 护送货物。


    冬日来临,小院子里已经烧起了炉子。


    秋妧把这几日赚的银钱加加减减省出一部分,其他的全都和宗安吉拿过来的银两放在了一起。


    这些银钱是他们打算买宅院的,前两日问了牙人,如今住的这院子价位比较合适,整个下来又便宜了不少。


    原主家急用钱,价给的很低,他们现在手里这些倒是完全够用。


    不过若是买了院子,大家手里的钱就不够了,镇上铺子怕是得错过。


    但二选一的话,秋妧还是更想买下这院子,一家人有个落脚地那才可以称作为家。


    敲定好日子,秋妧和宗骁拿着银钱去了镇上。


    虽然住进这院子一年多了,但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原主家。


    来的是个年过六旬的老头,他头发花白面色沧桑,唯有身上那身衣裳还能瞧出几分富贵样。


    秋妧一时还真没认出人来,她记得牙人说院子住的主家是被孩子们接去府城享福了。


    若真享福,定然红光满面绝非现在这样。


    老头坐到凳上,自顾自倒了一杯茶水,他道:“这院子,你们可喜欢?那地就是偏了些。”


    秋妧实话实说,“院子我们确实喜欢,一听您愿意卖价格也合适,我们就赶紧来了。”


    老头笑笑,那价格定然是合适的,那样好的院子一百多两就能买下来,那真是捡便宜。


    毕竟当时建的时候就花了不少钱,里面装横更是贵价。


    不过现在提这些都没意义,他想的就是赶紧把屋院卖出去换成银钱。


    家中突遭变故,银子傍身才是正事。


    “还是一开始说好的价,这是银钱您先看一眼。”一百多两拿出来实在太惹眼,秋妧早早就都换成了银票,三张银票没错。


    老头摸了又摸,点点头,“那咱们去衙门吧,早些弄了我还得早些回去。”


    在牙人的带领下,他们这一趟特别顺利,才半个时辰事情就结束了。


    屋契也到了秋妧手中,看着上面名字和手印,秋妧还有一瞬的不确信。


    “咱们有院子了。”她拽拽宗骁衣摆,嘀咕道。


    “嗯,一会儿咱们就过去拿给他们看。”


    家里人全都等着呢,都盼着这事能成。


    临走前,秋妧还是没忍住内心的好奇,将牙人叫了过来,同他打听原主家的事。


    秋妧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问道:“这屋院比去年便宜了大几十两,可是原主家着急用钱?”


    牙人确实知道内情,这种事也不是什么秘密。


    牙人解释,“咳,秋掌柜您又不是不知道,前几个月那场瘟疫不就是从府城传来的,那老人家的儿子儿媳全都没了,如今家中只有一个十二岁的孙子。”


    “那为何不搬回咱们这。”


    府城那地寸金寸土,吃喝上面花费更是多。若银钱不够用自然还是回小地方更合适。


    牙人压低了嗓音道:“还能为啥,还不是这院子太扎眼,若家中只有他们二人,保不齐就出了事。现在院子一卖人一走,再也不会有人找到他们。”


    牙人话说的委婉,但秋妧却听明白了。


    也是,那么好的院子,她刚住进去,宗家那两房亲戚不就惦记上了。


    人心永远是最可怕的东西。


    一直都是。


    秋妧他们今个来镇上就是为了这一遭事,眼下事情解决,他们二人正要离开。


    就听见身后有人叫了一声宗骁名字。


    二人扭头看去,那人正是福顺。


    “也是巧了,我刚打算去你家找你呢。”福顺笑着走上前。


    秋妧看出他们有事要谈,她抬手指了指对面铺子,“我


    进去逛逛,你们聊。”


    福顺今个不是自己来的,他身边还有一汉子。那人又高又壮,瞧着是副生面孔。


    三人找了个茶楼,叫了一壶热茶。


    “有件事我想邀你一同干,不知宗兄有没有念头。”福顺脸上难掩激动之色,这么看这事定然是桩美事。


    “但说无妨。”


    “府城有个掌柜,需要送一批货去北边,正缺人手,价给的多,年前一趟的事。”


    北边容易起战事,也就这几年还好些。


    宗骁不愿这个时候冒险,他本想拒绝,可一听给的银子多,他又松动了些。


    福顺见有戏,又道:“一趟一人这个数。”


    “这么多?”宗骁皱眉。


    若是寻常押运东西,多了也就二十来两,少的也就七八两。


    可福顺刚比划的数字,是这个的好几倍。


    “送的什么?”宗骁问。


    “宗兄,我也不瞒着你,其实我也不知到底是什么,那边找了镖局,还让镖局凑了人。”


    若不是银钱给的多,福顺也不想冒险。


    可一趟的事,若是能活着回来,那可是改命钱。


    见宗骁犹豫,福顺又劝了两句:“宗兄,我知你家如今做买卖也赚了钱,这次你不愿冒险我也明白。但我还是希望你考虑考虑,一趟也就一个月,不出意外年前就能回来。”


    福顺身边的汉子也跟着劝道:“男子汉大丈夫,如今赚钱的机会就在眼前,有啥子可犹豫的。”


    “你们什么时候动身?”宗骁最终动了心。


    “后日,后日一早就在咱们官道前集合。”


    “好,那后日见。”


    宗骁还是答应了下来。


    如今家中却钱,就算是做买卖也不可能一下子赚很多钱出来。


    他昨夜还起过念头,想着今年再进一趟山,不过他不是为了猎狼,经过一次那事,现在他很惜命。


    但现在有另外一条路摆在他眼前,不用进山还能赚到比进山还多的银钱。


    也有危险,但至少去的人多,同行中还有镖局的人。


    对面铺中,秋妧心不在焉的看着布料。


    都是这几日刚到的新货,颜色也好,布料也好。


    秋妧上手摸了摸却一样也没有买。


    太贵了现在她舍不得乱花银钱。


    她的攒着,至少得把刘家借给他们的五十两银子先还了。


    布庄伙计认识秋妧,以往秋妧一来怎么也要选两匹。


    一次就好几两银子。


    伙计笑着迎了上来,“秋掌柜,可有相中的布料?”


    “就是逛逛。”秋妧抽回手。


    伙计不死心,又给她拿来了几匹颜色更好的布料。


    只可惜今个秋妧真没买的念头,拿再多介绍再多她都不打算买。


    见伙计还想给她推销,秋妧摆摆手,“你去招呼那边的客人吧。”


    这是撵人的话,伙计也不是傻子。


    见她这么说了,只能放弃。


    秋妧看着眼前那匹青色暗纹细布。颜色是她最喜欢的,上面暗纹也是她喜欢的。


    价钱却不是她喜欢的。


    罢了罢了,再看又想买了。


    秋妧没再继续留在布庄,她出了铺子又往隔壁逛去。


    等宗骁出来寻她时,她都已经逛完了四个铺子。


    不过手上空空,一样东西也没买。


    宗骁:“怎么什么也没买?”


    秋妧:“逛了逛,没有什么特别想买的东西。”


    说完秋妧看了看他,问道:“你呢,他们找你可是有急事?”


    宗骁本想回了家以后再和秋妧说。


    但现在她既然问了,那他还是说了好。


    不过宗骁把具体银钱和危险程度都瞒了些。


    他只说是去送趟货,马上冬天路不好走,可能一去得一个月,但银钱不少,怎么也有二十两。


    宗骁心中清楚,若说七八两,秋妧定然不会同意他去。


    若说的高了,秋妧还会疑心为什么给这么多,是不是特别危险。


    唯有这个数,看起来较为合理。


    果然秋妧一听,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只是押货,给这么多?”


