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淼淼。
我最近遇上了好人, 我在路边晕倒,被一位会医术的婢女所救,这位婢女娘子告诉我, 我似乎患上了一种名叫低血糖的病, 这是一种奇怪的病,我从未听过,所以需得好生调理, 万幸这位家主愿意收留我, 只需我教家奴的武艺来报答,我还得到了十分有用的鱼饵配方和打窝技巧,待报答完这份恩情, 我再离开。
封凌的信十分简洁,也并未透露出自己身在何处, 也没有透露她的信息。
林肆便放了封凌,让家丁带路,找梁年去寄信。
至于这位淼淼是谁,林肆也留了个心眼问,万一又是和男主有关的人呢。
谁知封凌一脸坦诚, “淼淼就是淼淼啊。”
林肆:行, 当我没说。
如同林肆预测的那般,封凌的武艺果然在南双和南乔之上, 不愧是将来要夺卓正初狗命的人。
所以现在,庄园的体育西席即将变成三人。
南双和南乔输得心服口服, 甘拜下风, 趁着封凌还未到庄园授课,缠着她指点。
封凌对此自然尽心尽力,耐心教导。
顺便夸赞了南双与南乔的天赋。
“二位娘子天生神力, 确实是个练武的好苗子。”
南乔人机似地点了点头,“正是因为我姊妹二人力气大,才能活到现在啊。”
封凌一心惦念着林肆给她的鱼饵配方和打窝技巧,“今日就到这里吧,二位娘子先歇歇。”
“我们不用休息!封娘子不用担心我们。”
封凌:可是我想钓鱼啊。
于是封凌学起自己师傅的样子,一脸意味深长地说:“休息,是为了明日更好的练武。”
南双和南乔果然信以为真。“明白,暂时的撤退是为了更好的前进。”
三只哈士奇一时之间分不清谁更聪明。
封凌忙找了婢女带她去见林肆。
封凌笑的一脸单纯,“县主,您昨日答应我的鱼饵配方?”
封凌昨日刚知道林肆是县主时,一双眼睛瞪了许久才反应过来。
她还以为林肆和淼淼一样是个商户人家的富家娘子呢,没想到竟是县主!
不过很快她又冷静下来,县主又如何,就算是县主,那也不耽误她是个好人。
想到这里,封凌便又平静了,她怎么能因为林肆皇亲国戚的身份而对她有偏见呢!
林肆的书桌上有些凌乱,正中间放着的是给封凌的钓鱼打窝技巧,边上是林肆之前临摹的棉花树,以及棉花花朵的花卉图。
也许是拿出来时被带了出来。
封凌欢天喜地的接过钓鱼打窝的配方,目光不经意的瞥见桌边的棉花花卉图。
然后她开始沉思,这花,总觉得在哪里见到过。
林肆注意到封凌的走神,“封娘子,这钓鱼打窝秘方有何不妥之处?”
封凌老老实实摇头,“不是。”随后伸手指了指被遮掩了一半的棉花花卉图。
“这花,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林肆这才低头,发现不小心被顺手带出来的花卉图。
为了保险起见,从系统商城里搞出来的所有东西,只要是要给人看的,不能仅靠描述的,林肆都有手抄和临摹的习惯,虽然她的字很丑,画的也很难看。
这幅棉花的花卉图也是如此。
封凌竟说她见过棉花?林肆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
封凌被林肆兴奋的眼神吓了一跳,后退了两步,“县主很想要此花?”
林肆毫不掩饰的点头,“做梦都想要。”
有了棉花,就能有棉线,棉布,棉衣,能大大改善百姓的生活,林肆怎么会不想要。
封凌忍不住挠了挠自己的脑袋,“此花我定然是见过的,但是在哪里见过的,我就需得好好想想。”
她记性一惯不好,就算给她个三五日,都不一定能想起来。
“是在哪里见过呢,我真是有些想不起来了,我现在脑子比较乱,但我垂钓过后,心绪就会静下来,说不定就能想起来。”
林肆安抚道:“无妨,封娘子慢慢想,我现在并不急。不如这样,封娘子现在先去垂钓放松一下,说不定钓起来鱼,心情愉悦后便能想起来。”
封凌一听,觉得很有道理,转身就要去找自己的鱼杆和鱼娄。
林肆拦住她,“封娘子别急,吃过午食再去吧。”
*
黎县也有一条小河,这里近郊田,平日里除了捉兔子的人来以外,人烟甚少。
自然也没什么鱼。
在林肆来到黎县以前,黎县百姓一个月都不一定能去肉铺摊子割一次豚肉,若是想要吃些荤腥,这小河里的小鱼虾便是最好的选择。
黎县百姓奉行凭本事吃饭,或捕或钓,只要能搞到鱼虾。
所以,渐渐的,这条小河里已没有几条鱼,就算有,那也是十分警惕,绝不会上当的。
本来林肆想着,封凌钓不起来鱼就让她在这里慢慢的钓。
反正已经忽悠她有病需要修养了,她又不会跑。
现在一看,恐怕是不行,得让她快些想起来到底是在哪里见到的棉花。
这条河里没有鱼也得有!她钓不起来也得钓起来!
封凌吃完午食,祝时溪又来给她把脉看诊,二人又说了好久的话,总之一顿耽搁,时间已到下午。
终于有时间去垂钓。
初来乍到的封凌不认识路,陶阳辉负责给她带路。
陶阳辉不知道这位封娘子到底什么来头,家丁们中午到处去找鱼买鱼,最后还是梁县令的阿娘贡献了自己从前解闷养的几条鲤鱼。
左莜无条件相信林肆,她既大中午的要找鱼,那便定然有她的道理。
左莜面带不舍的看着这几条鲤鱼,心疼出声,“鱼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
丁蒲:“左娘子可说完了,县主说了,这鱼当真是急用。”
封凌这次钓鱼,看起来陪同的只有陶阳辉,实则八九个家丁前后忙活。
陶阳辉的工作不光要给封凌带路,还要守着等她钓完,中途若是封凌无聊,还要陪她说话解闷。
等她将鱼钓起来,还要给够情绪价值。
陶阳辉开始不懂什么是情绪价值,林肆告诉他,就是不停的夸封凌,让她感到满意和开心。
陶阳辉这才了然于心。
明白,这不就是拍马屁吗。
而且此次参与的家丁,都是有补贴的。
为了对得起这份补贴,陶阳辉很是尽心尽责,一路上都没让话茬子掉在地上。
这让封凌又是赞叹一番,“不光县主人好,连带着下人都好,不光送她到地方,一路上还和她聊天。”
丁蒲眼神好,远远的就瞧见陶阳辉和封凌二人一路闲聊走来。
丁蒲大手一挥,家丁悄悄的弓着身子,将鱼丢进他们提前选好的位置。
到了小河边,封凌正寻寻觅觅,陶阳辉伸手一指他们提前选好的位置,随口胡诌,“封娘子,奴瞧此处也许是个绝佳的垂钓点。”
封凌走上前去,前后观察了一番,觉得非常有道理,又将林肆让人配好的鱼饵拿出来,安静坐下。
陶阳辉见封凌开启了专注模式,安安静静的守在旁边,顺便眼神和丁蒲隔空交流,鱼到底丢下去没有。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这才安心。
即使偶有几只蚊子嗡嗡直叫,他也安慰自己。
有补贴的。
身上似乎被蚊子咬了。
有补贴的。
一切都是为了补贴。
封凌一旦开始垂钓,就会进入心流模式,动不动就是两三个时辰打底不带动弹,但她本人却对此毫无察觉,不然也不会饿晕在官道边上。
但陶阳辉不行啊,他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就是打蚊子也不敢将巴掌拍得响,生怕影响了这位姑奶奶钓鱼。
不知过了多久。
封凌睁开闭上的双眼,平静的看着毫无波澜的水面。
随后水面荡起一丝水花,封凌迅速起身往后一拉,动作一气呵成。
一只双眼带着清澈的鲤鱼被封凌钓了起来。
鲤鱼常年养在梁年府中的池子里,哪里见识过这等香甜的鱼饵,哪里知道这是陷阱。
陶阳辉一看封凌钓上来鱼,知道活来了。
他连忙起身,“封娘子真是厉害,这才多久,竟就钓起来一条鱼,真是孔武有力,钓鱼之神啊。”
陶阳辉不识字,也不知道这两个词语这么用合不合适,不过管他的,反正封娘子看起来很是受用。
封凌垂钓常常都以失败告终,因此这次能这么快钓起来,让她感到意外,因此她心情大好,将这条可怜的鲤鱼放进鱼娄,继续钓。
紧接着,没见过世面的家养鲤鱼被封凌一条接一条的钓了起来。
陶阳辉险些都快夸不过来,他本就没读过书,他真觉得自己脑子都快想破。
陶阳辉没有垂钓过,自是以为封凌要将钓起来的鱼装在鱼娄里带走。
谁知封凌将鱼娄抱在怀里,认真的对着里面的数条鲤鱼说。
“真是没见过比你们还要笨的鱼,竟能被我钓起来,还钓起来这么多条。”
说完,将鱼娄往小河里一倒,鱼儿们立刻四散游开。
陶阳辉不解,“封娘子好不容易钓起来的,为何要将鱼放归呢?”
