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生桑葚 从了
桑芙不好意思干站着, 一直很给力地打下手,又是洗这个又是洗那个,后面洗完了, 庄墨闻在炒菜的时候, 她就去切水果。
他动作行云流水, 稳稳当当, 一步多余的步骤都没有, 显然是经常进厨房的人。
没过多久, 菜齐了。
恍惚中,桑芙忽然想起容清秋好像和她说过,庄墨闻厨艺很好。
坐下来,庄墨闻顺手将盛好的米饭放在她面前, 状似不经意地问她:“我今天不来,你打算中午吃什么?”
桑芙说:“面条。”
“以后呢?”
桑芙:“还没想过。”
“那今天就当换换口味。”庄墨闻示意她尝尝。
桑芙尝了一口,只觉自愧不如:“好吃。”
莲藕脆脆的, 所有味道都是刚刚好的程度,而且他没放辣椒,完全是桑芙的口味。
其它菜也是, 就算有辣椒也是辣度非常低的那种,只增味, 不至于太寡淡。
庄墨闻便笑,他温声说:“那多吃。”
……
从那天过后,赵阿姨请假的那些日子里, 桑芙的一日三餐莫名其妙地就被庄墨闻包圆了。
早餐是他清晨起来先做好的,午餐和晚餐是提前询问她想吃什么,他回家亲自做的,桑芙感觉自己的日子过的, 好像和赵阿姨请假前没啥区别。
不过也有细微的区别。
“啊,回家?”盛微瑶拉着她的手臂,“不要……我好不容易今天上午没课,见你一面,我们不一起吃顿饭吗?”
“再过两天就好了,”桑芙说,“赵阿姨请假了,她不在家。”
盛微瑶不解:“那你不是更能想去哪吃去哪儿吃了?”
桑芙摇摇头:“现在都是庄教授做饭。”
她本来就帮不上什么大忙,要是还不回去吃,岂不是太摆架子了。
而且,除非和盛微瑶聚餐,她也很少在外面吃饭。
盛微瑶眉毛一皱,“等等。”
“我看看……”盛微瑶点开手机上的日历,“今天是工作日对吧。”
“嗯。”
“马上要到午休时间了对吧?”
桑芙咬着吸管,点头。
盛微瑶:“我靠。”
对于好朋友的一惊一乍,桑芙习以为常,但她还是很求知若渴地问:“这次靠什么?”
怕隔墙有耳,盛微瑶拼命压低声音:“你说庄教授专门给你做饭?”
“我没说专门给我做,”桑芙正色,纠正她话中有歧义的地方,“他也吃。”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盛微瑶抬手给她一个“打住”的手势,她头疼,单手扶额沉思,“绝对有哪里不对,你让我好好捋捋。”
桑芙就没做声了,她默默喝着果茶,望向窗外的车流,不知道过了多久,盛微瑶茅塞顿开,倏然打了个响指,拉回她的思绪:“我知道哪里不对了!”
“什么?”
“庄教授以前都是吃食堂的呀,”盛微瑶挤眉弄眼,“你这么大个人了,就算他不回来,难道你还能照顾不好自己不成?点外卖,点外卖总会吧,还饿得着吗?”
桑芙看着她,盛微瑶这番说辞下来,她眉毛都没动一下,完全保持着一开始的表情:“所以……”
“不就是专门为了你,回去做饭吗?”盛微瑶自信总结。
桑芙叹了口气,她的果茶见了底,盛微瑶的那杯都还没怎么动过,可见时间全花费在这些八卦上面了。
“我问过,庄教授他说食堂吃腻了,所以就跟我一起换换口味。”桑芙面无表情,“微瑶,你少看点言情小说。”
“天呐,苍天可鉴,我忙得已经整整一个月没空看小说了,”盛微瑶被戳到痛点,整张脸都皱在一块,她愤怒地吸了一口奶茶,摆摆手,“好吧,你就当我疯了在胡说八道吧。”
桑芙抿唇笑了笑,她收拾好自己的包,冲她柔声说:“那我先走啦?”
“走吧走吧。”盛微瑶抱着奶茶很郁闷,看着起身的桑芙,提醒她:“对了,说好过两天,就两天,和我吃饭啊,要记得。”
桑芙回过头,冲她比了个“ok”:“遵命。”
她今天穿着一件燕麦色的长款牛角扣大衣,头戴着顶圆形礼帽,深灰的颜色,更衬得她脸颊粉扑扑的,整个人就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一个很简单随意的动作,却萌得盛微瑶一瞬间气就消了,她噗嗤笑出声:“快走快走。”
眼见着桑芙的身影消失在窗外,盛微瑶托着脸颊,美滋滋地小声感慨:“我要是庄教授,遇上小桑芙啊,我就从了。”
……
十一月下旬,小雪节气过后,冷空气愈发强势,来势汹汹地席卷霖城这座城市,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机会。
新书下个单元故事里提及了某种历史文物,桑芙为了写得更真实,特意找了一天时间,去了本市的博物馆。
她偶尔拍拍照,又从解说员那把了解的背景记在带来的笔记本上,她也提前查过,记得都是她漏掉的方面,仍有些疑问的部分,也只能压下,以后慢慢查资料。
两个小时过去,桑芙看了看手机上的照片,准备回家,这时,耳畔响起一道陌生青涩的男声:“你好。”
桑芙原先还不知道是在和她说话,仍旧自顾自地走,直到有人挡在她面前,她才顿住步子。
“不好意思,你在和我说话吗?”
男生点点头,他年纪应该和她一般大,瘦瘦高高的,一股蓬勃的少年气,“我刚刚观察你很久了,总觉得你有点眼熟,你是不是上次在嘉大拍摄那个模特?”
桑芙没否认,她步子没停,只是稍微放慢了些,礼貌地问:“你找我有事吗?”
霖城虽大,不过嘉大学子数不胜数,这里有是霖城最闻名的博物馆,能碰上也不奇怪了。
奇怪的是还有人记得她。
“我是嘉大历史学的,今年大三,我叫陈嘉文。”男生盲目地跟着她走,还差点撞到行人,“你对这些文物很感兴趣吗?我看你一直在记笔记。”
桑芙“嗯”了一声。
“那太好了!”
桑芙吓得一个激灵,周边路过的人也吓得一个激灵。
陈嘉文自觉突兀,又平复了下心情:“这是我的专业,我很了解这些的,你要是有什么不清楚的,也可以来问我。”
临近门口,桑芙将笔记本放进帆布包里,她在电梯门口停住步子,仍是礼貌地回拒:“不用了,谢谢你。”
陈嘉文心脏怦怦跳,视线根本不好意思落在桑芙身上,他嘴上说着:“不用客气的,你能告诉我你是那个学校的吗?你也在霖城读书吗……”
好一会儿也没得到回音,他扭头一看,桑芙不知何时已经进了电梯,而他看过去的时候,电梯门已经开始缓缓合上。
电梯内,桑芙伸手按着关门键。
陈嘉文连忙手忙脚乱地去翻口袋,终于不再迂回婉转:“那个,其实我是想说,能、能不能加个……”
等他抽出手机,电梯门已然合成一条密不可分的线。
她表情极淡,电梯门前彻底合拢的前一瞬,陈嘉文对上她的视线,还能看到她冲自己很轻地点了下头,并轻柔而疏离地对他说了句:“再见。”
可这冷漠的架势,分明是再也不见。
陈嘉文目瞪口呆地看着下去的电梯,嘴角微抽,好像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哇,速度太快了吧。”
……
桑芙开车回到家,车刚停稳,就看到在一旁玩的初一迎了过来。
它真的太热情。
桑芙从最初的害怕,到后来的不主动触摸,再到现在,她已经可以毫无负担地与初一亲近了。
她蹲下来,任由初一扑进怀里。时隔两个月,桑芙又一次被它扑倒了,她坐在草坪上,陪它闹了好一会儿,才带着初一进了家门。
赵阿姨回来以后,庄墨闻又开始往返各个城市,今天虽然回了霖城,但还要开一个很长的组会,晚饭就没回家。
这段时间,桑芙有偷偷给初一戴上牵引绳,然后在院子里转,慢慢地磨合,她发现初一也只是走得快一点,只要她停下来,初一也会跟着停下来。
所以这些天,她有空,都是她去遛初一。
不知不觉又走到了那座公园,桑芙附近的长椅上坐了一会儿。
初一在椅子旁边到处嗅,不知道是不是闻到了同类的味道,她也没太搭理。
尽管寒潮侵袭,但今天天气意外地很好,万里无云,所以她比往常提前了一个小时带初一出来,趁着天没黑,还能看看风景。
桑芙仰起脸,看着头顶交错的光秃秃的枝桠,它们嵌进渐暗的天幕中,远远看去,像是生于天空的脉络。
手中绳子松了紧,紧了松,不知道初一又看到了什么那么激动,桑芙正要去看初一,侧过头的那一瞬间却顿住视线。
“在看什么?”
她抬起眼睫,和庄墨闻的目光相对。
“没什么。”桑芙说,她也不知道庄墨闻为什么会在这儿,“我是不是带初一出来的时间太长了?”
“不会。”庄墨闻暼了眼初一,“我刚到家,碰上准备离开的赵阿姨,她说你和初一也出门了,我就到处走走,看能不能碰上你们。”
水面波光粼粼,万物冬眠,公园的常青树种植了不少,所以即使在初冬,也不会显得太萧条,反而有种寂静的美丽。
庄墨闻垂眸,问:“能坐吗?”
桑芙挪到长椅的边缘,给他留出空位:“当然可以。”
他走了一路,身上尽是冷气,坐下来时薄薄地刮过她的侧脸,桑芙将初一的绳子放长了一些,好让它可以去到更远的地方。
庄墨闻看着她的动作,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没有人出声。
直到桑芙所有所感地回头,他们的视线在空气中相汇,庄墨闻眸光闪烁,率先移开。
桑芙看着他的侧脸,她陷入些沉思,片刻,开口问他:“你外公好些了吗?”
她的新书在元旦后可以正式交稿,然后续的校对与出版,各种事宜,不知道还会花费多长的时间。
林光华虽还在康复中心,但精神好,就是一个好兆头,也许不久的将来,就能出院回家休养。
不久的将来,究竟多久?
桑芙不清楚。
她不知道庄墨闻在想什么,只是她话落,他沉默了好长的时间,方语气如常地回答:“好多了。怎么了?”
桑芙摇摇头。
“那就好。”——
作者有话说:小芙就这个萌,每天用心穿搭认真生活[摸头]
庄:不想离,很不想
第22章 生桑葚 你和庄教授
嘉大。
初冬的阳光落下来, 没有太明显的颜色,也没有太明显的温度。
桑芙找了个地方停车,刚关上车门, 包里的手机就呜呜地振动一声。
她一面走一面取出手机。
君君:[芙芙姐, 你等我, 我马上出来。]
君君:[对了, 你认识陈嘉文吗?]
桑芙盯着那个陌生的名字, 许久才想起来, 好像是她前阵子在博物馆遇到的那个男大学生。
她回:[不认识。]
君君:[嗨,我就说不认识,他上回忽然找我,问我有没有你的联系方式, 我当时想问你来着给忘记了,就没给。不过啊,我估计他想追你。]
她说话本来就大大咧咧, 又自来熟,现在跟桑芙熟了,说话更随意。
桑芙:[不要乱说。]
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我在校门口等你。]
君君:[马上马上!]
没过五分钟, 君君出来,神秘兮兮地上了她的车。
今天是盛微瑶的生日。往年生日, 盛微瑶都是和桑芙平平淡淡度过。
但盛微瑶的性格和桑芙不一样,桑芙喜欢安静,而她向往热闹, 尽管这样,她还是每次都迁就桑芙,生日当天单独和桑芙过,隔天再和朋友们开party。
只是今年盛微瑶太忙了, 没时间再过两次生日,她就特意问桑芙,能不能带几个朋友一起过。
桑芙拒绝了。
因为早在好几天之前,君君主动给她打了个电话:“芙芙姐,最近微瑶姐好像要过生日了,她以前在社团特别照顾我们,我们就想给她个生日惊喜,你能不能帮帮我们?”
于是今天上午,桑芙就来接君君去盛微瑶提前订好的包间布置。
盛微瑶邀请了一大圈,也就君君同意了,其余人除了有事还是有事,所以只把包间地址告诉了君君。
“喔!还有件事,”君君坐在副驾驶,扭头对桑芙说,“一会儿陈嘉文没课,他也过来,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嘛。”
“不知道微瑶姐有没有和你说过,陈嘉文之前也是我们社团的干部,这学期和她一起退休了,我们社团氛围很好,大家关系都挺好的。”
都是为了盛微瑶,桑芙没意见,说好。
到了包间,两个人把车上准备好的材料都抱上去,忙活了片刻,桑芙听到包间的门被人推开,她回头看过去,果然是陈嘉文。
“哈喽。”上次才被她拒绝,他也不尴尬,大大方方地推门进来,“又见面啦。”
桑芙本意也不是想让他尴尬,他能自洽,当然是最好,她回了句“你好”,继续做自己的事。
陈嘉文一来,君君就毫不客气地给他安排了打气球的任务,“你力气大,你打完了扎好。”
除了刚开始的招呼,也没什么多余的空闲,大家都在闷头干活,桑芙这边先干完,就去帮君君,陈嘉文的任务最重,气球需求量特别大,她们忙完了手头上的,便也过去帮忙。
陈嘉文手上不停,脑袋却往桑芙的方向偏了偏,趁君君没注意,问她:“所以你今天能不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这些女孩子们特团结,他不是没跟君君打听过,人家愣是一个字都没透露,表示这是个人隐私。
以至于到现在,他都不知道她叫什么。
“桑芙。”她头也不抬。
“桑芙,”陈嘉文重复一遍,笑眯眯,“真好听。”
桑芙:“……”
期间又陆陆续续来了好几个社团成员,他们选择布置的款式挺复杂的,但因为人数足够多,一个小时后就全部大功告成了。
君君跟着桑芙来,桑芙顺便把她送回去,刚上车,车窗就被人敲了两下,桑芙疑惑地降下车窗。
陈嘉文腆着脸:“可不可以搭一程顺风车?”