    “不算多,他们跑商一个月也能赚十来两,再说这是冬日,可能还会下雪。”


    说的很有道理,但秋妧还是不放心。


    “咱们家也不差这点钱,等年后铺子重新开张,很快就能赚回来了。”秋妧越说越不自信。


    五十两呢,怎么可能很快赚回来。


    再说那饭馆若是买不下来,很快她们就得再看别的铺子,到时候想找这么合适的可真没有了。


    眼下这个机会来的很是时候。


    见秋妧没直接不同意,宗骁觉得有戏。


    “咱们先回家,这事回家了再商量下。”


    二人出门早,等到家时还没晌午。


    宗安吉正带着元姑他们在灶房准备吃食,其他人全都在厅中看着孩子。


    宗书蕴快一周岁了,现在能扶着东西站起来。


    一家人把他当个宝,得时时刻刻看着他。


    这不他一个没扶住,摔了个屁墩,此刻正嚎啕大哭。


    月阳已经习惯他这样,看了一眼也没起身去抱他。


    但宗母疼孩子,见不得孩子哭。


    再说他还那么小,摔一下定然疼。


    宗母将人抱了起来,搂在怀里轻声哄着。


    小孩也好哄的很,逗了两下就止了泪。


    秋妧进来正好瞧见这一幕,她洗净手上前结果孩子。


    “来让婶婶抱抱,看咱这眼红了,刚哭过吧。”


    白白胖胖的孩子最是惹人喜欢,秋妧没忍住还用手捏了下他的小胖脸。


    “一天哭好几次,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我还问了我娘,我小时候也没这么能哭。”


    月阳刮了下书蕴的小鼻子,“说,是不是随你爹了。”


    “可不是嘛,他爹爱哭。”宗母一想,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没事,咱书蕴现在还是个小宝宝,等以后长大了就不爱哭了。”


    秋妧抱了没一盏茶功夫就赶紧把孩子还给了月阳。


    这胖小子沉得很,抱一会儿胳膊都酸了。


    晌午的饭菜全是宗安吉做的,两荤两素。


    一家人围坐在桌前,趁着还没动筷子,秋妧把屋契拿了出来。


    “买下来了。”她说。


    “真的?这么快?”宗安吉惊讶道。


    那会秋妧她们回来没说院子的时,几人都以为没谈拢,索性谁也没问。


    没想到竟然已经买下来了。


    屋契从一家人手中传了个遍,最后又回到了秋妧手中。


    宗母道:“可得保管好,这是咱们的家。”


    宗安吉开口,“对,嫂子你拿着,东西放在你们那还安全。”


    都是一家人,谁也不在意屋契上面写的谁的名字。


    “好,那我先收着。”


    饭后,就在众人准备回屋歇晌时,宗骁又把大家留了下来。


    刚刚热闹,他没敢破坏氛围,怕大家一会儿吃不下饭。


    现在吃完了,这事就可以说了。


    他把自己打算年前跑商的事告知了大家,怕大家不愿意,他还说这次有熟人,就是大屯村的福顺兄弟。


    “这马上过年啊,要不这趟就算了?”


    “冬天本就天不好,何苦跑这一趟。”


    家里人你一句我一句,全都透露出不想让他去的意思。


    秋妧没有出声,她与宗骁成婚这么久,早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他若不打算去,都不会同大家提起。


    现在当着一家人的面说起这事,这就代表他想去,想去赚这份钱。


    屋中这么多人,秋妧一句也没说。


    她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宗骁看了她一眼,恰好与她对视上。


    他瞬间明白她的意思,他笑笑,对众人道:“娘,你们放心吧,年前我肯定就回来了。”


    第96章 离家。


    北边苦寒,这一趟出去又至少一月,秋妧其实心中还是不愿的。


    可现实摆在面前,赚钱的大好机会


    秋妧缩在被子里,手指被自己捻的通红,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都答应了自己还在这纠结。


    有镖师在这趟定然安全,她到底在纠结什么。


    秋妧说不清道不明。


    屋门被人从外推开,宗骁揣着汤婆子走了进来。


    他坐在床尾,掀开被角,把汤婆子塞了进去。


    被子下面的人一动不动,一声不吭,他知道秋妧这是又不高兴了。


    他吹灭烛灯,摸黑上了床。


    “你!”


    秋妧那会听见了响声,也知道宗骁进来了。


    只是她没想到宗骁现在如此孟浪,竟然直接钻她被子!


    她咬牙气恼道:“要出门了怕饿着?”


    “不是。”宗骁从后面搂住她,下巴放在她肩膀处。


    他蹭了蹭,哄道:“我很快就回来了,年前一定能回来。”


    “前年你也是这么说的。”秋妧转过身,同他面对面看着彼此。


    她眼中冒着水光,瞧着像刚刚哭过一场。


    “这次不一样,有福顺兄弟在,还有镖师,我们也就是陪同的。”


    “快过年了,镖局那边人手不够,这才来下面寻人,价给的也合适。”


    秋妧已经听他说过一遍,这些她都知道。


    可家人要远行,谁又能真的放心呢。


    宗骁捏着她的耳垂,轻声道:“很快就回来了,到时候我给你带些北方稀罕东西。”


    北边寒冷,又能有什么好东西。


    秋妧不甚在意这些,她瘪瘪嘴,道:“你人平平安安的就好。”


    “嗯,我记得,什么都没有命重要。”宗骁低头在她嘴角轻啄两下。


    老夫老妻之间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就知道彼此想要做什么。


    秋妧被亲了好几下,最后她伸手迎了上去-


    第二日,天还未亮宗母就钻进了灶房。


    明个宗骁就要离家,虽说跟着镖局一起送货,但吃食上谁又能保证他们吃的和镖局的人一样呢。


    宗母考虑周全,怕他路上饿着,专门蒸了一锅的干粮。


    冬日里干馍放的住,三五日都不带坏的。


    到时候放在火上烤着吃,也喷香。


    除了干粮外,宗母还弄了好些猪肉脯。


    这个东西今个做明个就能带走,若是弄肉干就些来不及了。


    宗母带着元姑一起弄,把家中所有猪肉全都弄成了肉脯。


    两个锅灶都放不下,最后只一波一波的烤。


    肉香味很快就飘了出来,勾着家中最馋嘴的人进了灶房。


    “娘,你一大早做什么好吃的呢,这么香。”宗安吉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他隔着盖子嗅了嗅,肯定道:“怎么想起弄肉干了?”


    说着他伸手想要掀开盖子。


    宗母“啪”的一掌把他手扇到一旁,“就知道吃,这都是给你二哥准备的,明个让他带着。”


    宗安吉瞬间蔫了,他往外瞟了眼见没人过来,这才小声道:“娘,您真答应二哥出去啊?”


    “你能拦得住?”


    宗母早就看明白了,二郎想做的事没有人能拦得住他。


    上次进山是,这才送货也是。


    好在这次陪同的人多,也都厉害,宗母昨夜细想一番,觉得应当没事。


    冯婶家孩子也跑过商,确实每次出去都要好久,毕竟去的地方远。


    如今天下太平,除了路难行,又能出什么事呢。


    宗母这么一想,也就同意宗骁出门了。


    见宗母也答应,宗安吉还能说什么,他叹了口气,扭身回了屋。


    没有人懂他,没有人明白他!他只能和月阳诉说自己内心的担忧。


    “你啊你啊,我自然明白你为何担心二哥。但二哥他们定有他们的考量,这次二哥想出门赚钱,也是为了家里。”


    “我”宗安吉心里也清楚,可他就是难受。


    难受又是在年前。


    “二哥既然一定会出门,你现在想太多都没有用,不如去准备些东西,让二哥带着。”


    一语点醒宗安吉。


    他蹭的站起身,往月阳脸上揉了一把,“还得是你,那我去了。早个的饭不用等我。”


    宗安吉拿上钱袋匆匆出了家门。


    谁也不知道他要去做什么。


    隔壁小院,秋妧一觉睡到了天亮。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只觉得又累又乏。


    昨夜二人闹腾到了丑时,算一算到现在其实也没睡多久。


    可明日宗骁就要出门,这一走就是一月


    秋妧心中酸酸的,她不由往宗骁怀中钻去。


    “醒了?”宗骁手脚并用将她裹了个严严实实。


    “你早就醒了?”秋妧瞬间醒了盹,她抬眼看向宗骁,见他眉眼带笑,一副吃饱喝足的好神色。


    宗骁确实早就醒了,他光明正大瞧了秋妧许久,直到她醒来。


    这样温馨的好日子他倍加珍惜。


    虽说他告诉了家人这次出去定然安全,但其实他心中没有底。


    但这些话他不能说,说了就不能去了。


    那银子数很多很多多的他就算知道有危险也得去。


    人嘛,有时候拼的就是运气。


    宗骁手掌挪到她腰间,轻轻捏着。


    “明个我就走了,到时候夜里你别忘了灌汤婆子。”


    这种小事一直都是宗骁去弄,秋妧甚少动手。


    反正每次钻进被窝,里面都是暖和的。


    “你怎么突然婆婆妈妈起来了。”