“当然是为了下次来还能有鱼钓啦,不然钓光了岂不是没有鱼了。”封凌解释。
钓到鱼的喜悦确实让封凌脑子里的记忆鲜活了不少,她拎起鱼篓时,关于棉花的记忆很完整的展现了出来。
“快带路回县主府!”
第25章
封凌下山以后, 凭着一身武艺靠给一些富商办事过活。
或押运,或讨债,都做过。
棉花也是在某位富商的院子里见过, 那位富商院子里养了很多花草, 那株棉花树与封凌以前看到的花都不相同,因此还多看了两眼。
据说也是富商从西广路偶然得来,说是叫白叠花, 瞧这样子特别, 就在院子里栽种,图个新鲜。
封凌好奇发问,“县主也觉得这白叠花样子特别, 想种在院子里吗。”
“不是种在院子里,而是种在地里。”
封凌摸不着头脑, “可是种在地里就没有在院子里那种感觉了。”
林肆被她逗得发笑,“什么感觉?”
封凌想了半天,最终说了句,“有钱的感觉。”
种下的冬小麦即将收获,梁年也变得异常的忙碌, 林肆带上棉花的花卉图, 去了一趟县令府。
庄园下午都是体育课,左莜也在县令府。
只是路过那空空如也的池子, 心中就忍不住思念那几条鱼。
以前每次回来,都能看到它们游来游去, 也不知道它们的死相是如何, 死前有没有受太多苦。
左莜猜测林肆这个时间点来,是有正事。
虽然前天才通过钱遂汇报了孩子们的近况,但看到林肆, 左莜又忍不住说起庄园的事。
“听闻那位被捡回来的封娘子要当体育西席?”左莜问。
左莜没和那位封娘子接触过,不知道是个怎样的人,左莜有时觉得南双和南乔对孩子们太严厉了些,豆丁那么点大的孩子,每日体育课开课之前都要绕庄园跑三圈。
听闻这位封娘子似乎比南双和南乔还要厉害,不知道会不会对孩子们更严厉。
林肆点头,“南双和南乔天生力气大,难免不太理解力气一般的孩子,封娘子武艺高强,正合适。”
左莜表示这样正好,随后没继续问封凌的事,而是幽幽叹了口气,“不知我那几条鱼,可帮到县主了?”
左莜心道,若真是帮到了林肆,而又是利于民生,如农具肥田这样的大好事。
鱼儿啊,你们便安心的去吧。
林肆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帮到了大忙,或许可以让百姓在冬季穿上暖和的衣物,不用再穿麻衣夹芦花,夏季也不会用穿麻衣这般刺人的衣物。”
比左莜先震惊的是站在一旁的摇娘。
摇娘在被卖作为奴之前,做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割麻,洗麻,煮麻,其次是喂鸡,捡柴,烧火,做饭。
所以摇娘很清楚,麻和绫罗绢纱的区别,麻布是平民的专属,麻布粗糙,穿在身上会有刺痒的感觉。
若是这位安平县主真的能像改良农具和改良肥田法那样,变出平民也能穿的布。
摇娘的心跳的飞快。
左莜的眼睛圆睁,“莫不是要改良麻布?”
下一秒,她又在心里斟酌,可是这和那几条鲤鱼又有什么关系,莫非改良麻布的重要一环,便是用鱼?
可是这样一来,价格也下不去啊。
林肆摇头,“不是,而是一种新的植物,叫棉。”
摇娘这下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棉?”很快她又意识到自己的失礼,“是奴冒昧。”
左莜清丽的脸上全是疑惑,“棉?”
林肆双手撑起下巴,略显无辜的眨了眨眼睛,“等梁县令回来我再说吧,否则待会我又要重复一遍。”
随后抬起头看向摇娘,“摇娘也留下来听。”
自从上次给左莜连续讲了三天的数学,林肆的嗓子接近冒烟,自此以后,她便对多用嗓子这件事很抗拒。
一说多了就想起那地狱似的三天。
左莜在心里胡乱猜想着,那几条鱼会不会已经变成了这所谓的棉?万一林肆要让她活着梁年试穿,那岂不是要把那几条鱼儿穿在身上。
这会不会太残忍了些。
林肆悠悠闲闲喝茶汤吃瓜果,左莜心中的脑补愈演愈烈。
林肆吃完了一个林檎,倒像是想到了什么,对左莜说。“县令府中的鱼还活着,正在郊田那片小河里呢。”
左莜停止这下乱七八糟的脑补,也不太好问那鱼做什么去了。
倒是摇娘,她第一次希望梁年快些回来,她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所谓的棉到底是什么东西。
县主说了冬日可以保暖,夏日穿着又不会刺痒。
就算是绫罗绢纱也做不到这般地步啊。
梁年回到家中,见到林肆和左莜,她已然明了,这二人又要说自己听不懂的话了。
于是梁年贴心道:“我明白,你们晚上又不吃晚食对吧,你们进屋子里去说,我定不会前来打扰。”
左莜瞪了梁年一眼,“有没有一种可能,县主是特地来等你的?”
梁年错愕梁一瞬,“可是什么要紧事,怎么不直接去县衙找我?”
往常林肆有急事寻梁年时,要不托家丁婢女带话,要不直接上县衙找人,这般在县令府等人,倒少有。
梁年一下子紧张了起来,衣服都来不及换,慌忙坐下:“可是有什么大事。”
林肆这才让南双将棉花的花卉图从盒子里拿出来,展开给几人看。
梁年:“这是花?我对花草知之甚少。”
左莜:“我没见过这样的花。”
摇娘忍不住出声,“此物莫非就是县主所说的棉?”
“摇娘回答正确。”林肆对着摇娘浅浅一笑。
摇娘羞涩的低下头。
县主竟夸她。
梁年方才才到,还不知道这棉是什么东西,只能老实说出自己的想法。
“你们又在说我听不懂的东西了,棉到底是什么?”
林肆指了指摇娘,“摇娘,你来告诉你家大郎君,棉是什么。”
摇娘将林肆先前的话一五一十的说了。
梁年的嘴就没合上过。
“此物当真能代替麻?百姓当真买得起?”
林肆淡然回答,“我什么时候骗过梁县令?此物不光可以纺织成棉布,还可填充进衣服里面当作夹层,比芦花暖和许多,更可以填充进衾里,当作棉衾。”
梁年蹭一下就站了起来,情绪难掩几分激动,“岂不可让百姓冬日免于受冻?”