君君抱着手臂:“你好不要脸,别人都自己打车回去。”
陈嘉文:“君君学妹,你怎么跟学长说话呢?”
君君不服气,冲陈嘉文做了个鬼脸。
“你只是比我大一届,还想我把你当皇帝供着啊。”
两个人斗嘴个不停,桑芙被夹在中间,分明都是同龄人,她却稳重得像是这里年龄最大的。
她很无奈,侧过脸,对他说:“你上来吧。我正好也要送君君。”
送一个是送,送两个也是送。
……
在嘉大北门稳稳停下,君君说了一路的甜言蜜语,说上次帮忙,她还没请她吃饭,这次一定要请她吃点什么。
君君能说会道,最重要的是足够真诚,桑芙说不过她,跟着下了车。
“我们嘉大别的不说,食堂是真的不错,尤其有家甜品店,绝了。”君君说。
嘉大校园面积太广,走进去不知道还要绕多久,她颇有先见之明:“我刚上车就让我朋友买好了,我们在这里等一下,她很快就送过来。”
两手空空的陈嘉文:“你偷偷送礼物?”
此话一出,两人又开始斗嘴了。
随后君君拉着桑芙走到旁边,“懒得和你说。”
桑芙低头看了眼手机,盛微瑶为了晚上生日会的事还在给她发消息,桑芙只能尽量地少看,不看,否则看见了总有点心软,不想欺骗她。
再去微博转了一圈,关上手机,桑芙才发现耳边安静了很多,君君在她旁边对着远处望眼欲穿,陈嘉文则不见了踪影。
“来了!”君君的声音让桑芙收回视线,只见不远处一个女孩子小跑过来,将东西给她,精致的一个个小盒子,宽的窄的,有不少。
“谢谢。”
桑芙看了看手里沉甸甸的袋子,心里柔软,正准备和君君二人告别离开,消失已久的陈嘉文的声音却又从背后传来:“等一下!”
桑芙偏头,陈嘉文恰好在她面前停下。
他跑得很急,气喘吁吁地举着一个包装可爱的甜品袋,“送给你。”
桑芙微愣:“谢谢,但是我有很多了,吃不完会坏掉。”
“无所谓。”陈嘉文下定决心似的,不由分说地把东西塞到她手里,“反正送给你了我就高兴。”
君君都被他的操作整懵了,桑芙更是一个头两个大,那句“浪费可耻”到了嘴边,还没说出口,却见君君目光一闪,望向别处:“咦,那不是庄教授的车吗?难不成又带学长学姐们去吃饭啦。”
嘉大师资力量雄厚,副教授级的教师同姓很普遍,但盛微瑶曾经和她提过一次,嘉大所有能被称作“教授”的教师中,只有庄墨闻一个姓庄。
所以,在嘉大门口会出现的,大抵也就只有这么一个庄教授。
或许是很久之前和他口头上“签署”了保密协议的缘故,桑芙转头看去时,有些微的错愕与紧张。
她面色不变,却下意识地去摸了摸左手无名指的指节,空的。
轻轻松了一口气。
只要来嘉大,她一般都会特意摘掉戒指。
北门道闸杆自动收回,庄墨闻的车驶出来,速度很慢,也离他们很近。
几人挪到一旁,动作间,桑芙无知无觉地站在了最前面。
轮胎缓缓滚动,从他们面前经过。
很近,所以即使车窗紧闭,也仍然能透过褐色的车窗,辨认出驾驶座上,男人熟悉俊朗的轮廓。
庄墨闻目不斜视,大概是没有注意到她们,几个呼吸间便驶进了主干道,没入车流中。
因为君君的那番话,桑芙还特意看了眼后座,的确有几个模糊的侧影,端坐着的。
应该就是带学生去吃饭的。
“好惨,听说庄教授请吃饭虽然没有酒桌文化,规矩很少,但是每次学姐学长们都是心惊胆战去,焉头巴脑回,也不知道庄教授都在聊些什么。”君君感慨。
桑芙看着车辆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会这样吗?
但他平时说话,好像总是很温柔。
“温柔?”君君耳朵一竖,敏锐地凑过来,“芙芙姐,你和庄教授什么时候说话过?”!
桑芙如果是一只猫,那么这一刻绝对会吓得浑身炸毛,她一紧张就狂眨眼,僵硬地看了看君君,又看了看一旁疑惑的陈嘉文,还有夹在两人中间那个同样满脸问号的女同学。
大脑飞速运转:“啊,我之前找微瑶,听到他和别的老师说过话。”
她刚刚一出神,怎么不自觉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这样啊。”君君没放心上,“庄教授对学术方面还是很严格的,不过平常说话,好像也不见得很温柔吧。”
陈嘉文点头。
女同学也点头。
桑芙魂都飞了一阵了,她立马顺坡下驴:“那我可能听错了,也许是别的老师在说话。”
“喔,也有可能。”
……
小余同学又忍了两分钟,终于趁驾驶座的男人不注意,自然地掏出手机假装刷,实际上是在没有导师的群聊里发消息:[请问谁知道我们老师停在路边上十分钟了是为什么?]
身边又有一个同伴默默掏出手机。
很快,群聊里的聊天条往上顶了一格。
[不知道,这里又没有红绿灯。]
最后一位女同学也掏出手机:[可能老师也有心事吧。]
小余:[谁敢问问。]
第二个男同学马上回:[你敢问你问,我是不敢。]
车厢里安静如鸡,网络里风起云涌,三个人聊得不可开交。
小余:[哎,你们刚看到北门口那个女孩子没。]
女同学:[看到啦,宣传片里的那个。]
小余:[我还以为我认错了。]
[她是不是在和我们学校的人在谈恋爱啊。]
第二个男同学:[何出此言。]
小余有理有据:[没看到旁边那个男生把那个礼物直接塞她手里了吗?那个男生我认识,住我那栋宿舍楼。]
女同学:[你真八卦,跟你有什么关系。]
庄墨闻扫了眼后视镜里看似各玩各的,但是打字动作神同步的三个人,又淡淡地移开视线。
“明天下午开组会,汇报都准备好了吗?”
三个人齐刷刷地一个激灵,立刻收起手机,正襟危坐,一个个面露苦色。
还是小余壮着胆子,战战兢兢地问:“老师,这周不是开过组会了吗?”
一周一次组会已经够勤快了,一周两次要不要活了。
“我没忘。”
庄墨闻扔下这么凉薄的一句,没再管后座上泪眼朦胧,就差咬着帕子哭唧唧的三个人。
他目光微动,看向左侧后视镜。
半分钟后,一辆大巴从旁边经过,后面紧跟着驶过来一辆白色的奔驰SUV。
下一刻,连哀嚎都只敢在心里的三个人忽然感觉到车子微微一震。
他们一顿,看向正缓缓打着方向盘的庄墨闻。
莫名其妙停了十余分钟的车,又莫名其妙地向前开了——
作者有话说:1.停在那儿其实就想等等小芙
2.学生看到的庄某都看到了,五味杂陈,而且此人根本没身份吃醋哈哈哈
第23章 生桑葚 不习惯的距离
路上, 桑芙开着开着,忽然在观察路况时,无意间从后视镜里瞥见一抹极为眼熟的香槟灰色。
她眸光微顿, 眉尖轻蹙。
奇怪。
桑芙有些纳闷和狐疑。
因为隔的有些远, 仅仅一眼, 还是透过后视镜, 她也看不太清楚。
又开了半分钟, 很不巧赶上了红灯, 桑芙没时间想那么多,踩下刹车。而那辆香槟色的奥迪也在她旁边的直行道停了下来,只微微落后她半个车身。
距离拉近,等待通行的间隙, 桑芙没忍住又看了一眼。
这下,不止是型号与颜色,就连车牌号也和记忆中的如出一辙。
“……”
更奇怪了。
从嘉大到这个路口, 一直是直行,不存在绕路。
庄墨闻不是比她先走很长时间吗?
怎么反倒落在她后面了。
毕竟是他的私事,她没权力和想法去干涉, 桑芙再疑惑,也只停留在疑惑的阶段, 就当他是中途忙了别的事。
十几秒过后,向左的红箭头率先跳成绿色。
桑芙启动车辆左转,往锦园的方向开, 开走前又看了眼后视镜。
直行道的车辆纹丝不动,庄墨闻的车仍在远处静静等待。
她收回视线,向前开去。
……
小余不知道这顿饭是怎么结束的。
只知道他摄入的热量貌似还没有流的汗多,现在师门里拢共就他们仨, 本来每次庄墨闻叫他们出来吃饭,他们就压力山大。
何况,他们老师虽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好像挺好说话的,殊不知嘴角的笑意一旦压下来,就格外吓人。
更别提不知道为什么缘故,他们一致认为,今天庄墨闻周身的气压貌似比寻常时要低得多。
其实也没刻意为难他们,不过庄墨闻对待学术是出了名的严谨认真,平时他们回答问题就总小心翼翼的,今日就尤为严重。
生怕被庄墨闻挑了错处,说不准明天下午的组会,就提前到今天下午开了。
好在,一切终于磕磕绊绊小错不断大错没犯地结束了。
“那今天就到这里。”
庄墨闻说完这句话,起身去前台结账。
三个人如蒙大赦般松口气,感觉像是涅槃重生了,立刻上洗手间的上洗手间,四散开了。
等坐上回校的车,车厢内依旧是安静到只剩呼吸声。
以前他们坐车上还能唠两句,不像今天,气氛莫名。
庄墨闻也感受得到,自己学生的个性,他还是了解的。
他看着路况:“憋一路了,不难受吗?”
几个人中小余胆子是最大的,他弱弱接话:“我们这不是怕惹老师您心烦,所以降低存在感吗?”
“我看起来很心烦?”
小余一听,好像庄墨闻的语气没有刚出校门停路边上那会儿冷淡了,大约心情有所缓和,便笑嘻嘻地舒缓气氛:
“哎,庄老师您在我们心目中,绝对是那玉树临风、英俊潇洒、海纳百川的谦谦君子,一般的小事,哪里会烦到您呢。”
庄墨闻微顿,点名:“余同。”
小余:“是!”
庄墨闻说:“你有没有发现,你说话就像你交上来的论文一样,长篇大论,却毫无重点。”
小余:“……”
话虽如此,车上沉默的气氛却由此被打破,学生们放开笑起来,只有小余备受打击:
“庄老师,您说好的公私分明呢,我跟您聊生活,您跟我聊论文……”
临近回北门,庄墨闻的车速慢了些。
小余眼见地瞥见经过的一家甜品店,小声拉过身边的同伴:“哎,你看,送的是不是这家?包装隐约看着很像呐。”
“什么送的?”
“你忘了?”毕竟导师在前,小余不敢太肆意聊八卦,只得暗示,“就那学弟拿着的。”
“喔,好像是。”
转进校内,车子在停车坪停稳,三人正要下车,就听沉默了许久的庄墨闻开口:“等等。”
“还、还有什么事老师?”
他们汗毛倒竖地等待着下一句,就怕庄墨闻这会儿是突然想起什么还没交代完的任务。
庄墨闻面色如常:“没什么大事。”
“就想问问你们,校门口那家甜品店,味道怎么样?”
三个人面面相觑了一阵,都猜可能是小余刚才的话被庄墨闻听进去了。
女同学犹豫着回答:“挺好吃的,老师您是想吃吗?我们明天可以给您带。”
之所以犹豫,还是因为弄不清他们导师的想法,学生给导师送点吃的很正常,以前他们也不是没做,但庄墨闻却一次都没收过。
“不用。”庄墨闻还是那两个字,他看了眼女同学,语气听不出什么起伏,“小周,你经常去?”
……
二十分钟后,小周回到学生宿舍,才坐下来把编辑完善的内容发送给庄墨闻的微信。
不多时,庄墨闻回复她:[辛苦。]
三人的私下群聊,滴哩哒啦响个不停。
小余:[@小周你把整理好的甜品测评发给老师了没?]
小周:[刚发完。]
小余:[庄老师在车上那公事公办的语气,我还以为他要你写一篇关于甜品的研究论文。]
小周:[我也以为,虚惊一场。]
相对于比较内敛的另一位伙伴发言:[那庄老师要这个干什么?]
小余:[送人吧。]
小周:[送谁?]
小余:[这你都不懂,肯定是送师娘啊。]
[等会儿……]
[朋友们,我好像知道了些什么!]
小周:[放。]
[你们不都觉得庄老师今天怪怪的吗?心情不太好的样子,我猜是不是和师娘吵架了,所以在想办法哄啊哈哈哈啊。]
另一个伙伴:[我也很好奇,不然你去问问老师。]
小周:[照他今天的表现,我猜老师先去找他。]
消息发过去,很久没有得到回音,小周还以为网卡了,结果刷新两秒后,小余的消息突然弹出来:[@小周乌鸦嘴!!]
……
为了给盛微瑶一个惊喜,除了君君,其余人都要提前到包间藏好,桑芙回家待了几个小时,她预估好时间,还没到晚饭时间,就带上礼物出了门。
君君发来即将到达的讯息,十余号人,躲在黑漆漆的包间中。
脚步声越来越近,桑芙还隐隐听到远远传来模糊的谈话声。
“微瑶姐,他们是真的恰好都没有空,下次见面你好好骂他们一顿。”
“网上这些视频我看得多了,表面上说没空,实际上在给我准备惊喜,太老套了,我才不会被你们骗到,君君,你告诉我,他们是不是就藏在房间里呢?”
