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宣扬
正在屋里头悠闲缝补衣裳的关秀枝无端后背一凉,整个头皮都发麻,皱在一起,她下意识转头,立时浑身僵硬,屏住呼吸,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就眼睁睁看着那个恶鬼越来越近,消失在视线片刻后,就活生生出现在自己跟前,用那种冰冷的目光看着她。
关秀枝只觉得毛骨悚然,好半天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颤抖着声音说道:“你怎么会来这里,这是我家,你滚出去!”
颜红旗看着关秀枝吓成这样,刚刚那些愤怒的情绪忽然就不见了。她知道,自己出现在这里,就是对关秀枝的惩罚。
她微笑着,自顾自地坐到炕沿上,“我听说你现在过得很好,过来看看你啊。”
关秀枝脸色煞白,往炕里头挪动着,离颜红旗远远的,色厉内荏地喊,“我不用你看我,你走,你走!”
她以为,自己已经忘掉了这个恶魔,不再一宿一宿梦见以前的事情,她以为自己还能过上跟以前那样的好生活,可没想到,恶魔又出现了!
颜红旗站了起来,却不是如关秀枝所期盼的那般离开,而是去了柜子前,从盖着茶巾的茶盘里拿出一枚玻璃杯,对着阳光看了看,是干净的,就端起暖壶,往里面倒了热水,涮了一遍后,将热水泼在地上,如此这般,又重复了一次,才缓缓喝下去一口水,接着,端了水杯又坐到刚刚的位置上,毫不客气地将放在关秀枝身旁的点心匣子拿过来。
里面摆满了酥饼,浓浓的胡麻油香气扑鼻而来,拿起一个咬一口,内里金黄,外面焦黄,酥香四溢,直往下掉渣。
颜红旗只得用另外一只手接着。很快,就将匣子的桃酥吃掉一半。
颜红旗吃相并不难看,咀嚼声音也并不大,可是听在关秀枝的耳朵中,却是巨大无比,好似就响在她的耳朵边,每响一声,她的心脏就猛烈地跳动一下,疼一下,那种感觉,就像是恶鬼在啃食她的身体一般。
关秀枝捂住耳朵,可那声音好像是响在了她的脑袋里。
关秀枝实在受不住了,她要离开这里,可她刚刚站起来,正要往地下跑,就被一股大力拉住了。
“去哪儿啊?好不容易见一面,还没叙旧呢,这么感激干嘛。”颜红旗的声音像是冰冷的针,钻进了关秀枝的骨头缝里。
“你放开我,这里是劳改农场,不是清远县,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关秀枝挣扎叫喊着,这话一出,她仿佛是看到了希望,对啊,这里是劳改农场,是褚广志的地盘,颜红旗就是再厉害,又能怎么样!
想通了,她不挣扎了,恶狠狠地瞪着颜红旗,“你到底来做什么?”
颜红旗瞧见她这陡然有了底气的样子,笑了下,放开她的胳膊,又拿了一块酥饼吃,说:“我是受了新华街道的委托,过来的。你哥哥搬去乡下了,但没带你儿子,你儿子无家可归,跑去街道撒泼,街道没办法了,就想把你那儿子塞给我,我哪儿可能养你和寇爱民那个枪决犯生的孩子?”
颜红旗说着话,也没影响她吃酥饼,将最后一口吃完,擦了擦嘴角,又喝了口水。
关秀枝的目光紧盯向颜红旗,像是要分辨她说的是真是假。
寇小鹏是她和寇爱民的孩子,寇爱民临死之前,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她好好把孩子带大,临走之时,她将孩子托付给
了大哥,这些年,大哥凭借着寇爱民的关系,自己有了正式工作不说,把侄子、侄女的工作也都安排了,一家里头好几个人赚工资,生活不说过得多富裕,但比一般家庭要强得多,养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绰绰有余。
所以,她来到劳改农场后,就一心想着自己,却从没有担心过寇小鹏。
回想了下,她大概已经有两三个月没有收到大哥的来信了,颜红旗说得可能是真的,想想寇小鹏无家可归的样子,关秀枝只觉揪心地疼。
酥饼太油了,吃多了就觉有些腻,颜红旗又喝了两口水,听见关秀枝问:“你会这么好心,专门为这小鹏的事情过来找我!”
颜红旗扯扯嘴角,说:“我当然不是因为好心才来的。你还不知道吧,我上报纸了,报纸上夸我是新时代青年们的楷模,是军人子女的典范。现在整个清远县的人都知道了我颜红旗的大名。新华街道的人也知道我的事迹,就说让我发扬风格,虽然和你和那样的劳改犯已经脱离了关系,划清了界限,但寇小鹏毕竟是个孩子嘛。我一想,也对,就过来了。新华街道的工作人员跟我说,说你在这里已经不是劳改犯的身份了,获得了自由,让我看看,如果属实,就帮你把寇小鹏送过来。”
关秀枝怎么也无法把眼前这个恶鬼跟“楷模”、“典范”这样的词语扯在一起,也无法判断她说的是真是假,心里头只觉不公平,凭什么她把自己的继父害死,把亲生母亲害成这样,还能活得这么好!
老天爷你不开眼啊!
天知道,她来到劳改农场后是怎么过日子的,从睁开眼睛开始,就是无休止的劳动,晚上了,还要上思想教育课,要一次一次地上台,当着众人的面检讨自己的错误,一日三餐,都是硬得能砸死人的玉米加麦麸子蒸成的饽饽,缺油少盐的白菜、萝卜汤,偶尔吃上一顿蒸土豆,就算是改善伙食了。
白天□□折磨,晚上的精神折磨还不够,她躺在冰凉的炕上,夜夜被仇恨腐蚀着心脏,刻骨铭心地痛恨着罪魁祸首颜红旗,还有就是深深的后悔,后悔当初不应该嫁给颜建军,更不应该生下颜红旗这个恶鬼。
那段时间,她活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这么持续地过了两个月,她才稍微缓了过来,开始为自己以后做打算。
如今,她的生活终于好了些,看到了曙光,可这个恶鬼又出现了!
她到底是做了什么孽,老天爷才派了这么个恶鬼来折磨她!
关秀枝到底还是有脑子的,心里头咬牙切齿地咒骂了颜红旗一番后,想到,儿子如今的困境可能是真的,但颜红旗决定不是为着寇小鹏来的!
她如果真有这么好心,也就不会让自己落在这步田地了!
关秀枝想到了什么,陡然深吸一口气,急急忙忙地又想穿鞋下地,“这里不是我家,我要回农场那边了。”
颜红旗正悠闲地参观着挂在墙上镜框里的照片。
当中,最大的那张,是关秀枝和一个男人的合影。照片中的关秀枝梳着刷子头,脸上带着漂亮的笑容,头微微偏着,朝向旁边的男人,照片虽然是黑白的,但给关秀枝上了红脸蛋和红嘴唇,看起来,也就是二三十岁的样子。
其他的,有关秀枝单人的,有关秀枝和孩子们的,总之,每张都没少了关秀枝的身影。
颜红旗唇边扯出一抹讽刺的笑容,从这张镜框中就可以看得出来,关秀枝在这个家庭里的地位不低。
关秀枝,真有本事啊,不到一年的时间,就把自己从劳改犯扭转成为官太太了。
听见关秀枝的叫喊,颜红旗转过头,朝着柜子上的好几瓶雪花膏,挂在木头衣架上的几件女装看了看,说:“这不是你说不是就不是的,劳改农场很多人都能作证。”
关秀枝心脏陡然一凉,刚刚只是猜测,现在是坐实了,果然颜红旗就是要来害人的!