    “天越来越冷了。”宗骁怕她一人在家冻着。


    秋妧听不得这种被关心的话,她哼着哈着,怕宗骁再说下去自己会忍不住掉泪。


    “好了好了,我都记得都记得,到时候你回来肯定能看见一个活蹦乱跳的我。”秋妧从他怀中逃脱,拿起衣裳穿了起来。


    等二人梳洗好来到厅中时,饭菜早已做好。


    米粥虽还冒着热气,但已经端上桌有一会儿了。


    秋妧有些不好意思,到底是他们夫妻二人来晚了。


    “快,来尝尝娘的手艺,今个娘下的厨。”宗母招呼着大家坐下,给他们一人盛了一碗粥。


    秋妧吃了一半这才惊觉桌上没有宗安吉。


    她问道:“三弟呢,怎么一早就没瞧见他。”


    月阳往书蕴嘴里喂了一勺米粥:“嫂嫂不用管他,一早就出门了,谁知道办什么事去。”


    吃完早个的饭,宗骁就出了家门。


    既然决定好了,他的去福顺那告知他一声。


    宗骁没空手去,他提了一只兔子。


    自家养的,又大又胖,肉厚实。


    大屯村和以前一样,没有一丝变化。


    宗骁很快就找到了福顺家,他敲敲门,很快里面出来了一个妇人。


    妇人头发花白,比两年前明显见老。


    “婶子。”宗骁认得她,这是福顺的娘,“婶子,我是来找福顺兄弟的。”


    妇人挤出一个笑,将他迎了进去。


    “福顺,福顺。”妇人冲着屋里喊了两嗓子。


    很快一个端着药碗的人一脸郁气的走了出来,“谁啊?”


    见到来人,他瞬间眼前一亮。


    “宗兄。”


    许是没想到宗骁会找上门,福顺很是惊讶。


    他将人带到屋中,给他倒上水。


    小小的一间屋,床上就一床被褥。


    屋中全是汤药味,隔壁还传来阵阵咳声。


    宗骁不由皱起眉头,他记得福顺早就没了爹,那隔壁屋中是谁?


    “我小弟。”


    “你怎么没提起过。”


    福顺手一顿,苦笑一声,“说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宗骁总算明白为什么福顺愿意跑这一趟,为了家人,为了小弟。


    “病了多久了?”宗骁问。


    “有几个月了,瘟疫后喝药保住了命,但得一直喝着药。”


    那药虽说现在便宜了,但一月也得花四五两,一年就几十两。


    山里普通人家怎么可能赚那么多钱。


    福顺以前攒的那些家底,如今已经用的所剩无几,如今去送货是唯一一个来钱快的办法。


    宗骁出门急,山上没带多少钱,他把仅有的五两银子放到桌上。


    “你这是做啥。”福顺挡着不要。


    “咱们这次一走怎么也得一月,这银钱拿着给小弟先买上药。”


    福顺哽咽,“多谢宗兄。”


    小插曲很快过去,二人敲定好时辰,约好了明日见。


    出了福顺家,再往里走两条小巷就是秋家。


    宗骁也不知怎么想的,竟迈着步子往那走去。


    秋家那几人去年全都死了,院子如今也空无一人。


    看着门前野草,宗骁只觉时间过的真快啊,一晃快四年了。


    若他这次能平安回来,那他还能和秋妧一同度过剩下的几十年-


    当夜宗安吉提着自己买回来的东西悄默声溜进了宗骁那院。


    他站在门前像个偷听的


    小贼。


    还是宗骁瞧见了他,这才把人领进了屋。


    “大晚上的你站在门前不进来,想什么呢。”


    “二哥,给你的。”宗安吉把手上东西塞进宗骁手中。


    秋妧一看,那上面写着观合堂。


    那是镇上新开的医馆,药价贵,给的都是药丸,主打一个携带方便。


    宗安吉交代道:“这个二哥你放好,虽然不希望能用到,但保险起见还是带着好。”


    宗骁低头看了一眼,在宗安吉纠结的眼神中,他点头应道:“好。”


    他们是亲兄弟,血脉相连。


    宗安吉放心不下他一人出去,但眼下他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


    隔日天还未亮,宗骁已经收拾好行囊。


    他脖子上裹着的是一条新的兔毛围脖,衣裳里面也都加了一层兔皮。


    北方天寒,普通棉衣不保暖,只有皮毛做的才不透风。


    秋妧给他在腰间系好红绳,那寓意着平安。


    “你不用送我,我自个出去就好。”宗骁说。


    “我都下来了。”秋妧身上只穿着一层里衣,她拿起架子上的厚袄穿在身上,“我就送你到门口。”


    “好。”


    秋妧目送他出了家门,外面漆黑一片,很快再也瞧不见宗骁身影。


    秋妧在门前站了好一会儿,直到身后传来声响。


    “阿妧,二郎已经走了?”


    第97章 分别。


    寒风吹的人睁不开眼。


    秋妧木楞的点点头,“娘,二郎刚走。”


    宗母到底是出来晚了,她原本想着送送的。


    “咱们回去吧,娘。”


    瞧出宗母有想追出去的想法,秋妧赶紧开口,将人留了下来。


    宗骁叮嘱过她,不用去官道,那边今个人多眼杂,去了不一定是好事。


    宗母往外瞧了好几眼,最后微微叹息,“罢了,再过一月二郎就回来了。”


    秋妧搀着人回了院,经冷风这么一吹,秋妧早已没了困意。


    她纠结片刻,还是选择去了后院。


    那边还养着好些兔子,就算宗骁这一月不在家,也不能忘了这茬。


    卖兔子收成高,利润大,秋妧他们今年靠着卖兔子赚了不少银子。


    再说兔子能生,一窝好几只,若是照顾得当,基本都能活。


    宗骁平日里很宝贝它们,养的仔细。


    秋妧没点灯,她摸黑往兔窝里放干草。


    许是动静大,把旁边偏房里的四旗惊醒了。


    这孩子手持木棍悄默声来到了她身后,若不是秋妧扭头,那棍子差点落在她身上。


    “掌柜的。”四旗看清人后,赶忙将木棍收了起来。


    他也是真没想到这个时辰掌柜的会来后院


    “吵醒你了?”秋妧见他连袄子都没穿,这定然是听见动静就跑出来了。


    “没没。”四旗哪敢说自己被吵醒了。


    “天冷了,我给兔窝里垫些干草。”秋妧已经弄的差不多,她摆摆手撵人道:“你回屋再睡会吧,天还没亮。”


    四旗才十五,正是听话的年纪。


    秋妧说什么,他都听。


    现在让他回屋,他虽有些不愿,但还是老老实实回去了。


    秋妧将兔窝弄好便回了屋。


    少了一人,屋中瞬间空荡很多,秋妧告诉自己不要去想,可这种东西谁又能控制的住。


    无法,她又重新躺下,抱着枕头迷瞪起来。


    另外一边,宗骁背着包袱一出家门就往官道行去。


    他离着官道近,去的也早,他到那里时,那只有一个汉子。


    宗骁见过他,此人正是那日同福顺兄弟在一起的那个,叫郑时。


    “吃了吗兄弟?”郑时捧着肉包子吃的正香,见他走近,不由问了两句。


    他买的多,若宗骁没吃饭,他不介意分他两个。


    “吃了。”宗骁离家前吃过一碗热汤面,秋妧亲手做的,还在里面弄了个鸡蛋。


    热面下肚,他现在浑身暖呼呼。


    郑时三两口将肉包解决,随后同他唠起嗑来。


    谈话间宗骁这才知道,此次招人竟是郑时组织的,他兄长就在镖局,缺人手让他来寻的人,要身强体壮的汉子。


    像宗骁这种脸上还有疤能唬住人的更为合适。


    “兄弟,那日福顺应该没同你细说,此次去北边其实也有危险。”


    郑时见他脖颈间还有围脖,想来家境不错。


    这样的人家,其实可以不去冒险。


    “郑兄,此事我晓得。”


    “你晓得?”


    “能给出那个价,此番定然没有想象中轻松。”宗骁语气平常道。


    郑时敬他是个汉子,他们来的早周遭还没旁人,郑时便对他多说几句。


    “此次咱们不走官道,还得过两个山。”


    这也是为何说此行危险。山上险恶,除了盗匪外可能还有猛兽。


    宗骁还真没想到这些,他蹙眉狐疑道:“东西不能走官道?”