听到盛微瑶带着吐槽性质的猜测,众人都默默倒吸了一口气,但也只能按照原计划进行。
不到半分钟,盛微瑶的声音由远及近,变得清晰。
“别躲了,出来吧——”
门应声而开,礼花“砰”地绽放。
一瞬间大亮的灯光,映着盛微瑶推门而入时,微微怔愣的神情。
“生日快乐!”
桑芙藏在人群里,和他们一起喊出那一句衷心的祝福。
“你们……”
盛微瑶眸光颤颤,她走进来,目光搜寻着面前的人群,直到和桑芙的视线相接,盛微瑶嘴一瘪,一下子大哭起来:“你们怎么还真的准备了惊喜啊,呜呜呜我是想自欺欺人乱说的……”
她直直地走过来抱桑芙,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还有你,到底是谁教你骗我的,谁把你教坏了,你说不来我伤心死了你知不知道呜呜呜……”
“对不起,以后不会这样了,”桑芙真心说,她有些歉疚,又有些好笑,“但我没想到这么老套的惊喜,你也会上当。”
盛微瑶化了妆,仰头想把眼泪憋回去,可惜她泪失禁,憋不住,她也想不通,好崩溃:“是啊!这么老套的剧情,我怎么感动成这样,太丢脸了……”
众人们早在一边笑成一团。
后来的时间,大家玩得很尽兴。
桑芙坐在沙发的一侧,给盛微瑶拍照。
身边的沙发垫忽然向下一沉,陈嘉文坐下来,问她:“那个慕斯好吃吗?”
说起他送的慕斯,桑芙当初是执意要退,结果陈嘉文非追上车塞过来,桑芙就没多纠缠,左右只是块小小的慕斯,她改天叫君君代还一份就成。
“还在冰箱里。”
“你还没吃呢?”
“嗯。”
“好吧。”桑芙寡言,半点话头都不给陈嘉文留,陈嘉文耸耸肩很无奈,“那我们今天算不算正式认识了,可不可以加个微信?”
桑芙还没开口,盛微瑶凑过来插嘴:“不行!”
“为啥?”
盛微瑶喝了点酒,桑芙生怕她嘴上把不住,就把什么结婚啊的字眼吐出来,要是再说一点庄墨闻之类的,那就全完了。
桑芙正要拉她,就听盛微瑶已经开了口说:“你哪有那么多问号,今天我的生日会,你搞清楚主次陈嘉文,你赶紧来一起玩,不然我可就难过了啊。”
她心里一松。
这话还真管用,陈嘉文也不好意思了,跟着盛微瑶混进人群里,没一会儿就被灌醉了,一直到结束,也没再有精力来找桑芙搭话。
……
他们大多第二天都有课,没搞得太晚,桑芙回到锦园的时候,是晚上十点。
她没喝酒,把盛微瑶先送回了家,才慢慢开车回来。
她停好车下来,院子里亮着几盏昏黄色的灯,不刺眼,足以看清路面。
现下已是十二月初,院子却还开着花,应季的,开得很鲜艳。
这是上个月庄墨闻栽的,品种桑芙记得不太清,有一次碰巧的时候问过他,庄墨闻耐心地说了很多个名字,她就记得蝴蝶兰和瓜叶菊。
他种的时候桑芙有些印象。
那是一个周末,闲暇的下午,她当时写完稿去窗前晒太阳,无意间看到院子里庄墨闻忙碌的身影。
桑芙不知道他弄了多久,只知道等她下去吃晚饭时,院子外面那块秋花开败、只剩凋零残瓣的位置,已经被一片矮矮的绿色覆盖。
再到现在,已经开得极为喜人了。
绕过茂盛的花群,桑芙又走了几步,才发现坐在台阶上的庄墨闻和初一。
一人一狗都看着她,桑芙微微顿住脚步。
“你怎么不进去?”
庄墨闻站起身,慢声说:“初一听到你的车声,非要出来。”
也不知道小狗怎么会那么聪明,分得清主人的脚步声,现在连车声都分得清了,不止桑芙,以前庄墨闻回家的时候,初一也是老早就在门口等。
她后面才知道,原来是听得懂车的声音。
桑芙抿抿唇,她裹紧了些外套,勉强伸出手,在寒风里摸了初一一下:“好了,我回来了,快进去吧。”
初一摇着尾巴往门口走,桑芙笑了笑也抬步跟上,庄墨闻却不知为什么停在原地没有动作,就在她与他擦身而过时,桑芙忽然听到他说:“他们喝酒了。”
是陈述的语气。
桑芙偏过头,平日里倒没发觉,他们站在一节台阶上,她才觉得好像这里有些狭窄,窄到似乎能感受到他身上温热的气息。
她不习惯这样的距离,于是往后退了半步,这才低头嗅了嗅自己的外套:“味道很重吗?”
桑芙问完,庄墨闻却半响没有接话。
她抬眼看去,却见庄墨闻正垂着眼,不知道在看什么。以前从没注意过,他的睫毛很长,很密,又因为垂落的姿态,而遮住他眼底的一切。
仿佛察觉到她的视线,庄墨闻眼睫微动,视线上移,落在她面上。
“还好。”
庄墨闻开口,他的声音很轻,轻得像是被远处的风,带到了桑芙的耳畔,细微的沙哑。
光影朦胧,他的脸廓陷进模糊里,令人看不太清他的神情。
“也许是刚才离得近,才明显些。”——
作者有话说:红包~
第24章 生桑葚 人不如狗
生日聚会, 主要是玩得开心,吃倒是其次,包间里果盘一堆, 但顶饱一些的就只有那块蛋糕, 桑芙没跟着一块闹, 就是帮着拍拍照片, 体力消耗不大, 但如今到家, 肚子也有点饿了。
实在懒得开火,她想起家里冰箱里好像还有白天剩的甜品。
正要去拿,桑芙目光一转,看向一旁眼巴巴的初一, 那表情,简直和她第一次被骗着给它开罐罐时一模一样。
她心知肚明地看它两秒,还是心软了, 回头问庄墨闻:“我可以给它吃一根奶酪棒吗?”
自从上次挨骗知道初一还在减肥以后,桑芙就没有擅自给它吃零食或者加餐了,怕帮倒忙。
不过一根, 应该也没什么大事。
庄墨闻:“奶酪棒?”
“嗯,”桑芙解释, “外面那么冷,它还出来等我,所以……”
两人视线相对, 他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看着桑芙纯粹认真的神情,庄墨闻忽然很轻地叹出一口气:“……可以。”
“好的。”桑芙回答,马不停蹄地去喂初一去了。
庄墨闻则定定地站在原地, 窗外夜色如墨,枝叶还在不停地随风摇动,发出沙沙沙的声响,他转过身望去,半响,胸膛起伏,又叹了口气。
人不如狗。
他这辈子头一次,产生了这个想法。
一根奶酪棒,初一那张大嘴,三下五除二地就解决了,桑芙这才摸摸它的脑袋让它自己去玩,自己则是往厨房的方向走。
不过还未走近,桑芙就被餐桌上的东西吸引了目光。
“庄教授。”
她疑惑。
“你帮我把冰箱里的甜品拿出来了吗?”
可是,好像不是她的那一份。
“没有。”庄墨闻的声音最初从客厅传来,再到下一句时,已然距离近了许多,她扭头,庄墨闻走到她身边,他垂眼,视线落在餐桌上。
“这是……”庄墨闻停顿了片刻,“学生送的。”
桑芙这会儿看清了包装,确实是她眼花弄混了。
君君送给她的是在校内甜品店买的,餐桌上的包装和陈嘉文那个倒是一模一样。
她走过去,把冰箱里的取出来,说:“好巧,我也有好多,也是朋友送的。”
“你要不要现在吃掉?”桑芙已经就近找了位置坐下来,她拆开新的,“明天就不新鲜了。”
她走时还让赵阿姨记得吃,回来看看也就少了一个,大约长辈们都是不太爱吃甜的。
庄墨闻“嗯”了一声,“是要吃掉。”
他拉开她对面的餐椅,坐下。
桑芙还没打开盖子,掌心忽然一空,原先手中的盒子被人拿走了。
她愣了一下,尚未反应过来,下一秒,那只手随即又推过来另一盒到她面前。
“冰过的很凉。”庄墨闻说,“你吃我的。”
要不是庄墨闻提醒,她都没注意。
大冬天的,她确实也不能乱吃冷的,本来脾胃就弱。
“好,谢谢。”
桑芙就没有拒绝,顺手打开他的那盒,是一份巴斯克芝士蛋糕,入口,却并不是绝对常温的口感。
甜品这种东西,大多只能冷藏保存,常温的话就要舍弃一定的口感。
像刚刚她准备吃的慕斯,常温保存的话没多久就会直接坏掉。
尤其家里有供暖,温度不算低,从庄墨闻下班带回家算起的话,放了好几个小时,还有这样新鲜的口感,真的很稀奇。
桑芙没忍住问:“这是你学生什么时候送的?”
庄墨闻看她一眼,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她:“怎么了?”
说到底,这个问题也并没有深究的必要。
她就摇摇头说:“没什么。”
这些甜品店给的分量都不算多,小小一份,桑芙慢吞吞地吃完,饥饿感是缓解了,但总觉得还不够。
牙齿轻轻嗑了下勺子,桑芙想着,和庄墨闻说:“我再吃一个。”
他回她:“吃吧。”
桑芙就不客气,又拆了一份他的。
一尝,和上一份是同样的新鲜,一点点异味都没有。
就好像……是刚从店里带回来的一样。
念头一闪而过,桑芙没来得及多想,庄墨闻的声音便在此时缓缓响起:“今天晚上没吃什么东西吗?”
桑芙抬起眼,才发现庄墨闻已经没在吃了,隔着张餐桌的距离,他正静静地望着她。
她顿了顿,如实说:“还好。大家都很开心,所以吃得会比较少。”
“嗯。”庄墨闻轻声应着,餐厅复又安静下来。
桑芙再饿,吃东西也是慢慢的,何况现在也半饱了,于是速度更慢,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
初一在客厅不知道又在探什么险,搞出了一阵声响,庄墨闻侧过脸看着,也没有制止的意思,过了片刻,他的视线再次落在她身上。
庄墨闻状似不经意间开口:“你哪个朋友过生日?”
“嗯?”桑芙看他。
他轻顿了顿,“和送你这些的是同一个吗?”
桑芙吃饭的时候偶尔会放空大脑走神,她回忆了一下,才想起他上一句在问什么,摇头:“不是。是和我国庆节一起旅游的那个,在机场你见过的。”
庄墨闻没再多说什么,仍旧“嗯”了一声。
他的神情也没什么变化,可桑芙看着他,却莫名地感觉,也许只是是错觉——他有那么一瞬间,轻松了许多。
……
桑芙洗漱完躺在床上,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
她翻了个身,正要睡过去,床头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桑芙没有办法,坐起来看了看来电人,是盛微瑶。
八成是酒醒了。
一接通,盛微瑶就先控诉了十分钟她“不仁不义”的欺骗行为,盛微瑶虽然朋友多,但最要好的只有桑芙一个,所以才会这么斤斤计较。
她说一阵,火又自己消掉了,嘻嘻哈哈地让桑芙把今天拍的照片发给她。
“对了,”盛微瑶正在美美欣赏她发过去的图片,因为喝了酒,她说话还是轻飘飘的,“刚你送我回去的路上,庄教授是不是给你打电话了?”
“你听见了?”桑芙讶异,“你不是在睡觉吗?”
盛微瑶说:“我也没有睡得很熟,就是隐隐约约听到的,问你什么时候回家之类的,我当时晕乎乎的,还以为我在做梦呢。”
如她所说,桑芙的确接到过庄墨闻的电话,在送她回家的路上。
她和庄墨闻说过,今天给朋友过生日,不回家吃晚饭,但他大抵是出于安全考虑,仍是给她打了个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回去。
“在送我朋友回去,大概四十分钟内能回来。”
“好,注意安全。”
那时候他大概是在外夜跑,风声喧闹,糊着耳机通话收音口,还伴随着零碎的汽笛、行人的杂音,那其中也有他的呼吸声,带着一点点喘息,语气却很稳当。
没多久,庄墨闻那边的风声渐渐小了,背景音也静下来,像是从跑变成了走,随后响起“滴——”的智能锁声,紧接着是开门声和迅速的关门声,他应该是回了家。
“好,”桑芙说,她当时正在开车,还要抽空扶一下差点睡歪的盛微瑶,实在不太方便,“你挂一下电话吧。”
她话语中停顿的时间,电话里又响起轻微的脚步声,风小了,却并未消失,只是没再听见初一哼哧哼哧的喘气声。
桑芙正想问他是不是还在外面,还没问出口,庄墨闻就低低地“嗯”了一声,随后挂断了电话。
“还有,”桑芙思绪还在发散,盛微瑶就换了个话题,“你和那陈嘉文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我看着就是很不对劲的一回事啊。”
桑芙翻了个身,对着窗户。
她房间里已经关了灯,手机也是息屏通话,她晚上睡着前不喜欢拉窗帘,因为房间里太黑,小时候父母不在家,她一个人睡觉心里总不踏实,就想要点光瞧着。
后面就养成习惯了。
窗户有月色洒进来,桑芙平静地说:“那可能就是你想的那样吧。”
“你拒绝他了没有?”盛微瑶问,“其实我说实话,陈嘉文这人吧还挺靠谱的,如果不是你有庄教授了,我当时是不会横插一脚的。”
“……没有。他没说别的,我怎么拒绝。”
桑芙有点疲倦于纠正盛微瑶模糊她和庄墨闻关系的用词,何况这时候她多半是不清醒的,纠正也无意义。
“你要不再睡一会儿吧。”
“好吧。”盛微瑶欣然接受,“那我明天起来再p图,今天实在是太开心了,到时候记得给我发朋友圈。”
她们互道了晚安,结束通话。
桑芙把手机重新放回床头,缩回被子里,闭上眼睛很快睡着了。
……
翌日下午。
盛微瑶修了一整天的图,终于修好了。
桑芙:[微瑶,你一共发来三十七张照片,九宫格放不下,怎么办?]