林肆吹了吹滚烫的茶汤,“但此物从摘取,到去籽,再到纺织,按现在的纺织条件来说,都会有些复杂,还是要将东西搞回来,种植后再做实验的。”
林肆又将封凌是如何看到棉花的花卉图,又是如何记起来的说给三人听。
左莜忽然觉得鱼儿们当真是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她明日会去小河边上看它们的,让它们安心的在小河里被那位封娘子钓着玩。
梁年颇有大局观:“此物对于我们来说都是陌生东西,先将东西种出来,再做实验,再根据实验来调整,这东西是种出来的,原料的获取就比绫罗绢纱要容易的多,价格自然不会太贵。”
林肆看了一眼摇娘,“可是我手底下没有关于纺织的人才,到时的实验总的有个懂的人来。”
随后顿了一顿,“我瞧摇娘就不错。”
摇娘没想到林肆会点名自己,脑子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梁年甚至有些想笑,到林肆的主意还能打到自己的婢女身上来,但又转念一想,既要信得过,又要懂纺织,摇娘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更何况摇娘被卖以前,就成日里和麻打交道。
于是梁年只能微微叹气,“你要给摇娘补贴的,不能让她白干活。”
摇娘立刻对着林肆行礼,将姿态放得极低,声音带了些颤抖,“奴定不负县主重托。”
林肆言笑晏晏:“到时还会给你找一些女郎来协助你的,不必有太大的压力。”
摇娘没想到这样重要的事能落在自己身上。她原本以为林肆的到来,在黎县做出的种种改变,都与她关系不大。
她还是会像以前一样,在府里做自己的事情。
这时,摇娘才终于明白,原来县主带来的改变,是会体现在每一个身上的。
真好。
第26章
那位有院子里栽种的棉花的富商在津北路, 距离熙河路距离不算短。
对此,封凌自告奋勇,说自己记得那富商姓氏名谁, 可以带路。
随后, 略为心虚的转过头,“津北路很大的,若是没有我带路, 你们找不到, 而且我与那富商合作很是愉快,我觉得我能起到很大的作用。”
林肆看着封凌的表情,了然于心, 这心虚的样子不是活脱脱的哈士奇再现?
于是林肆反问,“封娘子是不是很想去津北路?津北路到底有谁在啊?”
封凌眨巴眨巴她的无辜狗狗眼, “我想趁着这个机会去看一看淼淼,不过县主您放心,我会和您派去的人一同回来的,您的恩情我还未报答,祝娘子开的药我也会带在路上按时吃。”
淼淼, 又是淼淼。
虽然上次询问没有得到答案, 但这个淼淼出现的频率会不会太高了些。
作为一个穿书者,林肆绝不会掉以轻心, 不放过任何可疑的人和事。
林肆留了封凌吃下午点心,二人一人一碗水团, 林肆一边吃, 一边再次问出了那个问题。
“所以淼淼姓氏名谁家住何方芳龄几许家中是做什么的家中几口人?”
封凌被一连串的问题砸的头晕,单线程的她只能将手中的点心放下来,“啊?”
林肆盈盈欲笑:“还望封娘子逐个回答。”
封凌觉得自己感受到了一股危险的压迫气息, 这是在山里长大的孩子的直觉!
但是这间屋子并没有第三个人,县主还笑的宛如春风。
真是奇怪。
封凌开始一个一个地回答。
“算命的说淼淼五行缺水,故而小名淼淼,她的真实名字是莫静连。”
林肆刚将水团放进嘴里,听到莫静连这三个字后,差点就被水团呛的咳嗽。
不是,搞什么啊!你闺蜜是莫静连你不早说!
封凌并不知道林肆内心有多激动,只是看着林肆表情不太好,“县主,您怎么了?”
林肆咬牙将水团咽下去,装作无事,“无妨,你继续说。”
“淼淼家住津北路朔州,年岁十六,家中是做造纸生意的。”封凌老老实实全说了,但是最后还不忘补了句。
“县主,淼淼不是坏人!”
林肆将水团放下,依旧笑的亲切。
她当然知道这位淼淼女郎不是坏人了。
她本来还在想要怎么才能和莫静连认识,获取她的信任。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封凌一下子觉得那股危险的气息消失了,她抬起头一看,县主依旧笑的满面春风。
可能方才是她的错觉吧。
“封娘子,有时间让莫娘子来黎县看看你,你们感情这般要好,情同姐妹,得多多见面才是。”
说起这个,封凌的表情变得忧愁,“淼淼从去年开始便时常咳嗽,一直吃着药呢,哪里能长途跋涉,所以我与她都是书信交流。”
林肆笑的更和善了,“病了?那更应该来黎县,让祝时溪给她瞧瞧。”
封凌的双眼透露着清澈,她惊喜的抬头,“可以吗?”
林肆点头,“当然可以。”
原著这段莫名其妙的剧情也终于有了逻辑性。
这就好比。
你的好闺蜜身子骨差,父母做主相看了一个容貌才情都尚可的孤儿做夫婿,一来是冲喜,二来是如今局势混乱,他们年纪大了,想要个人以后护着自己的女儿,没想到千挑万选,招到了一个罪臣之后,还用的是假名字假户籍,成亲没多久,恰逢天下大乱,孤儿说要出去闯荡,否则乱起来大家性命难保。
闺蜜觉得他说的有道理,给了孤儿钱,让这个你眼里的孤儿赘婿出去闯。
赘婿拿着闺蜜的钱,确实闯出了名堂,大宸内部已乱,赘婿还十分张狂的恢复了原名。
这也导致他出去以后再也没了消息,你和闺蜜等了许久,等来的只是一个叫卓正初的人大势甚好,即将攻破安京的消息。
卓正初是谁?你们并不认识。
闺蜜身子骨越来越差,终于是熬不住走了,你与闺蜜父母收养的故人之子一起将闺蜜安葬。
这位故人之子大概是想要报答收留之恩,自愿为闺蜜守坟三年。
等三年后,你回到闺蜜的坟前,发现守坟的郎君被杀,闺蜜的坟被刨,尸骨被挖走。
原来当今皇帝卓正初就是当初那个赘婿!
一切都圆上了。
林肆与封凌相处短短几日,却能感觉到封凌身上的真诚与纯粹。
她并不聪明,甚至带了些莽撞。
这样不聪明的她到底是潜伏在围猎的地方多久,又是怎么样找准时机差点杀了卓正初呢。
看到莫静连的尸骨被挖走,她又在想什么呢。
封凌再抬头时,发现林肆看自己的目光复杂了几分。
不过封凌此刻不想深究,她满脑子都是县主允许淼淼来黎县,等这次她去津北路看望淼淼,若是淼淼的病情依旧没有好转,便能和淼淼提一提。
封凌欢天喜地的出去了。
林肆手里握着勺子,半响都没放下来。
原著对于莫静连的描述很少,只说她性情温柔,聪慧过人,通过封凌的描述以及结合原著的内容,这才是真实的莫静连的故事。
天杀的卓正初这个软饭硬吃的赘婿。
既然莫静连病了,那要拉拢她就更简单。
林肆一直想做一些生意来赚钱,虽然她带走了公主府的巨额财产,但做山吃空不是办法,期间的麻烦事太多,但她又不想让人注意到自己。
如果莫静连愿意帮她做这件事,并且举家搬到黎县来,林肆可以和莫静连做一笔交易。
她救莫静连的命,莫静连全家帮她做事。
只不过现在还不知道莫静连到底是什么病,或许得要祝时溪跟着去一趟才好。
若是需要抗生素的病,那治起来就很麻烦。
*
庄园里来了个新的体育西席。
不过没上两节课,这位封西席就十分遗憾地对孩子们说她即将要出一趟远门,明日起便不授课。
孩子么和这位西席尚不熟悉,不过大家都觉得封西席的枪术教的极好。
封凌的暂时离开还未让孩子们多想,一个更重要的事情就来了。
期中考试,从印儿因为年岁太小除外,其余的人都要考。
体育,数学,语文三科都要测,满分一百分,及格六十分,到时会按成绩排名,前三名有奖励。
钱遂宣布这个消息时,面无表情。“不允许有不及格的人。”
不光是钱遂,孩子们自己也是这般觉得。
满分一百,六十分及格,若是连及格都没有,简直是愧对县主!