    郑时环顾四周,轻轻点点头。


    “别的我也不清楚,你记住不该问的别问,若这趟能平安送去,回来银钱少不了。”


    听他这意思,若人能活着,银钱至少翻倍。


    当然其中危险肯定比他一开始想的更多,不过他不怕。


    没一会儿人终于到齐了,算上他们三个,此行还有三人。


    那三人也全是猎户,瞧着都是进山好手。


    宗骁瞧了一眼瞬间明白,不是镖局的人不够用,应该是因为进山这事,所以需要有经验的猎户。


    六人坐上马车,很快熟络起来。


    此行一去一月,大家这些日子吃住都要在一起,熟络起来更方便。


    眨眼五日过去,这几天为了不去想宗骁。


    秋妧又回到了铺子里,她照旧在包子铺卖包子,只不过在铺子待的时间比以前更长了。


    “掌柜的,今个傍晚还有包子不。”


    一个脑袋从窗口那探了进来,秋妧认识他,这人是对面书院的书生,基本上每日都会来买包子。


    “有,不过只剩韭菜肉馅的了。”


    包子都是现包,所以剩下什么全看哪个馅料多。


    那书生一听,犹豫片刻又问:“那有汤面吗?”


    “有。”汤面简单,秋妧现做就能给他煮出一碗。


    书生脸上露出一个笑,他从衣袖中拿出铜板,一个个数好放到陶罐中。


    “掌柜的给我留碗面,等下学了我来。”


    “成。”


    书生一走,在铺子帮忙的元姑不解的走上前。


    “掌柜的,还能给他们提前留出来?”元姑是这几日才来包子铺帮忙的,以前那个妇人自从瘟疫后就再没来。


    马上快要年节,秋妧没想着雇人,就把元姑借了过来。


    好在饭馆那边不忙,有三水他们几人在,也能忙的过来。


    “都是老熟客,不碍事。”秋妧把包子放进笼屉,又转身开始和面。


    这几日她总是做很多活,似乎干起活来就没工夫想宗骁。


    宗母看在眼里,可她也没办法。


    只能叮嘱元姑让她多帮帮忙。


    “掌柜的,您去那边歇歇,揉面这种小活我来就成。”


    秋妧最近确实有些乏累,她揉揉腰起身挪到一旁的竹椅上。


    包子铺生意照旧红火,来买的书生不少。


    虽说瘟疫对镇上百姓造成了很大影响,但日子还得照旧过,活下来的人还得好好活着。


    傍晚,一


    早付了银钱的书生领着一个小孩走进了铺子。


    那孩子噘着嘴一脸的不高兴。


    “是你叫我来的,可不是我自愿过来的。”小孩嚷嚷着,生怕周围人听不见。


    “好好好,是我逼着你来的,快坐下,别挡着旁人。”书生把小孩按在凳子上,示意他乖乖坐好。


    秋妧看着眼前这个胖小子,一时间想到了宗家三房那个大胖孙。


    都这么的不听话。


    “你尝尝这面和包子,真的挺好吃的。”书生又加了一份面和三个肉包。


    小孩嫌弃的看看这看看那,“这小地方能有什么好吃的,能比家里做的好吃?娘让你回家住,你偏留在书院吃苦。”


    书生笑着揉揉小孩脑袋,语重心长道:“别乱说,能在书院念书上学怎么算是吃苦,再说这的面很好吃,你尝尝就知道了。”


    那些话一字不落的进了秋妧耳朵。


    也不知是不是为了证实自己的面好吃,秋妧专门在这面里多加了东西。


    明明是一碗肉臊面,秋妧却在上面点缀了几片香肠。


    “今个初雪,这香肠是送的。”秋妧说。


    “多谢掌柜了。”书生错愕,但很快恢复面色。


    他将面放到小孩面前,还把筷子递给他,“尝尝。”


    小孩许是饿了,虽脸上还是嫌弃神情,但手却拿起了筷子。


    他没搅拌面,反而先去吃了上面的香肠。


    这可是秋妧精心做的香肠,味道自然好。


    小孩吃了一口神色就变了,但他仍旧嘴硬道:“也就那样吧。”


    “你这孩子。”书生无奈笑笑。


    秋妧没继续偷听他们对话,铺子里人多了起来,她又忙着去下面。


    等她再出来时,桌前早已没了人,但空荡荡的碗边却多了几个铜板。


    “掌柜的,您看这。”元姑一时间不知如何好。


    “收下吧。”想来是瞧出多给他们加了东西,心里过意不去这才偷偷留下了铜板。


    这日二人一直忙到深夜,直到宗安吉驾着骡车赶过来,她们这才收了摊。


    四旗在前面驾着车,宗安吉坐在秋妧对面,表情严肃道:“二嫂,你这样可不行,太晚了。”


    “也就今天晚了些。”秋妧狡辩道。


    “前几天也没早到哪里去!二哥不在你也不能这么劳累。”宗安吉仗着有宗骁叮嘱,现在一点不怕秋妧。


    只要她一忘记时辰,宗安吉就一直嗡嗡。


    吵得秋妧脑壳疼。


    “好好好,听你们的,明天不这么晚了。”


    话虽这么说,可生意来了谁也挡不住。


    尤其是冬日里,有遮风的地方吃上一碗热乎的汤面,这对书生来说简直幸福极了。


    秋妧想早些走都走不开,最后还是宗安吉那边饭馆先关了门。


    一群人全来包子铺帮忙。


    日子忙碌起来,时间就过的很快。


    一晃半月过去了,这半月也不知宗骁他们到了北边没有。


    临别前说好了是去一月,按理说现在应该在回来的路上。


    秋妧算着日子,盼着他能平安回来。


    但现实与秋妧所想的完全相反。


    宗骁他们一行人别说回来了,现在他们还没将东西送到。


    “不能再往前走了,雪都到了小腿,这路不能走。”一年岁大的猎户拦住镖师,同他们将道理。


    “不行,再不去就错过了日子。”领头人看着前面皑皑白雪,心中已经有了决策。


    “那你们去吧,我反正不走了。”那猎户一屁股坐到车上,“这还没到最深处,在前面保不齐有野兽,这么厚的雪,根本不可能跑的过野兽。”


    这猎户是一群人中年岁最大的,也是经事最多的,这样的天他知道山里情况如何。


    他是来赚钱,可也不是真的不要命。


    众人听了这话全都犹豫起来,现在下山走官道肯定行不通,可若继续往前走,又是死路一条。


    “不如这样,咱们分两拨人,一批改道一批继续进山。”那猎户出了个主意。


    但这话一出,众人又吵了起来。


    谁都想改道,没有人想进山。


    最后领头的人将银两提到了一百五十两,几个猎户中只有福顺站了出来。


    他需要钱,没办法。


    可这远远不够,最后领头人找来树枝,用抽树枝的方法决定人手。


    几个猎户中再出二人进山,镖局的再出一半人手。


    就这样,宗骁不慎选中了进山。


    第98章 拿命赚钱。


    饭桌上,宗家人少有的聚在了一块。


    若不是昨夜下了雪,今早秋妧她们怎么也得去包子铺一趟。


    现在路难行,一家人反而能一块吃个早饭。


    “这场雪一下,来年定是个好年。”


    人们常说瑞雪兆丰年,这也是百姓们的盼头。


    今年多灾多难百姓们日子难过,这场雪一下就代表着过去彻底成了过去。


    秋妧也是这般想的,瘟疫后其实她们铺子生意也大不如前。


    若不是包子铺撑着,其实小饭馆那边早就干不下去了。


    百姓们兜里钱少了,谁也不愿再下馆子。


    若一直经济不景气,这饭馆只有关门的份。


    怀雪吃着小饨馄,根本不晓得外面世道已经变了天。


    她天真问道:“二叔是不是快回来了。”


    大家其实都一直算着日子,只是谁也没说出来。


    现在被小孩挑破,众人也不再藏着掖着。


    “算着日子应该是快了,也不知二哥他们现在走到哪里。”宗安吉往书蕴嘴里塞了一小勺蛋羹。


    小孩高兴的拍拍手,把众人目光全都吸引了过去。


    “这都半个多月了,早的话应该再有十来日就能到家。”


    秋妧这般说,其实她心中也没有底,毕竟当时宗骁说一去一月,其实说的是最快。


    北方苦寒,马若走得慢一个多月也是有的。


    不过大家都往好的地方想,谁也不想不好的-


    再往北就到了北境,也是这趟送货的最终地。


    前几日一行人还是分成了两拨,一队原路返回下山走官道,一路继续进山从山路穿过。


    走了这么远的路,众人都累了。


    夜里大家伙寻了个背风的地,架起火堆烤起火来。


    三五人围着圈来回转悠,防止有野兽突袭他们。


    这深山之中,又下了这么大的雪,野兽们寻不到食,很有可能冒险来吃人。


    大家谁也不敢松懈,火把和大刀更是不离身。


    一个猎户坐在火堆前烤着手。


    也不知想到什么,他苦笑道:“宗兄啊,你说咱们能活着回去吗?”