盛微瑶:[好问题。]
她过了一会儿,转了个视频号的视频给桑芙:[那你直接转发这个视频吧,嘿嘿,我所有照片还有和你们的合照都剪在里面了。]
桑芙没有意见,这个就跟上次转发宣传片视频一样的,只是那个是官方号,这个是盛微瑶平时记录生活放长视频的私人号。
她认真地编辑了一段简短的祝福文案,仔仔细细检查没有问题,就点击了发送。
嘉大。
“谢谢庄老师,那我们先走了?”
开了一下午的组会终于结束,小余三人如释重负,一路同行下了楼,他们才敢说拜拜。
庄墨闻微微颔首,示意他们可以离开做自己的事了,三个人当下脚下抹油似的走了。
下午的阳光舒朗,虽然冷,却还没到刺骨的月份。
庄墨闻坐上车。他上次刚使用过微信工作,于是一打开手机,映入眼帘的,就是发现界面最上方,“朋友圈”的新通知。
发布人头像是一只卡通兔子。
从加上好友开始,就是这只兔子。
庄墨闻点进去,她的朋友圈被自动刷新了出来。
[祝我的好朋友微瑶生日快乐~=^_^=]
他看着最后那个颜文字,目光不自觉地柔和了些,视线下移,那个视频号的封面是一张大合照,从外面看有点模糊。
庄墨闻点进去。
前几秒是动态视频,都没有她的身影,到后面就是一些照片,庄墨闻等了好一会儿,终于,开始有她的照片。
桑芙在里面露脸的次数很少,只和朋友合照了了两张,闪光灯很亮,把她的皮肤映得格外白净,笑容是浅浅的。
他按下暂停,看了一会儿,默默截了两张屏。
视频继续向后方,她很久都没再出现,直到最后,有一张小合照图。
庄墨闻眸光一顿,再次点下暂停。
大概五个人凑在一起,桑芙和朋友挨在一起笑着比“耶”。
一个高瘦的男生站在她左后方,侧身靠近画面内,他也比了两个耶,但是那两个耶却是比在桑芙的脑袋上。
就像兔子的两只耳朵——
作者有话说:红包~
第25章 生桑葚 “有个男生看起来对你有好感。……
桑芙发完朋友圈, 就关了手机。
等到临近庄墨闻下班的时间,她才从电脑前起身,去衣帽间找了外出的衣服换好, 又在梳妆台前, 把头发扎成一个蓬松的丸子头。
天气冷了以后, 穿厚衣服老是会压着一些头发, 不舒服。
她弄好这一切, 本准备给庄墨闻发消息回来了没有, 但又怕他这时候在开车,想想就算了,直接去楼下客厅等他。
前段时间容清秋和她通电话,说想她, 叫她抽时间过去坐坐,还说要做饭给她吃。
桑芙还以为她和庄墨闻也说了,所以特意找了他去商量时间, 结果庄墨闻却对此毫不知情。
“吃饭?”
“嗯。”桑芙坐在客厅沙发上,被初一的脑袋拱得往后仰了下脑袋,她奇怪:“外婆没喊你吗?”
“……没有。”庄墨闻说, 他的语气有些莫名,片刻后, 他话锋一转,“她叫的是你,还是我们?”
庄墨闻抓住了重点, 桑芙以前一直默认,要和双方长辈来往,那一定是夫妻两个人一起。
他一问,她便也仔细地回忆了一番, 然后肯定地说:“我。”
不过桑芙倒没觉得有什么:“也许外婆觉得我们是在一起,所以就不另外问你了吧。”
“你不知道。”庄墨闻说,见初一还在往桑芙身上贴,他抽出初一嘴里的玩具往远处扔,初一耳朵一竖,立马从沙发上跳下去追。
他看着初一跑远了,视线收回落在她面上:“我外公外婆,都是人精。”
桑芙“啊”了一声。
难道是上次见面,看出性生活什么的,真的让二老怀疑了?
“那……”
沉默的气氛流转在二人之间,庄墨闻抿紧唇,过了半响。
他开口,说:“我陪你一起去。”
于是,桑芙现在坐在客厅,在等庄墨闻下班再一起过去。
她心不在焉地和初一玩着拔河,轻言细语地说:“初一,你自己去玩好不好?我现在有点紧张。”
自从知道容清秋那双火眼金睛的厉害,桑芙就很发愁,要是被看出来和庄墨闻的貌合神离,她和庄墨闻的约定怕也是要被迫半道终止了。
这还是其次,事情要是闹大,假结婚毕竟不光彩,老人家们都一大把年纪了,尤其是林光华还未康复,轻则失望至极,重则气急攻心也不是没可能。
彼时他家,还有她家里都必然是一团糟,不得安宁。
既然做了决定,桑芙就从未想过退缩,再者事已至此,也不能退缩,只有走一步看一步。
估计是觉得她陪玩得没意思,初一叼着玩具走了,桑芙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又等待了约莫十分钟,庄墨闻的车终于出现在视野。
他没有开进来,停在路边等她。
桑芙顺手拿起包和手机,开门快步地走过去上了车。
庄墨闻坐在驾驶座,听见声音,他微微侧脸看过来,四目相接,触及他漆黑的瞳光,桑芙动作很轻地顿了一下。
他很快收回视线,桑芙也低头系上安全带。
虽然他们的交流只有方才的那一眼,可心里有那么一刻,她没由来地觉得,今天的庄墨闻似乎比往常要沉闷一些。
可看他的神情,又一如往常。
“走吧。”她系好了,说。
庄墨闻“嗯”了一声,声音有些低。
车子缓缓开动。
因为图清静,容清秋和林光华先前的住所里市中心比较远,从锦园过去,所耗费的时间比去庄家还要长。
但如今林光华还在康复中心,林凌想把容清秋接倒家里住,她也不肯。怕她来回折腾哪天也累垮,林凌就帮她搬到了康复中心附近住着,反倒过去方便了许多。
一路上,他们都很安静,桑芙扭头盯着窗外出神。
“在想什么?”
庄墨闻的声音把她的思绪拉回来,桑芙看他一眼。
地理位置原因,霖城的冬天黑得比其它城市都要快,此刻才下午五点多,便已夜幕低垂。
车内光影明明暗暗,交织缠绕,他的轮廓被勾勒得深刻而静默,像一幅笔触细腻的素描画。
她垂下眼睫,“万一你外婆看出来了怎么办?”
庄墨闻看着前方,他开口:“你很担心吗?”
“嗯。”几乎很难不。
庄墨闻沉默着,车换了个方向,朝路边开去。
桑芙怔怔抬眸,挡风玻璃前的景色不再拉近,而是缓缓停驻。
可还没到容清秋的住所。
她刚要问他为什么停靠在这里,偏头的那一瞬,庄墨闻亦目光微动,向她看了过来。
“那就先调整好心态,我们再过去。”
桑芙说:“也不用……”
她只是担心,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面对完了,心里反而就放松了。
“我也很担心。”
庄墨闻轻轻地打断她的话。
从他日常的言谈举止便能看出来,庄墨闻是一个很有涵养的人,即使他的语气温和,可在桑芙的印象里,他也几乎从未过这样被划向于“无礼”的行为。
也许,他是真的很担心吧。
林光华是他外公,病情尚不稳定,他应该是最担心这一点。
桑芙就没说话了。
车停靠在路边,紧闭的窗户隔绝了外面的喧嚣,一时间,安静得只听见他们的呼吸声。
暖黄色的路灯从挡风玻璃洒进来,是这个冬天中常见的暖色调。
她盯着那抹昏黄,想反过来安慰他两句,可是她又嘴比较笨,不太会安慰人,思考了半天,没成型的句子梗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她正在决定说出来还是咽下去,突然听见一声:
“桑芙。”
她回过神,看他。
庄墨闻也顿了顿,问:“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怎么了?”她被问得有些愣,桑芙清奇的脑回路一转,反问他:“是你有了吗?”
“……”庄墨闻没回答她的问题,“你今天发的朋友圈,我看到了。里面有个男生,看起来对你有好感。”
当时去参加盛微瑶的生日会的男生不算多,但也有好几个,可大概是周围人这些天总在她耳边说一些有的没的,导致庄墨闻的话一出,她脑子里就自动浮现出了陈嘉文的名字。
桑芙当时是被盛微瑶拉着拍了好几张合照,可是好感那些的,几张照片竟然都能看出来吗?
“可能有吧,我不知道。”她如实说,“他没跟我表明过。”
路灯的光晕过她毛绒绒的眉尾和鬓边,她脸颊线条柔和,神情坦诚地看着他。
那一刻,庄墨闻忽然有些不明白自己在干什么,在问什么。
胸口弥漫的闷躁感让他皱了下眉,他移开视线,喉间溢出一声短促的“嗯”,“知道了。”
“庄教授,你放心,在我们婚姻关系存续期间,我不会和别人有不合适的感情牵扯。”桑芙正色保证说,“而且我现在也没有喜欢的人。”
庄墨闻:“没有?”
桑芙点头:“嗯,没有。”
庄墨闻的唇角压得有些平。
桑芙瞥见反而困惑。
奇怪,没有不是证明他们之间的关系可以一直稳定下去吗?
为什么从庄墨闻的表情来看,好像并不是很乐意听到她这个回答。
她沉默一会儿,思索着开口:“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如果我们都没有喜欢的人,等我的工作结束了,你外公病情稳定后出院了就离婚。这样是最完美的结局。”
现在一切都在按照这个结局发展,如果能过了容清秋这关,将会更顺利。
“是这样。”庄墨闻说完,偏头看过来,“你想过离婚以后吗?我们之间。”
他的眉骨很高很立体,有光时便会在眉下留一片阴影,故而他的眸子隐匿在暗中,只有稀碎隐隐的光。
他是温和的,语气没什么异常。
桑芙也就顺着想想:“离婚以后,你不介意,我们也可以做朋友。”
“假如我介意呢?”庄墨闻问。
桑芙停顿了片刻,表示理解:“那也没有关系,好聚好散。”
真的离了婚,还想做朋友怕是没她想得那么简单,除了长辈的目光,还要顾虑未来的伴侣。
但相处这么长时间,桑芙没有遇到过不开心的地方,一次也没有。
他足够绅士体贴,面面俱到,也具备合作精神,所以如果可以,桑芙是愿意和庄墨闻保持朋友关系的。
窗外,有模模糊糊的汽笛声,桑芙能看到马路上的汽车疾驰而过,留下一道道残影。
庄墨闻望着她,许久,他扯出一丝很浅的笑意:“开玩笑的。”
桑芙的目光移到他面上:“嗯?”
“我不介意。”他说。
和她再做回陌生人,也许问问两个月多前刚认识她的那个庄墨闻,尚且能答应。
庄墨闻侧眼看了下时间,已经不早了。
他正要启动车子,动作前又忽然想起什么,对她说:
“外婆那里,你不用太担心。我们既然领了证,关系就是合法且真实的,至于感情里的真假,她也许能看出一些,却很难证明。”
总归是他家长辈,庄墨闻一定是更了解更有把握的,桑芙也安心了很多,点点头:“好。”
在容清秋住的小区附近停了车,桑芙率先下了车,去后座拿送给容清秋的补品,大多都是庄墨闻置办放在车上的,桑芙也抽过空去附近的商城挑了两样。
她给庄墨闻递了一些,自己拿了剩下的,这才一起往小区走。
庄墨闻先和容清秋通了通电话,桑芙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只听见庄墨闻慢悠悠地回:“我不请自来,您不欢迎吗?”
“嗯,您不用出来接,我们快到了,马上进电梯了。”
“好。”
电话挂断,电梯门恰好打开,几位的住户从电梯里走出来,他们先侧身让了让,才走进去。
容清秋住的楼层并不高,电梯数字有规律地跳动,很快逼近她的楼层数。
出了电梯,庄墨闻找到对应的门牌号,这里的智能锁都录入了他的信息。
面部识别解锁成功。
桑芙在一旁看了许久,突然若有所思地靠近他,随后,在庄墨闻推门而入前,她主动地牵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很大,她扣住他的手指都有些费力。
桑芙还在等着他开门,以最佳的精神面貌面对容清秋,可庄墨闻却莫名地,迟迟没有动作。
她抬头看去,才发现庄墨闻的目光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落在了她身上。
桑芙被看得心脏紧了紧,方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点突然。
怕容清秋听见,她对上他的视线,小声问:“上次不就是这样的吗?”
她记得,上次去看林光华前,他们就是这样做的。
如果非要说个不同,那大概是上次他好像和她打过招呼,但她却没有——
作者有话说:回旋镖甜蜜蜜
第26章 生桑葚 躲避
演戏, 总要演得始终如一吧。
桑芙这样想着。
“嗯。”庄墨闻指尖一勾,轻而易举地将她的手整个包在掌心,他眼睫低垂, 平缓的语气里, 有些清浅的笑意, “你提醒我了。”
老人年纪大了, 听力总是不太好, 他们这边已经推门进去了, 容清秋却无知无觉,还在厨房里忙活,桑芙吸了吸鼻子:“好香。”
庄墨闻拉着她往厨房走,喊了声:“外婆。”
“诶哟, ”容清秋刚盖上锅盖,回头吓了一跳,她扫了眼两个人相牵的手, 这才笑眯眯地看向桑芙,“来啦。”
“外婆晚上好,”桑芙乖巧地问好, 接着探了探脑袋:“我们可以帮什么忙吗?”
