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茶水间
蒋宗也收到乔若璎这条「今晚您有需求吗」时,正在阅读新能源行业行研报告。
这样的报告，在他手边还堆了厚厚一打。
男人舌尖碰了碰干燥的唇，不耐烦地将报告翻过,崭新干净的A4纸，被他折出一处凹陷的折痕。
他想忽视她的消息，但重新将目光聚集到报告上时，却发现自己连刚才看到哪都不记得了。
恰好这时，她的另一条消息也跟了过来。
「如果您今晚不需要的话，我今晚想回我家。」
“我家”。
她的家,是城乡结合部的那个破出租屋,连多一柜子衣服都放不下的破地方？
蒋宗也冷笑一声。
他有意晾晾她，也是晾晾他自个儿，干脆回复：
「那你今晚回你家去住。」
回完之后，他将手机丢到一边。
黎正及时送上解躁郁、明心目的菊花茶,他端起来一饮而尽-
楼下,行政办公室。
乔若璎被Lily叫去更换文印室里打印机的魔盒,而她的手机还大喇喇地摆在工位上。
曾帆借着去茶水间打水的契机,路过乔若璎的工位时,抻长脖子看了一眼,恰好看到手机屏幕上消息通知“老男人给您发了一条新信息。”
“老男人”三个字，像道闪电似的,猝不及防地闪进她脑海。
其实,曾帆今早已经难受了一早上了。
乔若璎因为发起了一场下午茶收集，得到了lily的赞扬；而且几日不见,她仿若脱胎换骨一般，初具职场女性的沉稳靓丽。
智识的光芒，让乔若璎愈发明艳不可方物。
曾帆说不难受是假的。
在难受里,还夹杂了几丝羡慕、嫉妒，生怕在职场这条道路上，乔若璎走了“捷径”，从而比她曾帆走得更快更稳了。
她拿着Stanley水杯往茶水间走，琢磨着：
乔若璎的金主，是个老男人？
到底有多“老”，老得能当她爸爸？
一想到乔若璎的金主爸爸比她大上个十几二十来岁，和她都隔辈分了，曾帆心底好受了不少。
她就说，钱不好挣，捷径不好走，这不，还得伺候老男人。
乔若璎走出文印室，恰好和曾帆擦肩而过。她回到自己工位，看到了蒋宗也那条消息：「那你今晚回你家去住。」
她先是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今晚不用“打黑工”了，也不用“床上展开”。
轻松过后，又有一丝丝失落。蒋boss回复她的这句话，如此冷淡、如此简洁，简直像极了他性冷淡风的大平层。
所以，果然她在蒋宗也那里，没有那么重要吧？
她还以为，蒋宗也会问清楚缘由，再挽留她一下。
明明早上，他还上瘾成那般模样，连“想跟我做还是想上班”的话都问得出来。
她似乎还能感觉到，他喷洒在她耳尖的炙热呼吸，好似他恨不能生生将她拆吞入腹中，一口餮足
情不自禁地，她抬手抚了抚耳尖，脸颊一点点滚烫。
从失落的情绪脱离出来，乔若璎感觉到，她不能够理解她自己。
人的情绪怎么可以如此微妙？
她想要的不就是被蒋宗也拒绝吗？
而且还是她先主动拒绝的他，现在真正不被他需要了，她还自个儿难过起来了。
不可以这样。
这几天，她怎么一涉及和蒋宗也相关的事，就主动变成林黛玉，伤春悲秋、想东想西的？
然后，心也变得酸酸的，像挤了柠檬汁，滴进心脏里。
为了让自己从这种又酸又涩的情绪里走出来，乔若璎特意豪掷5元，在楼下的便利店买了一根巧乐兹吃。
将脆脆的巧克力夹心裹在舌尖嚼，甜甜的，像解了心中的涩和苦。
人快乐的阈值会越来越高，而物质带来的边际快乐会递减。
像当下，她只要吃一根巧乐兹就心满意足，那以后呢？
真正让乔若璎害怕的，是她傍着蒋宗也过惯了那种奢靡的生活，原来的生活就再也无法让她满足。