她有些崩溃了,忽地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哀求着道:“你放了我好不好,我到底是你的亲生母亲,我欠你的,已经还你了,你放我一条生路吧!”
颜红旗居高临下,“我是准备放过你的,只要你踏踏实实在这里劳改三年回去,我肯定不会再找你的茬,可你不好好改造,跑这里来当贵夫人,那我肯定不能干啊。哈,关秀枝,说来,你可是害人啊,第一任丈夫去世了,第二任丈夫因你而死,眼看着,第三任也快了。以前,颜老太婆老说我方人,现在我才知道,真正方人的是你啊。”
关秀枝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着,她知道,颜红旗说到做到。那种恐惧,打从内心深处窜起来,越窜越高,忽然间,她嘶声大叫起来,“救命啊,救命啊,救救我!”
由着她喊,颜红旗并没有阻止。
不多一会儿,就有好几个人从门外跑进来,手里头握着各种各样的家具,擀面杖、锅铲、炉钩子,甚至还有抄着小板凳的。
这样凄惨又声嘶力竭的叫声,把大家吓了一跳。
农场里面有驻军,这里又是家属区,相对比较安全。在这种比较安全的地方,听到这样惨烈的呼叫声,让大家下意识认为是野兽进家了。
可是进屋之后见到一个一点都不像坏人,反而是满身正气的年轻女同志,就都有些懵了。
“姑娘你是谁啊,关,关秀枝同志这是怎么了?”
“你们好,我叫颜红旗,是清远县杨木大队的大队书记,贫农出身,烈属身份,我父亲是二级战斗英雄,这是我的介绍信。”
颜红旗说着,从随身带着的挎包里拿出自己的介绍信还有证件,以及一份《清远战斗报》,把那些证件拿在手里,一一展示给赶过来的农场职工家属们看,最后将那一份《清远战斗报》递给一位带着黑框眼镜的三十来岁的男同志。
“这份报纸也可以证明我的身份。”趁着这些人凑在一块看报纸的功夫,颜红旗继续高声说:“我受到清远县新华街道的委托,过来咨询关秀枝关于他儿子的问题,但来了之后才发现,原本应该参加劳动改造的关秀枝却并没有参与劳动,而是坐在家属院中,明亮的大炕上,悠闲地吃着点心。”
还坐在地上的关秀枝慌了,她本来是想引人进来救她的,只要离开颜红旗,只要找到褚广志,她就有救了,可是没想到,人来了,被又让颜红旗占了上峰。
关秀枝面白如纸,浑身都在打哆嗦,仿佛又回到了得知寇爱民被判死刑的时候。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这时候,忽然有人蹲了下来,在颜红旗的洪亮声音之中小声询问着关秀枝,“嫂子,你没事吧?不能再让这个颜红旗继续说下去了,否则,褚副主任他也得受牵连!”
听到这个声音,关秀枝几近绝望的心忽然就升起希望,她连忙死死攥住那个人的手腕,说:“你赶
紧去通知广军,这个人是我跟前夫的女儿,我来劳改就是她害的,她是我的仇人,她没有放过我,又来害我了,你快跟广军说一声,让他赶紧把颜红旗处理了!”
那人的手腕被关秀枝攥得生疼,关秀枝的手好似刚从冰窖里拿出来一般,冰得透骨,他感觉到了关秀枝的恐惧,还有对她女儿铭心刻骨的恨。
那人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吓的,激灵灵打了个冷颤,而后猛地将手抽出来,转身就往出跑。
他们两人在地上这番小动作,自然没逃过颜红旗的眼睛,敢给关秀枝这样的人当靠山,也不知道他头上的官帽够不够硬!
这会儿,有几位职工家属已经看完了写着颜红旗事迹的报道,开始往后传阅,也有不认识字的,忙问着别人,这上面写的是啥,便有热心人帮着复述起来。
第97章 褚广志
声音传播比文字传播速度快多了,于是,所有人都知道颜红旗是个上了报纸,备受领导嘉奖、人民群众爱戴的好干部,再加上烈士子女的光环加持,一时之间,颜红旗赢得了所有人的好感,甚至忘了他们冲进来是做什么的。
颜红旗赶紧把主题掰回来,说:“我是一名党员,是国家最基层的管理者,我有责任和义务质询关秀枝这个被判了三年刑的劳改犯,为什么像一个旧社会的官太太一样,出现在农场家属院里,享受着资本主义的生活!不要试图用表现优秀从而减刑这样的借口来忽悠我,清远县自始至终都没有收到过劳改农场任何关于关秀枝的函件!”
关秀枝是清远县送过来的,不管劳改农场做出关于关秀枝的任何决定,是嘉奖也好,是惩罚也好,都会来函告知清远县的。
颜红旗笃定,劳动农场根本就没有知会过。
梁副主任和高副主任甚至是黄司令都知道她和关秀枝之间的恩怨,也都痛恨关秀枝对颜建军所做的一切,如果真有这样的函件,不可能不告知她。
在场的职工和家属就神色各异起来,有不愿意淌这趟浑水的,悄悄溜走了,但也有人说道:“颜书记,你这话,跟我们这些普通职工说没用啊,我们要是能管,早不就管了嘛,你得跟农场革委会领导说去!”
颜红旗笑了下,“这位同志说得不错,是该得去找革委会领导,有愿意帮我带路的吗?”
职工和家属们面面相觑,谁都不愿意带这个头,但褚广志把个劳改犯带回家里头一块过日子的事情,街坊邻里的谁都知道,对于褚广志这样的行为都很鄙视,但鄙视归鄙视,也知道是违反了原则的,但只要不是真能一下子就把褚广志搞下台,还真没人愿意出这个风头。
就有一位四五十来岁的大妈站了出来,“颜书记是从清远县大老远来的,哪儿都找不到,咱们可不能给燕市人留下个对待革命同志不热情的印象,再说了,我就是带了个路而已,褚副主任那大的领导,应该也不至于给我穿小鞋。走,我带你去。”
颜红旗:“好勒,谢谢您了。”颜红旗说着,把关秀枝从地上一把扯起来,说:“咱走吧”,又叮嘱走在后面的职工家属,“劳烦您把门给带上,别回头家里头丢了东西,再赖我。”
大家伙哄堂笑了一会儿,走在最后面的人真就把屋门和院子门都给关好了。
那位大妈一马当先,颜红旗从地上拎着关秀枝,迅速反剪她的双手后,另外一只手按住她的后脖颈,像是押犯人那样,将人押了出去。关秀枝拼命挣扎无果,嘴巴里头徒劳无功地喊着:“放开我,放开我,我哪里都不去!”