“这就剩一道糖醋鱼了,马上出锅了, 两分钟。”容清秋不由分说,就把两个人往外推,“什么也不要你们帮, 出去坐着。”
桑芙愣愣地看着厨房门被合上,偏头看同样被赶出来的庄墨闻,想看他的意思,庄墨闻注意到她的目光, 笑说:“走吧。”
他们找了个地方把补品放下,桑芙直起身,回头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厨房的方向,见容清秋没出来,她才轻轻地,在他宽大的掌心中挣动了下。
“应该可以了。”她声音也轻轻的。
庄墨闻微微一顿,松开她的手。
在客厅坐了几分钟,饭菜就好了,容清秋解开围裙,挂在一边,“小芙啊,你第一次来,我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一会儿要是有吃不来的就说,绝对不要想着给我这个老太婆面子,就勉强啊。”
“这人啊,最忌讳的就是勉强。”
后半句怎么听怎么意味深长,桑芙拿碗的动作停了停,她和庄墨闻交换了下眼神,庄墨闻微摆了下头,她便若无其事地“嗯”了一声:“不会的外婆,我不挑食。”
主要是她刚刚进来时瞄过餐桌,确认里面没有她挑食的菜。
“真的吗?”容清秋哈哈笑,“那之前墨闻怎么跟我列了一堆让我不要做的菜?”
桑芙:“……”
好在容清秋也没有多调侃,说完就去阳台处收衣服了。她不动声色,朝庄墨闻走了两步,这才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听得见的音量问:“你什么时候说的?”
他也用同样的音量回:“好像是半个月前吧。”
庄墨闻在盛饭,桑芙就负责在旁边递空碗,她把最后一只碗递到他手里:“真的有一堆吗?”
“胡萝卜,茄子,香菇,南瓜,扁豆……”庄墨闻举例,“还有牛肉不吃,羊肉不吃。对吗?”
“……对。”桑芙怔忪,“但我不是就说了胡萝卜还有茄子吗?”
她挑食吧,又不是挑得精细的那种。
挑食的就不吃,只要那一桌还有能吃的菜就好了,况且她不吃,庄墨闻也要吃,所以很长的一段时间,她都没和赵阿姨提过这些。
怪不得最近的饭菜越来越合她的口味了,她还一直以为是她运气好。
“嗯,”庄墨闻合上电饭煲,双手端着碗往外走,“其它的,从你动筷子的次数里也能推断出来。”
桑芙本还想说点什么,一抬头却瞥见容清秋从阳台远远回来,她就闭了嘴,把饭碗摆好。
“外婆,饭盛好了。”
“快坐下来吃吧。”容清秋满眼都是对桑芙的喜爱,“我听墨闻说你工作忙,什么时候忙完了,就常过来啊。”
“好。”桑芙温温地应着,心里却有点空。
实际情况是,等她忙完了,她和庄墨闻之间也就到了该分开的时候。
那时,她应该也没有身份再称呼容清秋为外婆了。
一块落了座,最初桑芙还因为容清秋的那句“勉强”有点心有余悸,可一顿饭下来,聊得都是家常,桑芙都开始觉得,也许之前的警惕只是她多想了。
吃完饭,庄墨闻自觉地进了厨房洗碗,容清秋从冰箱里取了盒新鲜水果,也进去洗。
厨房里水声很大,门在容清秋进去时便顺手关上了,餐厅里只有她一个人,桑芙就慢吞吞地把那张餐桌来回擦了擦。
她去厨房送抹布,推开门时,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回头看她一眼。
目光都落在她身上,桑芙顿了顿,问:“有我能帮忙的吗?”
“就切几块水果,哪要帮忙。”容清秋笑着说,“对了,知道你要来,我给你提前抓好了药,在客厅电视机下的柜子里,你去拿出来,等会儿别忘记了。”
桑芙:“……”还要吃啊。
她退出来,去客厅把药找到,索性就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片刻后,容清秋端着切好的水果过来,在她旁边坐下:“刚刚那鱼好吃吗?听说你吃不了辣,特意做成糖醋的。”
“好吃的。”
容清秋冲着厨房扬扬下巴:“这小子也会做,我亲自教的有保障,你不方便过来,就让他做给你吃。”
桑芙挠挠脸颊,犹豫了下:“不瞒您说,他做过了。”
容清秋很稀奇:“他给你做饭了?家里不是请了阿姨吗?”
“是上次赵阿姨请假了,”当着容清秋的面,桑芙也不能再傻傻地反驳他不是给自己做的了,避重就轻地解释:“我厨艺不太好,所以他就做了几天。”
“哦……”容清秋没再说什么。
厨房传来声响,庄墨闻洗完碗筷出来了,他走过来:“外婆,你们聊什么呢?”
“怎么,我和我孙媳妇单独说会儿话都不行啊?”老太太年纪大,脾气不小,林凌就是遗传了她的脾气,“你一会儿走把我垃圾带下去啊。”
“行,都行。”庄墨闻早就习惯了她的说话风格,他和桑芙的目光擦过,冲容清秋笑笑:“时间也不早了,我和您孙媳妇回家了行不行?”
容清秋倒也没拦,说:“行行行。”
她起身,“说了多少遍了,下次来少买点东西,家里都堆不下了……”
“我少买了,”庄墨闻说,“多的是您孙媳妇送的。”
“是吗?”容清秋刹那间世纪大变脸,笑得合不拢嘴,“还是我孙媳妇懂事,第一次来就给我带这么多好东西。”
庄墨闻:“……”
桑芙双手交握,抿出一丝乖巧的笑容:“谢谢外婆。”
容清秋把他们送到门口,嘱咐道:“路上小心点。”
成功回到车上,桑芙才由衷地松了一口气。
庄墨闻看她一眼:“放心了?”
“今天是放心了。”桑芙的语调微微上扬,“可以睡个好觉。”
庄墨闻笑了一下,车子往回开。
桑芙看着视线里越来越小的小区楼,过了一会儿,她若有所思地问:“你怎么不问我,外婆当时和我说了什么?”
按理说,他陪着她来,不就是想防止容清秋单独套她话吗?
庄墨闻好笑,却顺着她的意思问:“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他真问了,桑芙也没什么能说的,反倒是她有些好奇,“那在厨房的时候,外婆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庄墨闻微不可察地顿了顿,开口:“也没有。”
她点点头:“好吧。”
在容清秋家里呆了一个多小时,现在天已经完全黑了。
可能是紧绷的神经忽然松开,可能是车内太暖和,也可能是庄墨闻开车太稳,桑芙靠在椅背上,忽然感觉到有点困,眼皮一沉一沉的。
她迷迷糊糊闭上眼睛,想着眯了一会儿,遥远的汽笛声像是助眠音,她反而越睡越沉,不知道从哪一刻开始,汽笛声也听不见了。
桑芙是多梦体质,她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做梦,正常的有,光怪陆离的也有。
她又陷进了梦里,这个梦很熟悉,她好像反反复复地做了很多遍。
梦里有一场很大的暴风雨,雷声轰鸣,周围黑漆漆的,她什么也看不见,像是被困在一片无尽的虚无里。
雷声一声响过一声,她终于从被子里探出脑袋,屋外的闪电撕开黑夜,是那么吓人。
房间里的灯怎么也打不开,雷和闪电震得她皮肤都发颤,她听见这具身体发出稚嫩的呼吸声,在黑暗中摸索,呼唤。
然后是一阵来自大脑的天旋地转,她看不见,也不声不响,只觉得头很晕,再也动不了。
朦胧中有闪光,一道烛光伴随着阿姨急匆匆的身影出现,她快步从楼梯下走上来——
“小芙!”
画面被切割成了模糊的碎片,疯狂而迅速地闪回跳转。
“太太,要不你们还是抓紧回来吧,小芙一直在叫你们,她毕竟才九岁,霖城很久没吓这么大的暴风雨了,应该是吓到了才崴了脚……”
烛光、雷雨……在她面前混乱地交替,声音也混乱而喧闹,耳畔,有很多人在急切地叫她的名字,渐渐地重叠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
唯有一道声音,平和轻缓,裹着她的姓名,像是从另一个世界徐徐传来,也带来了些模糊的,不属于这个梦里的风声。
直到她的感官越来越清晰,桑芙睁开眼睛,呼吸有些急。
庄墨闻看着她:“做噩梦了吗?”
桑芙摇摇头。
庄墨闻就没有再问,他直起身子,手臂搭在车门上,温声说:“本来不想吵醒你的,但是到家了。”
桑芙没有沉溺在梦里,但刚睡醒,人还是懒懒的,她不想说话,就摇摇头表示没关系,正要去解安全带,伸手过去却捞了个空。
她怀疑是自己睡懵了。
“安全带……”
“我帮你解了。”
庄墨闻看着她发懵的样子,眼底的笑意愈浓:“放心,你没有忘记系。”
“谢谢。”被猜中心思,桑芙微微尴尬。
庄墨闻侧身让出位置,好让她出来,桑芙探出脑袋,冷风吹在皮肤上,凉得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
她下车,关上车门,往家里走,只是还没迈开步子,额角却忽然被人碰了一下。
桑芙一僵,抬眼看去时,温热的指腹正从她湿润冰凉的皮肤上擦过,力道不重,但她从没遇到过这种时候,有些不知道反应,下意识就侧头躲了一下。
庄墨闻的目光慢她几秒才落下来。
他看着她躲避的动作,收回手。
“你出汗了。”——
作者有话说:小桑芙前期是有点点抗拒亲密行为,慢慢来好了,这次人狗都一样……初一也努力了很久[彩虹屁][彩虹屁][彩虹屁]
庄教授会带给她很多很多爱
红包
第27章 生桑葚 “我先生。”
桑芙侧眼看向远处的花, 刚睡醒,她的嗓音显得几分沙哑。
“应该是车上有点热。”
“嗯,先进去吧。”庄墨闻也移开了视线, 低声说。
月色如纱抖落, 四周静谧无声。
庄墨闻微侧着身, 健硕高大的身形像一堵墙, 稳稳地挡在风吹来的方向, 却把部分影子映在她小巧的脸颊, 她白莹的额头上都是细汗,濡湿了鬓边的绒毛碎发。
他当时一碰,都是冰冷冰冷的。
桑芙轻轻地点了下头,向前走去, 谁都没有再提起刚刚的插曲。
不止是额头,桑芙浑身都汗涔涔的,冷冷地贴在背上, 很不舒服,一回到家,桑芙就先上楼洗了个澡。
盛微瑶给她发了很多条消息, 她忙着吹头发也没注意看,头发吹干, 她才窝在沙发上打开手机。
盛微瑶:[我靠,我刚刷微博,才知道你之前那本卖了影视的书要开机了。]
[你是不是也快要进组了?]
下面跟了一串截图, 都是网友在讨论的帖子,说好的有,坏的也有,再正常不过。桑芙没太在意, 回复她:[这个月中旬就去了。]
[什么,那你要去哪里拍?横店吗?那我们岂不是很长一段时间不能见面了?呜呜呜]
桑芙:[取景地就在霖城,后期如果需要可能会去横店一阵子。]
桑芙又安慰她:[不会不见面的,等最开始的那段日子忙完,我就挤出时间来见你。]
万事开头难,桑芙已经做好最开始那两个星期忙得脚不沾地的打算,等剧组各方面都适应了,才会稍微轻松一些。
盛微瑶一听这话才消停,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废话,过了会儿突然发来一句:[我听说陈嘉文到处在要你的联系方式诶。]
其实嘉大里,除了盛微瑶和庄墨闻,也就君君有她的微信。桑芙微信里的好友很少,也很简单,除了家人朋友,就是编辑和工作同事。
陈嘉文……她暂时想不到有什么理由,需要给他一个好友位。
盛微瑶:[君君不给他,他又来找我了,又要请我吃饭,又要请我喝奶茶的。]
盛微瑶:[要我说吧,你让他加一下也不是不行啊。]
桑芙问:[为什么?你被贿赂了吗?]
盛微瑶:[怎么可能!我是那种容易被收买的人吗?]
盛微瑶:[你想想,你和庄教授拜拜那不是迟早的事吗?而且你们又不准备在学校公开,那你提前认识认识嘉大的帅气男大,也是没关系的吧。]
盛微瑶:[庄教授那么通情达理,肯定会理解的/戳手指/]
“……”
桑芙打字:[这样不好,还是不要了。]
而且……
她发完这句话,脑海中倏然划过些什么,本来要退回到桌面的动作一顿,转而点进了朋友圈。
“你今天发的朋友圈,我看到了。里面有个男生,看起来对你有好感。”
庄墨闻在车上的话,还言犹在耳。
微瑶说他会理解,但就实际情况而言,他貌似并不理解。
不过换位思考,桑芙也不会理解的,说好要保持对婚姻的忠诚,如果在离婚前,庄墨闻一声不吭和旁人发展了感情,她会很生气。
视频开始播放。
盛微瑶单独给她发过照片,桑芙就没把这个视频看完过,更别提她平时根本不会回看照片,庄墨闻说什么好感,她都不知道是怎么看出来的。
趁这个时间,桑芙把盛微瑶剪辑的那个视频看完,终于注意到陈嘉文比了兔子耳朵那张图。
她截给盛微瑶:[微瑶,你怎么把这张也放进去了。]
盛微瑶看见了也大为吃惊:[我没注意,今天修图都修晕了,后面合照都是原图直出放进去的…陈嘉文还搞这小动作啊……]
她猛地反应过来:[庄教授不会看见吧?我要不现在把视频删了去?]