所以,他们要争的是前三,才不是什么及格不及格呢。
关于这次期中考试,左莜很重视,天天下课后都去县主府找林肆商讨出题一事。
大宸还未出现活字印刷的技术,林肆也没有那个闲工夫手抄二十几份试卷,便让左莜将题标好1题2题3题,写在纸上,到时贴在平时讲课用的木板上即可。
很快便到了考试的日子,钱遂和左莜一同监考。
郭自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
他昨夜一想到考试,有些兴奋又有些紧张,翻来覆去的都没睡着,郭自有些恼,索性睁开眼睛,结果瞧见钟地厌也没睡着。
郭自压低声音,“地厌,你也睡不着吗。”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才发现小郎君们都未睡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左不过是紧张,右不过是想考一百分。
也许是有人说话,缓解了紧张得情绪,过了一会,小郎君们都慢慢睡去。
第一科考的是语文。
语文的出题是林肆和左莜共同商量的,林肆不想出的太过古板,故而也增加了阅读理解与病句纠正,并且不顾左莜的反对将作文加了上去,至于其他的就全由左莜做主。
至于林肆为什么要加作文,她想让这群孩子学会合理的安排做题时间。
比较写一篇800字的作文时间可不短。
左莜将语文的题目贴在平时讲课的木板上,随后给每个人发了答题的四张白纸。
每一张白纸上都需写下自己的名字与学号,若是有没写的,成绩作废。
发下答题的白纸后,整个屋子都变得静悄悄,每一个人都在抬头看题,随后又低头作答。
语文一科考完,左莜收走所有的答题白纸。
孩子们则是上演传统节目对答案,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这道题怎么做,那道题你又选的什么。
好几个孩子哭丧着脸,表示自己因为将太多时间浪费在前面的题上,导致作文写的不够细致,定是与前三无缘了。
休息了一会,紧接着就是下一科数学。
数学的出题就比语文要简单多,林肆大致的看了一眼左莜的出题就点了头,只在最后加了个附加题。
数学的考试氛围比语文更加安静,除了答题白纸以外,还额外发了算题的草稿纸,若是草稿纸不够,还能举手问左莜要。
所有人都在聚精会神的算题,并且没忘记考试之前左莜说的。“记得一定要写解,不写解就是做对了也会扣一分。”
前面的题钟地厌都觉得不算太难,只是最后这道附加题,他已算了两张草稿纸,才将答案算出来。
交卷时间到,好些个孩子愁眉苦脸。
“完蛋,最后那道附加题好难啊,我都不知道我算对没。”
“最后那道题是真难,我草稿纸都用了三张。”
“完了完了,感觉这次前三没希望了。”
第27章
孩子们这次考试考的不错, 全员都在九十分以上,没人不及格。
林肆对这个考试结果还算满意,前三名分别是钟地厌, 羊以冬, 向斐斐。
钟地厌到底是从小读过书开过蒙的,能得第一林肆不意外,倒是羊以冬, 向斐斐这两位小娘子表现的很令林肆刮目相看。
羊以冬林肆之前还有些印象, 另外一位叫向斐斐的,林肆的记忆隐约都有些模糊,只记得这个小姑娘头发挺多的。
如此成绩, 林肆心甚是宽慰。她借机给自己放个一天假,就当庆祝花朵们在茁壮的成长
黎县的冬天还未过去, 美美的一日假期,林肆嘴馋很想吃火锅。
大宸已有类似火锅的食物,名为暖锅,只不过与现代火锅不同,汤底十分清淡, 而林肆想吃的是带辣味的锅底。
自从来到黎县以后, 林肆的口味越来越奇怪,对此王瑛已逐渐接受。
只是这带辣味的锅底, 王瑛还是头一次听说。
大宸的皇帝喜食羊肉,引得整个安京接连效仿, 故而暖锅一般也以烫羊肉为主, 自然追求清淡可口。
文人烫羊肉质之前,得先喝一口汤才算雅致,这汤底若是变辣了, 烫肉之前还如何喝呢。
王瑛忍不住思索。
况且县主要求的辣味似乎不是一点,还说是要很辣才过瘾。
王瑛不理解,但想办法照做。
要想要辣味,就得使用茱萸,茱萸的叶子和果实干燥后磨成粉,便可入汤。但茱萸若是加多了,辛辣之中会带有一丝苦味,得与花椒混合使用才行。
花椒这样的香料是很金贵的东西,幸好林肆之前算个皇亲国戚,否则今日就只能用单用茱萸入汤了。
王瑛精心熬制了高汤,再加上茱萸花椒以及多种香料,一份简易版的火锅锅底就这样大功告成。
王瑛本以为辣味的暖锅林肆只涮羊肉,结果她就瞧见她家县主表情一脸幽怨。
“好想吃毛肚。”
王瑛不知道毛肚是什么。
事实是,林肆绝不可能吃到,在大宸,牛是重要的耕种工具,吃牛犯法,黎县会有牛给她吃,就是去到施州,也买不到,说不定还会被人举报。
王瑛最后按林肆的要求准备食材有羊肉,羊肠、羊肺、五花儿、豚腰、豚肝、并一些蔬菜。
在冬天,蔬菜可比肉还贵。
火锅嘛,就是要人多才热闹,但林肆能邀请的人也不多,这次除了梁年母女,还加了个封凌。
祝时溪是个稀客,林肆次次邀她,她次次都不来。
祝时溪是个不爱吃饭的,平日里吃饭总是草草了事,恨不得全将时间投入进那两本书以及解剖兔子上。
对于林肆的邀约,她通通拒绝。
“县主,和您吃饭太费时间。”
就这样,林肆痛失饭搭子,嘴馋的时候只能次次找梁年左莜。
幸而梁年和左莜每次都对林肆的创新菜品赞不绝口,三人组饭搭子也逐渐稳固起来,已形成一种默契。
祝时溪是不愿意去的,谁知封凌非常不理解她的这般举动。
封凌一脸发现了秘密般的小声问,“祝娘子为何不去,莫非祝娘子不想和县主一同吃饭吗?”
祝时溪一双大眼睛看着封凌,“自然不是,我是为了将时间都花在看书上。”
封凌随后又问出了自己担心的问题,“祝娘子不怕县主因为你不去陪她吃饭而不高兴吗?”随后还补了一句。“万一把兔子停掉了呢。”
“县主才不是这样小气的人,不会停了兔子的,县主很惯着我的。”
不知道为什么,封凌脑子里突然冒出了恃宠而骄四个字。
最后因为祝时溪的强烈拒绝,封凌的劝说还是失败。
林肆在人来之前,特地调好了平替版的蘸料。
左莜和梁年一开始被林肆邀请吃饭,还会带些礼物来,现在熟稔后,次次便带个人就来。
二人一进饭厅,便瞧见架起来的铜锅,下方置了炭火加热。
“这是暖锅?”左莜问。
梁年也发出疑问,“应当是暖锅吧,只是为何闻着有些呛鼻?”