而那些不愿意带路的人远远跟在后面,他们不想出头,却想看看热闹,想知道后续如何。
从天而降的一场大热闹,谁不想看啊?甚至有人开始打赌,看看这位远道而来的大队书记,能不能撼动在劳改农场积威甚重的褚广志。
不久之后,颜红旗和褚广志在办公区附近相遇了。
褚广志知道颜红旗这个名字,关秀枝曾经无数次跟他提起过这个人,褚广志对她的印象是:无情无义、冷血冷漠而又十分难缠的一个人。
原本以为,跟这样的人永远都不会有交集的,可没想到这个人却来了劳改农场,褚广志陡然升起很不好的预感,顾不上听完报信人的话,就急急忙忙往外冲。
他走得很快,可颜红旗走得也不慢,恰恰好就在办公区这边遇上了。
“广志!”关秀枝凄厉地大喊一声,“快救我!”
褚广志目光从关秀枝身上挪开,落在颜红旗身上,盯了足足十几秒,对方毫无所惧地回视,他便知道,这个人比想象中的还不好惹。
褚广志忙吩咐跟着自己过来的通讯员:“让小蒋把安保队的人带过来!”
小蒋是农场安保处的,是他自己人。
等通讯员应声而去,褚广志才又喝向颜红旗:“把人放了!”
颜红旗自然不会听他的,用同样的语气说:“你别挡道,我要拉着这位劳改犯去见农场革委会郝连群主任。”
褚广志真是被她气笑了,觉得自己高估了颜红旗,这人长了个什么脑子啊,在自己的地盘上还敢这般大言不惭!
“你以什么身份在劳改农场押送这位女同志!你还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吗!”
颜红旗没搭理他的话,反问:“你是郝连群主任?”
褚广志:“我不是郝连群,我是褚广志,劳改农场革委会副主任。”
“哦,原来你就是褚广志,关秀枝的奸夫,光明正大和关秀枝这个劳改犯生活在一起,让她这个本应该劳动改造的人,过上了好吃好喝、资产阶级生活的人。”
褚广志知道颜红旗难缠,却没想到这么难缠,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颜红旗是一丁点的面子都不讲,直接就亮出了刀子。
这是冲着关秀枝来的吗?不是,分明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褚广志铁青了脸,眼看着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他不在言语上和颜红旗做无谓的争斗,只准备等小蒋他们一来,直接捂嘴带走。
这可不是清远县,是他的劳改农场,他一个管着两千多人的领导,弄一个颜红旗,跟碾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他就弄不明白了,颜红旗哪儿来的底气敢如此嚣张,从关秀枝的描述看,她不像是个傻大胆啊。
远远地,颜红旗瞧见了一队七八个,背后背着猎枪,穿着类似于军装制服的人匆匆忙忙往过跑,便明白褚广志的帮手到了。
她笑了下,朝着四周围逐渐围拢过来的人们高声道:
“各位同志,大家好,我是清远县杨木大队的书记颜红旗。本来,我过来劳改农场,是受清远县新华街道的委托,来劳改农场找关秀枝商谈她儿子的后续抚养问题,可我来了之后才发现,判了三年劳改,但刑期还未满一年的关秀枝竟然堂而皇之地出现在革委会副主任褚广志的家里,两人跟夫妻一样,过起了日子!褚广
志公然违反党政干部的相关规定,徇私枉法,我要向郝连群主任反映问题,可是,却遭到了褚广志极其爪牙的阻拦。”
这话说完,那群人已经赶到,在褚广志的命令下,将她团团包围住。
颜红旗看着他们,笑了下,“所以,迫不及已之下,我只能反抗了。请劳改农场各位有良心的职工和家属们帮我做见证!”
小蒋不知道前因后果,只知道有人在他们的地盘上嚣张放肆,还像是抓犯人一样抓着他们老大的女人,这就是骑在他们这些人头上拉屎,是赤裸裸的挑战行为,他那个暴脾气,哪里能忍受?
二话不说,就朝着颜红旗冲来,妄图用武力先迫使颜红旗将关秀枝放开。
谁料,刚冲到半截,就看见颜红旗朝着自己笑着,缓缓松开钳制着关秀枝的双手,而后,不轻不重地一推,关秀枝就像是一堵肉墙一般地向着小蒋冲来,瞬间,小蒋感觉到了一大股子压迫感,耳边甚至有风声掠过。他还来不及后退,人就被大力扑倒在地。
在被扑倒的同时,他只来得喊一声,“妈的,一起上!”
他手下的人在他喊出这句话的同时,伸拳的,踢腿的,全都想要往颜红旗身上招呼。
颜红旗最后喊的那一句,就是为了这一刻准备的。
她一个陌生人,跑到劳改农场来大杀四方,确实不合适,但是遭遇阻拦,被迫还手,就理由充足得多了。
围观之人纷纷为颜红旗担心。安保队这帮人是褚广志的狗腿子,在他的庇护下,在劳改农场没少仗势欺人,就是披了层官衣的流氓混混!平时,他们见了这群人都是能避多远避多远。
这位女同志今天恐怕要被打惨了!
大家伙叹息、摇头,不忍直视。
却不料,局势并没有按照他们想象那般发生。只见被团团围住的颜红旗抬起一只长腿,朝着其中一个安保员的胸口揣去,那安保员就是断了线的风筝,飞出去老远之后,“咕咚”坠地。
颜红旗这只腿刚刚落地,另外一只腿就踹向另外一个人,接下来,两只腿左右、前后交替,就这样,也就十几二十秒的时间,就将这七八个人全都踹到在地上。
颜红旗刚要放心,却听见身后“咔吧”一声响,她知道这是什么声音,参加民兵训练的时候,她反复练习过。她连忙回头,循着声音看过去,就见黑洞洞的木仓口对准了他,是被关秀枝砸倒的小蒋。
颜红旗并不想跟劳改农场结死仇,所以推关秀枝的力道并没多大,小蒋却并不知道颜红旗手下留了情,将关秀枝扶起来之后,他就迅速摸到木仓杆,对准了颜红旗。
颜红旗不闪不避,也不多说话,径直朝着小蒋走过,一把将□□抢过来,朝天开了两木仓后,将保险关上后,双手用力,“咔嚓”一声,猎枪随之裂成两截,颜红旗将残骸扔回到小蒋身上。
硝烟弥漫,颜红旗往后推了两步,又盯住了因为意识到颜红旗不好对付,而也准备摸起木仓对付她的保安员们。
接触到颜红旗的目光,那些躺在地上的保安员们下意识瑟缩一下,双手随之落下。颜红旗嘴角轻瞥,走过后,一一将他们身上的猎枪都缴获了。
褚广志眼中满是震惊,他竟然不知道颜红旗还有这样的身手,从来未曾听关秀枝提起过!小蒋手下那些人,虽然不像那群当兵的每天训练,但好吃好喝的养着,一个人对付一两名普通的老百姓还是没问题的,可是在颜红旗的手底下,就像是砍瓜切菜那般的容易,好像他们不是一百多斤的汉子,而是一个沙包,一个球,想颠起就颠起,想踹飞就踹飞!