一来怕盛微瑶自责有压力,二来她和庄墨闻也都已经说清楚了,实在没必要再删视频,桑芙就隐瞒了事实,随便扯了理由去阻止她。
[他应该没刷到。]
[算了,好多人点赞,删了多可惜呀。]
……
临行去剧组的前一周,盛微瑶和桑芙一块吃了顿饭。
好巧不巧,桑芙下午去接盛微瑶的时候,正好又碰到了和朋友并肩出校的陈嘉文。
“你说我们最近都见了几面了?”陈嘉文抛下朋友朝她的方向小跑过来,眉梢上扬,“我们之间真有缘分。”
桑芙说:“也还好。”
陈嘉文已经习惯她冷冷淡淡的模样,也满不在乎她的疏离,仍旧笑着问她:“慕斯吃了吗?好吃吗?”
这一问,桑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
她当时回家第一个拆的就是那块慕斯来着,后来好像是被庄墨闻给吃了。
“我下次让君君帮忙给你带一个吧,你自己尝尝看。”
陈嘉文说:“你别这样嘛,我又不是这个意思。”
“抱歉,你问味道的话,我也不太清楚。”
看见了远远冲她招手的盛微瑶,桑芙身形一动正要走开,又想起什么,脚步微微停了一下。
“那个慕斯不是我吃的。”
桑芙看向陈嘉文,语气真诚:“如果你实在想知道,我可以回去问问我先生。”
话落,桑芙不再停留,也没有理会他刹那间呆愣的神色,只是向陈嘉文礼节性致意后,便抬步向盛微瑶的方向走去。
转过身,她垂眼,微微抿起唇,双手塞进口袋里。
假如不是出于无奈,她是不会把庄墨闻搬出来的。
希望他不要介意吧。
吃完饭,又和盛微瑶聊了很久的天,盛微瑶在中途还收到了陈嘉文心碎欲绝发来的信息,她一愣,大为震惊地问桑芙:“你跟陈嘉文说你结婚了?他怎么来问我这事儿?”
桑芙面不改色地“嗯”了一声:“你回他是就好。”
“你傻呀,”盛微瑶回复完,又不放心地多发过去一句让他别乱说之类的,待得到肯定的回复,她这才抬起头,语气恨铁不成钢,“昨天咋跟你说的,你就算觉得不好,你也别做那么绝呀。”
“微瑶,”桑芙说,“其实就算我现在单身,我也不喜欢他。不喜欢还不保持距离,万一惹祸上身,那才是傻瓜。”
“行吧行吧,就你最有原则了。”她说得并不是没有道理,盛微瑶没法反驳。
在感情这方面,她们的理念一直都不太一样。
盛微瑶的爱与不爱就凭一瞬的感觉,所以大学几年盛微瑶交往过很多任男友,有感觉就上,一没有了感觉就拍拍屁股走人。
她洒脱,任性,自由,并乐此不疲。
可桑芙不同。
盛微瑶看着她慢慢自我包裹,除了自己,她连交朋友都是谨慎的、克制的。
桑芙的心很柔软,也很复杂,就像一颗洋葱。
接近她很容易,可想要走进她,却需要具备更多更多的耐心。
忍受着难熬的过程,一层一层剥开至最深处。
等剥开了,眼睛也涩涩的。
……
桑芙推开门时,赵阿姨已经回家了,初一正站在电子秤上乖乖地称体重,庄墨闻则在它面前看着,听到声音,他回头看过来:“回来了。”
“嗯,”玄关处,桑芙换好拖鞋走过去,好奇地蹲在他旁边,当看到称上的数字,她很是惊喜,“初一又瘦了!”
“马上就要恢复成正常体重了。”庄墨闻说,他拍拍初一,初一立刻从称上下去,高兴地玩自己的去了。
两人站起身,桑芙远远地望向初一跑走的方向,过了一会儿方想到什么,问:“那它是不是就要回家了?”
“你想它留下来吗?”庄墨闻看她。
桑芙实话实说:“想。”
话毕,又补充:“但它能回家的话,也很好。”
庄墨闻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他无言片刻,目光微动,偏首落在她的眉眼。
“这里,”他语气微顿,声音轻得像风一样难以捕捉,“也是它的家。”
桑芙没有注意听,她总觉得自己好像有什么话还要跟庄墨闻说,想了半天,“对了。”
他们在客厅都没有其他事,便一同顺着楼梯向上走,同时,她解释了一下自己未来几个月工作安排。
并说:“如果你家里人那边有需求,我只能说尽量抽时间……”
“不用。”他缓声说。
进了家门,温度会比外面高很多,在外的装备就有些炎热了。
庄墨闻垂眼,看着红围巾从她的脖颈上一圈圈抽离摘下,雪白的颈部和那粒比围巾更惹眼的痣在下一刻,晃进了他的眼底。
他眸光微不可察地闪了闪,旋即移开视线,接着说:“即使我们是真的夫妻关系,你也不用做到这个地步,他们很理解。”
桑芙“嗯”了一声:“这样最好了。”
和庄墨闻聊天总是很舒服很轻松,桑芙原本最担心的就是长辈间的往来,毕竟是合约,她只想尽力遵守,但眼下,心里的石头也落地了。
踏上走廊,很快就到了卧室,桑芙搭上门把,刚要推门进去,耳畔却传来庄墨闻的声音:“还有一件事。”
“嗯。”她转身,才发现他还没进去,“怎么了?”
隔着一段距离,她看不清他的神情,但莫名的,她能感受到他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
寂静中,庄墨闻的声音徐徐响起:
“去剧组以后,你住哪里?”——
作者有话说:庄:就怕这一别,老婆再也不回家里住了[爆哭][爆哭][爆哭]
红包包~
第28章 生桑葚 “还要想你很久。”
住哪儿?
桑芙还真没仔细想过。
这部剧集数不长, 但拍摄周期也要两个月左右,时不时还要日夜颠倒,如果要快捷方便, 那酒店一定是首选。
“前阵子比较忙的话, 会住酒店吧。”具体的情况还不太清楚, 桑芙只能估摸着说, “等轻松一些, 我会回来住, 因为离锦园远也不算太远,我住不习惯酒店。”
“知道了。”庄墨闻点了下头。
她要提前开始准备收拾行李,桑芙指了指房门:“那我先进去了。”
“好,早点休息。”
晚上时, 他们通常会用这四个字礼貌性地结束最后一次会话,这次也一如既往。
桑芙张了张嘴,那句“早点休息”还没说出口, 庄墨闻停顿两秒,又加了一句:“晚安。”
桑芙轻怔,有什么在心头转瞬即逝, 她很快回道:“晚安。”
……
一周后,桑芙带上行李, 先去找导演组汇合,她担任编剧,剧本围读她也要在场。
临行前她加了剧组相关群聊, 怕有重要事宜,就没有关提示音,手机叮叮当当地一直在响,桑芙将车停在大楼附近, 拿起手机,刚要解开安全带下车,下一刻却只听“砰”的一声,她整辆车都随之颤了颤。
她凝眉下车,还未搞清楚状况,便见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从一辆商务车驾驶座下来,一开口就是质问:“你怎么开车的?”
嗓门还不小。
桑芙没搭理他,而是第一时间绕过车身检查了一遍,果然见车屁股那块漆都刮掉了一大片,她的车早停在停车位上了,难道还能倒贴上去不成。
先发制人和嗓门大要是有用,世界上不晓得能多出多少冤案来。
她淡定地拿出手机,给自己的车,和对方的车拍了张照,对方一下子急了,伸手要过来抢手机,她一个侧步就躲开了。
“你干什么,别乱拍!”
桑芙年纪本来就轻,长相又白净温柔,扎着头发,站在男人面前,就像个涉世未深、任人拿捏的学生。
所以男人第一反应就是推卸责任,似乎笃定她会吃哑巴亏,不料她的神情始终很冷静,注视着他的目光里没有急躁,没有害怕,也毫不退让。
这让男人反而心里一麻。
“你刮了我车,我当然需要保存证据。”桑芙说。
见男人脸色难看地不说话,她握着手机,继续给出一个最优建议:“既然我们之间说不清楚,那就报警吧,周围也有监控。”
男人一听到报警,脸色更复杂了:“你——”
“报什么警?”
又一道声音响起,与眼前男人的粗犷不同,那是一道极年轻的男声,像是刚睡醒,“发生什么了小李?”
司铭从商务车后座下来,懒散地打了个哈欠,当越过小李看清桑芙的脸时,他愣了一下,看着局势貌似不太友好,他又格外懵圈地问小李:“我就睡了一觉,你干了什么?”
桑芙在一旁说:“你的车把我的车刮了。”
怪不得听到报警那么紧张。
原来根本不是他的车。
司铭低头看了眼刮痕,本来这几天忙得睡不饱心情就差,这会子更差了,问小李:“这你刮的?”
大抵对他也有一定了解,没等男人支支吾吾地说出个所以然,他又回头对桑芙说:“妹妹,这事儿是我这边不对,赔偿我们就按流程走,一点问题都没有,行吧?”
他记得自己当时上工作微信时,在本次合作的编剧的朋友圈里见过她。
因为和视频里没什么区别,甚至真人更白,五官更好看,所以司铭倒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能拍嘉大的宣传片,估计也是嘉大的学生。
“这样,我把电话给你。我这会儿真有事儿没法跟着去,你看要赔多少,你到时候给我打电话就成。”他今天出门急,随身的名片也没揣,只能口头上给她一串数字,“你打过来试试。”
桑芙点击拨通,铃声响起来,司铭冲她摇了摇挂着来电显示的手机,表示:“收到。”
“那我们之后再联系?”
“等等。”桑芙开口。
司铭来了,还挺负责任,她的表情才稍微缓和一些,不过两个人是一伙的,也没给他什么好脸色,桑芙偏头,定定地看向男人:“请你向我道歉。”
男人气焰不足,半句废话也没多说,道了歉,也呆不下去了,灰溜溜地回去把车停正,桑芙得饶人处且饶人,没再说什么,“到时候我空了联系你。”
司铭说:“没问题。”
桑芙转身走了,司铭看着她的背影,一个不留神,差点被自家车屁股创了。
他吓得往旁边一跳,怒火中烧:“还倒,再倒我就给你压死了!”
也不知道他那好助理哪找的司机,要不是他最近手里抓了好几个本子,忙得焦头烂额,早给他炒了。
……
桑芙习惯性来得比约定的时间更早一些,到房间时,只零零散散来了几个人,基本都是演员,不过不是主角。
打了招呼,他们就坐下来,又等了一会儿,导演一行人才浩浩荡荡地来了,今天是他们见的第一面,免不了社交,没那么快进入到围读之中。
导演向众人介绍:“各位,这就是我们的制作人司铭先生。”
司铭作为本剧的制作人,给他们拉了不少投资,身边的演员们都一个个起身去握手,桑芙看过去,目光在空气中碰上,两人都是一怔。
“怎么?”导演问,“司先生,你和桑小姐认识啊?”
听到对她的称呼,司铭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话却是对桑芙说的:“你就是编剧?”
他一直以为,她转发的那个宣传片是帮朋友,没想到模特本人竟然就是她。
“我也没想到你就是制片人。”
对事不对人,是桑芙的行为准则,尽管半个小时前她还对司铭略有隔阂,但在工作她就会拿出工作的态度。
她颔首:“你好。”
剧本围读持续到了傍晚,大家才各自离开。
其实剧组里也给桑芙安排了酒店,但是要顾及的人不少,钱又要花在刀刃上,酒店舒适度便就没有那么尽如人意。
而且可能去大厅还会碰到很多不得不打招呼的人。
她想了想,自己重新找了家酒店办了入住,离拍摄地也很近。
回到酒店,她简单洗漱了一下,就开始日常的码字。
一连几天,都是这样。
白天剧本围读,晚上回酒店写书,时不时还要更改剧本内容,因为围读时大家一起讨论出了更优的发展。
每天晚睡早起,她很久没有过得这么充实,也不觉得疲惫,整个像打了鸡血一样,斗志昂扬。
这天晚上,她洗完澡出来,擦着头发,就听到手机叮咚一声响。
还以为是剧组那边的事,桑芙走过去,定睛一看,发现并不是。
是庄墨闻的消息。
庄墨闻:[休息了吗?]
她顿了一下。
拿起手机回复:[还没有。]
没来得及放下,又是叮咚一声。
庄墨闻:[初一想你了,每天都要去你房间门口转很久。]
桑芙脑海里随着这行文字,浮现出初一在她门口嗅嗅转转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
[你跟它说,我很快就回来了。]
她的头发是湿的,毛巾没有裹到的地方还在顺着发梢滴水,低头回复的功夫,几粒豆大的水珠接二连三地落在手机屏幕上。
桑芙连忙抽了纸巾去擦。
手机叮咚响了一声。
几秒钟之后,又叮咚一声。
擦掉了水渍,桑芙目光复又落在屏幕上,终于看清楚他发来的信息。
庄墨闻:[它好像听不懂。]
第二条则是他又过了好几秒,不知道思考了什么,才发过来的。
桑芙视线下移。
他问:[方便视频吗?]
……
十分钟后,桑芙吹好了头发,盘腿坐在地毯上,给他发信息:[我好了。]
几乎是刚发过去,视频申请就弹了出来。
桑芙点击接通,初一的小胖脸就把整个屏幕塞满了,一见到桑芙,画面一时间更加混乱了,它一个劲儿地拱屏幕,好像把屏幕拱破了就能真的见到她一样。
“初一,”她觉得它好可爱,甚至在想,以前的她怎么会怕它呢,弯着眼睛笑,“等我回来给你带玩具好不好?”