二人都知道林肆在吃食上颇具创新,虽然次次都是未曾见过的吃法,但次次又都很好吃。
林肆将调好的料碗递给二人,“确实是暖锅,但是带了些辣味的暖锅,天气冷时吃这个最好了。
封凌因为劝说祝时溪,到的最晚。
左莜和梁年与封凌微微额首示意。
左莜一看见封凌,就想起自己那几只将来要被这位封娘子钓起来玩的鱼,心中五味杂陈。
封凌长在山野,从小就吃奇怪的菜肴,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她师傅做饭喜欢创新。
这个创新到底有多创新的呢,比如加盐的红豆莲子羹,还有以及顶级创新菜品葡萄炒野鸡。
因此封凌在闻到和看到辣味的暖锅时,表情十分的淡定。
反正再奇怪的菜也不会有师傅做的菜奇怪。
暖锅沸腾,众人涮肉。
封凌前两天就停了授课,在县主府收拾东西,林肆又拉着她讲了许多关于莫静连的事情。
莫静连现在可是林肆的重要拉拢对象,当然是知道的越多越好。
左莜冲着封凌友好一笑,“庄园的孩子们都希望封娘子快些回来继续教他们用枪呢。”
封凌颇为不好意思:“待我从津北路回来,定然好好教他们,不光有枪,还有刀和剑。”
封凌很喜欢庄园里的孩子,孩子们谦虚好学,个个说话又好听,一口一个封西席真厉害,哄的她恨不得倾囊相授。
肉涮好了,封凌蘸了酱料,习惯性的往嘴里送。
封凌本以为,一定是和师傅做的菜味道一样奇怪。
谁知送入口的一瞬间,肉片口感鲜嫩爽滑,辣味流过舌尖,又有麻感在口腔蔓延,可谓是麻辣鲜香。
竟然这么好吃!
左莜和梁年生在两浙路,饮食素来清淡偏甜,二人辣的脸有些红。
左莜急忙灌水,又拿旁边备好的新鲜瓜果吃,“甚是美味,就是太辣了些。”
梁年也觉得,“这是放了多少茱萸和花椒。”
林肆吃的一脸美滋滋,“就是要够麻够辣才过瘾呢。”
虽然调料和香料以及食材都缺少很多,但胜在古代的食材都没有添加剂,味道比起现代火锅来说也不差。
梁年往自己的料碗里加了些醋解辣,又觉得自己意外发现新吃法。
“料碗里加些醋,味道竟很不错。”
封凌自从吃了第一口后便没停下来,明明是如此奇怪的组合,为何味道会这样美味。
为什么师傅做的菜也是奇怪的组合,味道就这么奇怪呢。
四个人吃的热火朝天,身子都暖了起来。
左莜受不住辣,但又越辣越想吃,涮肉的同时还不忘夸赞”如此吃法,确实别具一格,就连平日里不爱吃的豚腰都变好吃了。”
几人将荤菜一扫而空,又开始烫素菜。
林肆看着品种略少的素菜,林肆又在心中暗暗叹气。
想吃火锅粉,想吃土豆。
左莜不知道素菜吸收了汤汁以后更辣的威力,夹了一筷子直接辣的整个人红温。
梁年连忙给她递水,话里话外还怨她不试自己推荐的吃法加醋。
封凌这一顿吃的心满意足,虽然嘴都被辣的有些肿。
到了最后的收尾阶段,几人开始纯聊天,其中说的最多的便是津北路一事。
梁年虽只是个下县的小小县令,但写个路引文书不成问题,只等去到津北路将那白叠花买回来。
林肆和梁年剧本都设计好了,就由封凌带路,编个理由,说是封凌现在在做事的府中小娘子喜爱花草,这白叠花难得,故而前来想要买走。
大宸奉行士农工商,作为最底层的商户们一般不会轻易与人结仇结怨。
一场愉快的暖锅散伙,左莜一边喊辣一边吃,回去的时候都是梁年扶着回去的,因为吃太多。
封凌摸了摸吃饱的肚子,回到自己的屋中,想到再过两日就可出发去见淼淼,心中欢喜。
林肆这两日常与封凌闲聊,话里话外给封凌灌输了许多暗示,比如黎县适合养病啊,莫静连若是搬到黎县来,你们姐妹两天天见面多好。
封凌似乎被说的有些心动,但还是客观地说出了自己的观点,“若是到黎县来,那么些造纸的作坊可怎么办?就不要了?”随后又絮絮叨叨地说,本地另一家造纸作坊多与莫家纸行作对,生意很是不好做。
林肆很想直接说,生意不好做那就别做了。
"无妨,你好好劝劝她,比起身体来说,那些产业算什么?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封凌也很有道理,毕竟祝时溪医术超群,她自从每日吃了那祝娘子配的药以后,只觉得整个人生龙活虎,吃饭都多吃了些。
想必那低血糖治好,不也需很多时日。
但事实是祝时溪只是给封凌开了些开胃健俾的药,她从前沉迷钓鱼,时常不按时吃饭,养养胃而已。
封凌对着林肆重重地点头,心中无限感动,眼睛都包上了泪花,伸出自己的大手握住林肆小巧柔软的手,“县主,您真是个大好人啊,不光救了我,还这般为淼淼着想,您放心,我一定劝淼淼过来养病。”
第28章
封凌与祝时溪带着林肆殷切的期盼出发了, 同行的还有几个家丁以及摇娘南双。
庄园的体育课不能断,体育西席走了两个,南乔得留下来给孩子们上课。
林肆站在门口, 面带微笑的为他们送行。
祝时溪对这趟旅程不抗拒, 作为医者,见识多种多样的病人才能积累经验,而且既然县主让她去给那位淼淼女郎医治, 那就说明淼淼女郎是位很重要的人。
至于要对那位淼淼女郎所说的话术, 这几日祝时溪已构思的差不多。
祝时溪并不觉得这是哄骗!
拜托,那位淼淼女郎只是不知道黎县和县主有多好而已,这怎么算哄骗呢。
林肆看着牛车颠簸跑远, 再低头瞧着黎县的土路,整个人倚靠在门上, 心中无声呐喊。
要想富,先修路。
她好想修路啊。
凭借她现在的人力和物力搞出水泥来是奢望,就算用其他办法来修路也修不了太远的距离。
算了,事情一件一件的干,先把莫静连拐过来当金牌经理人再说, 现下还是先将注意力放在即将到来的春收上。
水利灌溉搞起来。
自林肆吃完火锅后, 天气便开始逐渐回暖,春天要来了。
因得林肆改良了肥田的方法, 家家户户都在农田边上堆起了改良的堆肥和绿肥,甚至还有因为找带根茎的豆科植物而发生口角争执的。
两人口角一番, 都觉得不解气, 但又怂的很,不敢打架,于是今天这个不小心踢到了扁担, 明天那个不小心踩到了冬小麦的叶子。
矛盾愈演愈烈,最后闹到了梁年的面前。
两人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一个哭诉水桶和扁担被踢,要是踢坏了没办法挑水栽种,另一个哭诉自己好不容易用新的肥田法养的好好的冬小麦,被踩了一脚叶子,今日踩的是叶子,那明日是不是就要踩小麦了,要是给他小麦踩坏了那他就不活了。
梁年在黎县当了几年县令,处理这种家长里短的事情已很有经验。
她先是判二人都有过错,互相给对方道歉。
两个人不敢忤逆梁年,只能照做,只不过看对方的眼神都不太友善。
梁年还告诉了这两人一个消息,以后应当不用再挑水浇灌农田。
二人这下子互相看对方不顺眼的那点子不满也没了,异口同声地问,“真的?”
梁年点头,“真的。”
然后二人欢天喜地的走了。
完全忘记在县衙时吵的你死我活的样子,甚至出县衙的时候还聊起了天。
“以后不用浇水灌溉农田了,那水从何处来?”