而关秀枝,也是一模一样的震惊模样,她陡然想到自己家中那些粪便,还有碎掉的玻璃,疑惑许久的事情真相大白,她却丝毫都没有得知真相的高兴,只有深深的恐惧。
颜红旗将一堆猎枪都挂在自己肩膀上,看向褚广志说:“现在还要阻挠我吗?”
这会儿,刚刚看见动了木仓,怕被殃及无辜,全都跑远了的围观群众都跑了回来,一个个的表情都很精彩,要么不可置信,要么兴奋异常。
二千多人的劳改农场,就是个小型的封闭社会,大家每天过着一成不变的生活,每个人在农场里的角色也几乎不会变。
颜红旗就像是闯进一潭死水里划水的青蛙,一下子就把这潭水给搅浑了,也把他们这些生活在死水之中的小动物都惊到了。
但这个“惊”不是受惊,而是惊奇,甚至带着旁观者的兴奋,颜红旗想要整治的是褚广志,跟他们这些小人物无关,反而还能看见褚广志这样高高在上的人物吃瘪、受气。
第98章 搞下去
褚广志脸色铁青,一句话不说,但还是站在大路中间,没有避让,大有你要是想过去,就从我尸体上踩过去的意思。
颜红旗笑了下,正准备将地上的关秀枝抓起来,继续往革委会办公室去,便听见不远处又有脚步声传来。
颜红旗抬头去看,正看见一对解放军战士从远处跑过来。她索性站住了,好整以暇地等着。
很快,那些人跑到近前来,领头的战士看了看颜红旗,朝着褚广志点了下头,而后问:“这是怎么回事,怎么都动枪了?”
驻守在劳改农场的部队是营级建制,负责整个劳改农场的治安、外围、内部警戒,防止劳改人员跑走等等,他们和安保队的职责有重合的地方,但一般由安保队处理的问题,他们不干涉,除非出现了严重的情况,比如刚才,都动了木仓,他们就不能不管了。
褚广志铁青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抢先说道:“这位同志,不知道怎么混进了劳改农场,意图破坏生产、行刺领导,性质极为恶劣,安保队的几位同志拼死反抗,反被她伤人夺木仓,惭愧啊,解放军同志,麻烦你们了,赶紧把她抓起来!”
领头的战士听了褚广志的话,却也没立刻行动。褚广志虽然是革委会的副主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却不是他们的领导,更不是一个系统的,所以,不存在听命令行事这回事儿。
他微微弯腰,在断成两截的猎枪上看了一会儿,目光转向颜红旗扛在肩膀上的枪,停留了一会儿,才看向她的脸,问:“这些人都是你一个人揍趴下的?”
“是的。”颜红旗将猎枪卸下来,递给其中一位战士。那些战士双手接着,胳膊往下一坠,险些往前摔倒,幸好颜红旗及时托住他胳膊,旁边的战友看见,连忙主动分担了一半的重量。
部队是个慕强的地方,颜红旗一个人把七八个强壮的大小伙子打趴下,还有这把子力气,战士们看她的目光都不一样了,充满了对强者的好感。
眼看这些战士没有按照自己的意思行事,褚广志十分不悦,但也没有办法。在劳改农场,唯一不受他控制的,就是这些当兵的了。
褚广志在人群里看了半天,平时围绕在自己身边的狗腿子一个都看不见了,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自己的通讯员不知道怎么的也被波及到了,这会儿好不容易站起来,捂着胯骨的位置,一脸痛苦,看来是指望不上了。
没人替他发言,只好自己再次开口,“同志,请执行农场革委会的决定,难带非要让我把你们邹营长叫来吗!”
领头的同志:“褚副主任,如果是革委会的决定,请给我们营发正式的函件。我们接管这件事情没问题,但不能只听一面之词。”
领头的同志不轻不重地给了褚副主任一根软钉子,他脸色越发青了,觉得事情好似已经脱离了自己的控制。
颜红旗朝着褚广志笑了下,正准备将自己的身份、来意,为什么和那些人发生冲突跟这些解放军同志说一遍,却看见远处又跑来一名解放军战士。
是自己的熟人,小魏同志。颜红旗朝着对方招了招手,反而不着急说话了。
小魏同志从韩处长的办公室离开后,回到营房,就跟战友们说了刚刚的事情,“……把我给气死了,咋还有这样的人,给英雄带绿帽子,用英雄的血汗钱养汉子!我要不是穿这身军装,非得把奸夫□□打出屎来不可。……你们谁知道,那个叫关秀枝的女人傍上的领导到底是谁啊?这胆子也太大了吧!”
就有战友露出了神秘的笑容,小魏同志一看,这位同志是知情人啊,立刻缠上这人恳求告知。
这事在农场本来也不算是秘密,只不过有人知道,有人不知道罢了,褚广志做出这样的事情,想隐瞒,不可能,想低调也低调不了的,他就是仗着自己在劳改农场权柄极大,无所顾忌罢了。
在这里驻扎的部队官兵们,管好自己那一摊事情就罢了,并不
想插手革委会内部的事情,所以也助长了褚广志的气焰。
却不知道,关秀枝还有这样的过往和来历,立时都和小魏同志一起,同仇敌忾,对于关秀枝的奸夫褚广志,便从无感变成了恶感。
“居然是他,难怪!”
小魏同志意外之余,又觉理所当然,整个劳改农场,也就褚广志有这个胆子,这个能力做这种事情了。
后来,他在营房里听见枪声,下意识就觉得应该是颜红旗那边出事了,急急忙忙往过赶。
看见颜红旗好好的,还能笑着跟他打招呼,才松了口气。又将这边的情况看个遍,心里有所猜测,把领头的解放军同志叫到一边去,小声说着什么。
这会儿的功夫,褚广志也没闲着,将自己那位疼得呲牙咧嘴的通讯员叫到一边来,低声吩咐着什么。
通讯员面容逐渐严肃,不多一会儿,一瘸一拐地走了。
关秀枝看着这样的局势,心生绝望,在农场里,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只手遮天的褚广志,竟然几下子就被颜红旗弄得无计可施。
他可是管着二千多好人的实权副主任啊,连一个外来人都对付不了吗?七八个安保不行,那调十七八个,一百七八十个呢?就不信制服不了一个颜红旗!
她不知道的是,褚广志不是不想,而是惊动了部队,解放军同志介入了,他已经错过了抓住颜红旗的最好时机。他这会儿,心里头十分后悔,低估了这个颜红旗,要是早知道她有这么厉害的身手,就让小蒋将他手下的兄弟们全都带来了。
可是,如今再想这些也没有用。
这么一会儿,在小魏同志的告知下,领头的解放军同志已经知道了颜红旗的身份来历,本来就因为对方的身手对她有好感,这会听说她是二等烈士的女儿,就又亲近了几分,这就是自己人啊!再说了,她的诉求也没什么不合理的地方,劳改农场内部有违规操作的地方,人家发现了,向上反映,有什么不对的吗?