    这话一出,众人脸色难看起来。


    在这种时候说这么晦气的话,实在不应该。太容易扰乱人心,让大家惶恐不安。


    “能。”宗骁翻转着野兔,这是他们今个抓到的吃食,大家伙凑活着吃,一人一口肚里至少得有些食物。


    进山前大家东西还都分着,现在带的干粮都吃的差不多了,众人能抓到什么就吃什么。


    尤其宗骁他们几人是猎户,在这深山中找到吃的比那些镖师要容易。


    “咱们还要走多久才能出去。我真”


    “若是没有这雪,一日就能出山。”宗骁虽是第一次来这座山,但一路走来他已经摸清地形。


    他们已经走了一半多,现在正是往下走的时候,只要不出意外就能平安下山。


    “早知这么苦,给我多少钱我都不跑这一趟。”那猎户抱怨道。


    “等你到时候拿到钱了,准不这么说。”福顺撕下一块兔肉往嘴里一塞,他是这群人中最不悲观的。


    一想到成功送到货就能拿一百多两白银,他心都砰砰直跳。


    有了银子他小弟的病就有了治,家里也能重新翻盖,日子更是会好起来。


    多么的有盼头!这可是老百姓奋斗一辈子都不一定能办到的事。


    “也是,还是银子诱人。”


    寒风吹的火堆中火花四溅,大家轮流看守轮流睡觉。


    直到太阳出来看见日光,终于又平淡度过一夜。


    山里的夜危险重重,白日里就会好上很多。


    这不天一亮大家又开始赶路,人在前面开路,给马车清出能走的地。


    怕马受凉不愿前行,他们还给马腿上裹了布。


    马车晃晃悠悠行在雪地上,留下一串车轮印。


    众人只想着赶紧出山,谁也不曾发现队伍后面竟有东西跟了上来。


    六七只野狼嗅了嗅地上气味,那是活物的味道,但也


    有人的味道。


    这几只野狼见过人,它们知道人是不好招惹的东西,所以它们目标从来不在人身上。


    它们要的是那几匹马。


    马高大肥壮,一匹就能填饱它们肚子。


    “我怎么觉得怪怪的,是不是周围太安静了。”福顺碰了碰宗骁肩膀,同他说起小话。


    “确实,前两日还能听见那边山上有狼嚎声。”宗骁抬头望向左边白雪皑皑的高山。


    那地离着这边有一大段距离,前几日确实传出来过狼嚎声,但因为距离远,所以众人并未放在心上。


    可现在狼嚎声竟然没有了,这行为很奇怪,要不是有东西猎杀了狼群,要不就是狼群故意不嚎叫。


    不过不管是哪一种,对他们这群人来说都是危险的。


    宗骁从前面队伍撤到后面,他来到镖师领头人身旁,把自己顾虑同他详细一说。


    “狼群生性狡猾,又很会捕猎,我怕咱们已经被盯上了。”


    宗骁声音很轻,传到那人耳里却像石子投进湖里一样,让镖师一惊。


    “怎么可能?”镖师不信。


    若狼群真的盯上他们,能忍着不发出一丝动静?


    “咱们早做打算吧,让兄弟们别分神。”


    宗骁对危险来临有独特的预判意识,尤其他猎过狼,见识过它们的狡猾。


    现在他感觉狼群就在周围,至于来了几只他说不准。


    镖师原本不想说,可他也怕真的被狼群突袭。考虑再三他终于在天黑前把这消息告诉了众人。


    眼瞧着天越来越黑,众人只能又找一个新的落脚点。


    队伍中有人不信那话,他笑道:“畜生就是畜生,还能围捕咱们不成。”


    “就是,若真有狼群盯上咱们,能一路不发出声响?”


    话音刚落,他们不远处的山丘上竟然传来阵阵狼嚎。


    原本坐在地上的几人噌的一下站起身,他们面色苍白一脸惊惧。


    “这”


    声音太近了!


    宗骁没动地方,他静静站在那里听着狼嚎声。


    一声又一声,在最后一个停下后他又静静等了好一会儿。


    “最多七只。”他笃定道。


    “七只什么?”


    “狼。”宗骁抬手指了指后方山丘,“还好是个小狼群,不用怕咱们人多。”


    镖师闯南走北见识多,但见识再多也没想过会在深山被狼群包围。


    “还真有狼,来了也好,爷爷我好久没吃狼肉了,今个猎到狼咱们大吃一顿!”


    同行中还有一位猎户,他活动着手腕一脸期待的看向远处。


    猎狼,他可不怕。


    许是被他鼓舞到,其他人纷纷拿起手中东西,大家围成一个圈,将马车护在了最中间。


    马可得保护好,若是没了马,这些货物就运不下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黑夜中冒出了两点亮光。


    紧接着一个个狼身都黑夜中显现出来。


    真的是七只!领头那个竟然还是只独眼狼。


    “大家把手腕和脖子护住,只要别被咬到这地,其他都是小伤。”宗骁抽出弯弓,对准离他们最近的那匹狼,“别手软,直接砍就是。”


    弓箭松开的瞬间,狼群也扑了上来。


    它们虽只有七只狼却分工明确,三只在最前面吸引众人目光。剩下几只纷纷往马身旁扑去。


    狼嚎声,马鸣声,还有人的嘶吼声一下子混在一起。


    宗骁射杀了一只狼后赶紧换成大刀去旁边救人。


    这场人狼战事也就用了半个多时辰。


    福顺一把抹去脸上,;


    zxcL狼血,喘着粗气道:“真是差一点!这畜生竟然从后面扑了上来。”


    “嘶”有人倒吸一口凉气,“这畜生咬人可真疼啊,我这腿还能保住吗?”


    宗骁赶紧凑上前去看,好在只是狼牙划开了一个口子,没有将肉撕扯下来。


    宗骁随身带了药,此刻他取出药丸给那人喂了下去。


    “今夜应当没事了,明日咱们早些赶路,你这腿应当能保住。”


    镖师领头人没有受伤,但他手下兄弟却伤了好几个。


    看着大家脸上身上的血痕,他竟生出一股悔意。


    差一点,差一点他的兄弟们就保不住了。


    “一个人躲在这想什么呢?”宗骁安抚好众人后这才过来寻他。


    经历了今夜这一场,现在大家都是过命的交情。


    镖师也没了一开始的架子,同他们猎户说话还客气了几分。


    “在想山下兄弟们现在怎么样了。”


    这也是宗骁不明白的一点,一路他都没问,现在正好有了机会,他开口问道:“既然能走官道,为何还非要进山?”


    镖师没再瞒着,此事整个队伍中只有他一人知晓原因。


    他冲着那匹货物扬起下巴,道:“那里面装的东西不能走官道。”


    宗骁眉头拧紧,“那山下那帮兄弟岂不是有危险?”


    “换了。”镖师淡淡道:“临走前把那些重要的全都放咱们这边了。”


    当时十辆马车的东西,其中一半是官银一半是布匹瓷器。


    那帮兄弟下山走官道,那就不能运银子,所以这东西早早就换到了他们这边。


    宗骁总算知道为何下山时,那些马车都是经由镖师领头人之手选出来的。


    原来其中还有这个门道。


    此时下山的那批人正被官兵重重检验。


    那些人似乎得到了什么信,一辆马车都没放过,连车板下面都检查了一番。


    最后确认车上真的没有他们要找的东西后,这才放了人过去。


    大家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好在一切顺利,终于平平安安过了关口。


    “秦主事,您说这些人查什么呢?”


    官兵不仅仅查他们这几辆马车,凡是过这的全都查验。


    镖局里的人不知缘由,猎户们更是不知。


    “谁知道呢,和咱们没关系的事少打听。”秦主事拧着眉,抬手招呼众人跟上。


    他们一行人走官道,过了这个地速度明显快了起来。


    没过两日就到了北境。


    对接之人早早就在外面等着,已经过了约好的日子却不见镖局的人。


    对接之人急的不行,好在今个总算看见人,马车上插着旗子,他一眼就认了出来。


    “可是刘管事?”