“这我如何知道。”
“这定然是因得县主,你瞧之前的肥田法,农具,都是县主的主意。”
“我要回去告诉我家娘子这个好消息。”
二人聊着聊着,又互相感叹自己很是幸运,能生在黎县。
消息很快在黎县传开了。
若是从前百姓们听到这样的消息,定是不信,浇水不用自己去挑水,那水从何而来?就是下雨也不是天天下的呢,哪里能有这样的好事情。
但现在,百姓们没有一丝犹豫就相信林肆真的能让他们浇水不用自己去挑。
小型的人力水车制作起来并不复杂,甚至不需要金属部件,全程用木材和竹材即可。
黎县的声望和人心已被林肆刷到上限,但奈何黎县的总人口不足万数,距离林肆做梦都想要的土豆和红薯仍有距离。
林肆安慰自己,没关系,往后只要扩张领地和人口,她想要什么都能搞到。
系统商城用声望兑换的图纸书籍类太多,林肆睡前在脑子里翻了足足两个小时才翻到小型水车。
林肆暗暗对系统吐槽能不能出个搜索功能,但高冷的系统并不搭理她。
就算是小型水车,一日也可浇灌8到10亩田地,比人力挑水效率高了不知多少倍。
木料和竹料不费什么钱,再加上浇灌的地可能涉及到好几户人家一起,到时百姓又免不了互相扯皮,林肆直接全包了,就当是给黎县百姓迟来的年终奖。
按理来说这是一件好事,按理来说不会有人因此难受。
但还真有,孙昌和他的徒弟。
自林肆来黎县后,孙昌手里的锯子就没停过,直接干坏了好几把不说,他和徒弟没日没夜的干,就差锯出火星子来。
过年才得空休息两个月,水车的消息一出,他就知道没日没夜干活的日子又来了。
孙昌的徒弟原本觉得自己要学个好几年才能学到木匠的手艺,没成想这才刚刚一年,他是每日除了吃睡,两眼一睁就是干。
他觉得自己已经学的快差不多了,甚至已是很有经验。
春意替林肆跑腿,将林肆自己描绘的几张图纸交给孙昌。
“这段时间要辛苦孙匠人了。”
孙昌苦笑。“不辛苦,县主一心爱民,我等深感惭愧。”
孙昌确实不觉得自己辛苦,他现在觉得自己是命苦!
他承认林肆给钱大方而且不拖欠工钱,并且还会提供图纸,只要东西做好其余一概不管。
而且又身份尊贵,自己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利。
虽确确实实是挣到了钱,他也想自己有命花啊。
待客客气气的送走春意后,孙昌正巧瞧见邻居要出门,便托邻居顺路将自己的徒弟范利叫过来。
孙昌不是那般黑心的师傅,本来按道理学徒不光要帮着师傅干活,还要给师傅做饭收拾家务,都是没有工钱的。
奈何林肆的需求太大,师徒二人每日睡的比狗晚,起的比鸡早,累到孙昌都觉得自己若是不给钱未必也太不是个人,年前时便给了范利两百文工钱让他回去好好过个年。
范利本以为是孙昌叫他过来打扫卫生,或是师娘不在家,让他过去做饭,还特地在龚静秀的摊子割了点瘦肉,年前虽然得了两百文工钱,但是过年花销大,又上交了一部分给阿父和阿娘,他也想多省些钱留着以后取妻,瘦肉比五花儿和肥肉都便宜。
范利提着肉,走进院子,看到孙昌生无可恋的眼神,再看到熟悉的抽象派图纸,眼前一黑,踉跄了两步。
“师傅,这图纸可是县主派人送来的?”范利还抱有一丝期望。
孙昌点头。
师徒二人相顾无言。
良久的沉默后,孙昌开口,“叫你来正是要一起研究这次的小型水车图纸。”
范利手里提着肉,缓了足足十几秒才接受这个现实。
他悄悄将肉往身后藏了藏,“那我回去知会一声阿娘和阿父。”
孙昌点头,“那肉你既都提来了,便放这吧,我让你师娘做了吃。”
范利:早知道不买了。
*
这次前往津北路的路线,林肆和梁年已提前规划好,先去朔州莫静连家中,给她瞧病,稍作休整,再去往那富商家中买棉花。
全程由摇娘拿主意,这是林肆和梁年共同的决定。
至于另外三个,一个嗜血医学怪人,一个蠢萌哈士奇,一个满脑子只有吃饭的怪力肌肉萝莉。能指望这三个人有什么突发应急能力呢!
摇娘坐在祝时溪和封凌中间,感觉有些不自在。
出发之前,林肆和梁年一起找她谈过话。
说了一大堆,摇娘总结下来就是,家丁都是奴隶出生没见过世面也没什么能力,至于祝时溪和封凌,这两个人不太正常,南双只会问什么时候吃饭。
这次出行由她全程带队拿主意。
林肆还补了一句,“你放心,都有补贴的。”
摇娘知道补贴就是额外的钱的意思,但听闻了那棉花能纺织成布,又能填充衣物,补贴对于摇娘来说都是次要的,她想知道棉花长什么样。
被谈话以后,摇娘心中莫名有了份责任感,也知道这次的任务不光是买回棉花,还要给一位名叫莫静连的娘子看病,看病不说,最好能将她忽悠来黎县。
祝时溪时不时的掀开牛车的帘子看,试图寻找官道上有没有晕倒的女郎,祝时溪觉得自己运气不错,一捡就捡了个封娘子这样的人才,若是她再捡一个人才,岂不是能让县主少操心许多?
可惜官道上空空如也,一个人都没有。
祝时溪失望的放下帘子。
果然不是想捡就能捡。
至于封凌,整个人沉浸在即将见到莫静连的喜悦之中,仿佛周围的一切事物都与她没有关系。
南双也如同林肆说的那般,“好饿,什么时候能到驿站吃饭啊。”
摇娘在心中微微叹气,总算明白为何县主要自己全程拿主意。
摇娘扯了扯封凌的衣袖,再次向她确认,“封娘子,我们当真也能住在那位莫娘子的府中吗?我们毕竟是下人,会不会让莫娘子不快?”
封凌拍了拍摇娘的肩膀,十分大气:“摇娘阿姊放心,只管安心的住几日,淼淼人很好的。”
摇娘努力维持自己体面的表情,“那便打扰了。”随后默不作声的揉了揉方才封凌拍过的地方。
好痛。
还有,这位封娘子只会她人很好的这一个形容词吗,未免也太单纯了些。
祝时溪盯着摇娘的看了好一会,冷不丁的冒出来一句。
“摇娘阿姊,你的骨头长的真好。”
摇娘:原来真的只有我是正常人。
牛车连续不停的跑了接近十日,终于到了津北路地界。
到了津北地界,封凌直接指路,说是能抄近路去莫府。
对于这位莫娘子,祝是溪和摇娘都有些好奇,是什么样的人能让林肆如此大费周章的想要将人忽悠去黎县。
第29章
莫静连怀疑封凌被人骗了, 但她没有证据。
最近接二连三的收到封凌的信件,信中封凌语气欢快,惬意感和感激的情绪都快溢出纸张。
封凌将那个救她于官道上的人描述的太好了, 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么不求回报的人, 甚至让人跟着过来看自己的病。
但若说那个人要图封凌点什么。
莫静连还真想不出来。
所以这一切就变得非常扑朔迷离。
不过好在封凌即将来到朔州,莫静连打算仔细的盘问她一番,到底是怎么回事。
封凌欢天喜地的指路来到莫府。
祝时溪看着大门精致无比的莫府, 心中生出几分莫名的难过来。
这门怎么比县主府的还要好?门口还有石狮?县主府都没有呢。
呜呜呜, 县主过的都是什么苦日子啊。
门口早有家奴迎接。
封凌十分熟络的指挥家丁将牛车牵进去,家丁和婢女都对祝时溪等人十分客气礼貌。
家丁们被安排去休息吃饭,封凌则是带着三个女郎去见莫静连。
祝时溪在去的路上, 一直在心中默念自己要说的话术,立志要成功忽悠。
摇娘也同样, 想着待会要如何应对。
只有南双,两眼放精光,好耶吃饭了。
雕花木门被封凌推开,发出细微的吱呀声,摇娘心中带着好奇, 目光忍不住往屋内探去。
到底是什么样的女郎, 能让县主如此大费周章?
莫静连穿着樱桃红的罗襦,花草纹罗裙, 她生得一张巴掌大的瓜子脸,鼻子小巧微翘, 组合在一起显得有些书卷气, 也许是因为许久未见密友欣喜,双颊覆着淡淡的红晕。
封凌一个箭步冲上去,“淼淼!”