领头的解放军同志招呼着自己带过来的士兵们,“护送这位颜红旗同志去革委会办公室。”
褚广志不知道小魏同志嘁嘁喳喳说了什么,但因着自己心里有鬼,便猜测小魏同志和颜红旗是熟识的,进而便认为,颜红旗此番作为如此大胆,是因为有人给她背后撑腰,这撑腰的是谁,不言而喻。
他不能由着这些当兵的护送着颜红旗离开。
倒不是怕颜红旗去跟郝连群告状。
郝连群虽然是革委会主任,但老迈昏聩,只想在这个职位上安安稳稳混到退休,他很忌惮褚广志,因为褚广志掌控着小蒋这群人,都是造反派起家,既能搞文斗,也能搞武斗。
郝连群自己不清白,怕被人整,心甘情愿被褚广志架空。从某种程度来说,他和褚广志是穿一条裤子的。
但褚广志深知这人的性格,能被自己拿捏,也能被别人拿捏,郝连群根本不是颜红旗的对手!
褚广志连忙拦住那位领头的解放军同志,说:“这位同志,请不要越界,你们营只负责农场外围的安保,农场内部的事情由我们自己处理!”
领头同志:“你们都动枪了,还说是内部问题。褚副主任,您有什么话,到革委会郝主任的办公室去说,请别妨碍我们执行公务。”
褚广志还待要说话,却见那位同志伸手推了他一把。
褚广志没有提防退后两步,才站稳,尤不相信自己真的被人推了,心中恨恨,但也知道自己阻拦不住这群人,只要眼睁睁地看着颜红旗在众位解放军同志的簇拥下,朝着革委会办公室走去。
颜红旗还不忘将关秀枝带走。
关秀枝被颜红旗推着走,一步一趔趄,她紧盯着褚广志,露出可怜兮兮的目光,可褚广志这会儿哪里有心思回应她?他脑子高速运转着,想着接下来有可能会发生的事情,自己该如何应对。
刚刚,他已经派通讯员回家去了,准备把关秀枝存在过的一切痕迹都抹去,他得做最坏的打算。
一切都太措手不及了,颜红旗来得突然,对她会武功这件事情也是一无所知,总之,就是太被动了!
褚广志这辈子还从来没有这么被动的时候,他回头,看着颜红旗的背影,露出狠毒的目光。
“主任,咱们怎么办?不能就这么算了!”见人走了,安保队的人才从地上爬起来,虽然不至于伤筋动骨,但都摔得不轻。在褚广志的庇护下,他们这些年在劳改农场几乎可以说是横着走的,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即便知道颜红旗不好惹,可他们也咽不下这口气。
褚广志阴沉着脸,关心了一下他们的伤势,说:“你们先去医务室处理下伤口,其他的事情,咱们晚上再说。我先去找刘政委聊聊去。”
见褚广志这般沉稳,一点都慌张,这些人心里头也安定了下来。他们自来知道褚广志这个人阴损毒辣得很,那个女同志功夫是好,可莽撞无脑,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肯定玩不过褚主任。
且看着褚主任怎么玩死她!小蒋几人忍着身上的疼,升起了幸灾乐祸,看好戏的心思。
到了革委会办公室门口,领头同志帮着颜红旗敲了下门,听见里面的回应后,领头同志说:“颜红旗同志,我们就不进去了,如果需要帮忙的,尽管去营房处找我们,我会和值班的同志说一声的。”
接着,他留下了自己的姓名和所在的班号后,就带人离开了。
他们可以表明立场,护送颜红旗过来,但不能直接插手劳改农场的内部事宜。
颜红旗笑着朝着几人敬礼,“多谢了!”
解放军同志们离开了,但围观的群众却越来越多,除了一路上跟过来的职工和家属外,又加入进来许多不明真相的人。
于是,颜红旗推门进来后,劳改农场革委会主任郝连群先看到的不是颜红旗,而是挤挤挨挨的人脑袋。
他吓了一跳,连忙将老花镜摘下来,放下手中的报纸,感觉头上不剩几根的头发都竖起来,严阵以待。
“您好,郝主任,我是颜红旗。”颜红旗嘴角挂上一丝笑容,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咄咄逼人。
郝连群这才看见了颜红旗,有些不太高兴,以为是哪个基层职工又来反映情况了,门外那些人是她纠集过来的人,忙大声叫喊着自己通讯员的名字:“小张,小张。”
通讯员小张就在隔壁,但等发现这么大群人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被密密匝匝的人群堵住门口,进不来。
听见了郝主任的召唤,也顾不得什么了,找了个稍微大些的缝隙,像个泥鳅使劲往里头挤。
“主任,我在这里!”
郝主任只听见了通讯员的声音,却看不到人影,知道暂时指望不上,便又不高兴地转向颜红旗,“你是哪
个部门的,部门领导是谁?有什么问题跟他们反映,直接找我来算什么,回去吧。”
简短的几句话,颜红旗就知道这人是什么货色了。
“郝主任,我不是你们劳改农场的人。”颜红旗将自己的身份、来意又说了一遍。
惊得郝连群从座位上站起来,没剩下的几根头发在风中飘舞了一会儿后,才又贴在头皮上,“你说,你要检举褚广志副主任?”
“没错”,颜红旗说。
“你有什么证据吗?”郝连群缓了一会儿才说道。他虽然经常咒骂褚广志,但又忌惮、依靠对方,虽然经常恨不得对方去死,但那也就是心里想想而已,他和褚广志实际上已经是利益共同体了。
颜红旗说:“我是人证,但毕竟是外人,也才来劳改农场几个小时,更多的证据,需要农场革委会去查证。”
郝连群这才松口气,这位女同志理直气壮的,还以为她真掌握了什么了不起的证据呢。
“小同志啊,诬告领导同志可是不行的,褚广志同志在担任劳改农场副主任期间,一直是兢兢业业,尽职尽责,从来没有人反应过,他有生活作风方面的问题。”
尽管颜红旗已经知道了郝连群是什么货色,但是看着此人的这幅嘴脸,还是深觉可恶。她扯了扯嘴角,说:“郝主任,这不是单单是生活作风问题,还是徇私枉法的问题。”
郝主任:“小同志,念在你大老远从清远县而来,我就不计较你诬告的事情了。”他看着好不容易从人群之中钻出来的小张,说:“你将这位,哦对,颜同志带下去吧。”
颜红旗深深看了郝主任一眼,笑了下,转身出去了。
堵在门口的人群自动让出一条路来,一片哗然。
“就这?这就完了?”
身后全是这样唧唧喳喳的质问声。
当然不算完,跟这个姓郝的在这里磨嘴皮子屁事不管,这位甚至连敷衍一下的态度都没有,直接就说她诬告,明晃晃地偏袒。
颜红旗不把这群人搞下台,她就不姓颜!——
作者有话说:追到这里的小天使们:颜红旗当大队支书的部分马上就写完了,我准备完结,她当派出所所长的那部分剧情以番外的形式继续连载。我构思的剧情挺长的,只可惜,这本大概是没写好,成绩太差了,不过我还是会坚持写完,感谢你们的不离不弃!