初一拱完屏幕,发现拱不烂,她还一直在里面,大失所望,没过多久就转移了注意力,叼着地上的一只玩具跑走了。
画面微晃了一下,她看见庄墨闻的脸,很随意的一个角度,灯光也随意地映出他骨骼的阴影。
背景是客厅,衣领像家居服,桑芙有点印象。
四目相对,他们各自顿了一下,庄墨闻先开口说:“它去玩了。”
桑芙抿唇,点点头。
又是一阵沉默。
很奇怪,在锦园时他们也经常有沉默无言的时候,却都远没有如今的沉默尴尬。
可能和这个视频通话有关系。
她想。
在这张窄窄的屏幕里,他们只能把注意力放在彼此身上。
太私人了。
她平时只会和盛微瑶打,连父母都很少通视频,常是电话而已。
“那我……”
“什么时候回来?”
他们同时出声。
桑芙就暂时把“挂了”那两个字咽下去,思考了一会儿:“其实明天任务比较轻,可以回来,但是我的车被人刮了,还没有空去修。”
“明天送去修的话,就又忙起来了,所以还要等一段时间。”
“嗯。”他慢声说,“那初一还要想你很久。”
桑芙笑笑:“还好啦。”
不过算了算,到今天为止,是她住在酒店的第四个晚上。
除去十一旅游,这回算是她离开锦园时间最长的一次。
她有些出神,就又听庄墨闻问:“吃过晚饭了吗?”
“吃了。”
“吃的什么?”
“面条。”桑芙眨眨眼,怕他误会,又解释说明:“不过是餐馆里的,不是我做的。”
她听见庄墨闻笑了一声,隔着电流,沉闷的。
“是你做的也可以。”
通话结束,桑芙在地毯上坐了很久,才起身,去开电脑。
到了睡觉的时间,她就钻进被子里,只露出一个脑袋,毫无睡意地睁着眼睛,望着窗外朦胧的灯影出神。
过了很久,她翻了个身,看向天花板。
现在想想,自从她搬到锦园以后,好像已经很久很久,很久很久,没有一个人吃过晚餐了。
好不容易适应了一个人,后来无知无觉地接受了两个人,到如今,只是回到最开始的那样而已。
但此刻的她,竟然产生了一丝丝的不习惯。
怎么可以呢。
桑芙闭上眼睛,在心里对自己说。
她的生活总会有一天会恢复原状。
现在的一切,也会迎来土崩瓦解的那一天。
她不可以沉溺,不可以习惯。
这样,就不必忍受难捱的抽离了——
作者有话说:小芙瘦瘦的,庄教授每天就关心一日三餐吃好了没吃饱了没[摸头]
红包~
第29章 半熟桑葚 “那你要怎么求情?”
忘记前一晚究竟是什么时候才睡着的, 桑芙清早起床,能感觉到明显没有前两天精神。
天空才将将露出鱼肚白,她这些天基本都是这个点起来。
下楼吃了个早餐, 车也送去4s店修理, 看着对方报来的账单, 桑芙直接转发给司铭。
司铭也很爽快, 相应的转账立刻转了过来。
[这事儿真不好意思。]
[没事。]
消息发送, 桑芙将息屏的手机放在桌面上, 继续敲击键盘。
服务员走过来,将一杯外形精致的咖啡摆在她面前:“您好,您的咖啡,请慢用。”
“谢谢。”
今天相对轻松很多, 还没到集合的时间,桑芙就坐在楼下的一家咖啡厅。
这里光线好,氛围佳, 又比较安静,背景音也舒缓,很适宜静下心来码字。
她拿到咖啡, 顺手拍了张照。
这时候太阳已经出来了,她坐在靠窗的位置, 手边有一只很精巧的花瓶,里面插着老板特意换好的鲜花。
阳光顷洒,花瓣亮晶晶的, 桌面上也有它的影子,窄窄的,落下来,因为太阳本身不烈, 颜色也不重。
以至于当桑芙检查照片,冷不丁看到自己角落的手指上那条细长的灰影时,还吓了一跳。
仔细放大看了,才看清不是戒指,只是影子而已。
她这才分享到了微博。
出门在外鱼龙混杂,她又要跟着剧组到处转,那枚婚戒毕竟是庄墨闻的,虽然他们选得没有很认真,但价格实在也和便宜二字搭不上边。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从出发来剧组的第一天起,她就把戒指放在了卧室的床头柜里。
为了以防上次的事再次出现,她还特意跟庄墨闻知会过,他听了,没有阻止,只是说了句:“即使丢了也没关系。”
他说没关系,是体面,桑芙不至于傻傻地真当做没关系,还是严谨地收好了。
点的是热拿铁,桑芙喜欢搅拌均匀再喝。
醇香顺滑。
她挑了几条评论回复,退出微博,顺手就点进了视频app,有时候她和盛微瑶可以连着好几天不发信息,但是她每天都会收到很多条对方转发过来热门视频。
桑芙会抽时间看看,今天有一条很有意思,是给小狗做饭的。
好像没有给人做那么复杂,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熟了。
她还在盛微瑶的聊天框编辑,屏幕上方却忽然弹出一条来自微信的新信息,在她眼底闪烁了几秒,自动收回。
很短暂,但桑芙还是看清了。
庄墨闻:[今天几点下班?]
……
下午五点,最后一天剧本围读结束。
桑芙开车回到酒店,正要进大厅,脑海里倏然划过一丝念头,她步子微顿,转去了一旁开的那家大型超市。
她仔细地按照社交平台上的搜索内容购买了一系列食材,然后结账回到酒店。
她住的房间里配有厨房和简单的厨具,只是一直没有用过而已。
天色漆黑,六点钟还没到,酒店房门传来一阵规律的敲门声。
桑芙从厨房里探出身子,走过去开了门。
刚开出一条门缝,一只蓬松的狗头就挤进来,黑豆豆似的眼睛,像两颗巧克力豆,亮亮地盯着桑芙看。
“初一!”
白天时,庄墨闻跟她发信息,说想带初一过来转一圈,不知道会不会打扰到她。
[它在家只要听到赵阿姨提起你,就会叫。]他解释说。
桑芙很惊讶。
初一是只“哑巴”狗,性格温和,出门碰到别的狗都从不龇牙,在家几个月,桑芙就没见它怎么叫唤过,就见它卖萌撒娇哼唧去了。
真的有这么想她吗?还是她不在,没有人给它塞小零食吃了?
想到这一点,桑芙唇角微扬,抿出一丝笑意。
后者的可能性大约更大。
但初一能来,她还是很开心的。
[不打扰。真的可以带它来吗?]
庄墨闻回答:[可以。]
[就当遛一圈了。]
没等门彻底打开,初一就灵活地扭了进来,像这个地盘的统领者一样,自信昂扬地巡视起了整个房间。
桑芙从它身上收回视线,她抬起眼,看向站在门口的庄墨闻,他面容清俊,一身黑,羊绒大衣挺阔,气质温文尔雅。
他正好整以暇地望着自己,如墨的眸光里,笑意温润。
“好久不见了。”
明明才几天,他却说好久不见。
桑芙不太明白。
只心口泛起若有若无的痒意,像是被一根柔嫩的羽毛尖飞速掠过,一瞬间便消散了。
连她自己都没能抓住缘由。
“晚上好,”桑芙别过脸,她朝旁边挪了一步,让出些位置,“进来吧。”
厨房传来叮呤当啷的声响,吸引了两个人的注意力,桑芙顿了一秒,忽然转身,如临大敌般往厨房走:“糟糕。”
“怎么了?”庄墨闻跟在她身后合上门,意料到什么,“厨房有吃的?”
隐隐地能听到初一大快朵颐的声音,桑芙点头:“有给它做的饭,但是我做多了——”
她只是想做一点给它试试,如果还不错,她回家有空就常做做,但是没经验,量取得有点多。
刚出锅,还没来得及分出一份小的,庄墨闻就来了。
两个人刚进厨房,就见初一不知怎么跳在了凳子上,伸长脖子够到台上的碗,此刻正在埋头苦吃。
庄墨闻大步跨过去,哭笑不得地一把拎住狗脖子,抽走见底的饭碗,初一抬起头,整张脸糊满了汁水碎粒。
“它吃得多吗?”背后,桑芙的声音很紧张。
庄墨闻转身,面露遗憾地把碗翻过来。
“空了。”
桑芙:“……”
……
庄墨闻刚把厨房用过的厨具洗干净,就听到浴室那里的水声也停了。
“过来,初一。”
温软的嗓音远远地飘过来,庄墨闻擦干双手,朝外走去。
“呜呜”的吹风机声音充斥着在耳畔,桑芙盘腿坐在地毯上,在给初一吹脸周围那一圈刚洗干净的毛。
刚吹两下,初一就猛地甩了一下脑袋,水滴四溅,桑芙偏头眯起眼睛躲了一下,笑容却未减。
丁香紫的毛衣包裹住她纤瘦的身体,她应该是回家后才散开的头发,向来直顺的发丝有了几分自然的弧度,别在耳后。
乌黑的发丝,使得她的皮肤看起来更瓷白,像是刚落的新雪。
她整个人沐浴在温柔的灯光中,笑容映在庄墨闻眼底。
他半倚着墙,心忽然变得很平静。
没由来地,庄墨闻想起先前容清秋说的那番话。
……
容清秋拿着盒水果进来洗,还特意关上了厨房门,庄墨闻一顿,容清秋已经走到他旁边,打开了面前的水龙头,一边洗水果,一边开门见山地问他:
“你打算几时跟你外公坦白?”
庄墨闻面不改色:“坦白什么?”
容清秋抬手往他胳膊上来了一下,压低声音问他:“你骗骗外人得了,你骗得了我?每次晚上打电话,你和那丫头就没有同时出现过,躺没躺一张床上都没个准。”
“你们两个究竟是不是认真的?”
话音落下没多久,“吱——”门被人打开。
容清秋一下噤声,庄墨闻也回头看了桑芙一眼。
她什么都没发现,送完抹布,又被容清秋三两句话糊弄出去了。
待门复又被关上,外面没什么声音了,庄墨闻才淡淡说:“结婚证您不都看见了,那盖了章的,还有假?”
“屁,”容清秋要不是顾忌着门外还有个桑芙,早大声骂出来了,“结婚证能证明啥,顶多证明你没乱搞男女关系,是有备而来。”
她从他的态度里也能估计个八九十来。
“自小教育你行事要无愧于心,光明磊落,你倒好……别的不说了,那丫头很纯粹,也不知道你用什么办法给人骗过来的,总之,你绝不能耽误人家,找个时间,和她说开分开。”
庄墨闻原本在默默听训,听到“骗”那个字,也没解释。
既然结了婚,纠结谁主动谁被动意义不大,除非他无利可图。这点认知,庄墨闻最初便懂得。
一直到容清秋最后一句话出口。
他问:“外公那边怎么办?”
容清秋洗完了水果,低头在切,语气就像手起刀落那样干脆:“我跟他去说,这事儿确实是他逼急了,他自己得认。”
庄墨闻却始终没再开口。
没应下,也没拒绝。
过了片刻,也许是过了很久,容清秋仿佛明白了些什么。
“你对那丫头……”
“外婆,”庄墨闻说。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嗓音温厚平和,却很有力量。
“我们的事,您就别插手了。我有数。”
……
庄墨闻没有答应容清秋,绝大一部分是因为的桑芙的约定。
失信不是他的风格,也会打乱她的计划,令她失望。
或许还有一小部分的私心。
只是他也不太清楚,究竟是什么。
此时此刻,他站在这里,听到她的声音,看到她的身影,发丝随着她的动作轻轻跃动,庄墨闻看着她牵动的唇角,和微弯起的眼睛,有些移不开眼。
她在笑。
不是腼腆的、浅浅的笑容,而是像当初他在她房间里看见的那张全家福一样,肆意大笑。
那是一种,能够溢出来的开心。
“庄教授。”
桑芙关了吹风机,突然抬头朝他看过来,眼底的笑意还未散去,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比平时都活泼生动了许多。
他身形一动,走过去。
“怎么了?”
“初一明天要多跑几圈?”桑芙摸摸初一的软毛,仰起脸,“我可不可以替它求一下情。”
毕竟是她的过错,小狗又什么都不懂。
“……”庄墨闻好笑,他半跪下身,“那你要怎么求情?”
桑芙顿了一下,没料到他会反问,一时也游移不定起来。
她看一眼初一:“就,嘴上求一下不行吗?”
庄墨闻缓缓摇了下头,吐出两个字。
“不行。”
桑芙犯了难。
本来还觉得庄墨闻挺好说话的,看来他对初一的减重很上心,所以比较有原则吧。
只是苦了初一了。
庄墨闻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却见她两条秀气的眉毛苦恼地皱在一起,还看着初一,爱莫能助地叹了口气。
他若有所思,开口:“吃饭了吗?”
突然转变话题,她愣了一下,摇摇头。
因为剧组忙碌导致午饭推迟,中午吃得晚,她回家时还不饿。
庄墨闻问:“约你吃饭,可以吗?”
桑芙:“啊?”
他却已经起身,去拿进门时挂在一旁的大衣,利落地穿上。
“作为交换,初一明晚不加跑。”
桑芙低头看了看初一,然后扔下吹风机,立刻站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是“约”哦~庄某很会偷换概念的
[捂脸偷看]
以后晚上九点更新
红包掉落啦~
第30章 半熟桑葚 “我也会嫉妒。”
西式餐厅格调优雅, 水晶灯闪烁着耀目的光芒。
初一被工作人员带出去溜了,包间中一下子安静得剩两个人,桑芙默默切着牛排。
好像这是他们第一次在西餐厅用餐, 之前他们一起出门吃饭, 大多都是中餐厅。
“以前没问过, 我很好奇, ”庄墨闻状似不经意地开口, “你相亲过几次, 为什么最后选中了我?”