    “在下姓秦,刘管事没同我们一道来。”


    对接之人一怔,但很快他又回复平常面色。


    他将人带回客栈,给众人安排好上等房,随后才去了秦管事那。


    北境的人当时收到信,上面写了一行人十辆马车,半月后抵达。


    可现在主事不在,东西也少了一半,这可是出了大事。


    秦管事不知内情,他只将自己知晓的告诉了他们。


    “在山上分开了?”对接之人诧异。


    “是啊,山路难行,雪都到了小腿肚那,要想走只能人在前面开路。”


    秦管事喝着热茶,他整个身子终于暖和过来。


    他都不敢想若是自己当时没有下山,现在是不是还活着。


    “好,我会派人进山去找。这一趟辛苦你们了。”


    对接之人一出屋子就立马安排了人进山。


    通往北境的只有那一座山,下山的路只有那么一条。


    若那些人还活着,应当能寻到。


    山上寒风刺骨,但每个人心都砰砰直跳。


    那七匹狼被他们宰杀后,交由猎户剥了皮。


    狼皮给了猎户,狼肉他们大家伙一起烤着吃了。


    这肉其实滋味不好,可对于深山之中缺少吃食的他们来说,是肉就不错了。


    镖师中的一个小伙子捧着比自己手掌还大的一块肉,吞咽着口水道:“我还是第一次吃狼肉。”


    旁边人噗嗤笑出声,“谁不是呢,这玩意在府城都是有钱人才买的东西,我还以为多好吃呢,没想到这么难吃。”


    “这肉真够柴的,烤成这样都遮不住腥味。”


    大家伙虽嘴上这么说,但一点也没少吃。


    因下山还得需要些日子,吃完这顿饭大家又赶紧赶路。


    受了伤的坐在马车上,没受伤的继续在前面开路。


    反正已经晚了好几日,大家没再像前几天那么着急赶路。


    一行人又走了一日,就在准备歇脚时,不远处竟然冒起了火光!


    有火光在就代表有人在这附近。


    大家伙再也没有休息的心思,匆匆把东西装回马车,继续朝着火光处行去。


    约莫半个时辰,两拨人终于相遇。


    来接应他们的正是北境的人,他们一个个全副武装,裹得很是严实。


    “总算找见你们了。”


    “有兄弟受伤了,山下可有郎中。”刘管事问道。


    那人回:“我们这就有。”


    说着队伍中走出来了一个年轻汉子,那人背着药箱,瞧着像郎中又不似郎中。


    好在受伤的人不多,大家也只是轻伤,给他们上完药,两边人一交接,宗骁这边的人总算能休息了。


    他们全都上了马车,北境的人牵着马带着他们往山下走。


    其实找到他们的这地离山脚下已经不远,不过确实还有积雪在,若他们一行人走怎么还得再走半日。


    但现在路已经被清理出来,马车行在上面都可以跑起来。


    这速度快了,下山的功夫就短了。


    天蒙蒙亮时,出行二十三的镖师队伍总算在客栈碰了面。


    这一趟危险重重但没有一人落下。


    北境这边感谢大家一路奔波,一人给封了十两银子。


    顺道把原本镖局应该付给猎户们的钱,他们给掏了。


    宗骁摸着手上银票,把他们小心翼翼塞进荷包中,又去借来针线,一块缝在了衣裳里。


    这可是四张五十两的银票,这一趟真是值了。


    其他猎户拿到手的钱与他们差不多,至于镖师,他们的银钱是回去后镖局里给。


    所以这些人都只得了这边给的十两银子。


    队伍要休整,索性大家在北境又住了一日。


    这一日宗骁和福顺上了街,二人都是第一次来北境,见许多东西都只觉新鲜。


    北境苦寒,许多衣裳都是皮毛做的,宗骁瞧上一件坎肩,纯羊毛的,要二两银子。


    这价够贵,但对于刚刚大赚一笔的他来说,这都不是事。


    至于其他小玩意,他按照家里人喜好,每人都买了一样。


    宗骁想着,到时候家里人瞧见这些定然喜欢。


    翌日,一吃完早饭镖师队伍就返程了。


    他们没有空手回去,又接了一单生意,装着皮质品开始往回走。


    这次走的官道,只用了十三日就到了府城。


    不过这一来一回已经用了快四十日,比原本说好的时间长了不少。


    宗骁心中焦急,他没同那帮人一样留在府城再玩两日。


    他租了辆骡车,连夜赶了回去。


    而宗家这边,前几日因秋妧身子不适,大家直接把饭馆关了门。


    包子铺没舍得关,那边有固定食客在,秋妧想着多赚几日的钱。


    她便让宗安吉他们去了包子铺。


    一个铺子开着门,就是一笔进项。


    这夜,大家忙活完后各自回了屋。


    秋妧身子不适,早早就睡下了。


    迷迷糊糊中她仿佛看见有人进了她的屋,那影子很像宗骁。


    很像很像。


    她以为是梦,喃喃出声:“宗骁。”


    紧接着一双粗粝的大手握了上来,那影子应道:“我在。”


    第99章 秋妧有孕。


    秋妧这一夜睡得格外踏实,翌日醒来时她还以为那只是一场梦。


    直到她起身意外摸到了枕边银票。


    那么多钱!怎么可能是梦。


    她蹭的下了床,厚袄都没来得及穿就要往门外走。


    这时门被人从外推开,宗骁端着一碗热乎乎的蛋羹走了进来。


    他单手端着碗,见她衣裳都没穿好,赶紧将人撵回了床上。


    二人分开有一个多月,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这么久没有见面。


    秋妧有很多话想问问他,这一趟是否平安,有没有受伤,为什么说好的银子突然多了这么多。


    宗骁把被子往上拽了拽,将她捂的严严实实。


    “先吃饭,你先知道什么我一会儿都告诉你。”


    秋妧指了指自己嘴巴,示意他自己还没刷牙呢。


    以前在山上,大家都是用柳枝草根这种东西清洗牙齿,现在赚了钱也开始买牙粉。


    说是牙粉其实与粗盐很像,几粒来回刷刷牙齿就能干净不少。


    秋妧梳洗好后这才重新回了床边,她自己舀着一点点吃了半碗蛋羹。


    “怎么去这么久,是不是路上遇见事了?”她问。


    宗骁已经平安回来,所以并未再隐瞒那些事。


    不过他也并未一五一十全告诉她,要不她又得难过些日子。


    宗骁道:“走的山路,这才晚了,不过回来时走的官道,是来日就赶回来了。”


    秋妧抓住关键词,她问:“怎么一开始没走官道,可是货物有问题?”


    秋妧总是这么聪明,话总是能问到点子上。


    宗骁点点头,“差不多,有些货不能走官道,那里面装了银子。”


    这还是遇见狼群后宗骁才知晓的事情,不过那箱子里可不仅仅是官银,还有一堆银票。


    他猜着北境应该是要起战事了,不过这个也不好说。


    “怪不得给的银钱多,这都比一开始说好的多了好些倍。”秋妧拿起银票又看了两眼,一个念头猛然冒出,她拽住宗骁衣袖,狐疑问到:“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一趟不寻常,给的银钱也不是那个价。”


    去之前宗骁说的数可不是现在这个。


    宗骁怕她生气,赶紧哄道:“当时确实说的不是那个价,不过也没有这么多。”


    见诓骗不住,他只好将山里发生的一切告诉了她。


    秋妧听完眼睛又红了,她就说怎么会平白无故给这么多,原来这是拿命换的。


    “以后这么危险的事,你可再也不能去了。”秋妧窝在他怀里,抓着他的手腕往自己小腹上面放。


    她吸吸鼻子,带着一丝哭腔道:“你现在可是孩子爹了,得惜命。”


    宗骁笑着小声应好。


    “你怎么反应这么平淡,不想当爹?”


    “想。”宗骁以前从未想过,可现在真的有了孩子,他怎么可能不想当爹。


    不过比起当爹,当好一个丈夫才是最重要的。


    他下巴抵在秋妧肩膀,呼出的热气正好撩过秋妧耳垂。


    “昨晚上一回来娘就都告诉我了。”


    想到宗母的话,宗骁心口处又是一颤。


    宗母说自他跟着镖师送货后,秋妧一直干活来打发时间,整日待在包子铺。


    早上就去晚上才回。


    累的什么也吃不下,有日差点晕过去。


    好在元姑跟着呢,赶紧将人带去了医馆,这一诊脉才晓得,原来是有了孩子


    ,才两个多月。


    自那以后秋妧就再也没出过门,不过算起来到今日也就才七天。


    俩人其实一直没打算要孩子,每次做的时候都小心翼翼。


    现在孩子自己来了,那就说明缘分到了。


    秋妧一开始是诧异的,对于这个突然到来的生命她很无措。


    可转念一想,这孩子是她的骨血,是在这个世界里唯一真正与她血脉相连的人。


    为了不出差错,她也真的留在了家中,至于包子铺的生意,现在全交由给了宗安吉。


    如今是冬日,秋妧让他上新了一波灌汤包。


    现在肉价便宜,灌汤包的卖价自然也低了,书生们喜欢,周边食客也喜欢。


    “对了,趁着没过年,咱们把钱还了吧。”


    秋妧一直没忘记借刘家钱那事,毕竟那可是五十两!