第99章 丢了
“你回去吧,还跟着我做什么?你知道我要去哪里?”颜红旗转头,瞧着跟在身边的小张通讯员。
小张通讯员不甚机灵的样子,郝主任让他带人下去,他也不知道要带去哪里,反正就跟着出来了。
“你去哪里啊?”小张反问。
颜红旗肚子里头饥肠辘辘,看了下时间,刚上午11点,问小张:“能帮我安排食宿吗?”
小张通讯员露出为难的样子,说:“我得回去问问郝主任。”
颜红旗也不为难他,返身又返回去。
小张急了,“你怎么又回去了?不能去!”
颜红旗没搭理他,三两步折回郝主任办公室。郝主任正在打电话,突然见到折返的颜红旗,吓了一跳,连忙挂上了电话。
“郝主任,你也说了,我大老远从清远县来的不容易,我今天肯定回不去,你帮我安排食宿吗?”
郝连群刚刚正准备给褚广志打电话,他提前想好了等会要说的话,一是表功,让对方知道自己三言两句就把想要告他状的人给说退了,二是借机教训教训对方,什么做事不谨慎,太高调,让人拿住把柄之类的。
谁料,电话响了半天,还没人接,颜红旗却返回来了。
既然对方已经打消了告状的念头,那从清远县来的干部同志,于情于理都是要接待的,他扯出个干瘪的笑容,十分大方地说:“当然,燕市来的干部同志,我们劳改农场自然是要接待的。”大手一挥,写了个条子给颜红旗,说:“你拿着这张条子,可以去食堂吃饭,去招待所住宿。”
颜红旗拿了那张条子,笑着说:“多谢郝主任不计前嫌。”
郝主任哈哈大笑,深觉自己消弭了一场不大不小的事故,也觉颜红旗这人迷途知返,说:“你明天离开劳改农场吧?走的时候和小张通讯员说一声,要是有顺路车,就把你送到坝下去。”
“好,多谢。”
颜红旗再一次走出了主任办公室。
这次小张通讯员觉得她彻底没威胁了,也就不跟着了。
而那群围观的职工和家属们散了一半,但仍有不少人在原地等着她。
等她出来,就有人小声问:“颜同志,你真不打算继续检举褚广志了?”
颜红旗不答反问,“你们希望我继续检举吗?”
这人就不说话了。
颜红旗跟他们问清楚食堂的方向,便大步流星去了,依然有一部分人跟在她身后。
他们不相信颜红旗就这么算了,总有种架起了高射炮,却放了个空包弹之感。这位女同志刚刚在路上和褚广志对峙的时候,多牛气啊,身手也好,嘴皮子也利索,怎么听郝主任说了两句话,就蔫吧了呢?
郝主任有这本事?没看出来啊。
与此同时,趁着颜红旗进郝主任办公室之时,偷偷溜出来的关秀枝已经回到了家。
家里头,褚广志还有小蒋等心腹都在,一进屋,关秀枝就扑进了褚广志怀里,“呜呜呜,我还不容易才逃出来,广志,你要替我做主啊。”
小蒋等人连忙转过头去,心里头感慨,“褚主任这样的地位,要什么要的女人没有,偏偏被这个半老徐娘给迷上了,这女人确实有点本事,够能撒娇,够不要脸!”
褚广志将关秀枝推开,斥责道:“这么多人呢,像什么样子!”
褚广志对关秀枝很迷恋不假,但那是基于自己在劳改农场只手遮天,没有任何人胆敢质疑他,管他闲事的基础上,可如今因为关秀枝而给自己招来了麻烦,他对这人也就没了以前的好脾气。
关秀枝敏锐地察觉到了褚广志的变化,连忙站好,也不敢大声哭,只是小声抽泣,哭得梨花带雨。还不停地道歉,“对不起广志,都怪我,都是我不好,要不是因为我,也惹不来颜红旗这个煞星,是我害了你。要是因为我,连累你,我就是死了都闭不上眼睛!要不然,你就把责任都推到我头上,就说是我死皮赖脸的非要跟你好的,跟你没关系。”
她当初为了改善自己的处境,处心积虑地勾引褚广志,褚广志上钩之后,又小心翼翼揣摩对方的心思,巩固两人的感情,可以说是对此人了解至深,知道怎么样最能惹动对方的怜惜之心。
果然,褚广志心软了,看关秀枝的眼神也比刚刚有温度了些,哼了一声,不屑地说:“凭着一个颜红旗,还害不了我!”
关秀枝回来之前,他们就在商量晚上怎么对付颜红旗。
不可否认,乍然碰上颜红旗,她的功夫和鲁莽劲儿确实把他吓了一跳,甚至让自己的通讯员将办公室里那些不利于自己的文字、东西全都找地方藏起来,可是回来之后,慢慢冷静下来,便又觉自己可笑,居然被个年纪轻轻,孤身一个的女同志给吓到了。
她就是再有功夫又如何?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这是在自己的地盘上,她搞这一出,就等于是羊入虎口。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到了自己的地盘上还敢叫嚣,真是不要命了。既然她自己都不珍惜自己的命,那就为她的鲁莽付出代价吧!
忽地,关秀枝一指墙上,惊呼出声:“咱们家的相框呢?”
褚广志一回身看见一片秃光光的墙面,他就说嘛,进了屋之后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儿,但因着心里头有事儿,也就忽略了。
“啥,丢东西了?”小蒋咋咋呼呼
,立刻跳起来,“左不过就是街坊邻里,趁乱偷的,我去找他们问问去!”
说着,他招呼上人就要走。
“别去”,褚广志叫住了他,脸色阴沉得可怕,“是谁拿走的,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大哥,你告诉我他是谁,谁活腻歪了,敢来褚主任家偷东西?我得让他知道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小蒋活脱脱一副流氓样,他弄不过颜红旗,还弄不了农场上这些人吗?
“是颜红旗?”关秀枝猜到了是谁拿的,也猜到了她拿相框的用意,倒抽一口凉气,焦急地拉着褚广志的衣服,“得赶紧把相框拿回来!”
她能猜到的,褚广志自然也猜到了,他砂锅大的拳头紧了松,松了紧,“不着急,等晚上的,一块收拾她!”
他此刻看向关秀枝的目光又冷漠了几分,“我先让人把你送到宿舍里去住,等过段时间,风声松了,我想办法帮你办正式的减刑手续。”
想到那个几十人住的,又冰又凉,脏兮兮,满是虱子和跳蚤的大通铺,关秀枝打心眼里畏惧。她费了多少心思、手段才从那里脱离出来,怎么可能愿意回去?