桑芙不明白他怎么突然问起这件事,都过去了好几个月了,但她思忖片刻,还是认真回答:“直觉吧。”
“直觉?”
“感觉你是一个很好的人。”桑芙说, 灯光下,她的脸蛋小巧而精致,“当然, 除了直觉,我身边的朋友,家人都在夸你。”
她爸妈倒是被蒙在鼓里谁都夸, 可信度极低,还是因为盛微瑶的话, 再加上她当时阴差阳错听了一堂他的课,透过他的言行举止,能看出他的涵养。
不过最终, 能让她把话说出口的原因,是因为他的拒绝。
明明可以瞒得很好,但庄墨闻却选择了坦白,告知她实情。
这恰恰给了她相信他的勇气。
现在回想起那天, 简直潦草得不像话。
但凡她的直觉有一丝偏差,说不定两家现在就是鸡飞狗跳,世界上就算有后悔药她都来不及吃。
庄墨闻听了,低笑一声:“我这算不算被你发了好人卡?”
桑芙抬起眼睫,面对面的角度,使得她第一眼看到的是他的手。
无论是视觉,还是从切身实地地感受来看,他的手都很大。
不止是跟女生比较,即使是在男性中,庄墨闻的手也算是偏大的程度,修长而漂亮,白皙的手背上青筋凸起,握着银色刀叉,显得温雅矜贵。
桑芙的视线停留了一瞬,才延迟着抬起来,庄墨闻眸光温温,她一本正经地说:“可是我的好人卡,从不乱发、不违心发。”
让主卧,请阿姨……事无巨细,体贴入微,桑芙终于明白从前无意间在网上看的那句话——
“你要找一个本身就很好的人,而不是只对你好的人。”
源于他骨子里的修养,所以结婚以来,他对她很好,尊重她,照顾她。
这样的人,无论是谁做他的妻子,他都会像对待她一样对待那个人吧?或许摒弃所谓的合约,他会对他真正的妻子更加用心。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他们本就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桑芙垂下眼睫,盯着盘子里红嫩多汁的牛排,往嘴里塞了一块。
奇怪。
前一刻觉得可以称得上美味的食物,如今在口腔里,却匪夷所思地平平无奇起来。
“我只是个普通人,没有你想得那么好。”
庄墨闻嗓音轻缓,“更不是普渡众生的菩萨,对谁都好。”
“……”桑芙不知道该接什么,他的话,竟然精准地贴合了她的内心活动,可她的思绪却有些乱,乱到她的字词无法连成句,所以不得不保持一定的沉默。
过了一会儿,桑芙握着银叉,戳了下牛排,干巴巴地说:“是吗?”
“嗯。”庄墨闻说,“比如,我也会嫉妒。”
这个词用得有些重,却让气氛轻松了很多。
桑芙就顺着他的话问下去:“真的,什么时候呢?”
庄墨闻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纤长的睫毛连成浓密的一线,让她的眼睛线条格外清晰,瞳孔映着灯光,明亮澄澈。
他慢慢地说:“家里出现别人的东西。”
她的表情逐渐从好奇转变成疑惑:“为什么会是嫉妒?你不喜欢那个人不应该是生气?或者别的……”
嫉妒这个情绪,怎么也不太对。
庄墨闻像是被问住了,他明显怔了怔,才开口:“这个,我也不知道。”
他目光移开,又喃喃地重复一遍。
“我也不知道。”
轻得桑芙都听不见音节。
不过,他当时确实很想趁她不在家,把那块慕斯给扔出去。
越远越好。
……
十二月底,今年不知怎的,所有季节的天气都变化无常,这个冬天才刚开始,霖城的气温就已经一路持续创下新低。
剧组马不停蹄地开工了,顶着冷空气,除了演员得穿反季装,其他工作人员都裹成粽子了,即便如此都还冻得不行,更别提像桑芙这种不肯裹成粽子的存在。
“今天马哥请客,请大家喝热奶茶暖暖!”中途休息时间,桑芙本来在和女一号讨论剧本,就听到远处马哥的助理大喊。
马哥是本剧的男一号,略有名气,平时几个主演就会轮着请喝奶茶,这大冬天的,也的确暖心。
所有人就一窝蜂地围过去。
“走呀。”女一号一听,笑吟吟地拉着桑芙就起身,“剧本呆会儿再讨论,先休息,你瞧你的手,我刚披上外套手都暖和了,你一直穿这么厚还冷冰冰的。”
她们其实年龄差不了太多,都是二十出头,比起旁人也多了一些话题,桑芙就放下剧本,跟她一块走过去。
“好。”
到的时候,正听到马哥的助理说:“咦,小刘,你今天早上不是请假了吗?”
“害,我就请了半天。”
“那你看这,我们少算了个人头啊。”那助理略一思索,“算了算了,先拿走吧拿走吧。”
她们来得晚,在外圈排队,等排到就剩两杯了,女一号拿了一杯,正要让桑芙也拿,助理像是这时才注意到桑芙,恍然:“还有桑小姐啊,我还以为没人了,那这样,我这杯给你吧。”
桑芙看了眼那奶茶,说:“这杯是你的,那就你自己喝吧,你发这些也辛苦了。我不用了,谢谢。”
她本来也不是很喜欢喝奶茶,因为女一号和她交往多一些,以前她的助理拿的时候就会顺便帮她带一份,桑芙也就收了。
也不是非喝不可。
后来从人群里退出来,女一号小声抱怨:“哎,他是助理,帮人做事的,那杯给你也是应该的啊。”
冷风吹过来,桑芙的喉咙隐隐作痛,说:“没关系。”
“唉,你就是脾气太好了。”女一号说,“那我先回车上了,你刚刚跟我说的点我都记住了,情绪我会调整好。”
桑芙点点头,“好。”
休息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她也回了车上,凑合着睡了个午觉。
也许是昨天睡得太早了,这会儿很清醒,睡不着。
桑芙给盛微瑶发了个消息:[微瑶,你觉得我脾气很好吗?]
盛微瑶回:[干嘛问我这个。]
桑芙:[突然想到的。]
盛微瑶:[别惹毛你,都挺好的。]
[主要你也挺难惹毛的。]
印象里,桑芙真没跟谁吵过架,但盛微瑶也清楚,很多时候,桑芙的脾气好只是她懒得计较,她要是较真起来真不得了。
高中时期因为一道题,可以和数学老师争执整整一个下午,最后数学老师承认是他弄错了。
小学高年级的时候,她和桑芙还在同一个班级,那个年纪的很多孩子都早熟,情情爱爱的谣言满天飞。
盛微瑶发育得比同龄女生都快一些,所以变成了首当其冲的一个。
她当时只知道干着急,干委屈,是个子比她还矮半个头的桑芙站出来,领着她,找到那个散播谣言的男同学,要求他在下周升国旗时,在全校面前给盛微瑶道歉。
“我就不,你能把我怎么样?”男生吊儿郎当,还学会了冲她们吹口哨,很下流。
桑芙挡在盛微瑶面前,直视着男生,说:“我会告诉大家,你十二岁,还在尿床。”
男生嗤笑:“喂,谁会信呐?”
桑芙没理他的话,继续开口:“你妈妈说你上次尿床,不敢让她发现,偷偷洗了床单,被发现了还哭着让她不要说不出去。你是不是也觉得,你这么大的人了,竟然还尿床,很丢脸?”
毕竟年纪不大,羞耻心的界限很低,男生见她很认真,好像真的会这样做,立刻很生气:“你不要乱说,我妈跟你又不认识!”
桑芙波澜不惊:“你怎么证明不认识?”
“你——”男生脸都气红了,他咬牙,“好,道歉就道歉,你不要给我乱说!”
之后,那座学校,就没人再敢传盛微瑶的谣言,因为他们都知道,盛微瑶有一个朋友,比他们还会编。
盛微瑶每次想起这件事,心里都暖洋洋的,也不知道当时小小的桑芙,怎么会那么勇敢呢。
所以,再想起桑芙高中时所经历的一切,尽管桑芙现在已经走出来了,但她仍会感到格外的难过,自己居然什么忙也没帮上。
桑芙发过来一个笑眯眯的兔子表情包:[今天晚上我来找你好不好?]
她很少会这样,绝大部分时间都是盛微瑶去黏她,或者要桑芙去黏自己。
更别提她现在还在忙工作,这根本不是她的作风。
盛微瑶问她:[你怎么了?]
快到开工的时间了,桑芙揭开盖在身上的毛毯,叠整齐放回原处。
她拿起手机,回复:[就是想找你说说话。]
她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她只是感到自己好像和以前有些不一样,有点困惑不解。
是最近的事情太多了吗?
她的情绪总是很混乱,有时候会莫名其妙蹦出来一些不合时宜的……类似于雀跃,亦或者是别的,她捉摸不透的感觉。
今天拍到了晚上十点多,桑芙本来想收拾下东西再走,但看这时间还是直接去了盛微瑶家。
反正她家里什么都有。
十一点,她敲响盛微瑶的家门。
洗漱完,她们挤在一张小床上,看天花板。
盛微瑶跟着她潜心观察了半天了,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我家天花板没漏水吧。”
“没有。”桑芙说,“我在发呆。而且离这么远,我也看不清有没有裂缝。”
盛微瑶:“……你想说什么?”
桑芙偏头看向她,她很苦恼:“我就是不知道我想说什么。”
“……”盛微瑶就问她:“最近工作有没有不开心?”
桑芙摇头:“没有。”
“书写得顺不顺利?”
“很顺利。”
“那……”盛微瑶也不知道从哪里攻克起了,她费劲地想想,又想到一点:“和庄教授相处得怎么样?和谐吗?”
桑芙过了好几秒,才开口:“很好。”
就没有不好的时候。
“这也好,那也好,”盛微瑶是无可奈何了,“你究竟在纠结些什么?”
桑芙却闭上眼睛,被子一蒙不说了。
“算了,睡觉吧。”
盛微瑶不干了,坐起来扒拉她的被子:“桑芙,你大晚上来找我,又什么都不说,有你这么吊人胃口的嘛?”
“冷,”桑芙把被子又薅上去,她说话声音闷闷的,“我感觉可能是因为我这两天感冒了,所以脑子比较乱。也没别的。”
“……哎呀,行吧。”
盛微瑶对病人下不去手了,只好又躺回去,揣着她那颗被吊得不上不下的八卦之心,迅速睡了过去。
身旁的桑芙窝在被子里,也许真是因为感冒了,她的睡眠变得前所未有的差,盛微瑶均匀的呼吸声已然响起,桑芙却迟迟没有睡着。
直到后半夜,她才沉沉地睡过去。
……
又熬了几个大夜。
元旦前夕,终于有一天是下午收工结束的,桑芙实在没睡惯酒店的床,干脆就搬回锦园住,等有大夜戏,再重新做打算。
她回来得很临时,没跟任何人提前打招呼,回家时庄墨闻还没下班,赵阿姨隔了有近半个月没见她,高兴坏了,直说要做几样大菜。
“不要了赵阿姨,”眼见赵阿姨就要出门买菜,桑芙拦住她说,“就平时那些吧,我感冒了吃不下。”
她如今精神恹恹的不说,也实在没有胃口,赵阿姨做多了,还得浪费。
“好吧好吧。”赵阿姨只得听,“那我就照今天的计划来。”
庄墨闻回到家,几乎是推开门的那一瞬,便看到了桑芙在客厅里和初一玩闹的背影。
他步子微顿,靠近她:“回来怎么不说一声?”
桑芙回过头,看到庄墨闻脱掉外衣挂在一旁,他里面穿着件黑色修身羊毛衫,半高领,显得肩膀很宽。
不知道是他衣品好,还是他身形气度优越,桑芙就没见哪件衣服穿他身上不合适过,都是很衬他的。
她开口:“太着急了,就没和你们说。”
听到回答,庄墨闻偏过脸,视线落在她脸上。
她声音很沙哑,还有很重的鼻音,和以往很不一样:“感冒了?”
“很明显吗?”桑芙一愣,“有好几天了,不知道为什么还没好。”
“吃药了吗?”
“在吃。”
“明天还走吗?”
“要走。”
庄墨闻说:“嗯。一直没有好转的话还是要去医院看看。”
他说完这句话,就转去了厨房。
桑芙以为他要去看看赵阿姨做了什么菜,就继续拿手里的玩具逗初一,又过了两分钟,耳边传来清脆的磕碰声。
她看过去。
庄墨闻收回手,留一个瓷杯在茶几上,杯口水波荡漾。
“喝点温水。”
庄墨闻说,“外面气温低,没好全再出去,容易反反复复拖严重,越早痊愈越好。”
桑芙说好。
除了没精神,她觉得自己的状态都还好。
一直到半夜惊醒前,桑芙都是这样认为的。
从睡梦中醒来,即使盖着被子,身体也是虚冷的。
她喘着气,坐起来,摸了下额头,然后晕晕乎乎地下了床,到处找退烧药。
嗓子又干又哑,没找到退烧药,桑芙先去厨房接了杯温水喝。
她喝水的时候,想起刚来锦园那会儿,庄墨闻好像跟她说过,家里有药箱,可是放在哪里了?
桑芙轻手轻脚地从厨房出来,开了一盏灯,去客厅平时放容清秋送来的中药的地方找了一圈。
那里还整齐地摆着几包中药,她拿回来因为没多久就去了剧组,现在还原封不动地放在那里。
没有,只有那些中药。
她没办法,又顶着胀痛的脑袋晕乎乎地上楼。
……
半夜接近两点。
庄墨闻忽然被一阵敲门声吵醒了——
作者有话说:晚上好,今天字数肥肥的[摸头]
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