想到这里，乔若璎再一次告诫自己：她拒绝蒋宗也，是对的-
这周末，蒋宗也没有找她来“履行义务”。
乔若璎心特别大，被蒋宗也干脆利落拒绝的事很快就抛在脑后。蒋宗也不找就不找她吧
，正好她乐得轻松，周末有空腾出来捣鼓她的面包和烘焙。
也是在这周，她才发现，虽然两人同在泰亨总部，但公司这样大，他的层级这样高，她只是一个行政小助理，随时可以被取代。
两人的生活其实一丝一毫的交集都没有。
只有蒋宗也能找到她，她找不到蒋宗也。
第二天，乔若璎在绒绒那儿得到了消息。
作为行政部八卦小女王的杜心绒说，泰亨的新车型“Sirius5”快要上市了。
“Sirius5”在全网渠道预售的台数已超过20万台，但供应商那边一直缺零部件，大大影响了整车组装进度。
蒋宗也作为大boss，火急火燎的，已经撸起袖子亲临现场，住进供应厂里盯着流水线了。
乔若璎心想，原来蒋宗也是因为忙，才不找她啊。
她咬一口自己做的蔓越莓乳酪面包，脑海中出现这样一幅情景：
蒋宗也衬衫衣袖挽至小臂，用最不容置疑的声量和供应商争执。
狭长的桃花眼中，写满了严肃、认真和执着，冷酷地发出命令，势必要分秒必争。
蒋宗也对自己、对供应商、对产品的要求那么高，交付日期迫在眉睫，不知他会不会急得骂人。
绒绒说：“哎呀，我们是没和紧急状态下的蒋大boss合作过，她们合作过的，都说他凶得很，”
隔着一个工位，绒绒夸张地缩了缩脖子打了个寒颤，颈后的绒毛轻轻抖动着。
“凶得能把人的极限逼出来。”
乔若璎深以为然地点头。
的确，蒋宗也就是一个擅长逼出别人极限的人。
她也被他逼到过极限，生死不能，不知下一秒跌去地狱还是升到天堂，只能哭着，将指甲深深地、深深地抓挠进他宽阔结实的脊背，好像用力一点，就能抓挠进他心里。
不仅仅是蒋宗也忙得神龙不见尾，泰亨上下都陷入一种紧张的忙碌状态中。
开不完的会议，加不完的班。
员工们把冰美式当水喝，乔若璎每天傍晚，还要给加班的同事订一批新鲜的冰美式。
延续着白热化般的状态，又到了周五。
乔若璎早晨到了公司，就发现绒绒素来死气沉沉的脸，今天像擦了乳液一般回春了，焕发清纯透亮。
果不其然，趁着空档，杜心绒眼神亮晶晶地过来跟乔若璎八卦：
“据传，蒋大boss今天回公司了！有同事在蒋总的专属车位上看到了他的宾利。”
乔若璎点点头，她想既然蒋宗也回来了，她是不是得表示表示？
什么都不表示的话，是不是不太好？
将微信列表上名为“老男人”的聊天窗口打开又关闭，他们的对话还停留在两周以前。
「蒋总，听说您回来了。」这条消息她删删写写，最后还是决定不表示了。
毕竟整车交付急得要火烧屁股了，蒋宗也哪里还有心思想着床上那点事儿？
她还是不要打扰他为好。
不如先解决下晚上程序员们加班夜宵的问题。
想到这儿，乔若璎在私拉的群里发了条消息：「今晚上你们想吃什么，欢迎报菜名。」
研发部的女经理安迪随口说了句想吃无糖恰巴塔，乔若璎翻遍了市面上能提供恰巴塔的商家，觉得商家配的馅儿不够丰富。
干脆她自己从卖菜软件上下单了牛肉、番茄、碎芹、洋葱和大蒜，回去做恰巴塔的夹心。
下午18：00到21：00这段时间，乔若璎简直是在和时间赛跑，从出租屋做好恰巴塔后，又打滴滴赶回泰亨总部。
除了恰巴塔，她还向几家餐馆订了烧烤、烤鸭、凉皮等，让骑手送来。
喷泉广场上，已经有好几个骑手在等她了。
乔若璎下了出租车就向他们飞奔过去，从他们手里接过热乎的外卖，礼貌地说“谢谢”。
在她头顶，大楼外立面灯光明亮，落地玻璃窗切割出明亮的圆区，将黑夜烧灼出一个个圆洞。