祝时溪也在观察莫静连, 不同于摇娘的好奇,祝时溪是以医者的身份观察。
莫静连接过封凌的熊抱,笑着打趣,“好几位女郎在,也不知道稳重些。”
说完,将封凌推至一旁,对着祝时溪三人款款行礼,“三位就是同阿凌一起前来津北路的女郎吧。”
几人互相交换的姓名,莫静连又替封凌谢过救命之恩。
随后开始摆饭。
封凌给莫静连指了指祝时溪,“这位就是祝娘子,县主啊不是,家主知道你是我密友,特地让祝娘子陪同,给你瞧病的。”
莫静连心头一惊,县主?
当今县主有好几位,几乎都已婚配,莫非是牵扯到朝堂之中。
祝时溪也跟着嗯嗯点头。
摇娘轻咳一声,放下茶杯,这位两位女郎性子果然单纯。一句话可谓是将县主的老底都漏了个干净。
并且这话表面看起来确实没什么问题,甚至还能凸显县主对封凌很好。
但若是这位莫娘子本就有疑心,那只会让她觉得更加可疑,毕竟除了看封凌,她看每个人都带着探究的目光。
摇娘能理解莫静连的谨慎与疑心。
不过县主嘱咐过她,对这位莫娘子大可不必过于隐瞒,大方坦诚或许才能获得她的好感。
摇娘找补:“封娘子为县主做事尽心尽力,县主自然念着封娘子的辛苦。”
莫静连莞尔一笑,见摇娘不遮不掩,又强调封凌为这位县主做了事,心中疑虑才未继续蔓延。
她的目光又移向全程一句话未说,一心只盯着桌上刚摆的几道菜的南双。
瞬间明了,看来除了这位黄摇娘,其余两个都和封凌一样心思单纯到极致。
饭菜很快摆齐,一桌子五个人开始吃饭。
莫静连近来食欲都欠佳,只动了几筷子,便又对着摇娘闲聊似的问,“不知道方才几位女郎口中的县主是.哪位县主。”
摇娘大大方方的接话,“县主乃华阳长公主之女,安平县主。”
莫静连沉默了。
她依稀记得这位安平县主不过十岁,去的还是黎县这样偏远孤苦的地方。
但再细想,封凌信中告诉她冬天很冷,家主又长高了。
不就对上了,十岁的小娘子正是长高的时候。
作为商户,尤其是家中有一定积蓄的商户,最要紧的就是审时度势。
安京的局势都需得知道的清楚。
所以这位安平县主她是略有耳闻的。
但十岁的小娘子真的和封凌信中那个家主是同一个人吗?莫不是一群人在玩什么过家家吧。
莫静连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些混乱,并且试图得到一些真实的信息,“安平县主似乎年岁不大,才十岁吧。”
祝时溪急忙摇头,“不是的。”
莫静连松了一口气,她就知道,一定是消息有误,十岁的孩子懂什么,哪里能像封凌信中描述的那般。
“县主前不久才过了生辰,已经十一岁了呢。”祝时溪眨着她无辜的大眼睛。
莫静连:
摇娘吃的半饱,放下筷子,紧急公关,“县主虽年岁不大,但聪慧过人,一心为封地百姓着想。”
莫静连感到无所适从,她疑心了这么久,多方猜测这位家主的身份,竟是个十岁的小孩。
这顿饭的气氛在林肆的年纪被戳破后,变得十分怪异。
当然这股怪异只有摇娘和莫静连才能感觉到,剩下的三个人一心干饭,南双甚至从头到尾一句话没说,狂炫三碗。
封凌顾不上和莫静连先叙旧,吃完饭就火急火燎的让祝时溪给莫静连瞧病。
朔州的名医几乎被莫家人给请了个遍,得出个结论大致相同,皆说她是虚劳。
药每日都不断,但是情况也是时好时坏,今日可能不怎么咳,明日又会严重一些。
比起其他的医者上来把脉,祝时溪先是问莫静连是从何时开始咳嗽,咳嗽的频率等。
莫静连一一作答。
莫静连看了许多大夫,也知晓看病流程,熟练的伸出自己的手腕等着祝时溪把脉。
但是祝时溪只是眉头微皱,“莫娘子在咳嗽之前七日,不,十日之前,可曾去过哪些地方?有没有去过雨后相对偏僻的地方。”
莫静连收了手腕,好奇的眨了眨眼睛,开始回忆。 “确实去过一片竹林,当时正是雨后。
祝时溪接着问,“竹林之中可有蕈类,苔藓之类的东西?”
莫静连点头。
祝时溪无奈扶额,手一拍大腿,完了。
瞧这样子定是肺部真菌感染没跑了呀。
这下倒不是她要忽悠莫静连了,这是真的去黎县才能治好。
经过几个月的深刻学习,祝时溪已有了细菌真菌抗生素这样的认知,毕竟条件根本达不到,上哪儿去搞青霉素呢,唯一的希望只有手搓大蒜素,这东西她本打算将两本书啃完吃透以后再试试的。
封凌看祝时溪这个样子,急了,晃她的衣袖,“祝娘子,淼淼她到底怎么了。”
祝时溪哪里经得起封凌这般摇晃,顿觉得五脏六腑都要颠出来,再加上刚吃饱,差点一口气都要吐出来。
“肺部真菌感染,得回黎县才能治。”祝时溪急忙制止封凌的动作。
又是和低血糖一样没听说过的病症,封凌百分百之百信任祝时溪,张口就劝莫静连跟她回黎县。
莫静连不曾听闻过真菌感染这四个字,祝时溪的诊断和其他的名医也截然不同,她甚至都没有给自己把脉。
而且又是什么样的病,一定要回黎县才能治?
莫静连最后并没有贸然相信祝时溪的话。
祝时溪这下想的忽悠话术全都作废,莫静连这般拖下去确实不会马上死,大夫们开的药治标不治本,就这样时好时坏,总有一天身体会彻底扛不住。
摇娘围观全过程,看到祝时溪的表情,只怕这下子不是忽悠,莫静连这个病是真的回黎县才能治,开口劝解,“莫娘子全当时陪封娘子在黎县散心。”
莫静连露出得体的笑,只说自己还需要时间考虑。
入夜,封凌着急的在莫静连的身旁转来转去。
莫静连反而安抚她,“大夫都说了我这病就是虚劳,得慢慢调理,这几日确实咳的少了。”
封凌急的眼泪汪汪,“可是祝娘子说你这病严重的很呀!”
“祝娘子年纪轻轻,医术尚浅,不一定诊断准确。”莫静连冷静分析。
封凌像一只固执的哈士奇,“祝娘子的医术可厉害了,我信她,她不会误诊的。”
莫静连最终还是直言不讳:“我觉得这位安平县主透露着古怪,你不觉得她对你太好了些吗。”
封凌吸了吸鼻子,“县主是个好人,对我当然好呀。”
“好到特地派她身边的心腹来给我治病,就因为我是你的密友?这天地下哪有这般付出不求回报的事情,她定是有目的,她也许是想从你,或者我,身上得到什么。”
封凌挠了挠头,“我没权没势没钱,县主身边也有武艺不差的武婢,至于淼淼,县主都不认识你,更不能贪图你什么了,县主比你有钱多了呢。”
这也是莫静连百思不得其解的原因之一,再加之林肆的年纪让整件事显得更加扑朔迷离。
莫静连猜测,安平县主像是冲着自己来的,但自己对于她而言,到底有什么价值,要这般大费周章呢。
第30章
封凌明白这次的重要任务是帮林肆买到棉花, 在莫府也不能待太久。
莫静连最终还是拒绝去黎县治病。
祝时溪对此有些急切,莫静连并不相信她的那些话术。
摇娘按住了祝时溪。
通过这几日和莫静连短暂的相处来看,这位莫娘子确实聪慧, 不光聪慧, 还十分谨慎。
所以祝时溪越是着急在她看来就越奇怪。
毕竟谁会因为一个无关人的病症如此急切呢,这更会让她疑心祝时溪是不是故意将病症说的严重。
顺其自然是最优的解法。
待朔州的大夫开的药彻底不管用时,她自会想到黎县, 再加上封凌回去以后定会不依不饶的给她寄信。
祝时溪听完摇娘的想法, 静静的思索了片刻,觉得非常有道理。
起身时顺手拍了拍摇娘的肩膀,眼睫扑闪的盯着摇娘, 眼睛里全是对摇娘的敬佩。
“摇娘阿姊,没想到你这般聪明, 我怎么就想不到这一层呢。”
摇娘默不作声的揉了揉肩膀。
谁能告诉她,她们这喜欢拍人肩膀的习惯到底是和谁学的!