“不,广志,我不想回去,就让我在家里待着好不好。反正你们晚上就把颜红旗处理了,她这个罪魁祸首没有了,举报事情也就不存在了,咱们就安全了,对不对?我不能走,我还得给你和孩子们做饭呢。”
关秀枝知道此时不适合用爱情打动褚广志,只能打亲情牌了。
谁料,褚广志依旧不改心意,耐着性子哄着,“你就过去将就几天,等我把颜红旗的事情彻底处理了,把隐患清除干净,就接你回来。”
关秀枝可不能赌这个可能,谁知道这次走了之后,还能不能回来?褚广志这个人,对于权利的欲望超过一切。万一因着这次的事情小心谨慎起来,她就真得老老实实在这里熬过两年了。
“听话,我说了,这件事情过了就去接你。”见关秀枝不听话,褚广志不多的耐心就快要消耗干净了。
从他跟关秀枝好上开始,身边就不停有人劝他,说这样的女人不能沾,可他没听,一是确实喜欢上了关秀枝,二是有些逆反心理,自认为能在劳改农场肆意妄为,谁也管不了他。
就在刚刚,手下的兄弟们还在抱怨关秀枝,觉得今天的事情就是因她而起,要不是招惹了她,也不会凭白惹上颜红旗这个二楞子。
关秀枝实在不想走,可不走不行,惹怒了褚广志,她就更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她值得委屈巴巴地点点头,“我听你的,我搬出去。等孩子们回来了,你跟他们说一声,他们吃惯我做的饭,不知道一下子能不能习惯。我不在的时候,你记得按时给孩子做饭,还有衣服,都要经常换洗……”
关秀枝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就为了表现自己对于这些孩子们的重要性。事关孩子,褚广志还能忍耐得住,等关秀枝终于将话交代完,就催促她赶紧收拾东西。
小蒋他们在一边窃窃私语,“你们知道是谁偷了相框吗?那玩意儿也不值个钱,偷它做什么?”他想了半天,依旧想不出来小偷是谁。
就有聪明人给他解释,“肯定是那个颜红旗啊,她偷相框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那上面有大哥和小嫂子的合影,就是证据,证明两人的关系不一般,就能证明大哥徇私枉法了!”
小蒋这才明白,不由得后背心直发凉,“这也太阴了!这人到底是精还是傻啊。”
说她精吧,她当面锣对面鼓地就说要检举褚广志,还跑去郝主任那里告状,知道这里是褚主任的地盘,还敢光明正大地宣扬她的心思,但凡有点脑子的,谁会这么作死啊。
可说她傻吧,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把关键证据给拿走了,就凭着这几张照片,啥人证啊,物证啊,就都不需要了,绝对能把褚广志的罪名给定死喽。
可那都是以后的事儿了,过了今晚,别说拿相框给褚广志定罪名了,颜红旗这个人还能不能存在还不一定呢。
关秀枝磨磨蹭蹭地收拾着东西,就想拖着,等几个孩子回来。
第100章 偷袭
从跟褚广志好上以来,她一半心思放在男人身上,另一半的心思放在几个孩子身上。拼命讨好他们,给买好吃的,惯着、捧着。几个小屁孩好哄得很,很快就管她叫了“妈”。那几个孩子要是知道自己要走,肯定不乐意,到时候就让几个孩子跟褚广志闹去,看他闹不闹得过。
褚广志大概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也不让她收拾东西了,叫上小蒋还有另外一个兄弟,“你们两个把嫂子送到宿舍去,跟那边的管理员说一声,好吃好喝的,别让受委屈,也别安排干活。”
小蒋看不上关秀枝,但对于褚广志的吩咐却是无条件地答应,两人把关秀枝强行拉扯带走了。
再说颜红旗这头,在劳改农场职工食堂美美吃了一顿。
坝上产胡麻,产大豆,都能用来榨油,而胡麻算在经济作物里面,也不挑土地,随随便便在路边就能生长,榨出来的油香极了,是香气仅次于芝麻的一种油类,又叫胡芝麻。
所以食堂里面不管是素菜还是肉菜,油水都很足,尤其是烙的油酥烧饼,油亮金黄,香得能咬掉舌头,可惜就是限量供应,每人只给一个。不过其他的主食也很好吃,有莜面饸饹,土豆饼子,各种各样,十分丰富。
拿着郝主任开的条子,颜红旗在食堂里头吃撑了。
吃完之后,又去了食堂后厨,跟大师傅商量着,以两毛钱一个,不用粮票的价格,购买了四个油酥烧饼,准备下午当加餐。
吃完饭后,颜红旗溜溜达达奔向招待所,期间,把劳改农场能让外人随便走的地方都几乎参观到了。
回到招待所后,颜红旗回了自己房间休息一会儿。颠簸这一路,走了一个半天加一宿,身体确实需要休息。
一觉醒来,下午2点多,屋里面很凉快,但外面正是暴晒的时候,坝上的紫外线光线太强,颜红旗也没打算出去,就在房间里待着。
不多一会儿,有人敲门,颜红旗打开一看,是小魏同志和另外一名解放军战士。
“你们怎么来了?”颜红旗忙将人让进屋里来。
“我们就不进去了,就是来看看你。”小魏同志说着,又问:“你去食堂吃饭了吧?”
颜红旗:“已经吃过了,这边食堂伙食真不错。”
小魏同志笑,“那就好。”他习惯性地往四边看了看,说:“你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颜红旗摇头:“不太顺利。”
小魏同志:“那你打算怎么办?”
颜红旗:“还没想好,可能明天就离开这边,返回清远县吧。”
不知道为什么,小魏同志有些失望,上午第一次见到的颜红旗,身上有股子一定要办成的,毫不服输的劲儿,没想到这么快就妥协放弃了。
他和褚广志丝毫没有任何的利益关系,也不知道自己在失望什么。
但马上,又听见颜红旗说:“也有可能,奔着地区革委会去。”
“啊?”小魏同志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颜红旗说的是什么意思,顿了一下才明白过来,立刻笑了起来,那点子失望忽然就不见了。但随即,脸上就有严肃起来,说:“颜红旗同志,我必须提醒你,这里是劳改农场,这里到处都是褚广志的势力,眼线,你一定要注意安全。还有,你要是真的想去地区革委会,就悄悄的去,不要再和其他人透露了。”
颜红旗感受着小魏同志的善意,说了声:“好。”
两人又聊了几句,小魏同志不好久留,便离开了。
等小魏同志走了,颜红旗关上门,将顺手摘下来的相框从挎包里拿出来,将后面的挡板卸下,把照片一张张地拿出来,用纸包好捆好,放在了地上,用洗脸盆压住,至于那张相框,则被扣着,放在了枕头底下。
做完这些,颜
红旗又打了个哈欠躺倒了床上,晚上估计睡不成了,下午正好补补觉。
坝上草原的夜晚清冷、寂静。昼夜温差大概在十度以上,便是在炎热的夏日夜晚也需要盖着棉被睡觉。外面有些风吹着草叶的沙沙声响。
颜红旗和衣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习惯了这样的声响后,掺杂进去的其他声音,就很容易分辨出来。
颜红旗睁开眼睛,借着草原灰白的月光看了看手表,晚上11点。他们选的这个时间挺好,正是人熟睡的时候。
这么一会儿,嘈杂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急,好似不太愿意隐藏行踪了。
颜红旗借着只拉了半边窗帘的窗户往外看,正看见一群人团团将整个招待所围住,粗略数来,光她能看见的人头,大概有十来个,从声音来判断,整体大概有三十来人左右。
比她预想中要少很多。倒也是,杀人灭口的事儿,越少人知道越好。
她拿起房间中唯一的一把椅子,双手一扯,将椅子扯散了架,捡出其中的两条凳子腿,又将床单撕成布条,缠在椅子腿上,方便抓握。
她猜测,这些人应该是不会带枪的,白天开的那一枪就引来了解放军同志,这黑经半夜的,偷摸来干坏事,就更不可能引起别人的注意了,一开枪,闹出大动静,事情也就败露了。
那些人在招待所排兵布阵,留下几个人守住四角,提防人逃跑出去,剩下四五个人守住窗户,其他人便都奔着招待所里面而来。
今天的招待所只住了颜红旗一个外来的客人,为了方便行事,守夜的服务员应该也都被支开了。正好,也方便她大展拳脚,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舒展筋骨了。
颜红旗在屋里头活动着手脚,做些拉伸动作,只等着那些人进来。
不多一会儿,刻意放轻的脚步声传到耳朵里,听脚步声,进来的大概也就两三个人。
就进来这么几个人,他们是知道自己实力的,才派这么几个人进来?