她坐电梯上楼，来到茶水间，将通气扇开到最大，再将外卖包装一个个打开，在长长的餐桌上陈列好。
烤得焦香金黄、还在滋滋冒油的牛心管、羊肉串和黄金鸡皮；
拌着酱油、麻将和辣椒油的凉皮，切得细细的黄瓜；
酥皮松软的恰巴塔，中央夹着饱满浓郁的番茄和牛肉馅儿
等她摆好盘，十几个加班牛马鱼贯而入，将空旷的茶水间挤得水泄不通，分别拿起自己点名要的菜品。
“好幸福，今天又是Queenie给我们准备夜宵。”
“就是，没有Queenie我们怎么熬得下去？”
按照泰亨的标准，每个加班员工的夜宵餐标有35元。
曾帆、杜心绒和乔若璎这三位行政助理，每人一天，轮流负责统计当晚加班人头数、并给他们定夜宵。
其中，加班员工最喜欢乔若璎当值的那天。
因为她会统计好当天大家想吃什么，再一家家打电话给商家订餐，务必让他们吃上热乎的。
而轮到曾帆当值那天，曾帆给他们订的就是水果、酸奶、苏打饼干等水果和干粮。
订这些很方便，打个电话让超市送来就行，但加班的人不乐意。
他们干了一晚上的活，就等着热乎乎的餐填肚子呢。
“这个恰巴塔好好吃啊，特别是这个馅儿，又咸又香。璎璎，你在哪里订的恰巴塔？”
点了恰巴塔的安迪惊喜发问。
“这个，其实是我自己做的，你们喜欢就好。”
乔若璎笑笑。
她享受烘焙时的心无旁骛，也喜欢看到食客享受它们。
闻言，其他几个男程序员看了过来，七嘴八舌地插话道：
“早知道我也点这个吃了，竟然是小乔亲自动手做的。”
“现在还能点餐吗？我想点Queenie亲手做的餐。”
“Quennie，有没有奶香小馒头点，大馒头也行啊。”有个男程序员这样说。
留着短发的安迪职场经验丰富，她一听这句就嗅出隐隐的性骚扰意味。
问一个行政部的女孩子“有没有奶香馒头”，这也太不合适了，简直有点开黄腔，“奶香”和“馒头”联系在一起，是怕人不往深处联想吗？
她抬眸，见乔若璎还在清点餐盒。安迪其实很感激这个单纯又努力的女孩为他们好好准备夜宵，她正想办法怼那男程序员一顿，忽而茶水间的氛围一冷。
茶水间门口，出现一道颀长英挺的身影。
众人定睛一看，这不就是传说中的蒋大boss？
谁懂，正好好吃着夜宵，终极大boss忽然出现，差点没吓得他们把肉卡在喉咙里。
方才还十分热闹的茶水间，变得鸦雀无声。
安迪作为leader，把一顿怨怼咽下了，先和蒋宗也打招呼：
“蒋总，您回来了。”
“”蒋宗也不动声色地点头，他站在门口，足够将一切都尽收眼底。
先是看到了桌上丰盛的饭菜，再看到了乔若璎。
两周不见，她还是这样好看。
明净的灯光下，少女蓬松的秀发在头顶扎成丸子，瓷白细腻的额头浮着薄薄一层细汗，发根处还有胎毛，又细又幼。
那双盈盈的荔枝眼，眼珠黑乌乌的，怔怔望着人时，谁都没法拒绝。
但，让他怒火中烧的是，这样漂亮的她，正坐在一群男程序员中间。
仿佛丝毫不知自己脸上每一缕表情，浑身每一处线条、都在对外散发着魅力。
方才还有男的起哄说要吃“奶香小馒头”，蒋宗也胸中焰火燃烧得更旺。
只是硬硬控制住脸上的戾气，还要装出总裁的气度和豁达，撂下一句
“加班辛苦，你们好好吃。”
转身出了茶水间，他也顾不得这么多，当即给乔若璎发了微信。
「到我办公室，现在就来。」——
作者有话说：下一章就是那什么，你们懂[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
璎宝：我在劫难逃了[爆哭][爆哭]
蒋宗也：璎璎你告诉我，你为什么坐在一堆男人中间[问号][问号]你对他们这么好干嘛[爆哭][爆哭]