    “都听你的,一会儿我去找三弟一趟,同他一起去。”


    二人在床上又腻歪了一会儿,直到外面传来怀雪的声音。


    怀雪也有好些日子没见宗骁了。


    这还是今早她醒来,阿奶告诉她,二叔回来了。她这才知晓。


    “二叔!你可算回来了!”怀雪扑进宗骁怀里,把自己绣好的荷包塞进他手中。


    宗骁揉揉她脑袋,领着人进了内室,他把从北境背回来的包袱放到桌上。


    从里面取出来一个带着绣花的羊毛围脖。


    这围脖很长,可以在怀雪脖子上绕好几圈。


    怀雪很喜欢,围上脖子后就没再摘下来,她欢喜的跑出屋赶紧给众人炫耀去。


    彼时秋妧已经穿好衣裳,她看着那一桌东西,问道:“北境东西确实有意思,这都是你选的?”


    “瞧着咱们这少见就买了些。”


    宗骁给家里人都准备了,唯有秋妧那个最独特,他用布包裹着放在了行囊最深处。


    是一个羊皮小坎肩,现在穿正合适,他买的大正好可以套在厚袄外面。


    为了搭这个坎肩,秋妧少有的穿了件艳色衣裳。


    这还是前两日宗母刚拿过来的,用今年新棉花做的衣裳,又软和又暖和。


    “好看吗?”秋妧在宗骁跟前绕了一圈,她脸颊红红的,笑着问他。


    “好看。”宗骁站在原地傻傻看着她。


    这一刻是他们一家三口第一次团聚。


    吃过早饭,宗骁就拉着宗安吉去了镇上。


    至于他买的那些礼物全由秋妧分给了大家,月阳看着那把月牙梳很是喜欢,还上手给书蕴梳了梳头。


    “这马上过年啊,二哥回来的可真是时候。”


    若是宗骁年前回不来,这个年一家人可是过不下去。


    “是这么说呢。”秋妧冲着书蕴招招手,已经一岁的孩子现在已经会走了。


    虽然走的不稳当,但还是一人走到了秋妧腿边。


    秋妧弯腰抱起,把人放在自己腿上抱了一会儿。


    直到宗母瞧见,赶紧让她把小胖墩放了下来。


    “你身子弱,可不能累着。”宗母担忧的不行,就差让秋妧回屋躺着去了。


    “娘,我没事。”秋妧知道宗母这是在关心她,她心里暖暖的。


    “还是要注意着些,你前些日子太操劳,现在二郎回来了,让他们兄弟干活去。”


    元乡镇上此时已经有了年节气氛。


    虽众人经历了一场祸事,但这个年节的热闹气氛一点不比往年差。


    街道两旁全都是红灯笼,基本上每个商铺都贴上了红纸。


    宗骁看了两眼,去卖糕点的摊位买了两包贴着福字点心。


    买完就塞进了宗安吉手中。


    “二哥,一会儿咱们办完事回来再买也一样。”宗安吉看着那摊位道:“那老爷子卖的点心种类多,到时候卖不完。”


    “这是给你岳丈家拿的。”宗骁说,“人家好心借咱们银两,你可不能空手回去。”


    宗安吉哎呦一声,抬手就往自己脑门一拍,“我怎么就忘了这事。”


    宗骁收回视线,没眼再看这个傻弟弟,“别拍了,再拍更傻了。”


    二人把骡车放到小饭馆后院,随后拿着银票和点心去了刘家肉铺。


    这时节正是肉铺最红火的时候,二人等了一盏茶功夫,刘母这才腾出手。


    不过还钱用不了多久,再加上几人说了些话,等宗骁他们出来时,也就过了半个时辰。


    刘母说什么都要给他们肉。


    没法子,宗安吉只好收下,不过他也想好了,年后陪月阳回娘家时多买些东西。


    毕竟这次能买下那宅院,多亏了刘家。


    宗骁出了铺子就同宗安吉分开了,他还有别的事要去做。


    本来这事秋妧想自己来,但现在她身子不稳,又怕事情拖久了会生出变动,便只能交由宗骁去做。


    宗骁叫来三水让他陪自己去了一趟田家。


    田家早些日子就放话说这宅院要卖,不过这消息也就只有宗家知道。


    不过若是过了这个年宗家还不买,那田家也只能卖给别人,毕竟田娘子他们是要搬去府城的。


    “价还是一开始说的那个价,现在镇上屋院都便宜了不少,这价想来还算公道。”田家娘子气色明显好了许多,说起买卖的事一点也不含糊。


    “成,那咱们今天过契?”宗骁来时就带足了银钱。


    他这趟赚的那些钱一眨眼全都花完了,可他们夫妻二人不后悔。


    有时候有点家底心里还踏实。


    现在有了屋院,有了两间铺子,以后再赚的钱那就都能攒下来。


    田娘子亲自去办的这事,晌午前就过了契。


    从今起那饭馆就真是的宗家的了。


    宗家其他人还是过了几日后才知道的这消息。


    秋妧和宗骁一直没往外说,毕竟二人还没想好怎么同大家解释那小二百两银子是哪来的。


    现在家里人晓得了,怕大家误会,秋妧赶紧拽着宗骁来到厅中,让他一五一十交代清楚。


    “你!”宗母气的抬手就往宗骁身上打。


    “你这孩子这样的大事怎么能瞒着娘!你若出了事娘可怎么办,阿妧可怎么办。”


    “二哥!你怎么连我也瞒着!若是我们知道这趟这么危险,说什么也不能让你去。”


    事情都过去了,好在人平平安安回来了。


    宗骁安慰道:“这事是我错,当时我连阿妧也瞒着了。”


    “你还有脸说!”宗母又是一巴掌,“阿妧如今有了身孕,你若出了事,她们孤儿寡母的可怎么办!”


    宗母是真的怕了,她失去了丈夫又失去了儿子和儿媳。


    若再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她这身板可受不住!


    宗骁也晓得自己这次能平安回来全是命大,这样危险的事他再也不会冒险去做。


    不为别的,就为家人,为现在屋里每一个偷偷落泪的家人。


    第100章 喜欢女娃还是男娃。


    又是新的一年,今个宗家年味特别足。


    早两日宗骁就去镇上买了几个红灯笼回来,家门前各小院前,他们全都挂了上去。


    红色既喜庆又吉利,过年嘛就得这样。


    宗母也给全家人都缝制了新衣裳,连家中的大福都有。


    原本小小一只的大福现在站起来都有半人高了,当真是看家护院的好狗。


    宗母摸摸狗头,给它解开绳索,带着它往灶房走去。


    今个过年,灶房里元姑她们正在准备吃食。


    屋里有骨头,宗母挑了个大的扔给大福。


    大福得了骨头,摇着尾巴回了窝。


    现在它大了,窝也从屋里搬到了院里。


    宗骁用石砖给它垒的窝,又大又结实。


    元姑见宗母进来,连忙问还需不需要再准备几个菜。


    今个他们只弄了六个菜,四个荤菜两个素菜,外加一锅饺子。


    年节嘛,饺子是必吃的东西。


    “就这些吧,今个吃完了明个做新的。”宗母说。


    今年刘家那边还送来了半只羊,宗母听秋妧的,还专


    门包了一笼屉羊肉馅的饺子。


    只可惜秋妧闻不得那味,最后羊肉馅的饺子她一个也没吃。


    不过素馅的倒是吃了不少,饭后她竟觉得有些撑,喊着众人一起出去溜溜。


    天冷家里其他人不愿出去,最后只有宗骁陪着她。


    二人没去远地方,只围着村子周围转了转。


    山下地势好,村里人都靠着田地庄稼过日子,秋妧早就有买田地的打算,不过银子紧俏,这屋院铺子都得买,所以地就耽搁了下来。


    现在夫妻二人站在地边,秋妧指了指问道:“你说咱们来年若是赚了钱再买几亩地,如何?”