众人离开莫府的那一日,莫静连出门相送。
摇娘如今也不指望另外三个能说什么得体话,只得她和莫静连一通寒暄。
封凌抱着莫静连的手不放,泪眼汪汪:“你若是觉得病情加重, 一定要来黎县, 祝娘子真的能把你治好。”
牛车继续一路前行。
只是封凌一路上都兴致缺缺,愁眉苦脸, 更是一直对着祝时溪问同一个问题,“她不会有事吧。”
摇娘看不过, 将道理仔细的给封凌讲, 又让她回黎县以后多给莫静连寄信,再加之祝时溪告诉她莫静连的病暂时不会恶化,封凌这才勉强打起精神。
祝时溪在朔州已去过几家医馆, 待到了那富商所在定州之时,几人分头行动,南双陪祝时溪去医馆,封凌和摇娘则是去到富商的府中。
为了购买白叠花更加顺利,摇娘特地换了身衣服。
商户身为大宸社会底层,察言观色是基本,摇娘举止端庄有礼,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婢女。
根据封凌和摇娘的说法,自家的女郎喜爱花草,恰听闻封凌说此白叠花,觉得稀奇,便派封凌和婢女前来买花。
这就透露出几个很重要的信息。
这家女郎定是很受宠爱。
虽不知他们从何处而来,这般长途跋涉,只为了一株花草,家底定然丰厚。
婢女衣着不凡,举止有度,只怕是哪家官员。
富商家的夫人综合这几点分析,觉得这来买花的家主,大概率是自己的得罪不起的人物。
又赶紧派家丁去把外出的郎君叫回来。
面对富商夫妇的话语的试探,摇娘只笑盈盈的只用林肆教的废话文学应付。
富商夫妇:“不知家主姓氏名谁?院子中除了白叠花还有别的,若是喜欢,尽管讨去。”
摇娘:“可以。”
富商夫妇:“不知是大贾,还是哪位大人?”
摇娘:“对。”
富商夫妇:
从摇娘的嘴里撬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富商夫妇只能认命,不知道对方的底细,他们可不敢不卖。
摇娘终于见到了她心心念念的棉花。
棉花树比摇娘想象的要低矮一些,茎秆直立,覆着一层细细的灰白色绒毛,摸上去有些粗糙。枝干间生着手掌形状的一般叶子。
摇娘来之前恶补了棉花的知识,知道果实棉铃成熟开裂方可吐絮,棉铃里面不光有棉絮,还藏着形状扁圆,大小如绿豆的种子。
摇娘努力抑制住自己内心的澎湃。
就是这样的植物,可以让百姓冬天免于挨冻,将来更是替代麻的存在。
富商夫妇以为摇娘站在花树前不语是因为遗憾没瞧见白叠花开的正好的时候,这花既卖了,对方又是不愿意透露身份的人物,富商夫妇自然也想承上一份人情。
“这白叠花开的好时,颜色鹅黄,花心处又像胭脂一般,甚是好看。”富商娘子夸赞道。
将棉花树挖出来带回去不太现实,一路来回都得快二十日,故而取棉铃里的种子才是上策。
摇娘按照林肆所说取籽,又用提前准备好的小布袋装好。
摇娘捏着小小的布袋,只觉得犹如千斤。
她一定会将棉花树精心栽种好,将棉布和棉线纺织出来,让黎县的百姓都穿上棉衣,冬日里都夹上棉絮,不必再辛苦找芦花夹在麻布中。
摇娘给了钱,恭敬谢了富商夫妇二人。
待人走后,富商夫妇你看我,我看你,二人仍在猜测到底是什么人来讨这白叠。
富商娘子思索半响,道:“我听那黄衣婢女有些两浙路的口音,但是身后那位樱桃红衣裳的婢女,就听不出来。”
富商郎君喝一口热茶,声音都压低了几分:“那樱桃红衣裳的婢女可是个练家子,你未曾瞧出来吧,一般人哪里会养武婢啊!是怕是官员家的。”
富商娘子眼睛瞪的大大的,“我未曾看出来,我只瞧着那婢女左顾右盼的,给人感觉傻乎乎的。”
富商郎君说出自己的顾虑,“那白叠种子莫不是什么毒药吧我们会不会惹上事。”
富商娘子白了他一眼,“去年你那弟弟家的大郎来玩耍时,还将种子含进嘴里了呢,怎会有毒。”
富商郎君又说:“我让人打听过了,他们是从朔州来的,两浙路到朔州哪里顺路。”
二人想来想去,也丝毫理不出个头绪,最后只能怨自己是最底层的商户,如何敢得罪人。
富商郎君幽幽叹气,“谁让我们是商户,人人都可踩我们一脚,大郎以后也没有机会科举。”
富商娘子的表情也愁云惨淡了起来,“都怪那卓家贪腐赈灾的银钱,他是商户科举做官的,做了这样没良心的事,害得现在商户不能科举!”
*
送走封凌一群人,莫静连与自己的阿娘阿父在书房说话。
莫家在朔州的造纸生意有个死对头,江氏纸坊。
江家将自家女儿嫁与知州那个陋习满身的小儿子,顿时压了莫氏纸坊一头。
有知州护着,莫家的生意越来越不好做,很是举步维艰。
一家三口商议完江家的事,话题便转到了安平县主上。
莫静连的阿父莫禹伸手捋了捋自己的胡须,“淼淼说的对,这安平县主处处透着古怪,你不去是对的。”
莫静连的阿娘叶夏兰则是关切莫静连的咳症,“这两日可好了些?”
比起祝时溪,莫静连更相信朔州的名医们,而且这几日吃药确实有所好转,便点头。
“昨日只咳了几声,想来是快要好了。”
几日后,莫静连断断续续的做了奇怪的梦。
梦里,她一直按着朔州的名医的药治病,前几月是好了些,但是一年后病情就严重了起来。
中间有一段场景是黑色的,随后画面飞速跳转,她因病去世了。
她猛然惊醒,这无疑是个非常可怕的噩梦。
更可怕的是,她还看到自己的坟被人挖了,这比她看到自己的死相更令人震惊。
死后要将她的坟挖了吧!这是多大仇多大怨?她有这般深仇大恨的人吗。
梦中发生的事情过于的真实,莫静连将隐隐还记得的事情写了下来,其中便有一月后的王大夫前来瞧病,并且会给她开一副麻杏石甘汤。
噩梦应验了,王大夫真的开了麻杏石甘汤。
莫静连从小爱看书,她什么都看,其中一些杂记有记载,有极少数的人会做预知梦,那些预知梦往往只是片段。
单凭一个王大夫,莫静连还是有些谨慎,但接下来梦中的几个片段竟接连发生,虽然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莫静连:不是所以我死后真的有人要撅我的坟?
莫静连坐在书桌前,想起透着古怪的安平县主,想起封凌要泪汪汪的说去黎县就可以救她的命。
她略微犹豫的提起笔。
反正已是死路一条,要不要去试试呢——
作者有话说:在查阅资料时发现有更省力的水力筒车,故而把前文的小型人力水车修改为小型水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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