颜红旗直觉不对劲,站到了门口,时刻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这两三人鬼鬼祟祟站到门外,其中一人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另外一人问他:“睡死了吗?”
那人轻声回答:“应该是睡死了,没听见其他动静。”
“那就赶紧干活!”
另外一人窸窸窣窣的,不知道在找着什么东西,而后,便有一人趴到了地上。
颜红旗身体往后退了退,弯下身来,便闻到一股子刺鼻的浓烟蔓进屋子里来。
这是要烧死自己?
颜红旗捂住了鼻子,往里面又退了几步。
不对,这烟太小了,得烧到什么时候才能把屋子点燃,还有,这烟的味道好似不对劲儿。
颜红旗突然就想到一种只听过,没见过的,很古老的东西,迷烟。
本地有一种有毒植物,叫大喇叭花,很大的白色花朵,结出圆蛋蛋一般带着刺儿的果实,学名叫做曼陀罗,据说,用这种植物就可以泡制出迷烟来,不过制作工艺很复杂,一般人不懂,更不会做,都是干拍花子、开黑店的不法之徒才会用的。
颜红旗是听高卫星说的,他也是听以前那些兄弟说过,但不管是他还是他的兄弟们,都是只知道有这么回事而已,并没有实践过,而这些人,居然真的有现成的迷烟。
这些人是什么来历,为什么会有迷烟,就值得玩味了。
其中一位趴地上呼哧哧吹了半天,吹得头昏眼花,捂着鼻子顺着门缝往里瞧,却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悄声问着另外两人:“应该行了吧?”
另外一人说:“那我哪儿知道啊,迷烟是你弄的,我们又不知道吸入多少能把人迷倒。”
这人就又趴下,说:“那我再吹点进去。”
他拍呼哧哧吹了好一会儿,直到迷烟自动灭了。
几人又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说是要等到彻底见效。
颜红旗在屋里头等得十分不耐烦,直想现在就冲出去,把他们这些人一个个全都打翻在地。
不过,她耐住了性子。
她耐住了性子,却有耐不住的,陆陆续续又有几个人走进来,询问屋里面的情况,其中有个声音颜红旗很熟悉,应该就是白天被她撅了木仓的小头头。
“咋样了?迷烟管用不?不管就直接上个球的!”
“蒋哥,管用的,你还不知道,我祖上就是靠这个养家糊口的,你听,里面没动静了。”
“那还等什么,进去啊!”
颜红旗就听到有人在用什么东西轻轻拨拉着插销。
拨拉了半天,那人回头,惊讶地说了一句:“门没插。”
那位被称为蒋哥的嗤笑一声,“我就说这个女的又虎又没脑子吧,白天干了啥自己不知道吗,晚上睡觉还敢不插门,那就别怪兄弟们闯进去了。”
呵,这话说的,就跟插了门他们就不进来是的。
小蒋嘴上这么说着,但因着见识到了颜红旗的厉害,行动起来还是慎重的。他轻轻将门拉开一条缝,借着月光往里面瞧着,只能看见床铺上隆起了一块。
他试探性地往里走了两步,没见床上的人有所反应,便大胆了些,刻意放重脚步,又往里走了几步,心中一喜,说道:“这娘们看来是真着了道了!”
他扬了扬手中的一根木棒,嘿嘿笑着,月光在他脸上打出明暗交错的影子,让他看起来狰狞极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也敢跑到农场来撒野,也不撒泡尿照照,看看自己够不够资格……”
他身后有人催促,“别废话了,赶紧完成正事要紧。”
“知道了。”小蒋放开了声音,对后面的人说,“谁知道那迷烟还真管事,早知道就不弄这些人过来了,三十来人呢,让他们都闭嘴是个麻烦事儿!”
后面的人说:“这是褚主任操心的事儿,咱们不用管,把咱们的事儿干好就行了。”
小蒋又往前走了几步,站在距离床头也就几步的距离,用木棒捶打着手心,有些可惜地说,“你没能做个明白鬼,睡梦之中就下了黄泉,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千不该万不该,你惹了我大哥,下辈子投胎做个明白人!”
说着,猛然挥舞起棒子,毫不惜力地往床头砸去。
棒子和枕头接触,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却不是小蒋想象之中触到头骨的声音。他连忙凑近了些,猛地一把将被子掀开,里面空荡荡的,心里头猛然一窒,便感觉一大股子巨力袭来,后脑一痛,还没来得及想些什么,人就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而跟在身后的人只觉身旁一股风起,等看见了眼前的景象,刚要叫喊,那个刚刚将小蒋捶倒的短棍又朝着自己而来。
慌忙躲避,但那两根棒子如影随形,很快,第二个,第三个都倒下了。
因着以为颜红旗被迷晕,只进来了以小蒋为首的三个人,其他的在门口把风,准备将人干掉之后,再开灯,把相框找出来,怕看见吓人的情景,回头晚上做噩梦,其中一位还把屋门给带上了。
因着今晚的事情已经算是成功了,外面几个人轻松无比,那个吹了迷烟的,正吹嘘着自己祖辈的荣耀:“……现在就是出门太难,没有介绍信寸步难行,要跟以前是的,就靠着一口迷烟,不知道迷了多少大姑娘、小媳妇,咱们也不至于打光棍了。”
忽然,有个人觉得屋里头有些不对劲儿,忙“嘘”了一声,轻轻推门,朝着屋里面看去。却陡然间,被一条四棱的棒子抵住了脑袋。
他慌忙张开嘴巴,正想大叫,就被当头一棒,砸晕了过去。
那个迷烟年轻人就在旁边,骇得正要出声,那声音尚未从嗓子眼里发出,就被另一条棒子给砸晕了。
几乎是顷刻之间,毫无声息之下,就解决了五个人。颜红旗站在门口往楼道处张望了下,觉得刚刚应该让那些人发出一点声音的,好吸引人赶快过来,不过,也没关系,她朝着散落在地上的棒子,也就是那几人的武器踢了一脚,圆圆的棍子咕噜噜,沿着水磨石地面一直滚啊滚,发出巨大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