    田地是根本,若是没有田地就没有粮食,人嘛哪有不吃粮食的。


    “到时候我去打听打听,不过村里人一般不卖田。”


    好田一亩小十两银子,虽说钱多,但一般人家若是不出事很少会有去卖田地的。


    那些一直往外卖的便宜地,收成不好,买的话也没什么太大必要。


    秋妧也晓得这个道理,她不着急,只是一说罢了。


    毕竟买完屋院铺子,他们夫妻二人手中现在连十两银子都没有。


    今年家中年节置办的那些东西,多数是宗母和宗安吉弄的。


    不过一家人在吃喝上面从不分那么清,谁买的多谁买的少都无所谓。


    天冷又起了风,二人没溜达多久便回了家。


    一进家门正好和四旗撞上,这孩子手上拿着纸糊的风筝,正要出去。


    “放风筝去?”秋妧见他身后还跟着一大一小,忍不住笑出声来。


    四旗抿唇点头。


    “婶婶,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放风筝啊。”怀雪牵着书蕴的手,那小孩捂的严严实实,又是虎头帽又是兔毛围脖,整张脸只露出那双圆溜溜的大眼。


    “婶婶就不去了,你们去玩吧,早些回来别冻着。”


    怀雪甜甜一笑,转身对着四旗道:“你瞧,我就说可以出去吧。”


    四旗还是抿唇不语。


    秋妧没反应过来怀雪话中意思,直到回了屋碰见月阳,这才明白过来怀雪为何这么说。


    原来那会她叫大家一起出去,大家都嫌冷谁也不愿。


    后来怀雪瞧见了风筝,想着出去放。四旗那孩子支支吾吾不答应,还是月阳放了话,那孩子才拿起风筝带着他们出去了。


    “四旗还有不答应的时候?”秋妧惊讶。


    四旗那孩子虽是买回来的,但做事特踏实,家里小事基本上都能交给他办,有时候也能看孩子。


    “怕被你们撞上,说为什么你叫着出去时不出去,现在要出去。”月阳笑弯了腰。


    秋妧沉默了,她竟然无话反驳!


    是啊,刚刚她叫着出去时一个个都不出去,现在一说放风筝,竟然都愿意出去了!


    “不过咱们家什么时候有风筝了,我怎么不记得买过?”秋妧侧过脸看看宗骁,等着他回话。


    “我也没有买,想来是三弟买的。”宗骁说完,他们夫妻二人齐齐看向宗安吉。


    “我也没有!别看我。”宗安吉嘴里的糕点还没来得及咽下,他赶紧举手自证清白,“可别冤枉我。”


    每次家里出现点新鲜玩意基本都是宗安吉带回来的,所以这次大家也这么想的。


    可风筝不是他买的,难道是宗母买的?


    正说着,宗母从外面端着一盘油炸麻花进了屋。


    这东西又费油又费糖,宗母平日里可舍不得做。


    这不是过年嘛,家里又要添丁,宗母一高兴也就舍得了。


    “说什么呢,笑得这么高兴。”宗母把东西放到桌上,自个找了个地坐了下来。


    “娘,怀雪他们玩的风筝是你买的?”宗安吉赶紧问道。


    宗母摆摆手,“哪能啊,那风筝是四旗自个做的。”


    “四旗还有这手艺?”


    “可不嘛,我瞧那风筝扎的好,他们想玩就玩去吧,以前住在山里哪有地放风筝。”


    山里全是树,那时候他们村里人连地都没有,更别说去田间放风筝了。


    现在有了条件,孩子们愿意玩就玩去吧-


    过了大年初一,宗家人又开始忙活起来。


    这过年期间宰猪的多,宗骁去各家各户都预定了下水。


    那东西现在会做的人多了,价也比以前贵上一文,但他们还是照买不顾,为的就是趁着天冷多做些香肠出来。


    等年后包子铺一开张,他们打算继续卖香肠面。


    还有饭馆里,香肠也是一碟子下酒菜。


    这东西油性大,比纯用猪肉炒菜香,爱吃的人可不少呢。


    因着秋妧有孕,这几日她得了闲,也不下灶房干活了,每日就是和月阳坐在屋里喝喝茶聊天。


    有时候她也会学些针线活。


    毕竟为人母,这时候正是最有母爱的日子,她也想着给孩子做两身小衣。


    她算了日子,这孩子若是足月生差不多是八月,正是天热的时候。


    月阳从木箱子里挑出几块细软的布,都是以前她娘家送来的细布,料子特别软。


    月阳放到桌上让秋妧自个选。


    “二嫂你瞧瞧喜欢哪个色的。”


    “这俩吧。”秋妧指了指鹅黄和嫩粉的那两块。


    月阳眉眼弯弯的看着她,“这么艳的颜色可不适合小子穿,二嫂瞅瞅书蕴,穿那衣裳娇的像个女娃,带出门总是被人认错。”


    “那说明咱们书蕴长的俊。”秋妧摸着还有些平坦的肚子道:“我倒是喜欢闺女,若是得个小丫头,像怀雪一样可爱,我也知足了。”


    “二哥呢,二哥想要什么?”


    “他啊,我还真没问过,不过在他眼里是男是女都一样。”秋妧回想一番,记忆里还真没有这茬。


    她想着夜里正好问问。


    后院中,宗骁挽着衣袖正和宗安吉一起处理那些脏污的下水。


    现在河边早就结了冰,处理这些东西只能来后院,这边有水井,打水还方便。


    宗安吉早就习惯了这股怪味,他像洗衣裳一样面无表情的搓洗着。


    “二哥。”宗安吉抬眼看向宗骁,笑着问道,“二哥想要小子还是闺女。”


    “都好。”宗骁从未想过要男要女,毕竟这孩子来的就很意外。


    他们夫妻一直以来没想过这事,但孩子来了他们也会很爱她。


    “你瞧你说的,这话不行,二选一,必须选一个。”宗安吉不放过他,非要问个究竟。


    宗骁被他吵得实在头疼,他仔细想了想,只好道:“女儿吧,像你嫂子那样最好。”


    宗安吉嘿嘿两声,朝他挤眉弄眼道:“二哥,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闺女随爹,儿子随娘。你瞅瞅书蕴,多像月阳。”


    宗骁瞬间黑了脸,想到若是闺女像自己一样不能再想了。


    可怕!太可怕!


    夜里,怕自己身上有味熏到秋妧,宗骁专门用皂角搓洗了两遍身子。


    直到浑身上下沾满皂角的香味,他这才回了屋。


    秋妧早就上了床,此时她等的都有些困倦了。


    因着白日里月阳问她的话,秋妧惦记这事惦记了好几个时辰。


    毕竟她也好奇。


    “怎么今个洗的这么慢。”秋妧冲他招招手,示意他坐到床边来。


    秋妧拿过布巾,慢悠悠给他擦拭着头发。


    宗骁头发又黑又密,秋妧那叫一个羡慕。


    她自言自语道:“若是孩子随你这头发,也挺好的。”


    宗骁也在想着事,他没听全,听成孩子随他就好。


    他微微皱眉,心里有些不认同。


    他那长相有什么好的,小时候因着这张脸根本没有小孩愿意和他玩。


    后来若不是阴差阳错,他也娶不上秋妧。


    他扭过头,一把握住秋妧的手。


    秋妧一愣:“怎么了?”


    宗骁看着她那双明媚眸子,话还来不及说出口,就又听见秋妧问他。


    “今个月阳还问我呢,问我想要儿子还是女儿。你呢,你想要什么?”


    宗骁:“都好,像你最好。”


    秋妧笑道:“你瞧你这话说的,像你就不好了?”


    宗骁无法对秋妧撒谎,他点点头,“不好。”


    “这有什么不好?”秋妧终于觉出异常,她掰了下宗骁肩膀,让他扭身正对着自己。


    她问:“你老实说,像你怎么就不好了?”


    宗骁说不出口,他只好指了指自己脸上的疤。


    那道差点困住他一生的疤,此刻仍旧狰狞。


    但秋妧瞧习惯了,早就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再说没有疤的那一半脸,其实很好看。


    “孩子又不会生下来就有疤。”秋妧抚上他的左脸,喃喃道:“再说我眼里,


    你最好。”


    这样的话他听了一次又一次,可每一次从秋妧嘴中说出,他都心口一热。


    情到浓时,夫妻二人谁也没再纠结刚刚的话。


    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孩子,是男是女对他们二人来说都一样。


    他们都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